若待春风来全文阅读 第10分节

92.她怕失去他

    看到陆司南通宵达旦地研究治疗方案,慕可人只是猖獗地笑着:“阿南,你不该的,不该让我觉得不安,否则我怎么会去找她呢?”

    “你闹够了没有!”向来温和的人也是有底线的,他从一开始告诉过她的,他的底线在哪里,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他!

    他扣着她的脖子,纤瘦的脖颈在他的手掌间盈盈不可握,好像随意一扭会断掉。

    他将她按在墙,因为愤怒,手臂的青筋暴起。

    “慕可人,我真后悔当初会收下你这个学生!”

    “后……后……悔了?呵……呵呵……我也……后……悔爱……爱你啊……”她喉管里的空气被挤出来,脸色灰白,艰难地吐着字眼,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她是他的学生,从仰慕到爱慕,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却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为了吸引他的注意,频繁出现在他的周围,以为可以打动他,以为自己织的少女梦终有一天会实现,却反而招来了灭顶之灾。

    学术界不是真的孤高清冷,还有很多肉眼看不出来的尔虞我诈,博士只带了陆司南这一个华人学生,其他人早眼红妒忌,他们在他的车做了手脚。

    而那辆车,却是慕可人从父母那里借来的。

    陆司南只是个穷学生,哪里买得起车?她为了讨好他,每周都会把车偷偷弄出来给他用,他要去很多地方查资料,她想让自己被他另眼相看。

    可那辆用来讨好心爱之人的车,最终成了父母和姐姐的葬身地。

    火势冲天,爆炸声响彻,她的亲人在火里挣扎,身体被压得血肉模糊……

    她看到天边有归鸟在血色残阳里回巢,而她再也没有家可以回了。

    “滚。”陆司南在最后一刻松了手。

    慕可人沿着墙壁,瘫坐在地,她把脸埋进手掌里,隐忍地、低低地,哭了出来。

    她还会哭,可蔚兮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哭过。

    这才是最让人担忧的。

    ……

    两天后,刚下飞机的苏明芳突然被守在机场的几名警员控制住,理由是怀疑她和八年前的一桩绑架案有关。

    “胡说!你们的证据呢?”女人已经年过五十,但因为保养得宜,气质更显雍容,却在这一刻忍不住破口大骂,“我要求见我的律师!你们无权逮捕我!”

    说是逮捕,其实只是请过来问话而已,本来是时隔太久,没有充足证据,事情很快不了了之,苏明芳碰了一鼻子灰被放了回来,但一回国被来了个下马威,这让苏明芳的势力在短时间内受到了折损。

    “少爷,他们松口了。”陈二把一沓资料递过来,“剩下三个是嘴最硬的,我们想等……”

    “撤了吧。裴氏一直姓裴,轮不到那几个人叫嚣。”裴念宸淡声打断他,起身往楼走去,想把蔚兮叫起来吃饭。

    这意思是……要血洗了?

    陈二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少爷是被蔚兮的事情弄得心乱了。

    ……

    “我真的吃不下了,”饭厅里,蔚兮放下汤匙,苦着脸说,“你把我当猪吗?”

    裴念宸蹙着眉,自己端过汤碗,慢慢舀出一勺,抬高手腕:“喝了它。”

    他看不见,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蔚兮看过去一眼,全是清汤,一点肉末都没有,忍不住笑起来:“你知道你盛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她明知道他看不见。

    “都是汤,但我只想吃里面的肉。”蔚兮抱着快要阵亡的肚子,故意打趣他。

    “嗯,重来。”他谨慎地放低汤匙,沿着碗边慢慢往间移动,感觉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降低汤匙去挖。

    “现在呢?”他提起汤匙让她看。

    只是一小块山药。

    她忽然静了下来,深深地看着他:“这次对了。”

    他喂她吃了一口后,才开始吃自己的早饭。

    他的胃不好,只能喝点小米粥,所以起蔚兮面前的大鱼大肉,他的面前只有简单的两个碗。

    蔚兮撑着下巴看他吃饭的样子,从眉到眼,从鼻到唇,无一不是被精心雕琢过的,她感叹:“幸好你看不见,不然肯定会觉得自己长得我好看,说不定会嫌弃我了。”

    “不会。”他从手边取过餐巾擦拭嘴角,对她的没头没尾的感叹居然认真地做了回答,“你现在的样子,我其实见过。”

    “在哪里?”

