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待春风来全文阅读 第5分节
43.真能惹事
陌生而熟悉的空气，四周充斥着审讯声和辩驳声，啪嗒的键盘记录声，以及偶尔途经身侧穿着警服的人，不期然瞥过来的视线和轻微的议论声，明明是冷漠的色调，但因为中央空调打得很足，室内暖意熏人。
这是属于记忆之中历久弥新的味道。
蔚兮怔怔地立在桌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而低声安抚被吓哭了的曾可爱。这丫头典型小市民个性，完全不经吓，刚看到一场狠戾厮杀在自己身前发生，还搞得跟有深仇大恨似的，一时没收住，哭得直打嗝。
不过老大和安妮战斗力还在，凶狠的模样估计是真的动怒了。两个年轻警察眼疾手快地在她们身后死死按着，才没让斗殴事件再一次发生。
反观被揍的那两个女生倒是十足的演技派，知道这种时候只有示弱才能赢得同情和关注，所以从被带进来起，就一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偶尔看过来的眼神却依然挑衅十足。
负责录口供的警官拿笔敲敲桌面：“行了，真没见过女孩子这么能打的，说吧，谁挑的事儿？”
蔚兮刚想回答，旁边的小警察戳戳她口袋：“电话。”
“喂？”她不耐烦地接起，男子一如既往的清冽嗓音让她略躁的心绪沉定了几分：“在哪里？”
现在已经是午后两点，自己的私人秘书又一次无故旷工了，这认知让他不觉蹙眉，一旁被调任过来顶替的陈伯故意端着一碗汤走来绕去，试图能窃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被他一个手势拦下，只得不甘心地退回厨房。
裴念宸？
完了，她忘记请假了！蔚兮倏地醒悟过来，拿着手机走到一旁，犹豫了片刻，才叹气道：“我们在警局，学校这边……出了点意外。”
“嗯？有受伤吗？”
蔚兮摇摇头：“没有，对方比较惨。”
那边静了几秒，传来他含笑的声音：“真能惹事。”
蔚兮讪讪：“……您过奖了。”
正如她所说，对方确实比较惨，而且还是在身手了得的蔚兮没有参与的情况下，就被练过散打的老大和柔道三段的安妮揍得满地叫娘，连体育老师跑过来连吹口哨，都阻挡不了这两个压抑太久的暴力分子。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报了警，一群人就被请来喝茶了，坐上警车的刹那，蔚兮只觉得一瞬回到了从前，她耍着小心眼，攀在父亲背上假装睡着，被他无奈地抱上公家车里，点着额头教训：“打小就坐警车，以后长大了也不知道得皮成什么样儿！”
但她毕竟没有再调皮捣蛋了，而是渐渐长成蔚正国理想中的乖恬模样。
没人应答，问话的警官朝桌上甩了一皮带，皱眉怒斥：“小小年纪倒是知道聚众斗殴啊，还是光天化日在美丽和谐的校园内！你们真是白读这么多年的书了！我替国家为你们感到羞耻！”
义愤填膺地发表一阵慷慨陈词，室内还是一片沉默，警官深吸一口气，看向角落里伤势惨重的两人：“好！你们来说！谁先动的手？！”
“她！”两人互看一眼，立即指着正在对镜整理仪容的安妮。
安妮千娇百媚地抛来眼风：“啧，也是你们该打。”
“你说什么？！”
“连人话都听不懂吗？”
“你——”
“够了！”怒火攻心的警官平地一声吼，惊得满堂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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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还挺热闹的。”太子爷难得兴致挺高，也不挂电话，只是轻笑着调侃。
蔚兮握着手机，按着眉心眺望远方：“堪比年度大戏。”
“好好观赏。”那边又是一声难掩笑意的低语，才不紧不慢地收了线。
这边的问话还在僵持着，都是才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一群大男人其实也有点手脚无措。
小警察忽然把室内电话递过来：“警官，有电话！”
警官扯扯领带，狠狠瞪了几人一眼，气哼哼地拎过听筒：“什么事？！”
半小时后，蔚兮一行人被安安稳稳地送出警局，那两个互相搀扶着的女生也从另一侧走出来，她们这次也是真栽了，可能没想到最后居然会得不偿失，看向蔚兮的目光都跟带刀片儿似的。
老大得意了：“想拉我们下水，还不是自己先湿了一身？得了吧，邱璐璐，你看我们家蔚兮同志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暗地里一套当面一套的不嫌累嘛？我们今天还就是揍你了怎么着？想报仇，来啊，老夫随时欢迎！”
