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血刃全文阅读 第18分节

第六十六章一条道走到黑

    合适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甚至留下他亲笔画押领取的箭矢,让陈应百口莫辩。陈应进行换位思考,也感觉自己罪无可赦!

    刘忠直逃离灵州时,陈应并没有慌张,事实上他当时吃定了杨则和杜善果会帮自己。三人联手炮制出了刘忠直索贿不成,负气栽赃的假象。

    因为杨则和杜善果是君子,陈应可以欺之以方。杨则和杜善果二人都非常清楚,陈应在灵州的能量。

    《中庸》有云,凡为国家天下九经,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自隋末以来,手握兵权的将领,几乎权同春秋的诸侯。降而复叛,叛而复降已经是常态了。刘忠直在刁难陈应的时候,杜善果也好,杨则也罢,他们都看到眼中,是非已经有了公断。在这个时间,就算陈应想反,他们也会极力安抚,而不是像刘忠直一样极力打压。

    所以当陈应向二人提出三奏书之事宜,二人毫不犹豫的就赞同了陈应的提议。

    陷害他的敌人准备非常充足,根本不给陈应反驳的机会。

    在高平县衙门前厅,陈应坐在桌前。尽管腹内空空如也,满对佳肴,陈应却半点胃口全无,酒是名酒竹叶青,色泽碧绿,芳香醇厚,然而倒入陈应的口中,却入烧刀子一样难以入喉咙。陈应满脸苦涩,可是他的心里则更加苦涩。

    事实上这场阴谋背后的主使者并不难猜测,不是梁师都,就是义成公主,其他人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这个迫切的动机。

    陈应的意外崛起,打乱了突厥人扩张的节奏,同样弄得梁师都狼狈不堪。无论突厥还是梁师都,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短时间内他还不想离开大唐这个靠山,事实上他还真没有跟大唐叫板的本钱。

    陈应其实并不相信李渊会看不出这是栽赃陷害之计。如果李渊连这点浅显的伎俩都看不穿,恐怕有负他的威名。

    当然,陈应现在还猜测不透李渊会如何对付他,如果此时李渊已经猜忌他,那么他就算不想犯,李渊也会逼反他,因为时间越是推移,他的实力只会增加越大。如果李渊不猜忌他,那么事情就皆大欢喜。

    谁活着都不容易,说到底,满世界的辛苦就是为了糊口,谁都不例外。这是陈应来到这个世界上感触最深的一句话。

    陈应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加苦恼,真正原因是他想要的更多。除了可以活下去,陈应还想要尊严、自由。

    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陈应感觉没有半点安全感。在封建社会中,贵族就代表一切,捏死他就像捏死一个蚂蚁那么容易。

    陈应不想这么死得无声无息,但是他此时也没有反抗的本钱。每一次出现选择的时候,陈应总感觉比战场厮杀更要为难,有一条路,哪怕是通向悬崖的路,那也只好继续地走下去。可是当前方出现两条路时,该如何抉择便是一件大大折磨人的事了。

    陈应此时的选择其实不多,一是认命,放弃反抗,交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李渊处置。或许李渊不会杀他,或许他会死得很惨。要么反抗,可是反抗的话,会有很多人会死,或许他会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尤其是现在,陈应并不是一个人。他有一个家,尽管这个家里还没有女主人,但是跟着他吃饭的却有十数人,而且如今灵州三军,一旦自己被为叛贼,那么很多人的命运就会改写。

    陈应看似两条选择之路,事实上两条路都殊途同归,这让陈应的抉择就将变得更加困难。

    自己该如何决择?

    成了陈应心中最茫然的问题。

    就在陈应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在他身边有一个人坐了下来,一阵熟悉的香气传来。

    陈应抬头,看到了何月儿一脸妩媚的脸。此时何月儿将手支在下巴上,还颇有兴致的上下打量陈应。

    陈应被何月儿看得非常不舒服,不知道怎么的,陈应望着何月儿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公主殿下让你来的?”

    自从何月儿可以毫发无损的潜入灵州城总管府,现在他出现在高平城,陈应反而没有意外。既然何月儿敢只身远身,只以证明她有实力自保。

    何月儿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堂堂让突厥人闻风丧胆大将军、灵州总管此时居然一副小女儿态,不知道会不会让人笑掉大牙?”