    “梦里。”

    “……”

    两人吃过饭,在庭院里晒太阳。

    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再过几天,是春天了。

    庭院里有早开的花,一小簇一小簇地拥挤在墙角,像是结欢相伴的情人,在耳鬓厮磨。

    她看得入神,忽然开口道:“裴念宸,你是因为愧疚才回来找我的吗?”

    那些人原本只是想绑他的,却因为她突然来茶水涧找他,才顺便将她也绑走。

    父亲接到报案,制定了最可行的方案,召集局里最得力的队伍出动营救,却因为她的愚蠢行为而全军覆没。

    她无法原谅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可在这份无法原谅之下,她还在害怕另一件事,她害怕现在和她并肩坐在藤椅的人,只是因为愧疚才会对她照拂至此。

    可他明明已经把自己给赔进去了,他有什么好愧疚呢?

    这几天她便因为这样的猜测,而一直害怕着。

    这种害怕让她不敢消沉,不敢低迷,不敢郁郁寡欢,更不敢随时离开。

    她怕失去他。

    蔚兮从藤椅坐起来,走到墙角的那几簇花面前,伸指轻轻拨弄它们,感到鲜嫩的生命贴着指尖,微微凉。

    “那时候,我父亲失踪了,其实谁都知道,他是被害死的。苏明芳想霸占裴氏,她在我父亲的食物里长期下药,但是那药量很小,完全查不出来。从我三岁开始,整整七年,她花了整整七年的时间让我父亲死去。”

    身后传来男子缓慢的声线,他在用另一种方式和她剖述自己的人生。

    女生手指微顿,那些花便被压在指下,好像一簇受惊的灵魂。

    “我母亲病逝得早,外公说我每天对我父亲哭闹,嘴里喊着要妈妈,他真的娶了个妈妈回来,却没想到最后会落得那种下场。”

93.你信不信,我对你一见钟情?

    他的声音一直很平静,平静得仿佛这是一部寻常的家庭伦理剧,仅供茶余饭后的消遣,不足挂齿。

    蔚兮想阻止他,可她全身僵硬着,如同对他那藏得极细微的悲伤无助,有着最感同身受的领会。

    “外公担心她还会继续害我,将我带到茶山保护起来,然后,我遇见了你。”

    “蔚兮,我在那里遇见了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已经低得几乎听不见。

    风里有花香,草里有飞虫。

    她屏息去听,他的声音终于紧贴而来。

    “蔚兮,你信不信,我对你一见钟情?”

    在你对我笑的那一瞬,我看到了晦暗时光,最暖人的一缕春风。

    蔚兮静默着,她的那份害怕在慢慢平息,她的心静得像现在的风一样。

    许久,她从安静的风里听见自己在轻声应着:“谢谢你。”

    谢谢你肯爱一个这样的我,一个亲手将自己的人生操持得不堪入目的我。

    ……

    舒小梅到访时,蔚兮正无奈地坐在椅子被黑老检查。

    “拜托,都说我是内科的了,还不信,这小姑娘看着健健康康的,到底有没有神经病我哪里看得出来?”黑老嘴里含着颗话梅糖,这是蔚兮从之前的喜糖袋子里拿出来给他的,却好像也堵不住他的嘴,从刚才开始一直叨叨个没停。

    裴念宸合书,淡声道:“廖叶……”

    “哎,行行行,我再给她检查检查……”黑老连连告饶,又把蔚兮的眼皮翻来翻去。

    蔚兮疑惑地想着,廖叶不是老大的名字吗?黑老和老大认识?

