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龙战天全文阅读 第13分节

第一二零章 终得问

    应该是余头点水之效,下午的时候,刘雨星也被训诫处的人带走了。

    对此,陈龙又发了一通感慨:“果然,他被李长安那个祸害拖累了。”

    与沈云不同,李长安和刘雨星被带走后,隔天没有被放出来。相反,他们俩有如泥牛入海,完全没了音信。

    陈龙最是好奇,私底下跟大家八卦:“他们俩是犯了什么错,都被关三天了!”

    头一次开讲时,永安师尊宣读了武馆的各项规矩,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惩戒条例。禁闭三天,是不轻的处罚。

    袁峰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很空闲,是不是?今天练了多久的剑?你不怕完不成任务,给玉宁师尊丢脸了?”

    一提起这茬子事,陈龙便好比是吞了一大把黄连,满脸苦相:“我去练剑……”紫云剑法,不是一般的难,而是越练越难!

    “龙哥,一起吧。”陈虎他们三个也接了剑术考试任务,认命的跟他一道去练剑。

    留下沈云与袁峰相对一视,很不厚道的笑了。

    李长安与刘雨星的人缘并不是很好。众弟子议论了几天后,注意力转移到了新的任务上。渐渐的,没有人再提及他们俩。

    当然,沈云是例外。

    又过了两天,余头悄悄的向他透露,凶案有了新的进展——守山门的唐爷那天没看错,吴家丽确实是假冒武馆女弟子,跟着李长安他们俩混进的武馆。督使大人派人去问过吴家丽的生母,也就是吴老太太。从她的嘴里得到了证实。

    “这俩小子不是玩意儿,打着先生的幌子,骗了吴家母女。那吴老太太也是枉为人母,作践自己的亲生女儿。”余头愤愤不平的“呸”了一口。

    沈云听得一头雾水:“余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家大小姐,他确实是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但是,吴老太太,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啊。

    余头看了沈云一眼,突然意识到:别看先生做事老练,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娃娃。

    吴家老货的腌脏心思,先生小小年纪,怎能猜得到?

    舔了舔嘴唇,他干巴巴的避重就轻:“唔,吴老太太想跟先生攀亲。李长安他们俩自称是和先生很要好的师兄弟,答应吴老太太把吴家大小姐带进武馆找先生。”

    “他们真是疯了!武馆明明有规定……”沈云拧眉,“这事,吴老板,也就是吴家大小姐的兄长,他知道吗?”

    至于攀亲,他选择性的漏过了——攀亲是怎么一回事,他当然知道。就是找媳妇呗。在没闹叛兵之前,拴子哥曾去邻村相过一回媳妇。那次,他作为男方的亲友,也跟着一块儿去了。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吴家丽,才不会相上她呢。

    呃,大仇未报,九姐也没有找到,他怎么有心思去相媳妇?再说,他家跟族长爷爷家是不一样的,没有十来岁就攀亲的传统。

    余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先生果然还小,没开窍呢,听不明白里头的弯弯绕绕。

    他摇头:“半个月前,吴老板外出进货,至今未归。应该是不知情的。”

    “人不是他们俩杀的吧?”沈云又问道。他是看两人不顺眼。但是,也很难相信,两人是如此丧心病狂之徒——不管是杀人灭口,还是栽赃降祸,也不至于杀了人之后,还要掏空五脏六腑。

    “祈大人那边还在继续追查,没有最后定罪。”余头答道,“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桩案子与先生完全没有干系。”他的两位老兄弟只是做事的底下人,只能打探到一些边边角角。真正的内幕,他们也接触不到。

    沈云却没有终于洗尽嫌疑的喜悦——听了吴家丽的死因,他觉得以后再也做不到与吴老板一起快活的吃席面了。

    吴老板之为人,很对他的脾气,可以说是他来省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真是可惜。

    吴家丽之死,最终还是被捂住了,没有在武馆传开。

    听余头爆料,此案蹊跷得很,查不到凶手;李长安家里在省城有些势力。吴家为贱籍,奈何不得,只能吃下哑巴亏。白折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不说,还要为家里的女眷名声着想,花了一大笔钱财,恳请李家隐下此事。

    凶案就这样不了了之。

    半个月后,李长安和刘雨星成为了武馆最先被劝退的弟子。原由是:私带家仆混进武馆。

    一时之间,所有弟子皆引以为戒。

    沈云在心里又郁闷了一把——他猜测凶手肯定不简单。余头说,祈大人行事铁面无私。所以,训诫处必定是查出了一些什么,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放了李长安和刘雨星。可是,他的实力太弱,被冤枉的关了一晚禁闭室,却连知晓真相的权力都没有。

    这已经不是他头次碰到这样的事:牛头坳村被屠、仙符兵杀良冒功、阿明被挖心……哪一桩不是如此?

    沈云扼腕:只要我没有变得真正强大起来,永远都只能任人鱼肉!

    怎样才能变得强大起来呢?

    眼下的他,唯有紧紧抓住难得的学习机会,努力充实自己。

    什么是道?我一定要找到答案!

    一次听讲,教拳术课的钱师尊貌似随意的提了一句,建议大家要多多读书,读各种书。因为书中有大义,有救世良方。

    只是一句闲谈,大多数的弟子都没放在心上。然而,沈云却听到心里去了。从此,他往借书间跑得更勤了。不再局限于那些药材方面的书,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在一年之内,读完借书间里所有的书。

    他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看书上面。不管看得懂与否,他如饥似渴的翻阅着那些书,希望能从中找到答案。

    如此过了一个来月,永安副教使有些忍不住了,传唤他过来询问:“沈云,本座观你近来借书,怎么散漫得很,一味只是贪多,毫无章法、目的可言?”

    因着上次担保之事,沈云曾求见过他好几次,但是,每次都没能见到人。眼下,终于见着人了,沈云首先道了谢,然后如实以对:“回禀永安师尊,弟子听钱师尊教诲,要多读书,读各种书。因为书中有大义,有救世良方。所以,弟子决定争取在一年之内读完借书间里的所有书。”

    永安副教使很是意外,没想到此子竟是个胸有沟壑的:“你想从书中找出大义,还是救世良方?”

    一个大胆的念头象流星一样,划过沈云的心里——永安师尊是修道多年的高人。也许他能告诉我答案!

    于是,他鼓足勇气,壮着胆子答道:“弟子想从书中找到道。”

    “你想修道?”永安副教使几乎惊落了下巴。如果他没有记错,沈小子是没有灵根的凡人。

    沈云完全豁出去了:“弟子想知道,什么是道。”

    “你怎么突然生出这样的疑问?”永安副教使好奇极了。六岁开始修行,至今有一百二十多年。他还是头次从凡人嘴里听到这样的问题。看着眼前之人稚嫩,却一本正经的脸庞,他头一个想的是:什么是道?绝不是此子的自然之问,而是背后有人教他的。

    再一想到玉宁师姐对此子的关注,他有些明悟——也许玉宁师姐关注的并非此子,而是此子背后之人。

    那人是谁?是大帅座下的得意干将李棠,李大人吗?

    但是,据他所知,李大人也是金丹真人,并且,修为和资质皆高过他。为什么李大人不直接提点沈小子呢?如果是因为沈小子没有灵根,修不了行之故,李大人又为何会如此引导呢?岂不是自相矛盾?

    莫非想引导沈小子入道的,另有其人?而那人的道行有限,无法引导沈小子,或者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不得不撒手?

    想到这里,他的好奇心大盛,不禁身子微微向前倾。

    果不其然,沈云的回答道:“此问出自弟子的一位先辈。先辈一生四处游历,只为找到答案。然而,未能如愿。弟子很想知道,先辈为什么会如此执着,耗尽一生,只为寻找一个答案。”

    哈,真的不是李大人!永安副教使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沈小子,你的那位先辈是修行者?他和你一样,也没有灵根?”

    师父生前反复叮嘱过的,不能在人前道出青木门。沈云一直牢记于心。是以,闻言,他故作懵懂:“弟子不知。先辈一生漂泊,居无定所。弟子也是偶然遇到先辈,只有数面之缘。先辈寡言,不曾跟弟子说起这些。”

    永安副教使听得明白,心道:这就解释得通了。

    修行之人,四处云游,是常有的事。沈小子提到的先辈,说不定是一名散修。因为没有悟道,所以,其修为一直锢于筑基,不得凝丹。此修四处游历,以图一朝悟道,冲破瓶颈,凝结金丹。可惜,他失败了。在天寿将尽之时,此修偶然碰到了沈小子。他不是真要引导沈小子入道,而是身消道殒在即,心有不甘的自问。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沈小子被他的执着所打动,牢牢的记住了这个问题。

    仙凡有别。身为凡人,能遇到修行之人,也是沈小子的一番机缘。

    修行之人行事,讲究随缘。永安副教使吐出一口浊气,有意为沈云解惑。即便是后者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注定此生不能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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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章 与你共勉

    “道是万物之本。世间的一切始于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永安副教使尽量说得浅显一些,“道,无处不在,不生不灭,无形无象。”

    沈云却有如云山雾罩。好吧,永安师尊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然而,这些字连在一起,他却完全不知所云。

    道,到底是什么?他还是没听明白。

    永安副教使见状,叹了一口气:“修道随缘,仙缘天定。沈云,你是没有灵根的凡人,注定此生与道无缘。所以,莫要强求。安心完成你的学业,方是正道。”

    好吧,这一句,沈云听懂了,当即问道:“永安师尊,弟子请教,正道是何解?是否是道之一种?世上有多少种道呢?”他素来有自知之明。如果世上真有很多种道,他也不敢奢求过多,只求取其中一道足矣。

    怎么这么犟呢?完全不听劝啊。永安副教使快被他气笑了,耐着性子解释道:“此‘道’非彼‘道’,岂能混为一谈?你问本座,世上有多少种道?道法之玄妙,本座至今也只是管中窥豹罢了。常言,道法三千,那是虚指。本座以为,道无处不在,不可计其数。”

    沈云不在乎道法有多少。他只要知道其中之一,足矣。当即,张嘴欲再问。

    不想,永安副教使却挥了挥手:“沈云,多说无益,你且退下罢。”

    因为我没有灵根,所以,永安师尊不想与我多费唇舌。是这个意思吧?沈云意会过来,心中的兴奋一扫而光。他沮丧极了,却也只能行礼告退。

    待他走出了屋子,永安副教使摇头,伸手揉了揉一边的太阳穴,心道:我真是疯了。竟然跟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小子论道!

    传出去,肯定会沦为笑柄!这张老脸休想挂得住。

    所以,他决定了,今日之事,绝对不能道与旁人听。本来,在此之前,他准备向玉宁师姐说一说沈云读书贪多之事,现在,他怕不小心泄出今日之糗事,也决计作罢。

    而沈云回到自己屋子里后,越想越不心甘——紫瑛前辈明明说得再清楚不过,凡人是能修行的!且修到高阶,不会比有灵根的修士差。我凭什么不能问道?

    就象武者有等级一样,他猜测,修士也是有等级的。并且,他深信紫瑛前辈的道行远远高于永安师尊。

    所以,一定是永安师尊错了。

    但是,错了又怎样?永安师尊固守灵根之见,根本就不愿与他多说。他能奈之何?

    躺在床上,他反复咀嚼着永安师尊关于道的那番解答。

    他大概能理解的是,永安师尊先是解答了什么是道,其次说出了道的形态。

    前面那一句,“万物之本”、“一切始于道”,好笼统。

    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更是难解。

    沈云想破头,还是不知是什么意思,只能跳过。

    后面那一句:道,无处不在。

    好吧,这半句,是他唯一能听得懂的,应该是说世间处处都有道法。

    但是,“不生不灭,无形无象”又是个什么鬼?