    陈应无奈的瞟了何月儿一眼道:“想笑就笑吧,反正笑又笑不掉块肉!”

    何月儿感慨道:“看来,陈大将军遇到的事情,很是棘手啊!”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官职越大,责任也越大。这次我总算看出来了,这人哪还必须要信命,阎王爷让你五更死,绝对活不到天明!”陈应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什么破事都往我身上跑!我说我是冤枉的,你相信吗?”

    何月儿微微一笑道:“我信,公主也信你,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我和公主,我们代表不了天下人!”

    陈应道:“是啊,或者我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何月儿道:“这可不像你,你想得太多了,人还是简单的点好!你不是喜欢简单粗暴吗?谁让你不痛快,你弄死他啊!”

    “弄死个屁啊!人家马上就会弄死我了。”陈应没好气的道:“我倒是想弄死处罗可汗,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也想弄死梁师都,我想挖出他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我想……”

    陈应并没的把话说出来,突然疑惑的道:“你来高平做什么?”

    “做什么?你还好意思说!”何月儿翻了白眼道:“公主很担心你,怕你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陈应皱起眉头:“公主的意思是!”

    何月儿道:“你该回长安了!”

    “回长安!”陈应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好,我跟你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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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美人心计

    从灵州到高平,再从高平到长安这一路差不多两千里,连续赶路的第三天,距离长安还有五十里时,陈应都有些吃不消了,大腿内侧血肉模糊,其实不用看,陈应也知道内衣已经贴到肉上了。

    最让陈应意外的还是何月儿,她从长安先到高平,然后又高平返回长安,这一来一回两千多里,比陈应从灵州到长安还要远上一些。然而何月儿却不见一丝疲态。在这个时候,陈应仔细打量起何月儿起来。

    陈应也不是没有见号称天生马背上的突厥人,特别是突厥美女,长得都跟牲口一样。不仅皮肤粗糙,而且由于长时间骑马,臀部异常大,仿佛如同一个磨盘。陈应对于那些大臀女人,总感觉倒胃口。

    看何月儿的骑术,丝毫不亚于那些突厥女人,甚至有过而不及。不过何月儿的臀部虽然也不小,但是绝对没有那些突厥女人过份。何月儿也是美女,这毋庸置疑。

    不过她的美丽,不同于李秀宁。李秀宁身上透出来的那种郁郁芳华的气质,有一种慑人心魂的异样魅力。何月儿美则美矣,终是媚气太浓,尽管风餐露宿,容色竟然不减分毫。

    发现陈应在偷偷看她,何月儿却似笑非笑,一双亮晶晶的美眸深邃而迷人望着陈应:“陈郎君,你是不是想跟我欢好?”

    “噗……”听到这话,陈应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如果在陈应所处的那个时代,偶尔遇到搭讪的美女,也只会含蓄的说“约”,陈应实在没有想到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居然会遇到如此开放的女人。

    陈应还真不是什么厚脸皮的人,被搞得措不及防,给何月儿一逗,嫩脸皮子就涨红起来。

    “格格……”如同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响起,陈应这个时候也明白了。

    被耍了。

    陈应悠悠一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何月儿却不想轻易这么放过陈应,继续道:“只要进了长安城,陈郎君可就没有机会了哟!”

    陈应被逼急了,咬牙切齿的道:“怕个鸟!”

    陈应左右打量官道,见视线之内并无人烟。

    然而何月儿却身子语气郑重的道:“还没有恭贺陈郎君呢,封爵武功侯,官封总管,陈郎君这些天来,可庆贺的事情着实不少呢。”

    陈应早就知道何月儿这个女人不简单,可是仍旧被何月儿姿态转换自如,一时反应不过来。

    陈应敛容严厉的说道:“又什么值得可喜可贺的,这个开国县侯又算得了什么,官爵越大,风险越大,只怕朝中已经有人容不得我了。”

    “朝中宵小之辈,还奈何不得郎君!”何月儿道:“只是太子殿下……”

    何月儿将这段时间太子与李渊相斗的事情,向陈应娓娓道来。

    陈应道:“诗云,我投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太子殿下仁义,陈应以仁义还之!”

    得知李建成重病在床,陈应心中也有些着急。难道因为自己这个异世蝴蝶的出现,李建成的命运轨迹已经受到了影响?

    何月儿凝视着陈应的眼睛,“你准备先去见公主吗?”