    这个问题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想,眼睛骤然一疼。

    “哎呀——”原来是睫毛被黑老不小心扯掉了几根,眼泪瞬时飚出来了。

    “怎么了?”裴念宸站起身,要往这边走来,黑老吓坏了,憋着气冲着蔚兮又是跪又是拜,嘴无声叫着“姑奶奶”。

    蔚兮被逗乐了,忍着疼说:“没事,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裴念宸却是何等聪明,他只是侧耳听了会儿,忽而唇瓣抿紧:“陈一。”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陈一立刻走了进来:“少爷。”

    “把姓黑的蚊子赶走。”

    陈一健臂一伸,揪过黑老的衣领,他被这么无情地拖走了,说不定等会儿还有别的刑罚,他一急之下赶紧大喊:“啊!我老师已经回来了!”

    黑老的老师十年前是一个名医,姓铁,人称铁先生。听说他从小学医,西两学融会贯通,后来因为助手的疏忽,出了一点医疗事故,本质其实对他的威望构不成威胁,他却突然消失在医学界了。

    只知道他每隔十年会回国一趟,其他的时间都在世界各地漂游不定。

    而这世界,唯一能治好裴念宸的,也许只有他了。

    所以黑老这一喊,连厨房里的陈伯都探出身来,眼里充满惊喜,拿着锅铲冲了出来:“真的吗?少爷有救了!”

    蔚兮听得糊涂,一抬眼见舒小梅立在门外,有些意外地挑眉。

    ……

    “我和你爸爸的事,你还想听吗?”舒小梅握着茶杯,轻声开口,“小兮,对你,妈妈是有愧疚的。”

    她不知道原来女儿承受了这么多的压力,也许在她改嫁之后,女儿总是那么激烈地和自己针锋相对,只是出于潜意识里对爸爸的亏欠。女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能仔细去想想,也许很早会明白,自己和蔚正国的婚姻很早已经结束了。[一句话涉及到两个人,但是主语全用“她”,有些混乱,所以稍作修改]

    两个性格迥异的人,曾经因为一时情投而意合,但时间在缓缓走着,它堆积下来的沙越厚,将曾经的一点爱情苗子也浇得越透。

    离婚,是他先提出来的。

    “他想等你成年了再告诉你,他忘了你那时已经十二岁了,可以懂很多的人情世故了。是他将你保护得太好,所以你在他眼里总是长不大的。”舒小梅叹口气,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有什么资格去批驳丈夫对女儿的宠溺呢,蔚兮当时的脾气分明是他们两人一手惯出来的。

    “耳朵是怎么回事?”蔚兮静静地听完,忽然开口问道。

    舒小梅愕然,她从没想过在蔚兮看来,她的耳朵会这件事更重要。

    “是一次公演落下的伤,后来越来越严重,你爸爸也是知道的,我那时候不肯服输,还是接了演出,你爸爸不让我参演,我们大吵了一架后……”

    “其实我知道他是为我好。”舒小梅望着她,“小兮,在这点,妈妈其实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你憎恨我,我无话可说。其实严格算起来,我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连茂茂都能照顾你的情绪,而我这个做妈妈的……”

    蔚兮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轻轻笑道:“我的室友有一次问我,你是不是陆司南更重要,因为两者都是背叛,我却只选择原谅前者,事实,她说的是对的。妈妈,你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她把没说完的话一口气说下去:“我那么讨厌你在别的男人身边奔波劳碌,是因为我记忆里的母亲是金光闪耀的,她在舞台时,像是一个仙女。”

    “爸爸是英雄,妈妈是仙女,我是最幸福的孩子。”

    “妈妈,我小时候真的很快乐。”

    舒小梅突然哭了起来,她想说点什么,诸如“你这个傻孩子,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或者是“妈妈一直都很爱你,妈妈希望你一直快乐”。

    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时候,她只觉得眼前的女儿,原来早长大,她可以放心地让她走自己想走的路了。

    她喜欢的人,即使有所残疾,她也认了,她的女儿从来都是这么倔的,却倔得从不后悔。

    像记忆那个永远警服笔挺的人一样,他做的事,从未有过后悔。

    所以他一定也从来没有后悔带领那次营救,他唯一后悔的,也许只是让自己的女儿在自己死后遭受了心灵的责问。

    她到底还是最懂他的。

    临离开前,舒小梅低声说:“陆司南那孩子……是我们错怪他了。”