邱璐璐被揍得最惨，一说话嘴角都裂开血丝，还是强忍着没哭出来，而是仰高脑袋，眼圈发红地怒视蔚兮：“我喜欢的，和喜欢我的，通通都拿你当宝贝，蔚兮，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现在就是伯仁！你凭什么……凭什么可以要走那么多好的东西……凭什么！”
蔚兮盯着女生哭得惨不忍睹的脸，终于恍然忆起：“原来是你……”
是那个上次课上伸脚绊倒她，又在大街上和男友说自己的坏话，最后搞得一身狼狈的女生。
“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难道好的东西都应该归你吗？我们家蔚兮聪明伶俐，善良漂亮，她当然值得一切好的。”曾可爱在一边咕哝着，小市民的懦弱让她又缩到蔚兮身后。
“邱璐璐，人不是万能的，所以做任何事都要量力而行，而我更没有义务去为你的不自量力买单。”蔚兮没再看她，扶着舍友们往回走，转念想到应该先去医院验验伤。
这事虽然是安妮她们先动的手，但对方也确实不是善茬，正头疼以后会不会有后续而来的麻烦，一辆黑色加长林肯车在她们身旁停下，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探出身，朝她们招呼：“小姑娘，来坐顺风车啦！”
蔚兮驻足，扬眸看去，宽敞的后座，原本微微阖眼的清贵男子也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分明是简单而没有任何力度的一个“回视”，她却倏尔感到心口处沉浮躁动的思绪，正在一寸一寸地归于平静。
“结束了？”后座的车窗降下，他在她探身进来时，明知故问。大约是随着车窗的突然打开，有寒风吹过，裴念宸压抑着轻咳声，道，“上车吧，和你的朋友们。”
蔚兮静静地凝视他，这个人从重新出现在她生命里的那一刻起，似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时刻保护着她，不动声色，不露分毫。
无论是何时，无论是何地。
“裴念宸，”她垂下眼，再抬眼时，朝他挽起唇角，眉目之间是温暖而舒缓的笑意：“谢谢你。”
裴念宸微愕，伸手似乎想轻抚她的脸颊，蔚兮僵着身子屏息静气地耐心等待着，直到带着暖意的大掌贴在自己的颊边时，她才极细微地松了口气。
男子的动作谨慎之中带着几分小心，说出的话却温和适宜。
他说：“不客气。”
许多年后，蔚兮才知道，这世上喜欢你的人总想霸占你的所有，好的，坏的，以此来强调自己的专一和深情；而真正爱你的那个人，却只会默然守护你，照拂你，立在你身后，为你抚平一切生活造就的动荡不安。
裴念宸，一直都是后者。 45.他真的倒下了
跨年晚会被安排在期末考试前一周，由于错过彩排，蔚兮只得掐着时间自己去琴房练习，次数多了，倒和琴房的方老师混熟了。
那老师长相敦厚，圆脸宽额，皮肤白净，有种浑然天成的福相，每次见到蔚兮都会夸她漂亮懂事。
蔚兮一开始还会推辞两句，最后懒得纠正了，通常方老师说：“你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她就回：“我也挺喜欢我自己。”
方老师：“……”
三两次下来，方老师干脆把琴房钥匙给她配了一把。
这天蔚兮过来的时候，方老师不在，想了想，把书包拿到身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刚把门拉开，背后突然被人用力一推，随后身侧探来一只手，将她松松挂在胸前的书包也一把扯走，等蔚兮站稳脚步后，身后猛地传来一声“砰——”，门被关上了，伸手旋转门把，反锁了。
手机在书包里，而书包在外面。蔚兮眯起眼，撩开窗帘往外看，只能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
她把窗户推开，准备翻窗出去，触摸到坚固的防盗窗时，神情也淡了下来。
看了眼天色，今天也许不能去崀山了。
自从上次从警局回来后，她发现自己和裴念宸之间的上下属关系，进入史无前例的和谐状态，以至于这两天对于前去崀山伺候的差事也充满了热情。
现在想想，有点可惜了，因为陈伯做的甜点真的很好吃。
琴房位于整个教学区的后方，距离最近的艺术教室还有很长的距离，这种时候即使扯开嗓子喊也未必有人听得到，尤其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蔚兮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手指在琴键上拨了一遍，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忽然笑了，坐下来认真地弹起校歌来，还故意一遍一遍地弹错，每次错的地方都不一样，让人严重怀疑这姑娘其实对g大充满了怨念。