    陈应点点头。

    何月儿摇摇头道:“我不建议你先去见公主,而是先去见太子,陈郎君是东宫属官,也因太子殿下而扶摇直上,若是此时与太子殿下划清界线,就会让人以为陈郎君无情无义,难道,这样对陈郎君真是一件幸事?”

    陈应的心仿佛给何月儿的目光扎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依姑娘所言,陈应要如何做?”

    “诚心诚意去东宫拜会!”

    瞬间,陈应懂了。此时由李秀宁出面,恐怕会适得其反。因为李秀宁已经嫁为人妇,李渊也是一个要脸的人。李秀宁不出面还好,一旦出面,只会更糟糕。还以灵州那些兴建的钢铁厂、煤矿和盐矿,里面的利润实在太大。陈应一个人根本吃不下。

    就比清水沟的高炉,理论上一天产能两万斤,就算实际上达不到设计产能,至少可以做到一万六七千斤,就算以一万六千斤计算,每年可以生产五百八十四万斤钢铁,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钢铁一斤就可以卖百钱,所产生的价值就是五十八万四千贯,如果工匠技术熟练以后,陈应可以肯定一年的产出应该不低于六十万贯。如果将来再扩大生产,做到一百万贯也没有可能。

    要知道,李渊自太原起兵,从崔氏等门阀手中借到了大量钱财,其中共约一百七十万贯。因为有这一笔钱财,唐军自起兵开始,就不用像其他反王一样,依靠劫掠富户壮大自己。因为有钱,李渊才可以邀买人心,唐军也可以创下仁义之师的名声。

    只要陈应在灵州的布置完成、钢铁、盐和煤炭,这一系列的产值就会超过一百二十万贯,哪怕因为这一笔钱,陈应怀其壁其罪,就有了必死的理由。

    人握人财军,我心既帝王。

    如果李建成拥有庞大的财源,那么将来的斗争中,李建成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想到这里,陈应已经知道他怎么做了。跟随何月儿进入长安,随即陈应立即返回陈应,陈应不顾红袖、绿珠和兰儿等人的惊呼,立即在府中写下了三份股份转让契约。在这个时代的人送礼,还只局限钱和物,陈应送礼,就直接将灵州的产业与太子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应带着这三份契约,径直去了东宫。

    “门下陈应拜见太子妃!”

    隔着珠帘,陈应看不清郑马音的样子。只是听到郑观音淡淡的道:“陈将军免礼!”

    陈应将怀中墨迹刚刚干的三份股份转让契约递给了一边侍候的宦官。小宦官接过之后,又转递给了郑观音,郑观音看到是三份三成份的契约,微微一怔:“陈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陈应道:“门下在灵州发现一个庞大的铁矿,还有盐矿、石炭矿,门下欲在灵州开发这三个矿山。据门下推测,这个铁矿一年可以产值百万斤铁!”

    郑观音本想拒绝,然而又想到如今郑氏的产业大部分都在王世充的控制之下,太子需要打赏臣下,迎来送往,东宫的花销也不少。陈应想让太子李建成充当他的保护伞,这点郑观音也看出来了。

    “安心做事就好,提这份子做甚!”突然郑观音一愣:“你说,一年产多少铁?”

    陈应道:“回禀太子妃,至少百万斤。”

    饶是郑观音出身于荥阳郑氏,豪门贵女,可是此仍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百万斤铁,价值十万贯。虽然郑氏有十万倾田,大量的店铺和房业,一年的收益也不下十万贯。但是对于一个铁矿东宫一年可以分到三万贯的钱财,也颇为动心。

    郑观音对陈应的印象突然变成好起来:“陈将军是一个有心的,这份子本宫就收下了,太子殿下念叨将军甚久,你去拜见太子殿下吧!”