    蔚兮垂下眼,玻璃桌面映着她的脸,她伸出手指去擦拭,却因为隔着一面玻璃怎么也擦拭不到。

    好像她和陆司南之间也是这样,即使知晓了当初他的苦衷,她和他之间却已经有什么东西错过了。

    那个东西,她再也找不到了。

    见她怔怔的样子,舒小梅叹气道:“听说你没事后,他准备回去了。去看看吧,他这周五要走了。”

94.风云骤起

    不巧的是,陆司南原来订的是周五凌晨的班机,等蔚兮收拾妥当准备去机场时,他的电话已经提示关机了。

    她握着手机,站在楼梯发呆,心下觉得空荡荡的。

    他又一次不告而别了。

    这次远四年前更决绝。

    别墅里空无一人,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跟着加重急促了,一呼一吸间,毫无规律。

    陈二从门外进来,见到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这是去伦敦的机票和其他证明材料,到那里之后可以使用这部手机,里面已经换卡了,少爷说一下飞机要开机……”

    “等一下,你什么意思?”蔚兮皱着眉打断他,她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陈二低声说:“少爷希望你去找他,问清楚,说清楚,不然,你一辈子都不会宽心的。”

    他希望她去伦敦找陆司南?!

    蔚兮觉得自己的声音在节节拔高:“他觉得我还喜欢陆司南?”

    那个人是傻子吗?!

    陈二被她的声音震到,愣了愣,反而笑了起来:“你误会了,少爷怎么可能……”

    他把剩下的话吞回去,咳嗽几声,指着门外的车:“车已经在外面了,快走吧。”

    说完还把她拉下楼梯,一路往外面推去。

    “他在哪里?”蔚兮被半推半地塞进车里,摇下车窗问道,“裴念宸他人呢?”

    “少爷他……”陈二犹豫了会儿,说,“黑老的老师终于找到了,他是很难请到的,错过这次,可能少爷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被他治疗了。”

    他顿了顿,看见蔚兮渐渐发红的眼眶,继续道:“他不希望你亲眼看见他的绝望。”

    要是手术失败了,证明他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即使本身再优秀,再出类拔萃,还是一个盲人。

    裴念宸是从不畏惧失败的,那样的人明明是从来不会允许自己失败的。

    但因为有了蔚兮,他珍惜每一次复原的机会,并害怕每一次惨淡的结果。

    这些,蔚兮到现在才懂。

    “开车吧。”陈二朝司机挥挥手,也朝蔚兮挥挥手,“他想亲眼看着你回来。”

    ……

    车子行了一半,遇堵车,蔚兮心里百转千回,趴在窗户出神,突然眼神一动,直起身,盯着车海的一辆敞着车门的蓝色轿车。

    屏着呼吸等了会儿,有人开门出来,走到路边抽烟。

    她的视力很好,所以当伸长脖子看清楚那人头的灰疤时,眼睛豁然瞠大!

    ……

    裴氏名下的一所未曝光的医院内,术前准备正在进行。

    黑老立在一名老人身边,忍不住再次开口问:“老师,您觉得这次成功的几率大吗?”

    都八年了,身体机能也在衰竭,真的还能治好吗?

    “看他运气。”老人伸手,让他给自己戴手套,又戴好帽子和口罩,花白眉须丝毫不颤。

    黑老翻了个白眼,这种话老师说的时候自己说的有信服力。

    老人进了手术室,见到自己的病人时,才发现原来这么年轻。

    “其他人都出去吧。”这是做手术的惯例,无论对方多大来头,他都不会允许和手术无关的人进来。

    “少爷……”陈一想带着人离开,已经躺下的裴念宸问道:“她到哪里了?”

    “陈二刚把她送车。”陈一想了想,第一次做出和身份不符的行为来,他把门一带,让陈三、陈四他们一起退了出去,这才沉声道,“少爷,请你专心配合手术吧,蔚小姐她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裴念宸眉心微拧,从手术台翻身下来,下来的时候没站稳,扶着床边缘才没有跪坐在地,他朝着门外走去。

    “哎哎,大少爷,你现在是病人!”黑老眼疾手快地拦住他,这要是耍了脾气离开这里,他老师可是再也找不着了啊!