然后门外很快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敲门，显然是跑了几步路了，呼吸微喘，话里带着隐忍的商榷：“同学，我想和你讨论一下我们g大校歌是不是真的这么难演奏。”
后来，蔚兮就和这位每次饭点时分，都喜欢来艺术楼后面的花圃里打太极的校长大人也混熟了。
关于校长喜欢打太极的喜好，还是从老大那里听来的，现在蔚兮万分感谢当初老大在聊g大不得不说的怪咖人物时，没有选择充耳不闻。
“谢谢您能来，麻烦把门上的锁栓推开好吗？”蔚兮隔着门板回敲，对方沉默了会儿，才懂了她的用意，脸上露出一丝恍然，顺手替她开了门。
“谢谢校长。”蔚兮礼貌地微笑，看向面前的人，他已经有些年纪了，但脸色红润，可能应该归功于每日的太极拳。
戴义德也正在打量她，渐渐地，神情里多了几分讶然，试探性地询问：“你和蔚正国是什么关系？”
“您……认识我父亲？”
在蔚兮的记忆里，父亲交友很广，各行各界都有认识的人，只是她没想到，g大的校长居然也是父亲故人。
“父亲？哈哈！好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有了这么漂亮的女儿！”戴义德很是惊喜地拍拍蔚兮的肩膀，眸光深处泛着怀恋，“那时候我和你父亲可是一个训练队里出来的，可惜我最后还是回来这里拿起了课本。倒是听说他后来真当了警察，怎么样，老骨头还健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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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司南终于在未名湖边找到蔚兮时，那样纤瘦的女生正抱着膝盖，面无表情地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发呆。
她已经不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了，但这一刻，他仿佛在她身上重新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蔚兮，那个喜欢牵着他衣角，软软地叫他司南哥哥的小女孩。
男人朝她走过去，鞋底踩碎几片枯叶，簌簌落响。
却听她轻声道：“我从前一直以为，我父亲是不会倒的，他是我倚靠的大山，他不会倒的。”
蔚兮望着平静的湖水，想起戴义德难以置信的神情，嘴角微微往下呈现一个弧度：“可是你看，任谁都不相信，他还是倒下了。”
就像八年前，她从冰冷的河水里被人救起，意识混沌，浑浑噩噩许久，终于恢复清醒时，有人告诉她，该去参加葬礼了。
那样的，猝不及防，又鲜明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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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抠门的公司
“老板，你是不是上错菜了？”蔚兮盯着满桌的菜，发现肚子好像更饿了。
老板笑着解释：“没有错的，是这位先生吩咐我们去外面酒店预订的，小姑娘运气不错，有个这么贴心的男朋友，真让人羡慕啊。”
这话刚说完，隔壁还有几桌情侣，都朝这边投来羡慕的目光，蔚兮哑然，看向裴念宸：“你点的？”
裴念宸但笑不语，她一时觉得尴尬，玩着桌上的吸管，小声问：“aa制？”
她已经穷到只能请他吃十元一份的卤肉饭了，这个月的工资下来前，她还要省吃俭用八天！
“付钱或者陪我出差，选一样。”
蔚兮：“这顿多少钱？”
老板在一边告诉她一个数字，于是她特别干脆地选择了后者，也就此敲定元旦假期将陪同太子爷到塔西提岛出差的行程。
元旦前一天就是跨年晚会，系里给表演嘉宾都发了门票，一人领到十张，可以发给自己的亲朋好友。
蔚兮数来数去都凑不齐十个人，原本打算请舅舅来的，舒威在电话里说最近忙，又旁敲侧击她和陆司南以及沈麟的事情，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已经毅然决然地走上了说媒的不归路。
蔚兮叹气：“舅舅，我们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舒威呵呵一声，反问她：“你还能不能好好做个正常姑娘了？多大了？二十了吧？虚岁也都奔三了吧？丫头，别再把自己困死了，陆司南不适合你，舅舅当年也是看走了眼啊。”
