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电话号码

    毕业展结束后的第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书,班长从实习的地方回来,我在上铺,他踩着下铺已经空出来的床板,凑在我的旁边,把他的笔记本翻到一页,那页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电话号码,后面跟着一个人的名字:海琳琳。

    我呆了一下,之后,一股兴奋的感觉油然而生。很快又感到无法抑制惊讶和羞涩。在此之前,我以为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连当事人海琳琳也不会发现什么。这种感觉将我置于安全无忧的境地,在心理忍受煎熬的同时,我至少不会受到外界干扰。对于异性的爱慕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但那时候的我依然觉得这种感觉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难以示人,我怀着爆发的情绪,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事情,而这种事情的结果却难以预言。这种感觉第一时间总是让我感到胆怯和怀疑,这种胆怯和怀疑会让我不由自主的坚守心中最坚实的秘密,我觉着这种坚守是在保护自我——保护自己的自信和自尊。

    我想装着莫名其妙的问一句“这是什么东西”,然后不承认任何事情。以掩饰我的羞涩和恐惧。但班长以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什么也隐瞒不住。我对他做的这件事情——至少在第一时间没有任何好感,就像有人当面在说你以前特别糗的一件事情一样。我想,如果我真的打算查到海琳琳的电话号码,绝对查的到,之所以不那么做,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刚开始都这样。”班长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我需要推你一把,你才会前进。”

    我把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面,问他怎么知道海琳琳的电话号码的,我这么问是怕他在查这个电话号码的时候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别人。他说他直接看的她们班的通讯录。

    我觉得很感激。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了海琳琳还在学校,至少还有见到她的机会。

    “你要尝试着变硬朗一些。”他接着说:爱情是强者的世界,你这么柔柔弱弱的样子女孩子会对你失去好感的。”

    “这也是卖画报酬的一部分么?”我问他。

    “如果只是这个那我这个资本家也太黑心了。”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我看到上面写着很详细的信息。海琳琳的生日、宿舍、家乡、电话……

    他对我说:“这个女孩儿心气挺高的。家境很好,她母亲是个音乐老师,父亲在政府部门。她的一个叔叔非常厉害,在做生意,非常有钱。”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跟三班班长聊天时问的。”他说:“你放心吧,我的聊天很有技巧的,没暴露。”

    我相信他的确有这方面的才能,可以在别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问到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我也相信他会为我保守秘密,守口如瓶是一种十分难能可贵的品德和能力,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守口如瓶,这也是判定一个人毅力和能否有所成就的一个重要条件。能做到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说的人,往往有着极为坚定的毅力和高超的情商。我坚信他拥有着这种能力。

    毕业展结束后的一周内,我们宿舍走的只剩下四个人,整个毕业的年级几乎走了一半。剩下的绝大部分各有各的事情,复习考研、学驾照、学软件等等,当然也有我这种吊儿郎当的啥事也没有的。说我吊儿郎当也并非正确,我的心思被牵在海琳琳身上。虽然知道她的电话,但我从没给她发过短信或打过电话。我知道她的宿舍,我站在我们楼道的窗户前,就能看到他们宿舍楼的门口。每天早上我会很早就拿本书坐在楼道的窗口前面,边看书边注意他们宿舍的门口,我看到她每天八点左右会去餐厅吃早饭。

    有好几次,我故意提前几分钟在她去餐厅的必经之路等她。每年九月,那条路上会飘出阵阵桂花的香味,有时候味道很重,当想狠吸一口的时候,却有什么都闻不到,过一会儿又会有一股香味飘过来。我用这种方式“遇到”过她几次,每次见到她我都感到很心虚,怕她看出来我是故意的。有几次离她比较远。也有几次和她面对面走过,我装作很无所事事的跟她打招呼,她礼貌的回我一句。有一次,我在打完招呼之后很想问她在学校干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我觉得跟她说话越少越会显得我对她没有什么其他感觉,但一句话不说又显得太过于明显。

    我从没想过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这样子是不是在浪费时间。她还在校园的时候我多看她几眼,她离开学校之后我又该如何。或许我应该给她说出我的爱慕之意,让她答应我或者拒绝我——凡事总得有个结果。我想,若是学校可以给我们无限长的时间停留,我会无限长时间的重复着做这些事情,像一个永动机一样。我在享受那种锥心的疼痛和甜蜜的渴望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感觉,就像是犯了毒瘾的瘾君子,只贪图着眼前一隅虚无的快乐,至于这种自杀般的快乐会把我带向何处,我从没有想过,也没有想过我需要考虑一下这样做的后果。

    一个下午,我在校门口看到她的舍友搀扶着她向校园走去,她带着一顶白色的绒帽,一瘸一拐。我在远处跟着她们,生怕她看到我,让我为难——是不是应该问候她一句。问候完又该如何,如果帮着搀扶她,以我俩的关系,显得太过于热情;如果只是问几句便走开,又显得不近情理。更多的是我觉得面对他时的不自然,我们见面相互问候仅仅只是我帮她把画从墙上取下来过两次而已。对于一般情况,这样的事情绝不会让两个人产生友谊——甚至事过之后谁也记不得谁。就算记得,见面之后该不该打招呼都是让人十分犹豫的事情。打招呼显得没有必要,不打招呼又显得失与礼貌。因此,一面之缘或者随手帮助相互认识的两人,在往后的相逢中往往会显得不自然。

    虽说我对海琳琳的感觉和这样的情况完全不同,我对她的态度完全超脱于萍水相逢和一般友谊的界限,这种感觉越是明显,面对她说话处事时的方式要越发小心翼翼。但她对于我——我相信她只觉得我是个热心人而已——尽管平时遇到她并不显的多么热心。

    那几天,我一直很关心她脚上的伤,却又不能打电话去问。我每天早上的那个时间段都会看她会不会从宿舍楼里面出来去餐厅吃早饭。直到一周之后,我又看到她早上八点左右的时候从宿舍楼出来去餐厅吃早饭,她的脚伤已经全好了。我也开始和她进行老旧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