    错过这次手术机会,他有可能一辈子都只能是个盲人!

    他以为这个利害关系,裴念宸他们所有人都清楚才对,可当匆匆赶来的陈二说“蔚兮没有到机场”时,这个一身冷凝的太子爷居然衣服都没换准备走人。

    “少爷!”

    五个保镖齐齐冲到他身前跪下,裴念宸看不见,加走得大步,一脚踩到陈五的手背,后者连眉毛都没有抖一下,一声不吭忍了下来。

    因为这一绊,男子终于顿了顿脚步。

    “起来。”他感到自己胸口有化不开的郁气,这口郁气只有在见到她平安无事时才会化开。

    “夫人那里我们都安排人了,他们没有和我们汇报,说明不是夫人做的,蔚小姐自己也有身手,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年,她不会有事的!少爷,请你先做完手术!”陈一把头磕在地,他是最寡言少语的一个,冷面冷心,却在这个时候声音都带了哭腔。

    裴念宸微合眼,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是交织心口的担忧和说不来的烦乱造成的。

    他淡声说:“我治好眼睛,是为了看她,如果因为治好了而看不到她,我宁愿一直瞎着。”

    五个保镖咬着牙一动不动。

    静了几秒,裴念宸倏尔笑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少爷……”

    “都起来吧,说一下具体情况。”他默然立着,片刻,扶着墙壁让自己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他现在依然看不见,出去找也无济于事。

    陈二立即出声:“我八点送她车,从崀山到机场只需要半小时的车程,但是直到现在我们留在机场的人回报说没有看到她,她的班机已经起飞,登机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她误点了。但是沿途的路阻只有一个,维持大概十分钟。”

    “现在几点?”

    “十点四十。”

    裴念宸冷然出声:“两个小时。”

    五个保镖顿时一阵激灵,两个小时足够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

    这是g市历年来最血雨腥风的一天,半天之内,裴氏股票骤崩,fg产品抛售,无数股民纷纷抛股,却全被不具名的德国公司购入。

    苏明芳堪堪午睡醒来,她紧急召开董事会,与会的居然只有寥寥数人,她坐在辉煌的会议厅里,看着台下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几个心腹,一时茫然四顾,疲惫万分。

    很快,一个接一个的消息频频传来!

    布置了三年的地下暗桩突然被不知名的队伍查封!水路运输被要求查通行证,货物一律扣押!南非一笔合作多年的大生意,对方突然提出终止合作!法国最大的香料制造厂和人发生商标冲突,官司还没打输了,损失惨重!

    而这一切……竟全是她那个不动声色的继子干的!

95.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你永远别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当初示弱逃离她掌控的裴念宸,原来是一个装睡的人!她一朝放了他走,想不到最后却是放虎归山!

    现在重整棋盘,他的实力让她慌了神,却远没有严重到坐镇不住的地步,没想到这最后一击,竟是直接动到了她的心血面!

    “哈……哈哈,老东西养了个小东西,秦安真是好手段!”苏明芳站起来大笑,她匆忙赶来,妆容都来不及打理,这时候的她才像是一个正常的五旬女人。

    几个心腹跟着站起来,他们神色忧虑,但这种时候却没人敢说一句丧气话,他们和她是生死一条船的人,算最后不得善终,也只能认了。

    可裴念宸的到来却给了他们希望。

    男子一身黑色大衣,从门外走进时,像是携带着叫人不敢拂逆的利芒,举手投足却又清贵温润。

    他走得很慢,手杖握在手里,轻点着地面,却好像在一条小径行走,一路繁花似锦,入目多少云淡风轻。

    “几位都是公司里的老人,要走要留,我都不会多刁难。”他自然而然地走到主座坐下,那里,在几分钟前还是苏明芳的位置。

    “你说的是真的?!”他们的声音里喜难自抑,如果能活着,谁愿意死去?