“十八岁以前算早恋，十八岁以后我忙着读书，舅舅，我才二十，还没到剩女的地步，而且您不觉得沈麟太嫩了吗？”一个看到自己就脸红，多说两句话就大喘气的大男孩，她应付起来真心感到吃力。
幸好也亏了这份腼腆，沈麟除了在偶遇她时会异常热情打招呼，时不时发来晚安短信，或者询问可不可以约她看电影之外，其他都还保持在礼貌线外。
想到这个，蔚兮也冷笑：“是你把我的号码给他的吧？”
“咳……”舒威立刻在那边喊信号不好，蔚兮忍不住真笑了出来：“舅舅，我听见舅妈让你送毛巾。”
“……你这死丫头！”
所以直到晚会这天早上，十张票还完好无缺地躺在蔚兮的桌上，她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年似乎真的已经和人类社会隔绝了。
三个舍友都是班干部，不需要门票，老大和曾可爱正在训练加油口号，蔚兮拿起票，走过去戳戳曾可爱的手臂：“唔，我想说……这个能卖出去吗？”
不到一分钟，十张票一举售罄，蔚兮瞪大眼盯着电脑屏幕：“都是本城的？”
曾可爱滑动鼠标查看了一下：“咦，好像是同一个公司的，难道是在发元旦福利？什么公司这么抠门啊，居然拿这种东西当福利……”
结果当晚，她们就见到了这个抠门的公司，g市龙头企业，裴氏第一产业——tg实业。
后勤部的人还在调试设备，话筒不时发出尖锐的声响。蔚兮捏着长裙，有些别扭地立在裴念宸身前，张了张嘴，才指着陈五问：“他居然还打了领结？”
又见其他几个保镖也一律都给头发打了蜡，一副人模狗样的光鲜范儿，只有眼前的裴太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清贵优雅，一尘不染，黑色的大衣沉稳内敛。
其实仔细想想，裴念宸本身就是个不需要妆点的人啊。
听她问起，裴念宸点点头：“嗯，我让他们收拾得正式一点。”
蔚兮：“……”所以正式到穿着一身黑还不够，还要集体戴墨镜，头发梳理得油光发亮，一进门就双手背在身后，一左一右站开，眼神犀利，气场强大，吓得晚会策划人脚软到只能扶墙而走？ 48.保管惊艳全场！
“阿南！你要去哪儿？！”城郊一幢独立式套房内，慕可人披散着头发，尖叫着光脚跑出来，她身上只套了一件长款大红睡衣，简单的花边勾勒得身形愈发单薄，孤零零地立在玄关处，眼里还有未褪的慌乱。
陆司南正在穿鞋，闻言，动作微微一顿，看过来的眸光倏尔冷了几分：“可人，你只是我的病人，不是我的管家。”
他站起来，因为身高差距，她只能仰起头才能看清他此时的表情，如同窥见了某个秘密，她的神情也在渐渐变得哀戚难过起来：“你要去找她，是不是？”
“她今天有表演。”
“果然是这样，那我怎么办……”她抱着脑袋蹲在原地，好像随便来一个人去轻轻触碰一下，就会立即破碎。
“阿南，我很怕啊……我只要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经常做梦，我梦到他们血淋淋地向我求救……可是我怎么也跑不过去……明明很怕，很怕，可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啊……”
她蜷成一团，身上穿着的盛烈红色都无法掩盖她的苍白。
陆司南低声叹气，又是这种状况，最近已经越来越频繁了，本以为离开伦敦会让她得到更好的休养，没想到居然会适得其反。
眼神静了几秒，他走过去轻拍她的肩膀：“不要多想，乖，我暂时不走了，来，进去再躺会儿。”
“真的不会走吗？”慕可人张皇地抓着他的手，“同样是你的病人……为什么她会比我幸运这么多……阿南，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提到了一个禁忌，男人的眸色更暗，却依旧轻声安抚她：“因为你不听话，你如果乖乖听话，我也会对你很好。”
慕可人吃吃笑了起来：“好，我会乖乖听话。”
她推开他，自己转身往房间走去，这是新住所，原来的地方已经不适合她居住，那里人多，而她却再也无法适应人群。
和之前的情况相比，慕可人现在平均每天清醒的时候并不多，几乎从早到晚都在怀疑、惊惧、不安中度过，整个人也迅速消瘦了下去。
而每次清醒的时候，又会去蓄意挑衅他，惹怒他，爪牙尖利。像是从她认识他那刻起，便决定要与这个人纠缠牵扯，至死方休。
陆司南双手插在口袋里，默然目送她走远，心神紧绷，终于还是一语不发地开门离开。
其实对她，他早就仁至义尽，他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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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整，晚会正式开始，主持人正在报幕，蔚兮的节目排得比较靠后，所以暂时不必着急。她的视线在整个大礼堂里扫了一遍后，最后将tg这行人安排在居中的一排位置。