    “门下遵命!”陈应躬身后退。

    当然,陈应更加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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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莫须有

    陈应看到李建成的时候,也被李建成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见此时的李建成脸色蜡黄,毫无血色,而且眼窝深陷,瘦得皮包骨头。从何月儿口中得知李建成,因为李渊要处理陈应,从来平息突厥人怒火,李建成不顾李渊的反对,暗中串联朝中亲太子系的势力,搅合黄了李渊暗中指使御史弹劾陈应的问题。

    李建成不仅仅是跟李渊闹翻了,而且更加严重的是引得李渊的忌惮,在李渊一力降十会的打击下,从此李建成得了心病。

    可是看到李建成如今这副模样,陈应心中暗暗愧疚。就在陈应欲向李建成施礼的时候,突然李建成扭头望向陈应,四目对视,李建成眼睛闪烁着一股摄人心魂的精芒,陈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李建成的回光返照。

    李建成慢慢坐了起来,周围的小宦官却不慌不忙,关门的关门,端水的端水。在陈应目瞪口呆之下,李建成缓缓用毛巾,洗把脸,恢复了原本白皙而红润的皮肤,至于李建成眼窝深陷,也是用鱼胶弄出来的假象。

    李建成擦干净手,舒服的伸伸懒腰:“这个哪,就不能躺下来,只要躺上一天,这骨头是软了,躺上十天半月,人就废了。”

    陈应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殿下,你是怎么骗过宫中御医的?”

    “用钱啊,每个人都有一个心里合适的价码!”李建成淡淡的笑道:“只要钱给够,他们自然可以诊出本宫的顽疾!”

    陈应暗暗咂舌,这老李家的可真没有几个好人。原本以为李建成是一个憨厚的人,谁曾想他也会演戏。事实上李建成不仅会演戏,而且政治手段非常厉害。秦王府兵强马壮不说,而且谋士如云,但是在玄武门之变前夕,李世民仍旧被李建成打压得非常惨,最终不得不上演中毒的苦肉计,差点把自己毒死。

    “殿下没事就好,门下给殿下惹祸了!”陈应有点心虚的道:“门下在灵州被人三番两次陷害,如今不得不向殿下求救,请殿下活我!”

    李建成若有所指问道:“你怕什么?”

    陈应道:“门下用项上人头作保,门下绝对没有派人刺略阳郡公,可眼下略阳郡公在高平遇刺,门下这可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建成道:“你说你没有派人刺杀李道宗,你有证据吗?”

    “证明,这还真没有,”陈应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如果门下要是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清白就好了,这话要是说回来,不是门下吹牛,门下要是真想弄死略阳郡公,容不到他活到现在!”

    “你呀,也成是一个不省心的!”李建成摇摇头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没有圣旨私自返京,除了多给人家一个口实!”

    陈应装作一脸惶恐的样子道:“臣是真怕啊,战场之上的明刀真枪,臣还真不怕,可是这暗箭难防。”

    “灵武三大盐湖,年产十万石盐,这里面牵扯了多大利益,你难道不知道?”李建成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们不陷害你,还会陷害谁?”

    陈应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横空出世,阻碍了突厥驱狼吞虎之计,也阻碍了梁师都统一天下的美梦。看样子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陈应道:“难道说,陷害门下的人来自长安?”

    李建成指着陈应恨铁不成钢的陈应:“你呀,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知不知道,灵州是谁家的地盘?”

    陈应莫名奇妙的道:“谁家的?”

    “武陵公!”

    陈应此时更加疑惑不已。

    李建成道:“前朝初立,突厥人犯边,杨坚命左卫将军元胄任灵州总管,元胄自小时候就英勇果敢,练就了多种武艺,美髯虎须,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突厥人也非常怕他,于是元胄便在灵州置田创业。”

    西魏八柱国之一的元氏,事实上核心控制区域就是灵州,灵州的盐和铁,几乎八成都是被元氏把持着,陈应到底灵州之后,不仅挖煤,而且还准备建造钢铁厂,这就犯了元氏的忌讳。

    元氏如今家主叫元怀景,与李渊幼时关系非常亲密,大唐初立时,元怀景向李渊献精铁十万斤,钱二十万贯,李渊便封元怀景为武陵郡公。官居光禄寺卿,光禄寺虽然不是什么实权部门,相当于后世的政协,此时元怀景就官居光禄寺卿。

    ……

    元怀景先是买通刘忠直陷害陈应时,李渊就察觉了元氏在里面搞鬼,哪怕没有陈应的奏折,刘忠直也活不了。因为李渊恨刘忠直的屁股坐歪了。事实上灵州,还真不是什么新纳之地,灵州自古以来就是一块风水宝地,不仅产铁,而且还产盐,盐和铁和古代,那可以一级国家战略物资。