    “你们——”苏明芳见自己的人竟然真的神色动摇,猛地回身瞪着他们,“怕什么!一个盲人而已,他能逍遥到什么时候?”

    “可是他是……”

    “是什么?!我培养你们这么久,别告诉我这时候你们要阵前倒戈!”她嘶吼起来,“裴氏是我一手扩到现在这个规模的!我不会松手的!”

    尤其是那些辛苦布置了多年的财路,要是少了裴氏这个转站,她这些年的心血付出全都玩完!

    “你大概忘了,我是裴氏第一顺位继承人。”裴念宸淡声纠正她,“不过,你眼的裴氏,对我而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而已。”

    他要,她得给;他不要,丢给谁也不会留给她。

    苏明芳厉声怒斥:“裴念宸,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掐死你!”

    她到底是小瞧他了!小瞧了这个当时沉默寡欢的少年,他的心思藏在平静的面皮下,在她猝不及防时猛然反击,让她彻底没了回击的可能!

    “她呢?”男子对于她的歇斯底里置若罔闻,只低声重复道,“她人呢?”

    苏明芳怒目而视:“什么她呢?”

    “动她,才是你这辈子最该后悔的事。”

    她似是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忽然大声笑起来,这笑声渐渐变成难听喑哑的哭腔,多少不甘都尽数躺在里面。

    原来是有人拂了他的逆鳞,可最后却算在自己头!

    她愤愤不平地想着,却没想过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本会招来报复。

    直到最后一个消息终于传来:西北部的矿山被人用平价买走了,钱全部分给了矿工,一分不剩。

    “没了……都没了……”女人一下子像是终于老了,浑身无力地瘫在地。

    裴念宸端坐着,他的眉眼隐在暗影里,浑身下寒意逼人。

    陈一等人看在眼里,心里也暗暗着急,这时候铁先生可能都已经离开了,这次离开,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可能出现!

    而蔚兮这边却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既然不是苏明芳,那她到底去哪里了呢?!

    ……

    忽地,会议厅的门再次被打开,一列制服警察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面容严肃的年人,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走路时身体挺拔,军人亘古不变的威仪姿态尽展,肩醒目的标志彰显着身份。

    “苏女士,我们现在怀疑你和八年前[如果是那次绑架案,爸爸不是死了八年了?前面说茂茂八岁的时候,你再通查一下,前面苏明芳刚下飞机的时候的时间也有问题。所有的时间你再看一下,还有男主的爹被用七年时间毒死什么的]茶山县的一桩绑架案件有关,请配合调查和我们走一趟。”来人语气沉沉,听不出一丝玩笑。

    苏明芳抬头瞪视他:“滚开!拿不出证据来不要血口喷人!”

    她对当年的事情有恃无恐,裴念宸既然这么多年都不曾回来告发自己,肯定是找不到任何证据。当初的仓库早被一把火烧了,五个绑匪死了俩,剩下三个早移容换貌,这几年一直跟在她身边做事。把狗牵在身边时时喂养,才可以让它听话。

    年警官冷哼一声:“放心,我们有的是证据,带走!”

    “放手!你们这是非法拘捕!”苏明芳大叫着被押走了。

    会议厅里一片死寂,那几个公司的老人腿都吓软了,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明明在几个小时前,双方还是势均力敌,为什么短短几个小时,输到这步田地?!

    气氛凝成寒霜。

    一个女生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她跑得很急,裴氏外面围了好多记者和股民,冲进来的也不在少数,电梯里都挤疯了,她一急之下,干脆爬了楼梯!

    三十几层楼爬得她命都快没了!

    “裴、裴……”

    “蔚小姐!少爷,是蔚小姐!”陈二看到她,一时惊喜叫了出来,座的人神色一松,站起来往这边走。

    蔚兮走不动了,靠在门板等他靠近。

    “那、那个……我……”

    他慢慢走过去,伸出手,试探性地往前,她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

    他摸到她的脸颊,热烫的,还有湿汗。

    “跑那么急做什么?”