今晚来的除了裴念宸和五个保镖，还有四个年纪各异的男女，看衣着打扮也该是主管级别的，真是委屈他们了。
“预祝蔚小姐表演顺利！”有人带头这么说，，其他几人也纷纷朝她点头示意。
蔚兮呵呵傻笑，就见陈五扯了扯领结，朝她喊：“等会我们少爷会上去给你送花哦！”
蔚兮看向裴念宸，觉得脸上要抽筋了：“真是……破费了。”她简直何德何能啊。
“没事，”太子爷不以为意，在她转身时又轻声补了一句，“蔚兮，加油。”
她赶紧回头，一脸受宠若惊地应下：“哎……好。”
于是，蔚兮同志带着这一声声沉重的使命，一路晃晃悠悠走回后台，在看到某道颀长身影时，她蓦地愣住，惊讶脱口：“陆司南？”
“哎，蔚兮你来啦，来得正好，正打算跟你通备一下，你的节目现在有了一点变动。你看，难得陆学长回来，今晚你和他四手联弹吧！”沈君俏兴奋地跑过来把蔚兮拉过去，又指着含笑站在一旁的陆司南，“陆学长是真的心疼你，你们整个班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只推了一个节目出来，要是表演得不够出彩，可能面子上也不好看，现在好啦，有了陆学长鼎力加盟，你们保管惊艳全场！”
说着又跑到前面撩开帘幕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奇怪，不是给了那小子票了吗，怎么好像没来？死小子，还想不想替沈家传宗接代了！要是讨不到蔚兮当老婆，看婶婶怎么打断你的腿！”
边说边回头，结果就见那对璧人两两相对，脉脉含情，沈君俏捂着脸感叹：“看吧，果然形势严峻，形势严峻啊。”
“小兮，《牧神午后》，只有我和你，可以吗？”陆司南温情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他向来知道她的弱点，所以语气拿捏得几近完美。
蔚兮深吸一口气，可能是出于紧张，也可能只是在缅怀，她微扬起唇角看向他：“当然可以。”
对于他的要求，她总是习惯去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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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华丽的灯光集中投射在舞台中央的白色钢琴上，容貌出色的一对男女，正从帘布两侧缓缓走出。
女生穿着白色曳地长裙，胸前缀了一朵别致的蓝色小花，黑色的发间也装饰着同色系的发夹，她唇边带笑，微撩起裙摆，端端正正地朝着舞台下方屈膝行礼。
男人身穿燕尾服，面容英俊，宛如中世纪欧伦画卷中走出的优雅绅士，他迈着从容的脚步来到女生身侧，单脚跪下，将她的右手握在掌间，他对她微笑着，熟稔地完成了吻手礼。
台下众人的呼吸都被他们夺去了大半，某处却猛地响起一声大吼：“蔚兮蔚兮你最棒！我们爱你一万年！”
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吼：“蔚兮蔚兮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然后是一声不怎么情愿的跟喊：“蔚兮蔚兮太美丽，天生丽质难自弃！”
安妮喊完才不甘心地问：“为什么就我的口号那么丢脸？！”
老大搂着她嘻嘻笑：“非也非也，你的最具有文化底蕴，看，多少人都往咱们这厢频频注目了！”
其实那些人的眼神当然不只是注目而已，而是彻底的嫌弃好吧，蔚兮走到钢琴前坐下，忍不住无声扶额，她果然不该对那三个人掉以轻心的。
“g调？”陆司南也坐在她身侧，倾身过来低问。
“好。”
两人的双手随着光束的暗下，一齐放在琴键上，黑键白键，衬着两双手都漂亮得不可思议。
随着第一个音符的响起，紧随其后，一串串流畅轻快的曲调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寂静的礼堂里回旋缭绕，动人婉转。
台上的两个人默契天成，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相绕，一前一后的节奏相互穿插叠加，美妙得像是仰躺在温暖的日光下，聆听微风从耳畔吹过的声音，四周鸟雀停歇，聒噪的蝉鸣骤停，没有伤悲的世界里，只有最纯然的你和我。
这首《牧神午后》是他们一起写出来的曲子，和德彪西的那首著名管弦乐同名。
最后一小节的间奏时，蔚兮忽而微闭上眼。她想起那年的午后，小区楼下围了好多人。她攥着刚写好的琴谱，呆呆站在舅舅身旁，一脸惶恐地看着远处那个称为母亲的女人，正不遗余力地指挥拍卖公司，将跟随自己巡演多年的钢琴抬走。