    李渊作为皇帝自然不会让元氏继续把持灵州的铁和盐,李渊想收回灵州的盐铁控制权。然而没有想到一次陷害不成,没有想到元氏居然刺杀李道宗,阴谋嫁祸陈应的时候。

    李渊这个时候,已经动了真怒。

    夜色深沉,已经到了子夜时分。李渊坐在御书房的御座前,眯着眼镜看着奏折,突然脚步轻轻的响起。李渊没有回头,在这座皇宫之中,能进来的都是他的近信。

    御书房的蟠龙柱前,突然出现一股若无若有的微波波动,慢慢的浮现一道人影。李渊看到这一幕,并没有惊讶。事实上,这是李渊的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

    鱼彦章是鱼俱罗的儿子,在《说唐全传》开隋九老,鱼俱罗和罗艺、杨素、贺若弼、韩擒虎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其他都为虚构。鱼俱罗在隋末被杨广所杀,鱼俱罗的儿子鱼彦章却没有因而诛连,不过却被抄没家产。李建成建立唐朝,偶然得到鱼彦章居然以杀猪为生,顿生怜悯,收其为监门卫掌固。不过李渊见其身手高强、精通五行遁术,便擢升其为左监门大将军。

    鱼彦章不仅可以在微弱的光线内凭空消失,在黑夜中更是如鱼得水。名义上左监门卫是掌握宫禁的禁卫军,事实上左监门卫监察的却是整个长安城。此时左监门卫的功能,类似于后世大宋皇城司,明朝锦衣卫,只不过编制和能力要差上很多。

    李渊淡淡的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鱼彦章躬身道:“回禀陛下,元氏并无异动!”

    李渊皱起眉头道:“并无异动?”

    鱼彦章道:“元氏在长安城外一十七处田庄,蓄养的一千三百余名私兵,皆无外出,长安城内一百零九名元随扈从,也未离开长安!”

    李渊道:“这不可能吧?除了元氏,谁还有这个实力?”

    鱼彦章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政治就是这么简单,说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也是。说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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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太子殿下,你难道不感觉此事透着蹊跷吗?”

    “蹊跷?”李建成虽然才刚刚而立之年,然而由于日夜操劳,须发皆染白霜,就算对旁人说他四十,也大有人相信。李建成的浓眉渐微蹙,看着烛下的陈应,一副忧虑重重的问道,“什么蹊跷?”

    “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陈应虽然卑微,不足为虑!”陈应愁眉不展的说道:“但是,陈应,却是太子殿下门人,元氏栽赃嫁祸陈应,得罪国之储君,恐怕得不偿失,抄家县令,灭门令尹,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李建成走到近前低声问道:“你是怀疑秦王?”

    “不可不防”陈应说道:“门下掌灵州之兵,万五精锐,虽然不及大唐兵力的一成,但是,这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开端,若是门下可以掌兵,东宫属官甚众,纷纷外放掌握兵权,恐怕有人是会着急的。”

    “说到这事,没想到你也能敏锐看到其中蹊跷。”李建成轻叹一口气,“秦王倒是天性淳朴,可是秦王府,特别是长孙无忌可不是安份之人,秦王为争夺储君之位的实力,只是圣心难测啊……”

    当陈应听到居然是元氏为夺回属于元氏一族的铁矿和盐矿,顿时决定反击。然而,陈应在朝廷半点势力皆无,要想反击元氏,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是若借太子李建成之势,那么肯定就不一样了。

    虽然说元氏为关陇贵族集团的八柱国之一,关陇八柱国任何一家可都是庞然大物,关陇贵族之间相互联姻,结成了根深蒂固的利益联盟,一损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李建成真心想要对付元氏,也要三思而后行。

    要想借李建成的势,其实也并不容易。本来李建成就不是轻易能糊弄的人,谁对他有利、谁对他有用,他心里最是清楚。

    但是李建成心中也是逆鳞,那就是国之储位。虽然说李建成不想承担杀弟的恶名,可是要对付李世民的爪牙,李建成心中却没有半点负担。当李建成听到陈应的话,顿时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

    灵州虽然产铁,当然也产盐。不过,由于技术和生产力的限制,灵州的盐和铁产量都不算太高,十万斤铁,也不过五十吨,也就是一辆重卡可以拉着就走的重量。这应是元氏数年的积累。为了这么区区数万贯钱财不惜得罪他,到底值不值?李建成也曾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终于明白了,元氏栽赃陈应,表面上是为了灵州之盐铁,可是暗地里则是对李建成掌握兵权的攻击。