    沈云琢磨了一个下午,头大如斗,惆怅的仰天长叹:“世上真有这样的存在吗?”怪不得太师祖终其一生,走遍万水千山,也未能找到答案。师祖、师父亦是如此。

    不过,此番也不是没有收获——太师祖四处云游,是寻找答案的一个途径;他通过读书,在书中寻找答案也是办法之一;而直接请教师尊们,更不失为一个法门。

    接下来,向谁请教呢?

    沈云将开过讲的几位师尊在心里过了一遍,决定去请教钱师尊。

    按理说,几位师尊里,道行最高的应该是玉宁师尊。然而,有了永安师尊对凡人问道的态度在先,沈云不再敢冒冒失失的去请教玉宁师尊。再说,玉宁师尊身为武院之教使大人,也不是他想求见,就能见得到的。

    三天后,又到钱师尊的拳术课开讲。

    这天,沈云一反常态,早早的赶到大礼堂,占了最前排的位置。

    待钱师尊讲完,起身欲走出凉亭。

    沈云一个箭步冲上去,在凉亭下面,抱拳大声禀道:“钱师尊,弟子沈云心中有惑,请您赐教。”

    刷,所有弟子全看了过来。虽然师尊们都有说过,如有疑问,可以询问。但是,师尊们来去匆匆,而弟子们也畏于师尊们的威严,不敢贸然开口。沈云此举,在药院里,是头一回。

    袁峰等人因为来得晚,都坐在平常坐惯的位置上,没有与他坐一处。闻言,几人面面相觑,意外之极。

    陈虎低头,小声嘀咕道:“怪不得他今天早早的赶过来,一个人坐在第一排。”

    言下之意,沈云是有意要出风头。

    旁边,陈龙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前面,钱师尊已经走到了凉亭的边上。闻言,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台下之人,觉得有些印象。于是,撂下一句“跟我来”,和往常讲课结束一样,径直往旁门里走去。

    “是。”沈云深吸一口气,噌噌的追了上去。

    竟然不让沈云当众提问……众弟子好生失望,小声议论着,也结伴离开。

    袁峰收回目光,对众人说道:“沈贤弟一时怕是回不来。我们先走罢。”其实,他也有几处招式一直拿不准,很想当面请教钱师尊。可是,每每看到钱师尊那张黑脸,他就胆怯了。

    说来好笑,堂堂袁家的长子嫡孙,居然不敢单独向师尊们提问。

    好吧,旁人不知道,在袁家,他袁峰其实是个很尴尬的存在——他虽为长房嫡孙,然而,自六岁起,就被断定为没有武学天赋。如果不是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且母族势力不弱,他早就两个武学天赋过人的庶弟挤兑,嫡枝地位不保。

    这一次,能到鸿云武馆学艺,也是两个舅舅一力促成的。不然,按照一家之主,爷爷的安排,他要和其他房的庶弟们一起去铺子里学着做事。

    袁峰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处境。是以,他看上去大度随和,实际上,却是敏感又自卑,做起事来,往往优柔寡断。

    同样是武学天赋平平,沈云却象是一道阳光。他虽然年纪小小,却行事果敢,自信自强,又不失亲和之力。

    这是袁峰十四年的生命里,不曾出现过的暖色。与之对比,他更深一步的认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阴霾,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原来,没有武学天赋并不是罪孽。我也能挺直腰杆,理直气壮的活着。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多年来养成的自卑与怯弱,岂是短短的数月就改掉的?

    袁峰握了握拳,暗下决心:嗯,下一次,我也要象沈云那样,大胆的问出来。

    沈云跟着钱师尊走过旁门,才知道,原来门后有一栋小木楼。

    钱师尊将他带进了一楼的一间屋子里,自个儿径直走到窗前的长榻边,随意的坐下。指着旁边的一张方杌子:“你坐。”

    “是。”沈云过去,侧着身子坐下。

    “你叫沈云?”钱师尊看着他,“你好象领了拳术考试任务。”

    “是的。”沈云应道。

    “唔,你想问什么?是担心完成不了任务吗?”钱师尊不由打量起他来。

    “弟子想请您赐教,什么是道。”听了钱师尊好几次讲,沈云认为钱师尊是个爽利之人,是以,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滋——”,钱师尊吸气,换了个坐姿。两个手掌撑着自己的两个膝盖,探身问道:“什么是道?”

    “是的。”沈云再一次点头。

    钱师尊眨巴眨巴眼睛,抿紧双唇,良久,答道:“沈云,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那些修道之人。”

    沈云讪笑:“弟子曾请教过永安师尊。永安师尊也做了解答,但是,弟子听不明白。想再问,永安师尊说,弟子没有灵根,多说无益。”

    钱师尊点头:“确实是。永安道长能为你答疑,已经很难得了。换作大多数的道人,他们不会与我等凡人论道。”

    挠了挠头,他接着说道,“什么是道?沈云,我也不知。没法回答你。不过,很多年前,我曾听过一位大武宗提及过,以武入道。那位大武宗也是凡人,五年前,我偶然又听到了这位大武宗的一则传闻,说是去了仙门修道。可见,凡人应该是能修道的。是以,这些年来,我在武学之上更加用心,希望也能有朝一日,和那位大武宗一样,以武入道。”

    唔,钱师尊的话,容易理解得多。沈云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弟子练到大武宗,有可能找到答案?”

    钱师尊点头:“我以为,入了道,自然就会知晓什么是道。”

    大武宗!武者的最高境界!世上又有几人能练到大武宗之境?青木门里,资质最好的当数太师祖。他老人家苦练了一辈子,也远不能及也。沈云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弱弱的说道:“弟子的武学资质……”

    钱师尊翻眼:“沈云,你的劲风拳练得如何了?前面五招,打给我看看。”

    “是。”沈云连忙起身。将方杌搬到一旁,挨着墙边放着,他走到屋中的空地中间,依令打出劲风拳的前五招。

    钱师尊先是不在意,看了他的开拳之后,眼中现出惊讶之色。貌似脸也没有之前黑了。

    待他五招打完,钱师尊不知不觉之中,又换了坐姿。他大刀金马的坐在榻边,正色道:“沈云,你以前学过拳?”

    沈云老老实实的点头:“是的。”

    “难怪你武路已成。”钱师尊说道,“你确实武学资质寻常得很。但是,不照样练成了武路。以前,我也是迷信资质之说。然而,年岁越大,越是不信了。相反,我以为,武学,天赋有之,但,主要在于勤奋。沈云,你要相信,勤能补拙,对自己多一些信心。”

    “是。”沈云受教。

    钱师尊又道:“仙凡之间,有如隔着天壑。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越过去的?既然世上有一条凡人修道的路子,而你我又有此志。所以,再难再险,也值得全力一试。沈云,此语,我与你共勉。”

    此子虽年幼,但是,他却从此子身上,看到了和那位大武宗一样的勇气与闯劲。

    他很看好这个资质平平的小子。

第一二二章 分岐

    除了勉励的话,接着,钱师尊指点了沈云一番。

    “至刚易折,劲风拳同样也是如此。你的武路已成,拳架已不是问题。现阶段,应该多花一些心思在拳感上。比如说,你不妨寻找一个风口,每天迎风练劲风拳,感受风的刚与柔、进与退,并且,尽量将这种感受带到你的拳脚中来。”

    “武者,首在锻体。我观你下盘沉稳,应该是马步功底扎实。但是,光是练下盘,远远不够。你应该还要加入跑、跳、拉伸,还有负重等基本练习。在武院的库房有一本书,叫做《初级锻体术》,你可以领一本出来。每天照着书上的法门锻体。”

    “另外,武者当内外兼修。你不过十来岁,就能形成武路,肯定是有内功心法的。继续坚持练习下去。”

    “还有,我虚活几十年,越来越发现,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所以,读书真的很重要。沈云,多读些书,读各种书。书读得多了,你会发现,不知不觉之中,你懂得的道理就多了。这些道理积累到一定程度,会让你有如胸怀明镜对于武学的领悟更加深刻。”

    最后,他对沈云说,每天的申时,他都会在这间屋子里准备讲义。以后,沈云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在这段时间里,来这间屋子找他。

    “通常我是在的。如果不在,定是我外出了。我会在门外留言,写明什么时候回来。你照着留言上所写,改天再过来就是。”

    钱师尊的提点实在,具有很强的操作性,令沈云耳目一新,大受启发。离开之前,他真心诚意的行礼,道了谢。

    此时,已经到了饭点。

    小木楼的右边有一条林荫小道,直接通向膳堂。沈云按照钱师尊的指点,从这条小道去了膳堂。

    “云弟,这边!”袁峰他们几个刚好点了饭菜,正要开动。看到他走进大厅,袁峰忙不迭的起身冲他招手。

    沈云走了过去。

    “我们以为你中午不会来膳堂了。”陈龙叫过伙计,拿来一套碗筷递给他,“所以,就没有等你。”

    看到大家都两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沈云主动说道:“我只是跟钱师尊请教拳招,用不了多少时间。”

    “钱师尊真的指点你了?”旁边,陈虎吐了吐舌头,“老实说,我不敢接他的任务,除了已经接了剑术考试任务的原因,主要还是看到他总是黑着张脸,心里怕得很。”

    沈云笑道:“钱师尊其实挺好说话。我向他请教,他不但认真的指点了我,而且还给了我一些建议。”

    “真的?”众人只差没有在额头上写着“我不信”三个字了。

    “当然是真的。”沈云很认真的说道,“钱师尊说,要我找个风口,对着风练劲风拳。还有,钱师尊告诉我,武学首在锻体,叫我去武院的库房领一本《初级锻体术》,按照书上的法门锻体。我准备吃了饭就去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去呀,怎的不去?钱师尊特意提点你的,肯定错不了。”陈虎头一个响应。

    洪天宝点头:“钱师尊说的是武学,那么,应该也是适合剑术的。我也想领来看看。”

    其他人也都表示同去。

    于是,袁峰拍板:“吃过饭,我们一起去。”看着沈云,又道,“关于风口,我知道有个地方合适。每到下午的时候,那里就会刮大风。一直会持续到傍晚。”

    “很远吗?”沈云兴冲冲的问道。好吧,进入武馆后,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练功、做任务上面。除了偶尔跟苏老三他们去打打猎,几乎不再外出。是以,他对药院周边并不熟悉。本来想这几天花些时间去找风口的,不想,问题这么快就能解决了。

    “不是很远,就在药谷右边的山腰上。大约有五六里的山路。”袁峰答道,“是一个堆着乱石的小山坡,比较荒凉,平时也很少有人过去,还算清净。”

    “太好了。”沈云抚掌,“正合我意。等领了书回来,我们去看看。”

    “好啊。以后,我和你一起去那里练拳。”袁峰满口应下。他也领了拳术考试任务。钱师尊的提点肯定也适合他。

    陈龙素来好玩,闻言,提议道:“我们都去。以后,就将那处山坡定为我们习武的地方,怎么样?”

    “隔着五六里山路,有点儿远……”洪天宝有些犯难。

    扶子兴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去看看地方再说。”

    结果,去库房领了《初级锻体术》之后,他们翻开书,看到日常锻体项目里,头一条就是:每天跑十里山路。初练时,可分为两次,每次不少于五里。

    “得,我们以后每天都跑着去峰哥所说的那处山坡。一个来回,正好够数。”陈虎快活的说道。

    这下,洪天宝也不嫌远了。他满怀希翼的翻着手里的书:“只要有效,不要说天天跑十里山路,就是二十里,我也愿意……”

    然后,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后面,才发现每天跑十里山路是最容易的项目。后面的那些,一个比一个难。

    负重跳石阶五百次、扎马步不能少于半个时辰、攀岩三百尺……

    “天帝老爷,这么多!”他惊呼,“还让不让人活了!”