一曲终罢。
全场无声。
“太精彩了！”后台的男主持率先回神，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同伴，女主持也立即拿起话筒：“没错！真的是太精彩了！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送给来自金融管理一班的蔚兮同学，以及跃居我们g大十年来最具魅力校草榜首，现任伦敦karj心理治疗中心首席治疗师，陆司南，陆学长！”
“棒呆了！陆学长、陆学长！”
“蔚兮！蔚兮！”
……
掌声雷动，台下的人在高喊陆司南的名字，也有大叫蔚兮的名字，似乎他们之间本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斩也斩不断，剪也剪不开。
前座莅临晚会的领导们也被这份热情感染，满意地互相低声交谈，整个大礼堂充斥着无比高亢的情绪。
唯一格格不入的只有tg所在的这个区域，因为太子爷长久的沉默，今晚到席的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方圆附近安静诡异，入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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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陈一用眼神示意弟弟们开口说话，陈三理智地选择明哲保身，别过脸无视兄长的命令。
最后还是陈二摸摸鼻子，尽量言简意赅地提醒：“少爷，已经结束了。”
“弹得真好……对了，那我们还送花吗？”陈五吞吞口水，他也有些害怕，连惯用的句末语气词“哦”都忘记加了，见裴念宸脸色又是沉了几分，忙侧过脸小声问旁边的陈四，“少爷好像不高兴？”
陈四再古板，这时候也忍不住白他一眼：“多做事，少说话。”
谁知陈五会错了意，拿起准备好的一捧精致花束屁颠颠地递过来：“少爷，给。”
“……不必了。”裴念宸拿起盲杖将花随意推开，一时没有握紧，盲杖随之脱落在地，他的神情微微一滞，下意识地俯身去捡。
“喂！这谁啊，没事就快坐好，我要坐进去！”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左侧过道上传来，有人拿脚踢他，很是不耐烦地连声催促，“说你呢！聋了吗？！快坐好，我要到里面的位置去！”
对方的鞋子很坚硬，力道也不小，踹在手背上有明显的痛感，从未遭受过的亵渎和屈辱让历来清贵倨傲的男子陡然生了怒意，薄唇渐渐抿起时，凛冽冷厉的气息迅速弥漫身周。
这种怒意是从未有过的，裴念宸蓦地意识到，现在的这个自己，与舞台上那个可以名正言顺地陪伴着她，和她默契无间的人相比起来，其实有着怎样分明可笑的差距！
“起来！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这人像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了大祸，还在不怕死地叫嚣着，却听一阵轻微响动，光线暗淡的观众席上，五个飞快站起的男人手按腰间，怒视而来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对方惊得后退好几步，被吓到结巴：“你、你你你们想干嘛？！”
“简直找死——”陈一大跨步走来，直把人吓得跌坐在地，高声大叫：“啊！要杀人啦！”
四周的观众被这动静吸引，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出什么事了啊？”
“不知道啊！好像是有人闹场！”
“不会吧……快看！那些人手上按着的……不会是枪吧？！”
“天哪！”
……
在蔚兮之后的节目是一个搞笑小品，几个主角在台上又是跳又是唱的，耍尽了宝，引来哄然大笑，现在却没多少人往台上看了，反倒陆续站起来望向这边。
场控人员尽责地跑过来试图协调，又被五个保镖穷凶极恶的目光震住，愣是不敢上前。
而裴念宸已经站了起来，他只是稍一抬手，保镖团便整齐划一地退了下去。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移动了一下方向，面对着那个胆敢对他大呼小叫的人，缓缓走近。
闲庭信步，却是一身冷然。