    至于陈应的野心,李建成倒没有想过。陈应他身为东宫新贵,要说有野心,最大的野心也是成为中兴名臣。

    他倒是不担陈应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可以看出。大唐已经平定了西北和巴蜀,又坐拥河东、关中之地,二十余万甲兵,挥师东进,出关征讨王世充和窦建德,乃是迟早之事;

    毕竟陈应要在这个体系成长起来,需要长时间积累资历与人望,要是陈应数十年后也能成为一镇节帅,李建成甚至觉得君臣二人都能青史留名,当为一段更出彩的佳话。

    这就是年龄小的好处,陈应的年龄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野心。灵州虽然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却是四战之地,如果没有关中的钱粮支持,灵州根本没有办法自给。

    看着李建成露出凝重的神情,陈应道:“百年之前,元氏一族还是庞然大物,可是现在他们却是……”

    李建成道:“却是什么?”

    “一头大肥猪!”陈应笑道:“元氏百年,积攒的钱粮,可堆积如山,他们有人、有粮、有田,只要宰割元氏,就可以肥了朝廷。破家县令,灭门令尹,除掉元氏,钱粮可得超过百万。”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

    李建成却郑重的道:“这话你也就在本宫这里说说,出了门,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有件事门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情,你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李建成笑着问。

    陈应压着声音说道,“今上把右卫率改编为定远军,是为猜忌。”

    李建成眉头陡然一骤,点点头:“确是如此。”

    陈应又道:“若是门下被元氏诬告成功,那么谁最有可能接任灵州总管之职?”

    李建成道:“这……”

    就在这时,陈应冷冷的道:“殿下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

    “你是说?”

    说到这里,陈应不再言语。

    话说到五分,剩下的事情让李建成考虑。

    对于李建成而言,眼下最大的重心,其实还是与秦王的斗争。李建成自然不甘心失败,作为太子,一国储君,李建成非常清楚,他若失败,杨勇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身死族灭,连累子孙。

    李世民不单有争夺东宫之位的实力,也有争夺东宫之位的野心。也早就为争夺东宫之位有所行动,且颇有成效。

    元氏栽赃陈应,绝非没有原因,至少当前看来当今圣上也有意用秦王来平衡东宫的势力,陈应或放只是一个试探。

    对于老百姓,皇帝高高在上,绝无人敢反抗,事实上这世间就没有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力。至少在立储的问题上,当今圣上就无法任着性子来。要是强行将秦王推上东宫之位,太子党与朝中其他派系即使未必敢集体罢工,但是暗中阻挠一二就足以使局势往更坏的方向发展,甚至可能使政令连皇城都出不了,更不用说将天下局势掌握在一人手中。

    李建成的思想,被陈应故意带到一个误区。他越是这样想,越感觉可能。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切莫与任何人说!”李建成严厉的道:“你要记住,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

    陈应知道李建成心动了,但是构陷元家并非易事,但是一旦偷鸡不成并且事情败露就是大祸,李建成不可能不小心,也不可能不跟韦挺等心腹商量就用此策。

    在陈应走后,李建成顾虑重重,与郑观音商议对策。

    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郑观音刚刚拿下陈应献上重礼,每年至少三十万贯的份子钱,这些钱足以让任何人发狂。郑观音道:“陈郎君所说没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今日若陈郎君受难,殿下不施以援手,假以时日,东宫门下,谁还肯为殿下极力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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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此处无声胜有声

    李建成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郑观音心里非常焦虑,郑观音担心陈应倒不是因为男女私情,而是因为巨大的利益。

    按说郑观音出身荥阳郑氏,关东七宗五望之一,寻常些许钱财根本打动不了她。但是陈应却是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让人无法拒绝。以灵州的产出为例,三成的份子仅铁矿每年的收益至少在十八万贯以上,再加盐和煤,至少每年收益会在二十万贯以上。

    要知道唐朝的铜钱价值极高,如果说铜钱没有太直观的感觉。如果折算成后世的价格,肯定高得吓人。贞观年间一斗米只卖五文钱,通常一贯钱折合一千文铜钱,也就是说可以买二百斗米,十斗为一石,即是二十石,唐代的一石约为五十九公斤,以今天一般米价两块五一斤计算,一贯相当于人民币五千九百元的购买力,二十万贯则相当于十一亿八千万元人民币。

    十一亿八千万元人民币的财富,估计没有几个人不会动心,如果是每年收益这么多钱,恐怕连圣女也会瞬间变成荡妇。

    李建成似乎没有看到郑观音眼中的焦虑,沉默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观音,你出身门阀,自然是知道门阀的能量!”