    “我是想……想告诉你……”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能畅通无阻地把下面那句话说出来。

    “裴念宸,我不想去找他,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一直留在你……身边。”最后两个字还是气短了些,她有些懊恼地咬着舌尖。

    “好。”他回答她,在她露出笑脸前,倏尔缓声问,“那么,你这几个小时,去思考这句话去了?”

    蔚兮茫然:“啊?”

    陈五在他身后挤眉弄眼:“少爷生气了!”

    蔚兮翻白眼:这人最近怎么动不动净喜欢生气啊!

    她想让他高兴点,于是微笑着说:“我认出那个绑匪了。他虽然长相不一样了,但是他头的疤还在,我找到了严叔,严叔帮我找来了黄长官。裴念宸,那个害死你爸爸,破坏你的家庭,也一同毁了我生活的女人,一定不得善终的。”

    她的气还没捋顺,一口气说完差点没憋死过去,正想听他夸夸她呢,却见他眉眼微敛,把她推开,撑着手杖,绕过她走了出去。

    “你忘记这世界有种东西叫作手机了,蔚小姐,你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整整四个半小时,毫无音讯。”陈三走过来,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善。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因为她的“消失”,裴念宸将极有可能永远只是个盲人了!

大结局

    蔚兮呆愣住。

    掏出手机一看,原来自己之前为了拍那个绑匪给调成了无声!之后放在行李袋里没拿出来过!

    她竟然,真的没想过他会担心……她以为他在做手术……

    等、等一下!她的眼神在他手里的盲杖停住。

    他今天……不是要做复明手术?!

    蔚兮心下一紧,跑前拉住他:“你……”

    只吐出一个字,却忽然说不下去了。

    既然他现在在这里,依然握着盲杖,只能说明……过去四个半小时里,他一直在找她!

    “对不起……”她低低说着,手指蜷紧,好像生怕他会真的一走了之,“裴念宸,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她哭了起来,却不敢被他发现,她想抱抱他,又害怕会被推开。

    肩膀被轻轻揽住。

    “没什么。”他在她头顶说着,声线如常,轻拍她的肩背,为她顺气。

    他说过,能不能看到她,取决于她在不在自己身边,和他的眼睛无关。

    “回去吧。”他揽着她往前走。

    蔚兮想起楼下还有好多记者和那些讨债的股民。

    “陈一他们会处理的。”裴念宸答道。

    蔚兮抓住他的手:“那……你还生气吗?”

    再生气,她都使不出什么招了!

    她望着他,这次的语气格外认真:“裴念宸,眼睛看不见有什么关系?只要我看得见行了,反正我要陪在你身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端茶送水、读报、穿衣,都做得得心应手了吗?”

    裴念宸终于停了脚步,他的眼漆黑黯淡,却仿佛因为女生的这番话而起了波澜,这波澜一圈一荡,柔和了他的脸部线条。

    状似思考了片刻,裴念宸点点头:“不气了。”

    于是,蔚兮这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在以后的日子里,很快得到了开发挖掘,并且投入使用。

    ……

    最近,蔚兮发现自己已经在成为太子爷的狗腿子这条路越走越远了。

    现在保镖团再也不尊称她为“蔚小姐”,而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觉得自己的地位一下子从天堂落到了地狱。

    安妮评价说:“该。”

    老大评价说:“活该。”

    曾可爱评价说:“真活该。”

    这天,她刚把论终稿交去,导师通知她下午和小组成员集合一起做最后的修改,可她下午要和太子爷去考察新盘下的香料种植地。

    结果到了下午,她正在“毕业”和“爱情”两难选项抉择时,负责爱情的那位打了电话过来。

    “下午不用回来了,家里有客人。”他在电话里简单吩咐了一句,挂了线,蔚兮觉得纳闷,又往回拨了一个。

    “为什么家里有客人,我不能回去啊?”怕她长得太难看,丢他的脸?

    裴念宸听出她清软的嗓音里带着点委屈,忽而问:“蔚兮,你爱我吗?”

    对面坐着的英俊男人闻言,抬头望过来。

    太子爷感到对方炙热的视线,嘴角轻轻浮起愉悦的弧度,柔声道:“我想听了,蔚兮,你爱我吗?”