“你、你是什么人！我爸爸是艾达传媒的董事长！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啊！”地上的人刚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膝盖又被狠狠敲中，身形修长的男子立在他身前，手执盲杖，明明眼睛无法视物，竟极其精准地敲得他双腿发软，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艾达传媒，呵。”裴念宸低笑，“挺大的招牌。”
今晚跟来的两对男女赶紧翻开记录本：“艾达这两年动作不小，看来背后少不了有人添砖加瓦，您如果有意向的话……”
看裴念宸不置可否，他们也不敢妄下决定，陈二适时地“嗯”了一声，几人惊喜地互看一眼，在“艾达传媒”四个字上打了个“x”。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蔚兮终于挣开人群，她之前在后台卸妆，被老大她们扯了过来，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真给吓了一跳，“裴……裴念宸，这是怎么了？”
——
自动发表君说：懒成狗的作者这个时候应该面试完正在晕车回家的路上，大家祝福她吧~多多留言才是她最大的动力来着~ps：太子爷发飙的时候其实还是很含蓄的，也就是收了人家的公司而已嘛~【我要有钱我也得这么横嗯哼~】 51.连狗都不如
听到蔚兮的声音，裴念宸的神色稍缓，低声道：“陈二。”
“呵呵，大家别激动，只是一点小意外而已，来，继续看节目，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陈二得令，自动充当公关，笑容和煦地配合不远处的场控人员，开始维持秩序。
蔚兮傻眼了，被人群挤着往前跌了几步，裴念宸若有所感，用盲杖为她轻轻挡了一下。
地下坐着的那位就没那么走运了，被走动的人群踩了好几脚，哇哇乱叫着破口大骂，场面相当喜感。
“你没事吧？”蔚兮上下打量裴念宸，发现他除了脸色苍白了点，其他都还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没事。”他的语气虽然不至于冷淡，但不知道为什么，蔚兮现在听着觉得有些疏离，是生气了吗？可是晚会前明明看上去心情不错的啊……
她扭头去看地上爬起又摔倒，摔了又爬起的仁兄，不忍直视地又收回视线。
倒是一起跟来的老大凑过去看了看，特诚恳地下了批语：“死状惨烈。”
安妮捂住她的嘴：“少说两句会死啊！”
又扯走伸头缩脑的曾可爱，朝蔚兮说：“我们几个先回去了，本来就是给你捧场的。哎，我家阿和还等着我回去和他视频跨年呢。”
曾可爱：“你家阿和过的是美国时间……”
“你也少说两句会死啊！”
三人吵吵闹闹地很快离开。
晚会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但明显气氛已经不一样了，间或还是有些细碎的讨论声，有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蔚兮犹豫着想说点什么，太子爷已经淡声开口：“走吧。”
他绕过她，径自往后门走去，擦肩而过时，好像连交集的空气都莫名降了温。保镖团立即跟上，后面紧挨着的是那四个主管模样的男女。
蔚兮一时愣住，刚想追过去，却听旁边一人在不甘心地哼哼：“原来是个瞎子！早知道老子刚才就多踹他两脚了！呸！什么东西……”撑着地板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没想到腿后却猛地被人用力一踹，仁兄彻底连滚带爬地跌下阶梯。
“哎呦——”这次是真的爬都爬不起来了。
“连一个瞎子都欺负，你也是个人才。”蔚兮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背着光，她的表情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从她的角度却能看清台阶下迭声咒骂的男生，原来是学生会的副主席，艾伦。
他还在骂，难听的词汇成串而出，但已经彻底走远的蔚兮却没有心情再去听，自然也不会知道他骂得有多肮脏，正如此时的艾伦不会知道，他自以为可以横行霸道的雄厚家境会在今晚之后，不复存在。
更不会知道，几年之后，他靠着旁门左道赚了点小钱，听说tg的产品开发部在招聘实验员，干脆用钱暗箱操作了不少小动作，一路混到了面试资格。
年轻漂亮的女总监看到他，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还以为自己有戏，正暗暗惊喜着。
总监问他：“听说你很懂香水？”
“当然，我的鼻子啊，灵得不得了！”
“哦？和狗一样？”
“……”