    袁峰看书的速度比他要快一些,连忙说道:“后面还写了,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制订一个锻体计划,每天至少完成一项,天天轮换着做。只是一项的话,每天最多有半个时辰,就能完成了。”

    “这还差不多。”大家都跟着他翻过一页,果然看到书页的中段有写着这么一行字。

    沈云合上书:“我们先别急着订计划,等回去看完整本书,再决定也不迟。”

    “云弟言之有理。”袁峰也合上书,提议道,“从这里回到药谷,远不只十里路。要不,我们跑回去?”

    “那,还去那处山坡吗?”

    “改天吧。今天走了好远的路了……”

    大家都眼巴巴的瞅着袁峰。

    “呃,那就明天下午再去吧。”后者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沈云有点无语。

    这点山路,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但是,袁峰他们家境好,以车代步惯了,脚力没练出来。回到药谷后,他们哪里还跑得动?

    罢了,锻体是水磨工夫,需要的是日积月累,不在于一朝一夕。练劲风拳,也是一样。他没有出言反对。

    事实证明,袁峰等人还是高估了他们自己的脚力——武院在山的这边。他们才跑到山顶,已然累得手麻脚软,气喘如牛,不得不停下来歇歇脚。

    “山路只会更难跑!”想着每天要跑十里山路,洪天宝要哭了。他甩了一把汗,沮丧的从怀里掏出那本《初级锻体术》,随手扔到身后的枯草丛中,“算了,我不练了。反正,玉宁师尊又没有跟我们说。”

    “剑术和拳术,可能要求不一样。”陈虎和扶子兴都跟着放弃了。

    陈龙不屑的哼哼:“我听说,武院的弟子们每天早上都要从山脚跑到山顶。没跑完的,不许吃早饭。”

    言下之意,不管学的是什么,只要是学武,都要锻体。

    “他们的武学资质哪是我们能比的?”陈虎嘟囔了一句,“我想学完紫云剑法之后,再锻体。”

    陈龙不爽的跟他瞪眼。

    袁峰见状,出来劝和:“书上写得很清楚,因人而异。反正你们也快剑术考试了。锻体不急于一时。”

    扶子兴乘机将话题岔开:“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考法?我都快愁死了。”

    “要不下次开讲的时候,我们也问一问玉宁师尊?”洪天宝提议。

    “玉宁师尊不是钱师尊。她的身边围着那么多侍女,只怕我们拦不住人。”陈龙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不再瞪着自家堂弟。

    沈云没有吭声。他想起了钱师尊的教诲:武学,天赋有之,但,主要在于勤奋。

    武院的弟子们资质已经强过他们很多,却天天坚持锻体。而他们如果连初级锻体的苦都吃不了,谈什么习武?

    是以,他暗下决定:不管他们如何决定,总之,他是一定要尽快订出每天的锻体计划,并且勤加练习,坚持下去。

    第二天下午,陈虎、洪天宝和扶子兴果然没有出现。只有沈云、袁峰和陈龙跑着上山,去了那处小山坡。

    那是一处石子坡。它的左侧有两块高耸的山岩,中间隔着五尺来宽,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风口。

    陈龙走近前去。风吹得他的衣角打横飞了起来。

    “哇,好大的风!”他使劲的打了个哆嗦,裹紧衣服,急忙退了回来,“好冷呢。你们确定要在风口上练拳?我敢担保,只要站上一刻钟,就能冻出病来。”这哪里是练拳!分明是找虐。

    谢谢了。他决定暂且放弃,等到明年,天气转暖以后再来。

    “我先试试看。”袁峰看得真切,心里很没底。试着走到风口,开始练拳。

    然而,只打了三招,他便再也扛不住,狼狈的退了回来:“不行,根本就招架不住。”风吹在脸上,又冷又硬,跟刀子似的,疼!还有,不到十来息,身子就冻僵了,两个腿肚子直打哆嗦。这拳,没法练。

    沈云也看出来了,提议道:“你们可以先试着扎马步,把下盘练稳一些。不瞒你们,我已经扎了四年马步。天天坚持,没有间断过。”

    陈龙吐出一口浊气,上前伸长臂紧紧搂住他的肩膀:“谢谢你,云弟。”沈云的现身说法,扫尽他心中的沮丧,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的没用和不堪。同时,也让他看到了希望——资质差,又如何?只要和云弟一样坚持下去,他也能练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袁峰连夜看完了《初级锻体术》,知道沈云的意见很中肯。

    他迫切的想学好武艺,从根本上改变自己在袁家的尴尬处境。然而,正如书上所言,事欲速则不达,锻体并非一日之功。他是真的受不住冷冽的寒风,只能退而求其次,先从最基本的锻体开始。

    原来的计划,没有人再提。每天下午,只有沈云独自跑到石子坡,迎着冷冽的西北风练拳。

    而六人之中,真正拿出锻体计划,每天坚持下来的,除了他,还有袁峰和陈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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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无须在意

    沈云当众向钱师尊发问请教,开了药院弟子之先。受他的影响,随后,又陆续有弟子在其他讲课之后,站出来请教各位师尊。而师尊们都无一例外,认真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于是,渐渐的,每次讲完课之后,弟子们不再急着离去。越来越多的弟子留下来,向师尊们请教问题。

    这天,是玉宁副教使的剑术课。

    陈虎终于鼓足勇气,在课后挺身而出,当众向她请教有关锻体的事——天天看到堂兄锻体,他有些坐不住了。

    “锻体?”玉宁师尊笑道,“世俗武学确实有锻体一说。不过,本座传授给你们的紫云剑法是上乘剑法,并非寻常的世俗武学。你们天天坚持练习之,既是练剑,也是锻体。”说罢,她扫视台下,“半月之后,你们若是能通过考试任务,明年参加仙府的初级武试,考个初级武者的功名,不成问题。”

    笑了笑,她在众侍女的簇拥之下,扬长而去。

    闻言,陈虎的心安了,偷偷的瞥了堂兄陈龙一眼。呵呵,那么辛苦的锻体,全是画蛇添足!

    结果,陈龙这会儿高兴得只差没有手舞足蹈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小眼神:“啊啊啊,我一定要练好紫云剑法!”

    和陈龙一样,在场的弟子们绝大多数都是领了剑术考试任务的。待玉宁师尊离开后,他们忍不住欢呼。

    “怪不得这么难。原来我们学的是上乘剑法!”

    “通过任务,明年就能参加武考!”

    “还能考上!”

    “要是能考上初级武者,我就不学制药了。”

    ……

    也有一些弟子紧张得满脸通红:“剑术考试任务是不是和武考一样难啊?”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通过?”

    袁峰心中黯然。听了玉宁师尊的解答,他有些后悔了——当初不应该畏难,放弃剑术考试任务。因为如果明年他能参加武试,并考到功名,他在袁家所有的尴尬都将不复存在。

    闷声不响的出了大礼堂,他随意的闲逛着。然而,当他回过神来,站住身形时,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沈云的屋子外面。

    而沈云刚刚练完心法,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音很象是袁峰的,便起身去外间将门打开。

    果然是袁峰。

    见他神色不对,沈云关切的问道:“峰哥,怎么了?”

    袁峰吐出一口浊气,如实道出玉宁师尊的解答,纠结的问道:“云弟,你习武时间比我长。你说,我还要不要锻体?”

    原来如此。沈云答道:“我觉得,锻体和练紫云剑法并不矛盾啊。”

    袁峰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对啊。”又问道,“那,云弟,你会再重新学紫云剑法吗?”他知道,沈云其实早就没有练紫云剑法了。甚至于,连玉宁师尊的讲课也没有再去听。

    沈云毫不犹豫的摇头:“不会。”

    “为什么?”袁峰甚是惊讶。按玉宁师尊所言,学会紫云剑法,考中功名,有如探囊取物。他不信,真的有人能视功名如粪土。

    “站在门口说话,也不是事儿。巧得很,我烧了开水,正要泡茶喝。”沈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峰哥,先进屋,喝壶粗茶。”

    袁峰欣然应邀:“有劳。”对他来说,事关重大,确实要多多考量,不可急着做决定。

    沈云将人请到内间,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取出两只海碗,还有自制的茶叶,去外间提了开水,冲入海碗之中——太师祖的手札里曾详细记载了,将红珠草的嫩芽炒制成茶叶的过程。是以,前些时候,种植红珠草时,他特意摘了一些嫩芽,试着炒茶。不想,味道不让外面茶铺里卖的上品茶叶。只可惜,他是试着玩,才炒出了不到四两。

    袁峰看着慢慢舒展开来的茶叶,惊道:“是红珠草!你自己炒的茶?”

    沈云点头:“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用红珠草炒茶。前面种红珠草的时候,我一时手痒,试着炒了点。尝尝,味道如何?”

    袁峰端起茶碗,在鼻端轻轻闻了闻,又细看茶汤颜色,一脸的痛惜:“你真是在泡粗茶。此举倒是应了一句话。”

    “什么?”沈云挑眉。

    “牛嚼牡丹。”袁峰毫不客气的批评道,“白白的糟蹋了上品茶叶。”

    沈云哈哈大笑:“我当峰哥是在夸我茶炒得好。”

    袁峰也不禁笑出声来,心中的郁闷似乎淡了许多。

    沈云止住笑,指着自己面前的海碗,言归正传:“峰哥,你看,我就是不懂茶艺的粗人。上好的茶叶,到了我手里,也只能当粗茶喝。同样,紫云剑法虽是上乘剑法,可是,它并不适合我。世上只有依脚做鞋,哪有削足适履的?我不会再练紫云剑法。”

    袁峰闻言,不禁低头去看手里捧着的海碗。

    过了一会儿,他轻叹:“云弟所言极是。做事最忌三心二意,摇摆不定。我既然选择了劲风拳和锻体,就应当和云弟一样,坚持下去。”

    道理,他全明白。可是,他真的很需要一个初级武者的功名。因为按照爷爷的安排,再过两三年,他那两个庶弟就要相继参加武试。到时,如果他们一举得中,舅舅们也不好再为他出头。

    沈云看出了他眼中的难色,心思一转,想到了功名上面。是以,试着提议:“峰哥,你与我不同。我是练了四年的拳,已成定势,很难再变通。而你是才开始习武,没有定势可言。紫云剑法与劲风拳,你都可以练,无须取舍。依我习武的经验,锻体只会加强你的体能,不会冲突紫云剑法。”

    “是吗?”袁峰大喜,“我还是可以继续练紫云剑法?”

    沈云非常肯定的点头:“如果你想明年参加武试,不妨加大紫云剑法的练习量。钱师尊说,勤能补拙。离明年的武试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一套剑法,天天练,日日练,我就不信还能练不会它。”

    说罢,他端起海碗,“我以茶代酒,预祝峰哥心想事成。”

    “借云弟吉言。”袁峰欢喜极了,眉眼间的郁色一扫而光。他端起海碗,喝了一口,笑道,“好茶!”