    蔚兮这边正站在导师办公室里呢,几个组员都在认真听导师的意见,她一个人躲在一旁打电话也算了,还要说这种羞涩的话,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他却忽然执著起来,第三次问她:“蔚兮,你爱我吗?”

    “爱的。”她被他急切的心情感染,慢慢舒展了眉眼,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轻声说着,“裴念宸,nur t dir ist in leben kolett。”

    她说了一句德语,温柔的情话。

    他在那边静了好一会儿,回道:“ich bin。”

    她说:裴念宸,和你在一起,我的生命才得以完整。

    他答:我也是。

    今天的客人终于开口道:“至于吗?”

    在他面前秀恩爱,以为他不懂德语?

    “至于。”裴念宸对于情敌这种生物向来没什么耐心。

    “帮我找一下这个人,”陆司南把一张照片放在桌,忽然有意无意地笑了,“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看不见了。”

    “说完了?”

    这么开不起玩笑?陆司南回归正题:“他叫何伟,和我同届,当初和我竞争英国入学名额,最后输给我了。”

    “最近发现一篇对我的研究全盘否定的批判章,是他写的。”

    “他针对催眠的时效性进行了反驳,并且正在寻找被成功催眠的人进行解催眠实验。”

    他说着,提醒道:“保护好小兮。”

    主人家细细听完,眉眼轻动。

    最后还是那句话:“这次说完了?”

    他下了逐客令:“好走。”

    陆司南:“……”

    ……

    蔚兮终于摆脱为太子爷鞍前马后的生活,从此嫁入豪门走人生巅峰,是在她毕业这天。

    她对特意抽空来参加她毕业典礼的太子爷说:“我觉得陈一他们都很恨我。”

    虽然害得裴念宸最后没办法做眼睛手术,她心里也难过得要死,可是被他们这么排挤,她总觉得也有些伤心。

    “他们不敢。”太子爷正在假寐,这么烦扰的环境实在不适合他。

    他把她揽进怀里,对于这个动作,他都已经驾轻熟了。尤其在不少女生爱慕的眼神下,他把她这么一抱,蔚兮觉得自己特别有面儿,笑着靠过去,说:“我觉得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尊敬我。”

    “嗯?”他懒懒应着,因为看不到,只感觉她的气息拂在耳面,酥酥麻麻的,他好看的眉微蹙,“蔚兮,别离那么近。”

    他会想做点别的事的。

    蔚兮一手撑在他的手臂,将自己和他推离了点距离,嘴咕哝道:“是嫁给你啊,这样我是裴少奶奶,他们得叫我一声少奶奶。”

    男子蓦地将她重新拉回怀里。

    “好。”

    ……

    蔚兮终于赢得保镖团的一致尊重是在婚后的第三天。

    她在房间里收拾蜜月旅行的东西,从箱子里掉出一个旧钱包。

    她打开仔细看了看,看到夹层里塞了张纸条。

    “陈三,我认识一个医生,也很厉害,是年纪挺大的,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做复明手术,看他好像是医……”蔚兮下楼叫住走进来的陈三,走过去把纸条拿给他,“喏,他说他姓铁,别人都叫他铁先生,那时候他在动车给一个孕妇接生,靠几根针……”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蔚兮说了一半,发现陈三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神透过镜片传递来的信息格外怪异。

    “蔚……少奶奶,您真是块宝!”

    向来不喜形于色的陈三竟然破天荒地捏着纸条往门外跑——

    “大哥!二哥!四弟!五弟!找到铁先生了!”

    “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蔚兮自言自语地转身,却见裴念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她笑着走过去晃了晃他的手臂,“我们再去一次大溪地好不好?”

    “好。”他摸着她的长发,神色温柔,“蔚兮,你长得好看吗?”

    蔚兮嘴角一勾:“当然!我可是蔚兮美少女!美貌天入地仅此一家!”

    “真想看到你。”

    “你不是说在梦里见过我?”

    “其实,梦里你挺丑的。”

    蔚兮:“……”她想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