“哦，那就是连狗都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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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司南刚和校长聊完，两人从长廊出来，就见蔚兮匆匆忙忙地往校门口跑，他眉头皱了皱，眸光随着她的方向看去。
身旁的戴义德笑话他：“看来是看上老蔚家的丫头了？”
“您知道她？”
“前段时间才得知的，想不到老蔚他那么早就……”
“戴叔，”陆司南轻声打断他，“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以后不要在蔚兮面前提起她的父亲，无论是任何事。”
戴义德怔然：“这……”
看他讳莫如深，戴义德了悟，点点头：“看来也是有缘由的，其实那孩子一直深居简出，可能也不会想着来陪我聊天吧。”
这一年的最后一晚，整个夜空几乎暗沉无光，陆司南仰头看向天际唯一的一颗星子，低声自语：“又是一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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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里一直反复想着晚会上的事情，想到自己巴巴地追出去，最后只能望着那辆林肯车绝尘而去，男子略显疏冷的声线，转身离开的背影……于是蔚兮同志光荣失眠了，临近凌晨还在床上左翻右滚，连带着床铺也被弄得吱呀作响。
对床的安妮忍无可忍，从被子里伸出一根中指：“如果担心姓裴的，就打个电话过去展现你的下属爱，拉不下脸的话就赶紧闭眼睡觉！总之你再这么烙大饼，信不信我分分钟谋杀你？！
“唔，不信。”蔚兮非暴力不抵抗地又烙了一遍，安妮气得连连翻白眼。
曾可爱大概是最近减肥太猛，馋疯了，听到某个关键词，立刻揉着眼睛半梦半醒地问：“哪里有大饼？我要吃我要吃……”
“啊！我真是受够了，一个吃货就知道吃，一个呆货屁都不懂！”安妮干脆拉高被子眼不见为净。
老大其实也还没睡，抬脚轻踢蔚兮的床栏：“嘿，蔚兮同志，明日不是要出差去塔西提岛？”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蔚兮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一个打电话的理由，伸手去摸手机，找到裴念宸的号码拨了出去。
响了四五声，才被迟迟接起。
太子爷可能已经睡下，嗓音带着些许沙哑：“蔚兮？”接着是一阵身体翻动的轻响，大概是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嗯，是我……”她下意识地应道，却忽然忘记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咬着唇想了好一会儿，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呃，新年快乐。”
现在已经是零点十六分，新年第一天，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一切都可以重头来过。
那边静了片刻，而后传来一声低笑：“新年快乐。”
“谢谢……”
“不客气。”
“……”蔚兮没话说了，抓着手机的掌心都仿佛沁出了汗，连她都不清楚自己这样莫名其妙的，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她不吭声，裴念宸似乎也并不急，两人各自舒缓的呼吸通过电波在相互交|缠，竟然格外和谐。
直到浓浓的困意袭来，蔚兮感到眼皮在逐渐沉重，刚想说“没什么事那我挂了，你早点睡，明天还要出差呢，出差应该有加薪吧”，结果太子爷淡声发话了。
他说：“有件事情你应该一直都不知道。”
蔚兮心神一颤，睡意去了大半：“什、什么事？”
元旦凌晨，这是新年的第一天，过去的都会过去，未来却还未来。
那么，一切都还有希望，一切都是自由的。
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被子上轻轻勾画着，唇瓣挽起柔软的笑意，如同这世间的最好和最美，已然握于手间，揽于心中，终究只需要一个明确的告知。
所以短暂的停顿后，他便这么明明白白、认认真真地告知她：“蔚兮，我喜欢你。”
“并且，正试着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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