    沈云挑眉,又端起海碗,喝了一大口,惬意的眯了眯眼睛——当然是好茶了。他无意之中发现,练过心法之后,乘热喝上一大碗红珠草茶,上丹田所在的位置会泛起一丝热气,散入任督二脉之中。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只可惜,这丝热气最多只能持续三息。三息之后,它散了,一切又重归平静。

    他也曾试着多泡几碗,接连喝。然而,几次的实验皆证明,哪怕喝到胀肚子,这丝热气也不见变大,持续的时间还是不会超过三息。

    接着,他又从茶汤的浓度上做文章。在用掉了将近一两茶叶之后,他极为肉痛的得出:以七片茶叶,泡一海碗的效果为最佳。这种比例泡出来的茶汤,可以让热气持续的时间达到四息。

    总共就只剩下不到三两茶,而新茶起码要到明年四月底才能炒制。所以,沈云喝得很宝贵。

    每次泡茶,他看似随意,其实次次都是严格按照比例来的。

    当然,这是他的秘密。茶,可以与人分享;而茶汤的功用,至少在新茶出来之前,他绝不会告诉第二人。

    而袁峰喝完茶之后,顿时觉得眉心热热的,精神振奋,所有的烦恼一扫而光。

    不过,他没有想到是茶汤之效,而是将之归功于沈云对自己的开解。

    “多谢云弟为我开解。”他神采奕奕的伸出手,“走,一起去膳堂。今天的午饭,我请。”

    “好啊。”沈云满口应下。

    陈虎的问题提醒了玉宁道长——几天前,永安师弟曾跟她提过一句,说沈云现在每天都在坚持锻体。

    她当时是既好气又好笑。这破孩子到底在搞什么?放着上乘的剑法不学,苦练锻体之术。

    李棠到底看中了他的哪一样?

    罢了,好坏不分的臭小子,她懒得再管。

    今天听到有药院弟子当众询问锻体之事,她不禁想到:该不是有人在药院这边大力提倡锻体之术吧?

    毕竟,世俗武学很注重锻体。以武院为例,那些凡夫俗子就是极力要求弟子们锻体。

    她身为教使大人,不屑于此法——锻体的法门多的是。只有体修,才整日里用这种蠢笨的法子锻体,好不好!她修至金丹,就从来没有专门锻过体。

    可气的是,那些凡夫俗子竟然搬出贝大帅压制她。搞得她很没脸面,不得不退让。

    没想到,在药院这边,她又碰到了这样尴尬问题。

    好吧,这个不是重点。

    玉宁道长秀眉轻皱:莫非提点沈小子的人是体修?武馆里的修士,她都了如掌指,其中并无体修啊。

    下午,她派了一名侍女去药院传召沈云。

    细细的询问了沈云的锻体法门后,玉宁道长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锻体计划很详尽,确实很象是体修的路子。

    “谁传你的锻体法门?”她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沈云答道:“是钱师尊。”没有钱师尊的指点,他根本就不知道锻体这回事,更不可能读《初级锻体术》。

    玉宁道长吐出一口浊气:原来又是这帮凡夫俗子在鼓吹锻体之术。这个姓钱的,也真是有心,竟然专门为沈小子量身定了一套锻体法门。

    误会一场,根本就没有什么体修之类的其他修行者潜入武馆。

    再看低眉顺眼,垂手侍立在自己跟前的小子,她兴趣索然,挥手说道:“既是如此,你便好好练吧。”

    就这样的资质,习武只能说是勉强。如果不花大气力洗髓换筋的话,也只能用这种笨法子。若是能持之经恒,苦练上十几二十年,大概也能考个初级武者之类的功名。

    也许是李棠故布迷阵。无须过多在意。她抿嘴,轻轻一笑。

第一二四章 剑术考试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即过。在惴惴不安之中,药院众弟子迎来了第一场武学考试,即剑术考试。

    他们猜了许久的迷底终于揭开。考试分为两关。第一关是:在玉宁师尊面前,将紫云剑法从头到尾展示一遍;第二关,挥剑斩烛光。要求是,烛光灭,蜡烛不能倒;只有过了第一关,才能进入第二关。而第二关合格,才算是通过考试。

    看到考试内容,绝大多数弟子都以为第一关能轻松通过。毕竟,三个月来,他们每天都有很努力的练习剑法。如今,招式都记得很熟,从头到尾舞一遍,完全不在话下。

    然而,很快,他们发现自己猜错了。

    考试在上午举行。考试的地点是大礼堂。任务处特意发布公告,不管有没有领取此次任务,只要是药院的弟子,都能来观看本次考试。

    按照考试的安排,前一天下午,所有领取了考试任务的弟子先去任务处抽取考试号;第二天上午,他们提前一刻钟赶到大礼堂备考。

    考试的顺序,就是他们的抽到的考试号。

    沈云和袁峰也去了大礼堂。一来,他们俩都想见识一下武术考试,为下个月的拳术考试积累经验;二来,是应陈龙等人的热忱邀请,去给他们打气、鼓劲。

    玉宁师尊和往常一样,仍然是在众红衣侍女的簇拥下,踩着点儿,赶到大礼堂。

    径直在亭子里坐下后,她向台下的任务处管事微微颌首:“开始罢。”

    “是。”管事抱拳行了一礼,转身面向众弟子,扯着嗓子开始唱号,“一号。”

    按照考试要求,每个考号,他最多报两次。两次不到者,视为弃考,本次任务失败。

    话音未落,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弟子手执木剑,“噌噌”的跑到了考试区里,向管事执剑行礼:“一号到!”这又是考试的一项规则:所有的弟子都是匿名参试。即,只报考试号,不报姓名。

    考试区是提前一天用红绸子事先围起来的一块方形区域,正对着亭子,大约二十步见方。

    管事上前验过他的号码牌,退回原位:“开始。”

    于是,该弟子转身正对台上,先是再次执剑行礼。接着,他默了默神,正式开始表演剑法。

    这位弟子的剑招甚是流畅,身法也漂亮。三招之后,他的朋友们正要喝彩。不想,这时,从台上传来一句“行了,退下”的声音。

    说话的是玉宁师尊。她轻轻皱了皱眉头:“这位弟子,你是在表演剑舞。”

    任务失败!

    一号弟子面色刷的变作雪白,提着木剑,站在原地,身形微晃。

    其余弟子也是目瞪口呆。整个大礼堂里顿时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管事回过神来,赶紧挥手示意一号退场,再次唱号:“二号。”

    没人应。

    “二号。”管事唱第二次号。

    “哎,来了。”二号弟子满头大汗,慌里慌张的跑到考试区。

    原来,他被一号的惨状给吓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第一次唱号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考试开始后,他仍然没有进入状态,拿着剑,木木的站在那里,发了十几息的呆。

    所有的弟子都暗中为他捏了一把汗——这位仁兄该不是太紧张,记不得剑招了吧?

    果不其然,二号弟子哭丧着脸,冲台上鞠了一躬,提着木剑,飞也似的逃出了大礼堂。

    他,直接放弃了!

    众弟子哗然。

    台上,玉宁师尊看向管事:“下一个。”

    “是。”第一场武学考试弄得这样,管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唱号时,声音也失了先前的力度,“三号。”

    三号是名女弟子。她哆哆嗦嗦的走进了考试区。小可怜样儿,跟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

    没有人看好她。

    事实上也是如此。两招之后,玉宁师尊挥手:“剑招不熟,退下。”

    三号弟子再也忍不住,扔了手里的木剑,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跑出了大礼堂。

    玉宁师尊见状,怒道:“弃剑,大不敬。”吩咐管事,“记下此女姓名。她以后不得再领任何剑术任务。”

    管事硬着头皮应下:“是。”

    啊,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玉宁师尊动怒了!台下众弟子抓紧手里的木剑,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四号。”

    考试继续进行。

    大礼堂的气氛从未有过的紧张。

    陈龙的额头上开始冒豆大的冷汗。他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沈云,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一颤三抖:“云弟,我是不是也直接放弃算了?”

    呜呜呜,四号之后,就轮到他这个五号了。

    沈云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身子稍微偏过去:“别傻。一号真的象是戏台子里的武生,全是花拳绣腿。你和他完全不同。你的剑招很有力度,肯定能过的。”

    “我怕我象二号一样,站在那里,忘招了……”陈龙紧张的盯着四号,冷汗更甚。

    沈云略加思索,给他出了一个点子:“那,你试着用帕子蒙上眼睛。”

    “啊?”陈龙吓了一大跳。

    沈云慢悠悠的说道:“以前,在乡下时,我和大黑一起走山路。每每走到险要的地方,大黑总是不敢过。我用帕子蒙上它的眼睛。它就不再使犟,顺顺利利的任我牵着走过去了。每次都很管用。”

    就在这时,四号也失败离场。

    “五号!”

    陈龙“噌”的站了起来,低头向沈云伸手:“快,把你的帕子给我。”

    所谓“病急乱投医”,说的就是这家伙吧!沈云无奈,只得从袖袋里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接下来,包括玉宁师尊在内,大礼堂里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落下巴——五号弟子象一阵旋风似的冲进了考试区,用帕子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管事最先回过神来,一头雾水的上前验了号,宣布开始。

    四周静悄悄的,眼前一团漆黑。陈龙感觉自己就象是独自站在一间黑色的屋子里。

    这种感觉不由让他想起晚上独自摸黑练剑的情景。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紧张与惶恐之后,练了几百、上千次的剑招象潮水一样的涌上心头。

    他举起了手中的木剑……

    所有在场的弟子都紧张的盯着五号弟子手中的木剑,在心里默数剑招。

    一招、两招、三招……啊,剑招过半了!玉宁师尊没有出声!

    啊啊啊,稳住!还有最后三招!

    最后两招!

    最后一招!

    成了!

    弟子们立刻齐刷刷的看向亭子里的玉宁师尊。

    “勉勉强强,还成。”玉宁师尊朱唇轻启,“第一关,过。”

    有三号女弟子的悲惨下场在前,无人再敢在她面前造次。是以,大礼堂里依旧静悄悄的,没人鼓掌,也没人喝彩。然而,所有人都感觉到,随着一声“过”落音,大礼堂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骤然消失了。天,依旧是那么的蓝;风儿,还是柔柔的吹过面颊;周边的金桂树上,时不时传来几声鸟的呢喃。

    接下来,是第二关。两名任务处的杂役合力招上一张长案,麻利的在长案之上,摆上一排整齐的白蜡烛。一共有三十根,每根间隔约一拳。最后,两名杂役点亮蜡烛,转身离场。

    啊,我真的过了第一关!

    陈龙难以置信的扯下帕子。

    管事上前,示意他在长案前站定:“开始。”

    看到面前一字排开的点点烛光,陈龙不禁起到了那招“踏雪寻梅”。当下,左手捏成剑指,右手握剑轻旋,剑招,出!

    呼——,木剑自烛光之上飘然而过。

    烛光摇曳,相继熄灭。

    十之余三。

    蜡烛一根也未倒。

    玉宁师尊颌首轻笑:“过。”

    “啊,我成功了!”陈龙惊喜若狂,竟然捧起手中的木剑,放在嘴边“叭唧”亲了一口。

    众弟子看得真切,心,嗖嗖的又一次提了起来——该不会又被当成“大不敬”,搞得前功尽弃吧?

    不想,玉宁师尊却是含笑温语:“下一个。”

    陈龙打开了剑术考试的新模式,接下来的两名弟子皆学着他的样子,用帕子蒙眼。他们双双通过了任务考试。

    不过,好景不长。紧接着,后面的弟子又是一连串的失败……

    最后,一百名领了任务的弟子,只有七人通过。

    如此低的通过率,完全出乎众弟子的预期。药院里,处处凄风苦雨,气氛空前的低迷。

    陈虎、洪天宝和扶子兴也都没有通过。三人象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坐在饭桌旁,一点胃口也没有。

    同时,他们仨疑惑极了——明明陈龙每次都是和他们一起练剑。大家一样的用功,很多剑招都是一起切磋出来的。为什么他就能过,自己却在五招之内就被玉宁师尊赶了出去呢?

    陈虎直接问了出来。

    陈龙笑眯眯的拿出那方帕子,放在嘴边,肉麻的亲了一口:“多亏了云弟的手帕。”接着,他说出大黑用这方帕子蒙住双眼,就不再怕危险的山路之事,“我当时也怕得要死。听云弟一说,决定跟大黑学。果然,云弟的手帕也给了我神奇的力量。”

    “这么神奇?”陈虎他们仨抢过这块麻白色的棉帕,争相传看。

    陈龙扭头问沈云:“哦,对了,云弟,大黑是谁啊?”

