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等闲视之

    校园异常的安静，初冬的寒气被风吹着往衣领里钻。我们一起向宿舍的方向走去，我们两栋宿舍离得并不远。我为了不冷场，随口说了一句外面好冷啊，她跟着附和了一句。我们都没有吃晚饭，但谁也没有提出来需不需要一起吃个晚饭。我是个男孩儿，或许应该主动一些。但共进晚餐是一件具有特殊意义的事情，不能随便开口提出。如果我提出，她不答应的话，对往后的见面都会造成影响。我也觉得她肯定不会和我一起吃晚饭，从没想过她会答应我。

    路上每隔一段就会有一个路灯，我想起了言情小说和爱情电影里面情侣们散步的那些桥段，我有一种软软的感觉，我想那就是幸福的感觉——虽然我知道我们并不是恋人，我们甚至连好朋友都算不上。和她只是偶尔在图书馆相遇而已，她坐在我对面在她看来只是认识的人之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跟她在图书馆聊天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我有其它意思的想法，我也尽量装的让一切都看起来再正常不过，我必须表现的对她没有特殊的感觉。我那时就是那么想的，生怕自己一个眼神，一句话会让她发现我过分关注于她。只是回到宿舍我才想起我问她的脚伤的事情，让我追悔莫及，她一定从那句话里面看出了什么端倪。

    我到宿舍的时候，班长已经回来了，这时候宿舍走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带回了一大堆草图，他把那些草图摊在桌子上，正在思考着什么。我凑过去看，有些纸上画着完成一半的图案，有些没有上色，有些则是成品。那是一个LOGO设计的草案。他在一家广告公司实习，他主要负责手绘方面的事情。

    他看到我进宿舍门，给我打了个招呼，就埋头在自己的工作中去了。好久之后，他叹了口气说：“这客户真是个难缠鬼，出了5个方案了，还不满意。”

    他让我帮他出出点子，那是一家餐饮公司的logo和VI应用方案。本来班长只是实习的，主要做一些技术方面的工作，创意和策划他并不做，他说公司肯定不会交给他那么重要的事情，他一点儿经验也没有。但这次客户的要求很苛刻，以前提交的方案都不行，公司让所有和设计有关的工作人员都把以前的设计草案和工作内容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再开会讨论。

    我仔细看了那些草图，有些上面的修改痕迹清晰可见，有些在旁边写着设计师的备忘，那种草稿看起来非常的具有美感。我对这种设计一窍不通，从直观的表面来看，那都是十分有创意的图案，我也说不了更深一层的意义。我坦诚我对这种工作一窍不通，出不了什么出色点子。

    他忙活了一会儿之后，放下手中的工作问我：“禹其，你咋还不找实习工作？”

    我没有回答他：“你毕业后打算干嘛？”

    “赚钱啊。”他说。

    “怎么赚？”我问他：“做什么工作赚，做设计么？”

    “那太难了，我实习只是为了感受一下职场氛围和拿毕业证。”他淡淡的说：“自己创业才好，我毕业先工作两年，看看市场。”

    他说的是一个太过于渺茫的概念，至于做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和我一样，学的画画，但从没有把画画当做正经营生，也从没想过以后靠画画生活。他绘画方面的水平并不见得有多高，当初也是为了上学才报考的艺术类。平时的作业他也很难静下心来完成，每次都应付差事，抱着及格的心态。但他是我们宿舍最忙碌的人——忙着赚钱。

    他问我怎么还不实习的这个问题也一直在困扰我，但一直没能理出头绪。我们必须在明年四月份之前给学校交一份实习公司出具的实习证明，才能顺利毕业。如果没有这份实习证明，是不能毕业的。但这个不是困扰我的最主要问题，实习证明太容易得到了，随便找个熟人公司开个实习证明，盖上公章即可。

    困扰我最大的问题是我该做什么，以前的时候，我从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和家里人也讨论过好多次，当他们问我毕业打算做什么的时候，我总是含糊其辞。他们对这方面的关注程度远远要高于我。有一次，母亲在电话里面埋怨我没有一点儿成熟的样子，丝毫没有想到往后漫长的人生会有多么艰辛的日子。

    毕业展之后，看到整个毕业级宿舍楼上的人越来越少，剩下实习的人大都很晚才回到宿舍，我逐渐感到我需要有一个更为长远的计划来解决我剩下人生的生计问题。

    对这方面，我依然保持着上学期间寝丘之志的淡然态度。生存下去是一个非常容易的问题，但生存状态各不相同，这牵扯到太多因素，难以言明。有些像是奋发图强经过努力成为人中龙凤，有些像是天掉馅饼跌入幸福的棉花包。我没有超于常人的智商，生活没有培养出我争强好胜的性格，简单的阅历让我的情商平庸而柔弱。我想着毕业后最好的结果就是找个工作——一种再平常不过的工作，只需要简单的能力便可以完成。薪资维持在正常的社会水平，然后娶妻生子，落入生活的俗套，直到寿终正寝。

    人总要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才能决定目下应该干什么。可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干什么、能干什么。靠画画为生么，肯定不可能，我水平不高——就算是高水平的以画画为生的画家，大多日子也过得相当贫困。班长知道他以后的主要目的就是赚钱，那么他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去走，找些可以赚钱的窍门。这就像小时候写作文，每次老师都会命题，我喜欢不命题作文，因为那样子可选择性更多一些。但却往往因为犹豫写什么而半天下不了笔，最后写的还不如命题作文好。

    海琳琳的事情对我有点儿影响。那天晚上，班长告诉了我她的家境等一些具体情况，我感到和她之间一道很难跨越的沟壑。但那种影响太过于细微，有可能只是一闪而过而已。毕竟，从见到海琳琳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我不会和她有实质性的结果——比如成为恋人。我知道我面对她会裹足不前，只会把难以言表的秘密永远藏在心里。

    我也想过海琳琳以后会做什么，她热爱画画，她一直的梦想就是做一个画家。她有非常好的资源，我想，她可以不为生计担忧而专心画画，她在学习英语，可以去国外学习，画功日益精湛，最后成为举世闻名的大画家。她会把终身都献给画画事业。我也希望她能如我想的一样，那样我会为她感到无比高兴。取得这样的成就的几率很小，但我坚信她必会有此番成就。

    那天晚上，班长很晚才睡，我睡觉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他还在草稿纸上画着logo的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