    沈云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呃,大黑啊,是我以前喂过的一头大水牛。呵呵,它很通人性的……”

    “噗——”,袁峰正在喝汤。闻言,没忍住,全喷了出来。

第一二五章 不图功名

    玩笑归玩笑。洪天宝痛定思痛,认真的向陈龙请教练剑的诀窍:“龙哥,上次放假回家,我娘私底下跟我透了口风,说族里要替我相看亲事了。象我这样的旁枝,又没有武学资质,唯一看得过去的,就是良民嫡子的身份。能落个什么好亲事?我想参加明年的武试。要是一举得中,我就能亲事自主。所以,龙哥,请帮帮我。”

    不等陈龙出声,旁边,扶子兴抢先说道:“我虽然是嫡枝,但是处境也比天宝好不到哪里去。我的两个兄长都有功名在身。两个嫂子觉得我没有武学天赋,是烂泥扶不上墙,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自从父亲过世后,大兄当了家,我和我娘就没少受窝囊气。报考武馆之前,他们跟我明说,如果考不上,就让我早早成亲,分家出去。算我运气好,考上了武馆。他们这才把我成亲、分家的事往后推了两年。”看了大家一眼,他握拳轻捶桌子,沉声说道,“我真的是受够了。我明年一定要考中功名。然后,带着我娘分家,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

    陈虎望着自家堂兄,没有吱声。

    “我,其实真没有什么诀窍。”陈龙挠头,“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和你们一起练剑。不同的是,从上个月开始,我每天早上坚持扎马步半个时辰。午睡之后,两条腿上各绑了一个两斤的沙袋,在屋子里蹲跳五百次。还有,不管当天有多累,晚上我都要摸黑练五遍剑法,才洗澡睡觉。云弟常说,武学主要在于勤奋。应该就是我每天比你们多做了这三件事吧。”

    沈云赶紧摆手:“武学主要在于勤奋,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钱师尊的教诲。”

    陈虎他们还是将信将疑。

    这时,袁峰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慢条斯里的擦了擦嘴:“我觉得龙哥说得没错。锻体确实大有益处。刚开始锻体的那几天,我感觉真是生不如死。但是,坚持了十来天之后,我发现不论是练拳,还是练剑,比先前都要扎实得多。”顿了顿,他问道,“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第二关是砍烛光?”

    陈虎他们三个被问住了,面面相觑。

    袁峰偏过头去,看向陈龙:“龙哥,你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过的第二关。”

    “哦,砍烛光啊。”陈龙笑道,“那些蜡烛都是摆在长案上的。一不小心,就能碰倒。偏偏还要灭掉烛火。所以,肯定是不能真的拿剑去砍的。我想的是用剑风扫灭烛火,最为妥当。并且,还要控制好力道。这样一来,我就想到了用‘踏雪寻梅’这一招。”

    陈虎拧眉:“就这些?没别的了?”

    “当时,我一心只想着过关,脑子里除了剑招,还是剑招,完全是一根筋。真想不起别的来。”陈龙呵呵。

    洪天宝皱眉:“‘踏雪寻梅’有剑风?我练的时候,好象没有。”

    扶子兴也点头:“我也没有。”

    “我以前练这一招时也是没有的。锻体之后,练剑时,力道不知不觉加强了。慢慢的,才练出剑风来。”陈龙如实以对。

    “可是,玉宁师尊明明说得很清楚,紫云剑法是上乘剑法。练剑就是锻体,无须再另外锻体。”陈虎表示不服。

    “我明白了。”扶子兴长叹,“玉宁师尊没说错。钱师尊也没错。错的是我们。玉宁师尊说的无须锻体,是指有仙根的仙官大人们。至于我等,皆是凡夫俗子,且武学资质平平,如果不如钱师尊所言,以勤补拙,再上乘的剑法,到了我等手里,也有如剑舞,形成摆设。”

    “我很赞同子兴的看法。”袁峰点头,对沈云说道,“云弟,我们六人之中,你锻体的时限最长,最有发言权。你以为呢?”

    沈云笑道:“子兴兄所言极是。我资质不好,比不得龙哥。扎了一年多的马步之后,才练出拳风。”

    “从今天开始,我也要锻体。”洪天宝再次轻捶桌面,“离明年的武试还有三个来月的时间,我一定要考中!”

    “我们一起啊!”

    “龙哥,帮我们也订个锻体计划,好不好?”

    “好啊,没问题。”陈龙欣然应允,“明年我们一道赴考,一并考中,肯定能成为佳话。”

    “对,一道赴考,一并考中!”洪天宝等人都乐了。

    袁峰见沈云没有接话,好奇的问道:“云弟,你明年不考吗?”

    “怎么可能不考啊。以云弟的本事,明年考试,就好比是探囊取物。”陈龙笑道。

    沈云笑了笑:“我没想过要参加武试。”

    从师祖开始,青木门历代传人皆不食仙庭禄米。他们宁可做贱民,混迹于市井,也无人参加武试。虽然师父生前没有如此要求他,但是,他对仙庭没有一丝半点好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考仙庭的功名。

    虚伪!陈虎不假思索的反驳道:“那你报考武馆,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觉得种药又脏又累,很好玩?”

    陈龙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沈云一点儿也不意:“我听说鸿云武馆是全省城最好的武馆。我想,在这里肯定能学到真正的武学、真本事。”

    只有学到了真本事,成为强者,才能报仇雪恨。

    至于问道,呵呵,他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时时将之挂在嘴边,除了招来世人的讥讽,还得到什么?不说也罢。

    “学真功夫,还不是为了考功名?”陈虎小声嘀咕道。

    袁峰没想到世上真有视功名为粪土之狂人,而且,还叫他给碰到了一个。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陈虎。今儿也不知道了,这位一反常态,竟是与云弟杠了起来,说的话里,十句有九句带刺。

    他打了一串哈哈,为沈云解围:“云弟乃名士之风!”

    洪天宝意会,把话题岔开:“我现在很后悔,把《初级锻体术》扔了。你们谁能把书借我看两天?”库房那边有规定,任何一本书,每个弟子最多只能领一本。

    沈云说道:“我已经看完了。回头,我去屋里拿给你。”

    “不用,吃过饭,我跟你一道去取就是。”

    “好。”

    之后,洪天宝他们三个又跟陈龙提起制订锻体计划的事。而陈龙显然是生陈虎的气,不再搭理后者。

    今天确实是陈虎失礼在先。是以,大家都当没看见。

    陈虎被冷落,有些悻悻然,收敛了许多,不再针对沈云,酸言酸语。

    沈云本来就没把他的那些话放在心上,见状,更不会再与之计较。这事便掀过去了。

    接下来,袁峰他们五个将主要精力都放到了准备明年的初级武试上面,每天都是严格执行锻体计划,苦练紫云剑法。

    这一回,他们真的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没有谁再怕苦怕累。就连月底的放假,也都放弃了。

    只有沈云无意武试,还是和以前一样。唯一令他头疼的就是:他按照钱师尊的指点,站在风口子上,迎风练劲风拳,确实能感受到风的变化。可是,这种感受要怎么才能如钱师尊所言,揉到自己的拳招中来呢?

    为此,他做了很多尝试,然而,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不过,这些尝试也是是白费力。至少他自我感觉对拳招的领悟比以前深刻得多。并且,这样的领悟还影响到了五步打和金刚拳。

    按陈龙他们的话说,就是他的拳法进步显著,比一个多月前要厉害得多。

    很快,轮到了拳术考试。

    这回也是一百名弟子参试。考试地点没变,任务处依然提前发布公告,欢迎所有弟子去观看考试。

    相比于之前的剑术考试,这次的考试要简单得多。它总共只有一关,即,将劲风拳从头到尾展示一遍。

    但是,主考的师尊总共有三位,除了钱师尊,还有另外两位武院的教员。后两者都是生面孔。

    这是武馆刻意的改良措施——上次在医部两院先后举行的两场剑术考试中,两百名弟子参试,却只有十二人过关。这是医部的头一次武学考试,成绩如此惨淡。医部的总教大人甚是不满,正式向馆主大人抗议,说是考试制度不公。一人独断,难免会偏颇,有失公允。

    馆主大人很重视这个问题,特意质询了剑术考试的主考玉宁师尊。

    后者气愤之极,直言:“医部那些弟子,根本就是一堆不适合习武的废材。两百人之中,能有十二人通过考试,已经大大超过本座的预想。本座已经尽力,对于考试结果也甚是满意。”

    一席话把医部这边的总教大人气了个倒仰,连道:“岂有此理!”

    如果不是馆主大人从中调和,他们两位就要捋起袖子,当场打起来。不过,馆主大人最终还是偏向了医部的总教大人这边。

    原因很简单:两人虽然都是金丹真人,修为半斤八两。但是,医部的总教大人是贝大帅亲自请来的。而玉宁真人则差了点,是由武部的总教大人引荐。

    自那以后,武馆里的武学考试规则做了些改变:首先,主考官除了任务发布者,还要另外再增设两名主考。人选的确定由各院任务处提前一天,从武部的教员里随机抽选;其次,两名或两名以上主考共同判定合格,参试弟子予以通过考试。

    玉宁副教使以为耻,当着馆主大人的面声明:从此只在武部教习弟子,绝不会再担任其他两部的任何武术讲座。要不然,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她将辞职归去。

    玉宁副教使在武部那边,深得总教大人的信赖与倚重,在众弟子,尤其是武部弟子之中,也颇具号召力。作为妥协,馆主大人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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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章 人各有志

    劲风拳本来就比紫云剑法简单得多,再加之剑术考试的惨烈在前,这次参试的弟子们,大多数早早的请教了通过剑术考试的那七名“高手”,并且听从他们的指教,一个月来,下了一番苦工夫,勤练拳术。

    是以,这次考试的通过率高达八成半。其中,沈云、袁峰等十名弟子还被判为“优等”。

    这样的考试成绩又一次引起了轰动。

    首先,远超钱师尊本人的预想。

    考试之前,他估计最多有五成弟子能通过本次考试的。要知道在武部两院,劲风拳的考试通过率也只有八成多,不到九成。

    更让他意外的是,沈云展示的劲风拳里带有一丝寒风的冷冽味儿,拳感比武部的优秀弟子还要略胜一筹。

    此子打完一路拳,完全征服了他和另外两位主考。试后,另外两位主考甚至私底下议论,此子留在药院,真是浪费了,应该去武部。

    当然,他们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去药院挖弟子?呵呵,医部也不是吃素的。

    其次,医部的总教大人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和贝大帅一样,他也不赞成“资质论”。是以,医部招考弟子时,他根本就没有考量所谓的“武学资质”,导致医部两院招的五百多名弟子,大多数是玉宁真人他们眼里的“废材”。

    在医部开设武术课,也是他力排众议,极力主张的。

    现在,这帮“废材”的武术考试成绩不让武部弟子,身为他们的总教大人自然是脸上有光。更重要的是,这样的结果狠狠的打了“资质说”的脸,有力的证明了他和贝大帅的办学理念之正确。

    药院弟子们更是大获鼓舞。自剑术考试以来的悲观情绪被一扫而光。

    “只要多下工夫,我们也能学武!”

    “努力、努力、再努力!他朝武试,一举得中,不是梦!”

    几乎所有的弟子都在奔走相告。

    当然,也有不服气的。比如说,武部的总教大人知道后,轻轻一笑:“劲风拳这等世俗武学,本身就粗卑得很,强身健体罢了,证明不了什么。”

    当时,玉宁真人正与他一道品茶,也道:“反正我是不会再去那边开讲。免得白白的糟蹋了上乘武学。”

    观察了这么久,她得出,沈云就是一个寻常的凡人小子。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为人沉稳,有些毅力。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没有什么好关注的。将臭小子托付给永安师弟照看,也算是对得起李棠的请托。因此,她不准备再在其他两部浪费精力。

    考试完后,袁峰破天荒的提了一坛子酒去沈云的屋里。

    “不要拦着我。今天我一定要喝个痛快。”不等沈云开口,他一掌拍开酒坛子上的红色封泥,“云弟,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自六岁被断定没有武学天赋,他便成了祖父、父亲以及叔伯们眼里的废人。两个庶弟自持所谓的武学天赋,伙同他们的姨娘,在他和他娘面前更是瞪鼻子上眼,嚣张之极。如果不是两位舅舅的实力摆在那里,他们母子俩只怕早就被欺负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八年来,他连武试都不敢想。娘也不知道背着他流了多少眼泪。

    今天的成功,使他头一次对武试充满了信心。

    他是特意求一醉,沈云根本就拦不住。

    只是他的酒量实在是不敢恭维——武馆严禁弟子饮酒。是以,各杂货铺子和膳堂都只出售女人孩子都能喝的果酒。

    袁峰今儿提来的正是这种果酒。

    “咕唧咕唧”,半坛子酒下肚,他红得象只是虾子,已然大醉。抱着酒坛子,冲沈云伸出两个手指头,打着酒嗝的嚷嚷:“还有两个月……两个月以后,小爷考中功名,头一桩事就是送我娘回舅舅家省亲。谁也别想拦着……我要把我娘的嫁妆全讨回来,交到我娘手上。什么夫妻,父子,我呸!我娘不会再回去了,小爷也不会再回去了。他不是觉得我们母子辱没了他……我的舅舅们欺人太甚吗?他老是说,只想和他的美妾们、得意儿子们,过什么安生日子。呵呵,我们母子成全他,不会再碍他的眼!”

    沈云大窘。他没有想到袁峰竟然也是满腹委屈事。

    “峰哥,你醉了。”他劈手夺下酒坛子。

    “我没醉……”袁峰哼唧了一句,仰面八叉的倒在床上。

    待沈云将酒坛子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再转身回来看他。这家伙已经呼呼的打上鼾了。

    沈云揉了揉眉心,认命的去外间打了一盆水过来,替袁峰擦了一把脸,将人拖正,盖上被子。

    傍晚时分,袁峰醒了。他向沈云道了谢,尴尬的扶额:“呃,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发了一顿酒疯?”他隐约有一些印象,自己拉着沈云说了很多话。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他完全记不得了。

    沈云笑道:“还好。你老是念叨,高兴,好高兴。还拉着我说,你一定能考中功名。说了几十遍。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其他的,又不是什么好事,他只当是没听见。

    还好,没有说出那些丢人的事。袁峰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几天后,仙府正式发布公告,宣布在明年的正月初五举行初级武试和初级会武;通过者,可以再报名参加二月初一举行的中级武试和中级会武(注,武试是指武者级别的考试;会试是武师级别的考试。)

    三部六院接到仙府通告后,都第一时间张榜公告。

    这是自省城收复后的第一场武试。时间比人们预料的要提前了近一个月。

    不过,拳术考试刚过,药院众弟子士气正是最高的时候。很多原本打算报考的弟子并没有因此而准备放弃。

    这场考试对于鸿云武馆来说,也是至关重要——武馆初立,需要通过这场武试来为自己正名。

    是以,三部六院都很重视这场武试,一方面积极组织弟子们报名参考,另一方面从武院调动教员,临时开讲,对报考的弟子们进行考前指导。

    如此一来,弟子们的参考热忱空前高涨。

    按照仙府的相关规定,报考初级武试者,必须有两名初级或者初级武师以上的武者联名出具保书。

    在外头,要请动两名初级武师,要费上一笔可观的钱财或者人情。但是,鸿云武馆最不缺的就是武师。

    馆主大人大手一挥,给三部六院的弟子们接连发了两条福利:只要完成了任何一项武术考试任务的弟子,都能去各院的任务处免费领取一张联名保书;众弟子只要向各院的任务处出具保书,武馆皆代为去仙府报考。

    收到消息,有意报考的弟子们无不乐疯了。

    袁峰报了名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去仙府报考武试,各家各户都是有名额限定的。袁家家大业大,身负功名的子弟不少,考试名额自然也多。但是,架不住袁家人丁兴旺。名额摊派下来,他的父亲身为长房长子,其名下只能分到两个名额。

    而这两个名额,他的父亲早早的就在心里定给了他的那两个庶弟。是以,他要报考的话,只能偷偷的去找舅舅们帮忙,强压着父亲分出一个名额来。

    这里头,不知道要费多少周折。

    现而今,没必要了。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到了报考的机会,没有占用袁家的资源。将来得中,他也更有底气。

    洪天宝他们又何尝不是去掉一桩大心事?

    为了报答武馆,他们决定了:年假也不回家,留在药谷继续苦练。

    “云弟,你呢?”袁峰问沈云。人各有志,沈云真的无视功名,没有报考。他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沈云另有计划:“年假有十二天,足够我回老家一趟。”出来大半年了,他想洪伯、拴子哥还甜甜他们。还有,师父的坟怕是长满了荒草,他得回去打理一番。

    “到时,我的药田,只能麻烦你们代为照看了。”他向众人请求道。

    “没问题。”

    “你就放心好了。”

    大家满口应下。

    转眼,年假到了。

    余头他们跟他学了数月,如今记账、算账什么的,都不在话下。沈云提前跟他们办了交接。

    苏老三他们得了信,都凑了份子,各显神通,在前一天晚上,给他置办了一桌丰盛的席面。

    “十二天后,我就回来了。”搞得沈云怪不好意思的。

    第二天清晨,沈云包袱款款的与袁峰他们一一道别,郑重其事的抱拳说道:“抱歉得很。我极有可能赶不回来为你们送考,在这里提前祝你们个个考试顺利,一举得中。”

    “借云弟吉言。”大家都笑嘻嘻的抱拳回礼。

    他们都没打算回家过年,是以,纷纷托沈云去山门给家里人捎口信。很有意思,他们无一例外的向各自家里隐瞒了参加武试的事,以“药田离不得人”为借口。

    沈云多少知道他们的一些家事,闻言,没有多说,统统依言照办。

    说起来,他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出武馆的山门了。走到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他略作踯躅,最终还是脚跟一转,绕道去了西城区。他决定去看望吴掌柜他们。

    不过,这次他不打算在铺子里吃饭,看完人就走。至于能不能见到吴老板,他意在随缘。

第一二七章 惊弓之鸟

    妙手堂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李记绸缎庄”。

    沈云站在陌生的铺子外面,恍若隔世。

    略作沉吟,他抬腿走了绸锻庄里。

    “小哥,您要看点什么?”立马有热忱的伙计迎了上来。

    沈云试着打探道:“我记得这里以前是药铺……”

    不想,伙计刷的变了脸,极不耐烦的挥手:“妙手堂,是吧?他们东家欠了我们家老爷一屁股债,扔下铺子、屋宅,跑了。”

    怎么可能?吴家那么富庶!而且吴老板也精明得很,是把做生意的好手。沈云心中狐疑,张嘴还要打探。

    伙计拧眉,拔高声音:“我说,你到底还买不买?”

    顿时,铺子里,其他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到了他们俩身上。

    “叨扰了。”沈云懒得跟他扯皮,撂下话,转身离开。

    掌柜的上前问那伙计:“怎么回事?”

    “问东问西,瞎打听……”伙计没好气的应道。

    “他跟你打听什么呀?”掌柜的追问道。

    “以前的那间药铺,妙手堂。”伙计嘟囔,“大年节下的,我招呼买卖都来不及,哪有那闲工夫跟他说古。”

    掌柜的闻言,望着门外沈云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挥手道:“没事了,你去忙罢。”

    吴老板和妙手堂肯定是出事了。生意人都很忌讳这种事。况且,又是大过年的。是以,沈云也不好去跟周边的街坊们打探,寻思着等以后得了空再说。

    没有停留,他直接去了市集,打算买一些路上吃的干粮。

    不想,在市集里,他竟然遇到了熟人——原先的妙手堂坐堂郎中秦先生。

    “云哥儿,真的是你!”看到沈云,他一脸惊喜的从后面追了上来。

    “秦先生!”沈云险些认不出他来——他现在的样子很潦倒,脱了青布长衫,穿着半旧的蓝布棉袄,提着一个大竹篮子,在市集里沿街叫卖跌打膏药。

    秦先生苦笑着摆手:“不敢当。”

    “我刚从铺子那边过来。铺子换了,听说,东家也出事了。”沈云急急的问道,“秦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秦先生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甚是响亮。

    秦先生大窘,讪笑道:“从早上出来,到现在生意还没开张……”

    沈云听明白了——快到正午了,秦先生还未曾进食,饥肠辘辘。

    “好久不曾看到先生,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他将秦先生拉进了最近的一家饭馆里。

    秦先生真的是饿坏了,一气吃了三大碗白米饭。打了个饱嗝,他那冻得青白的脸终于起了血色。

    “对不住,我……好久不曾吃过米饭了。”秦先生尴尬的握拳掩嘴。

    沈云见状,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也跟着放下筷子:“铺子里出了什么事?”

    秦先生黯然:“应该是老太太和大小姐惹出来的祸事。因大小姐之事,东家赔了一大笔银钱给李府。可能是因为这个,东家闹了大亏空吧,具体内情,我也不知。李府接了银子后,我们都以为事情过去了。哪知,半个月后的一个大清早,李府的人披麻带孝的冲进铺子里,一句话也没有,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掌柜的拦不住,赶紧去后头请东家。这才知道,后头也乱了套。东家他们一大家子,一夜之间,全不见了。后来,李府的一个大管家收了东家的铺子和屋宅,说是东家欠他们的,用这些抵债。”

    “李府?”沈云的脑海里冒出一个人来,“是李长安他们家?”

    秦先生点头:“正是。”

    “他们欺人太甚!”沈云气愤的捶了一下桌子。吴家丽之死,李长安兄弟俩难道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吴老板已经赔了一大笔银钱给他们,他们还要斩尽杀绝,太过分了!

    秦先生轻轻按住他的手,偏过身子,压低嗓音说道:“李长安和他的表兄,死了。我听说,是夜里被人生生的拧断了脖子。那天早晨,李府来砸铺子的人都戴着孝,就是因为这事儿。”

    “什么?”沈云愕然,“你听谁说的?”

    “掌柜的。李府对外说是得了疾症而亡。掌柜的特意吩咐过我,莫往外传。”秦先生松开他的手,“铺子出事后,我们都被赶了出来。掌柜的运气好,在城南重新找到了一份活。我知道那铺子的位置,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多谢。”沈云跟他讨要了吴掌柜的新地址。

    临走前,除了付了饭资,他另外还拿出二十两银票,赠给秦先生。

    后者袖了银票,老泪纵横,连声道谢——有了这笔银子,他不但有了过冬之资,解了燃眉之急,而且也得了点本钱,可以做个游医,不用再沿街叫卖跌打丸。

    与秦先生分别后,沈云只觉得头昏沉沉的。李长安和刘雨星都死了!夜里被人生生的拧断脖子而死!他立马想的是四个字——杀人灭口。

    按照余头收集到的情况,他敢肯定,李长安他们俩绝不会是杀死吴家丽的凶手。但是,他们俩和吴家丽之死,脱不了干系。

    现在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李长安和吴家丽被真凶灭口了。

    没有犹豫,沈云果断的去南城区找吴掌柜。

    据秦先生说,吴掌柜现在已经不是掌柜了。他在一家不起眼的小药铺里当库房管事。待遇也远不如从前。这家铺子是包住不包吃。所以,吴掌柜会在生意清淡的时候,去一家小面馆吃碗阳春面。

    “那家面馆叫做‘四海面馆’。就在他们铺子的那条街尾。”秦先生告诉沈云,“掌柜的每天都去。过了未时,你去那里,准能找到他。”

    沈云一路疾走,在未时找到了四海面馆。

    说是面馆,其实应该是摆在巷子背风处的一个较大点的面摊。总共才三张小桌子,一溜的依墙摆着。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三张桌子空了两张,只有第二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客人。

    他头戴黑棉帽,穿着厚实的青布长棉袍,面朝巷子里,背对着外面而坐,对店老板说道:“老魏,今儿天冷,拿两瓣蒜。”

    “好咧。”店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壮实汉子。他从热气腾腾的大锅后面探出头来,响亮的应了一声。

    没错,是掌柜的。沈云长吁一口气,紧了紧背上的小包裹,快步走过去,在吴掌柜的对面坐了下来。

    吴掌柜正夹了一筷子面往嘴里送。看到他,当场愣住,那一筷子面全掉回了碗里。

    “掌柜的。”沈云轻声唤了一句。

    吴掌柜的眼圈红了,在嗓子眼里说道:“云哥儿……”

    这时,店老板老魏剥了两瓣蒜,用小碟子盛着,送了过来。

    吴掌柜赶紧的垂下眼帘,继续吃面。

    很明显,他不想让老魏看出来,他们俩是认识的。

    沈云见状,索性佯装吃面的过路客:“老板,一碗阳春面。”

    “要蒜不?”老魏问道。

    “不要,多给点热汤。”沈云解下小包裹,随意的放在桌子上。

    “好咧,小哥稍等。”老魏不疑有他,回到大锅后面,麻利的张罗开来。

    这时,吴掌柜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的声音,飞快的说了一句:“茂丰源钱庄,丙三甲九。”说着,他的左手从桌面上推了过来。

    待他缩回手,沈云看到,自己的小包裹边赫然摆着一块两指大小的黑色小木牌。

    他不动声色的用小包裹盖住这块木牌子。

    “东家走了后,又回来找过我。他在那里给你留了东西。你要多加小心。”吴掌柜悄声说完,不再搭理他,自顾自的吃完面,端起碗,将面汤也喝了个精光。在桌面上摆了三枚大钱,大声招呼道,“老魏,走了啊。”

    “吴管事,下次再来哈。”老魏飞跑过来,收了铜钱和空面碗。

    沈云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沉似铁。

    一定是碰到了极大的危险,不然,东家,还有掌柜的也不会搞得如此小心,有如惊弓之鸟。

    先前跟秦先生一起吃午饭时,他只是陪着吃了一碗饭。这会儿,还真是有些饿了。再加上急着去茂丰源钱庄,是以,阳春面端上来后,他风卷残云一般的吃完了,撂下三枚大钱,急匆匆的离去。

    吴掌柜给他的是一枚钱庄的取物信牌。这种牌子是两枚一对的。钱庄和客人各执一枚。认牌不认人。任何人只要拿着信牌去钱庄里,报出钱柜号码,然后,钱庄根据号码取出另一枚信牌。只要是两枚信牌完全吻合,钱庄没二话,将存放在钱柜里的东西原封不动的交还给客人。

    茂丰源是省城最大的钱庄,在各城区的主要干道上都有分号。沈云很快找到了它的南城区分号。

    听说是过来取东西的,伙计直接将人带进了旁边的一间雅间。跟沈云讨要了钱柜号码之后,伙计奉上一碗茶,说了句“请安坐片刻”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他拿了一只半尺见方的四方木匣子回来:“小哥,这就是您的钱柜匣子。”接着,他向沈云展示了木匣子上面的白色封条,“您看好,匣子可曾打开过?”

    沈云答道:“不曾。”

    伙计解下拴在木匣子上的那枚信牌:“小哥,麻烦把您的信牌给小的。”

    沈云将小木牌递给他。

    伙计合上两枚信牌,确定吻合之后,以之为钥匙,一道插进了木匣子正面的锁孔里。

    “叭嗒”,木匣子的盖子松动。

    “小哥,可以了。”伙计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退出雅间,留下沈云独自一人。

    沈云再次叹气,伸手打开木匣子。

    里头只有一封信。用火油封口的信。信皮上面写着“沈云亲启”。正是吴老板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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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被下活了

    沈云撕开信。

    里头是吴老板的亲笔信。

    在信的开头,他先向沈云道歉。因为他治家无方,帏箔不修,给沈云惹了祸事。幸好沈云无事,不然,他唯有以死谢罪也。

    接着,他详细的道出了吴家丽之死的详细经过:

    他的母亲和幼妹动了歪心,乘着他外出进购药材,去武馆找沈云。结果,幼妹吴家丽没有见到沈云,却意外的与李长安、刘雨星这对表兄弟一拍即合。

    吴老太太贪慕李长安的家世身份,欲改变主意,将吴家丽送入李府为妾。

    但是,吴家丽从李长安嘴里得知,鸿云武馆收没有武学天赋的女弟子,心变大了,妄想来年也能考入武馆。

    李长安知道后,骗吴家丽,自己在武馆有门路,不用来年,现在就可以为吴家丽引荐。

    吴家丽信以为真,留下一封书信,偷偷的独自离家,跟着李长安兄弟两个去了鸿云武馆。

    她御下手段了得,且布置得滴水不漏。等吴老太太发觉时,已经是两天之后。

    吴老太太进不了武馆,只得听之任之,心里也妄想着女儿能如信里所言,因此而得一番大造化。

    哪知,美梦才做了几日,鸿云武馆的祁督使大人乘夜将吴家丽的尸身送进了吴家后院。

    吴老太太吓得再次中风,家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还好,家里的老管事是个能干的,赶紧给吴老板报信。

    吴老板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但是,贱民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完全只有接受的份儿。幸运的是,祁督使大人面冷心热,暗地里提醒他:凶手虽然没有找到,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应该是修行之人。此獠心狠手辣,绝非等闲之辈。武馆怕打草惊蛇,也只得暂且将此事压下。

    吴老板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一面与前来问罪的李府周旋,一面暗中做着举家逃走的准备。

    他花重金收买了李府的一个管事。

    半个月后,这位管事突然连夜送出秘信:李长安和刘雨星双双暴毙。他们是夜里,在自己屋里的床上被人拧断了脖子而亡。然而,一屋子的丫头婆子竟然毫不知情。

    肯定是凶手杀人灭口。吴老板没有犹豫,乘着李府那边大乱,按照事先的计划,连夜带着一家老小躲了。

    第二天,李府的人莫明其妙的打上门来。

    不过,知道内幕的吴老板,已经无心应付他们。是以,他舍了铺子和家宅,一直没有现面。

    等事态稍平之后,吴老板悄悄去了一趟吴掌柜的家,一是,他托信得过的老友给吴掌柜新找了一份活;二是,将信牌交给吴掌柜。他相信沈云一定会回来找他的,到时,请吴掌柜务必将信牌转交给沈云。

    最后,吴东家再一次道了歉,并写道,当沈云看到这封信时,他应该已经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了。只要凶手未被抓到,他们一家人就会在异乡隐姓埋名,不敢返回省城。

    他感觉到,武馆里头的水,太深了,提醒沈云也要小心为上。

    沈云读完信,连信封带信纸,一并扔进了桌边的火盆里。直到它们完全烧成了灰烬,这才起身离去。

    没有再逗留,他背着小包裹,径直从南城门出城。回首,他看向高大巍峨的城楼。原来挂在上面的那些人头都不见了。经过一年多的整顿,省城迅速抹掉了叛军留下来的痕迹。

    官道沿途依然有驿馆,只是,沈云因为在城里耽误了半天的时间,所以,为了赶路,头一天,没有投宿,而是赶路至大半夜,选择在野外露宿。

    从第二天起,他才按照计划,在沿途的驿馆投宿。

    前面三天都是顺顺利利的。第四晚,他和往常一样,摸黑练完心法,躺下睡觉。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细碎、轻快的脚步声。

    紧接着,屋子里突然泛起一股子淡淡的梅花香味儿。

    自从练习心法之后,沈云的各项感官都变得越来越敏锐。这股子梅花香味儿若有若无,飘渺不定。如果换做他人,很难发觉。

    迷香!总共是三个人!且都是身怀轻功之人。沈云皱了皱眉头。

    在太师祖的手札里,有不少关于迷香的记载。师父生前也曾多次提及。

    这是江湖人士惯用的下作手段之一。迷香的种类繁多。象这种迷香,当属于上品。

    看来外面的人来头不小。沈云在心里轻哼,悄悄的从贴身戴着的荷包里取出一粒百花玉露丸含在嘴里——师父生前常说,人在江湖行走,防人之心万万不可失。解毒药、刀伤药等都是不能离身的。是以,这次出来之前,他做足了准备,自行配制了这些药,随身带着。

    方子用的是师父传下来的。只是,他的配药水平还差了些火候,配出来的药丸,其效用不到师父留下的那些样品的八成。

    即便如此,他配出来的百花玉露丸也药力不凡,用来对付小小的迷烟完全不成问题。

    然后,沈云双手各夹了三枚银针,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装昏迷。

    大约半刻钟之后,一把尖刀插入门缝里,慢慢的挑开了门栓。

    门,被无声的推开一尺来宽。

    三个精瘦的黑衣人手执短剑,象幽灵一样的闪身进了屋子。

    他们都用黑巾蒙着头,连须发也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

    三人分工很明确:一人打头;一人反身虚掩上房门,守在门口;中间那位则一个挪步,冲到窗前立住身形。

    打头之人看了床上一眼,“桀桀”笑道:“小崽子嫩得很嘛。亏得东家把他说得神乎其神。”

    窗前的黑衣人嘿嘿:“那是咱们的‘梅美人’太厉害,任谁也逃不出……”

    门口之人不耐烦的低声打断道:“啰嗦什么?赶紧的绑了货。”

    “急什么。离跟东家交货的时限还早着呢。”守在窗口的人不以为然,“反正,没有我们的解药,小崽子醒不了。”

    打头的人收了短剑,从腰间解下一根筷子粗的金色细绳:“老二说的对。还是先绑结实了,莫叫煮熟的鸭子飞喽。”说罢,向床前走来。

    沈云心里好笑:谁是煮熟的鸭子!

    当即,右手轻动,弹出指尖夹着的三根银针。

    无声无息的,它们在黑暗里划过三道诡异的路线,最终,分别扎在三人身上。

    三人只觉得左肩一麻,旋即,手软脚软,周身使不上力。

    “当啷!”手中的家伙坠地。

    “扑腾!”三人齐齐倒翻在地。

    “啊……”他们本能的惊呼出口。然而,下一息,皆惊悚的发现自己连吱一声的气力也没有。

    三人也不是菜鸟,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呜呜呜,着了道!被高人隔空点穴了。

    沈云左手仍然紧扣着三枚银针,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摸到火折子,“哗——”,点亮了床头小桌子上的烛台。

    “说,你们的东家是谁?”他走到打头的那人面前,蹲下身子,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黑巾。

    都说,相由心声。这人看着三十出头,长得跟老鼠成精似的,一看就是做惯了贼的。

    “东家……”地上的人声如细蚊,“就是给我们钱,雇我们做活的人。”

    滋——,碰上了江湖老油子。沈云只好再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不能说。坏了道义……”

    沈云“扑哧”笑出声来:“三个老贼,专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敢说‘道义’!”

    地上的人竟然生气了!不再拿眼看他。

    沈云见状,起身抬腿从他身上跨过去,分别扯下另外两个人的黑巾。

    嗬,三人长得挺相像的。应该是兄弟仨。打头的那个面相最老,守门的次之。窗前的最小,也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你们是三兄弟。”沈云在最小的这个面前站定,抬腿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你是老三,是也不是?”

    “小哥,好眼光。”古老三哼哼,“不要问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沈云随手捡起地上的短剑,在古老三的脸上比划着:“我不会问你。我就问你的两个兄长。他们若是不答,或者乱答,每一次,我都会从你的脸上卸掉一样东西。唔,就从鼻子开始好了。”

    他看出来了,兄弟三个的感情不错。尤其是两个兄长挺护着老三的。

    “你!”三兄弟齐齐的怒目而视。

    沈云当着没看见,懒洋洋的又问道:“你们的东家是谁?”

    这回,没有人再说什么道义。古老大和古老三异口同声的答道:“他是个大胖子。”

    “很好。”沈云赞道,“还有呢?莫急,一个一个的说。小爷我别的没有,耐心还是够的。”

    古老大象倒豆子一样的招供:“爷,做我们这行,只认银子,不认人的。我们三兄弟一直都是在南城门外五里的城隍庙接活。谁要是让我们找个什么宝贝或者人,用黄纸写明,折成三角形,过了正午,将之压到庙里的香炉下面,就算是给我们下活了。我们兄弟如果有意接活,会在背面写上工钱、时限和交货的地点,隔天再送回香炉下面。下活的人若是取走黄纸,这趟买卖便成了。他就成为了我们的东家。我们会在时限之内,将东西或者人送到约好的地点。到时,货银两讫,各回各家。这次的东家,我们也只是远远的看到过。他是个高高大大的胖子,四十来岁,看上去象是有钱人家里那些得脸的大管事。”

    “爷,您若是不信,可以去道上打探‘古家三兄弟’。我们三兄弟从来都只管寻人或者寻物,不违道义、不沾血。”古老二补充道,“今儿也是。东家下的活是,寻找他们家负气出走的孙少爷。我们只管把您请回去,交给东家,绝对不会伤您一丝一毫。”

    “这回的东家肯定是骗了我们!”古老三尖叫道。眼前这位行事老道得很,怎么可能会是什么负气离家出走的富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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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闷骚大男孩的香囊,谢谢!

第一二九章 缩地成寸(上)

    “大哥,东家不讲道义,做了初一,也怪不得我们兄弟做十五!”古老三气愤之极。

    “老三说的对!”古老大也道,“老二,你说呢?”

    古老二无力的哼哼,表示赞同。

    沈云心中好笑:说的好象刚刚他们没有出卖“东家”一般。

    古家三兄弟三言两语商定了,顿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古老大报出了双方交货的时间和地点——除夕下午,申时三刻,南城门外的杂树林里。

    古老三用尽气力抻了抻脖子:“爷,现在该给我们解穴了吧?”

    沈云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心里忍不住骂道:遭瘟的“东家”——古家三兄弟完全不知那厮的身份底细。所以,他若想把人揪出来,只能提前去杂树林里埋伏。这样一来,他势必是没法回郑家庄过年了。

    “爷,你不会也不讲道义吧?”古老三又动了一下。仅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动作,他已经涨红了脸,气喘如牛。一旁,古老大和古老三看得分明,心中更加忌惮。尤其是古老大,脸上现出苦色,连连暗道“倒霉”。

    古老二眨巴眼睛,试探着问道:“这位爷,还有什么指教?”

    目光扫过三人,沈云的注意力很快被三兄弟的鞋底所吸引——说是一路跟踪过来,可是,古老大和古老三的鞋底却是干干净净的,不见泥泞。只有古老二的鞋底和他的一样……

    怪哉,古老大和古老三两个走路不沾地的吗?莫非这里头另有玄机?

    心思一转,他冷声喝斥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骗小爷!”

    古老大又是气愤脸:“你!”

    “我们哪有!”古老三委屈极了。

    “爷,为何如此发问?”古老二问道。

    沈云冷笑:“你明知故问!”说罢,抬腿轻踢古老二的一只脚,“你的两位兄弟脚底连泥水都没沾。他们是飞过来的吗?”

    不等古老二开口,古老三抢先答道:“跟踪你的是二哥,又不是我和大哥,我们的鞋底怎么不能是干净的?”

    沈云闻言,心中大吃一惊,暗道:怎么可能?

    这两天断断续续的落着雨夹雪,官道上尽是泥泞。就是驿站里,也只有楼道、长廊和房间里才是干爽的。

    想到仙官大人们能御剑飞行,他不禁心中警铃大作,再次细看三兄弟:莫非是高人不露相,这三兄弟也会仙术不成?

    古老三见他满脸狐疑,赶紧辩解道:“我们兄弟没有别的能耐,就是有样看家的本事,叫缩地成寸……”

    “咳!咳!”旁边,古老大急得大咳,“老三,休要胡说!缩地成寸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是我们的看家本事?”

    “哦……我骗他玩呢。”古老三闻言,矢口否认,“什么缩地成寸?我不知道。对吧,二哥?”

    古老二快被他们俩给蠢哭了,抿紧嘴唇,装死。

    沈云却听进了心里。缩地成寸?他闻所未闻,不过,貌似很厉害呢。心思一转,顿时生出一个主意。

    很明显,三兄弟里,真正拿主意的人是古老二。是以,沈云看向他,松了口:“要我替你们解穴,也不是不可以。”他看着古老二,他松了口。

    古老二很是为难,叫了声“爷”,弱弱的说道:“以后我们兄弟还要在道上混……”他们真不能反水捉“东家”。

    “在下知道三位前辈都是重道义,讲信用之人,怎么可能强人所难呢?”沈云笑道,“在下只是想跟三位前辈下单活而已。”

    古老大和古老三皆愕然。

    “我们兄弟只会找人、找物。”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古老二很不情愿的哼了哼。

    “就是找人。”沈云一本正经的应道。

    “找什么人?”古老三又没忍住,抢先问道。

    “一个大胖子。之前,跟你们下活的那位大胖子。”沈云答道。

    这样也行?古氏三兄弟皆愣住了。

    “他出什么价找我,我出双倍的价找他。”沈云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冲古老二扬了扬。

    后者略做犹豫,旋即,咬牙应道:“这活,我们接了!”

    沈云又道:“不过,在下尚有一个难处,想请三位前辈帮个忙……”

    次日清晨,沈云退了房,直奔驿馆后面的一个偏僻小土坡。坡顶,古氏三兄弟如约等候在那里。出人意料的是,他们还带了四匹马。也不知道一夜之间,他们从何处弄来了四匹好马。

    “先回南城门。”汇合后,古老二说道。

    沈云点了点头。

    昨晚,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终于达成协议:沈云出三倍的价钱;古氏三兄弟为沈云引路,但不参与对大胖子的伏击,另外,他们用缩地成寸术接送他在省城与永安县城之间往返;双方都要对此交易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泄露。

    为什么不直接叫他们送他回郑家庄呢?这是沈云特意留的一个小心眼。师父生前不只一次告诫过他,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洪伯一家人的性命不是儿戏。

    四人打马疾行,在下午时分赶到了南城门外。

    没有进城,沈云被带进了附近的城隍庙。

    庙里空无一人。古氏三兄弟先是给城隍爷上了香,然后,古老大去查看香炉下面,有没有新生意上门。而古老三则是嚷着“冷死了”,搓着双手直奔庙后,说是要烧口热水,先暖暖身子。古老大闻言,说了句“我和你一起去”,跟了上去。

    古老二似乎是累了,走到一个背风的角落里,冲沈云招手:“沈兄弟,时候尚早,先过来歇一歇。”

    沈云点头应了一声,走过去,和他一样,也盘腿坐下,默背心法口诀,恢复体力。

    今天若不是有心法口诀相助,他肯定会被古氏三兄弟落在路上。

    他是在鸿云武馆才学的骑马。骑术只能说是凑合,不能与古氏三兄弟这样的老手相比。是以,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已然到了极限。

    但是,出发之前,古老二说得很清楚,他们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到南城门。不然的话,又得往后推一天。而要想如期赶到,这一路,他们只有在中午的时候才能稍微歇一歇。

    沈云唯有咬牙硬撑着。

    又扛了一个多时辰,他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纵是咬得一口钢牙“咯吱”作响,也在马背上坐不稳了。

    此时,四匹马也是大汗淋漓,气息粗重。

    沈云以为古氏三兄弟会停下来,歇一歇马。不想,古老二却带头冲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反而跑得更快了。

    转眼之间,沈云便被落下数个马身。

    “沈小哥,磨叽什么呢!快点跟上!”吴老三回头,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你要是跟不上,自己误了事,可不是我们三兄弟不讲信用。”

    他们分明是存心的!

    沈云一分心,身形大晃,险些从马上背上摔下去。还好,他反应快,伏下身子,双腿死力的夹紧马肚子,出了一身冷汗,总算是坐稳了。

    然而,经此一遭,他又被古氏三兄弟落下了好几丈。

    这样硬撑着,不是办法!沈云趴在马背上,心思转得飞快。突然之间,他想到:每每练功之后,默背心法口诀都能快速恢复体力。也许此时也管用,我何不一试?

    于是,他敛神,开始默背心法口诀。

    竟然真的管用!一遍心法口诀之后,已然失去知觉的双腿终于象是找回来了,又麻又痛。同时,腰背间也有了一些力气。

    沈云大喜,再接再厉。如此背了三遍心法口诀,他的体力便恢复了一大半。但是,似是到了极限。再背口诀,就不管用了。即便是这样,他也满意得很,打起精神,渐渐追上了古氏三兄弟。

    此后,每当体力不支时,他都会默背心法口诀。且每次都一样,三遍恢复大半的体力。

    如此一来,虽然仍然很辛苦,但至少能跟上古氏三兄弟,任他们如何途中陡然加速,也别想甩开他。

    到了正午,一直跑在最前面的古老大终于停了下来——他不得不停。因为他骑的那匹好马被累得口吐白沫,再也跑不动了。

    “胀死老子了。”他扔了马,象只猴子一样,嗖的钻进了路边的林子里。

    古老二也下了马:“歇一刻钟。”

    “沈兄弟耐力不错哟。”古老三冲沈云竖起了大拇指。

    “前辈过奖了。”沈云牵着马走过去,和他们兄弟一样,也选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来歇脚。

    “我古老二就服有本事的人。”古老三热忱的将手里的白面饼子扯下一半,分给他,“能骑马跟上我们兄弟的人,不多!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接触了这么久,沈云早就看出来了,这位是被两位兄弟护得好,养成了单纯的性子。是以,他大大方方的接过白面饼子,道了声谢,和古老三一样,也大口的吃了起来。

    旁边,古老二见了,也换了称呼,道声“沈兄弟”,问道:“我看你的骑术并不精湛,是新学不久吗?”

    沈云微愣。他没有想到,古老二也接受了他。

    “哦,我是上个月刚学的。”

    “你很能吃苦。”古老二赞许的点点头,“能吃苦的人,往往心正。”顿了顿,又道,“我们三兄弟也是吃尽了苦头的。”

    原来如此。沈云恍然大悟。

    很有意思。一刻钟后,古老大又从树林子里钻了出来。还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荒郊野外的,他从哪里找来的好马?沈云心思一转,立刻明了:看来,所谓的要回南城门,才能用缩地成寸术,十之八九是古氏三兄弟撒的谎。他们肯定能随时随地施展此术。

    不过,他表示完全能理解。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换作是他,也是一样的。

    歇过之后,四人继续赶路。

    古氏三兄弟还是在前头打马疾驰,但是,他们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不但不再刁难他,而且与之称兄道弟,时不时的说笑一二。尤其是古老三,还热心的指点了他的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