    郑观音微微一叹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感觉可惜!”

    “可惜什么?”李建成感觉有些莫名奇妙,疑惑的望着郑观音道:“什么可惜!”

    郑观音依依不舍的将带着体温的三个股份契约递到李建成手里,李建成并没有打开,而是望着郑观音道:“这是什么东西?”

    “殿下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郑观音出身门阀更知道门阀的恐怖之处。杨广死后,皇泰主杨侗追谥杨广为明皇帝,庙号世祖,夏王窦建德追谥杨广为闵皇帝,李渊则追谥杨广为炀皇帝。根据《谥法》说,“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好大殆政曰炀,薄情寡义曰炀,离德荒国曰炀。”

    也就是说,杨广这个“逆天虐民、薄情寡义、离德荒国、好大殆政、去礼远众”的骂名是已经跑不掉了。

    事实上呢,杨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郑观音和李建成都非常清楚,杨广事实上并不是这么一个人,首先他是一个明君,也是一个有为君主,改革政治,加强皇权,废除九品中正世袭制,开科取士。

    同时杨广还是一个仁慈的君主,他更定刑律,废除酷刑。定刑法为五等,一曰死刑,二曰流刑,三曰徒刑,四曰杖刑,五曰笞刑。其余诸如弃市,宫刑等刑法尽皆取消。他还颁布均田制,实行与输籍制,富民强兵。

    然而事实上,隋朝却在杨广手中二世而亡,这是无可争议的问题。无论给杨广增加多少恶名和非议,事实上都是因为政治需要。杨广最直观的问题,就是把天下间的门阀得罪了一遍,于是乎天下门阀群起而反,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几乎都是各大门阀暗中支持,或者直接甩开膀子直接上。

    拥有盛兵百万,地跨万里的大隋在一夕之间轰然倒塌,这不是不说门阀的能量实在是太大了。

    李建成悄悄打开这三封契约,饶是是他城府极深,也按耐不住,脸色瞬间大变:“这……这……这……”

    “这是陈郎君送来的!”郑观音望着这三份契约,心中无比酸涩。她就好比一个绝世美女,突然获得可以青春永驻的神丹妙药,刚刚拿到手中,还没有来得及服用,就被人一把抢走。

    李建成此时在心里也掀起了惊天骇浪。

    二十万贯的收益,就像一个烙铁一样,刺激着李建成的神经。他纵然贵为太子,国之储君,可是对于二十万贯也感觉欲罢不能。

    用这一笔钱,可以买下五六万匹战马。

    可以买下二十万余头牛。

    可以买下一百万只猪。

    可以买下三百万只羊。

    也可以买下一百二十万柄刀或剑,可以买下六十万张弓,可以买下三万套铠甲,以每年支出八千钱养活一名士兵计算,这笔钱可以养活二十余万军队。可以从无到有武装十万军队。

    李建成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收了吧!”

    郑观音微微一叹,拿着这份契约,就朝火盆里丢去。

    就在郑观音准备脱手时,突然感觉手中一轻。手中的三份契约不易而飞,郑观音抬头一看,不解的望着李建成:“不是要烧了吗?”

    “不是烧,而是要收了!”李建成淡淡的道:“如此天赐良机,不取,苍天必然厌之!”

    郑观音听着李建成轻松的语气,听他言下之意,根本就不担心元氏的反扑,吃惊的问他。“殿下,你可要想清楚。”

    “本宫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李建成道:“父皇一直担心本宫会架空他,把他架空成一个太上皇,他这个时侯打压本宫,不过是父皇恋栈不去。”

    李渊的心思,其实很多人都看得明白。李渊的精力不济、日见衰老,但是他不甘心朝中大权在他死之前就早早都落给素李建成。他重赏李世民,甚至不惜封李世民为尚书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这样以来,尚书左仆射裴、尚书右仆射刘文静都成了李世民的下属,此时李世民的权柄大盛,已经成了事实上的宰相,而且是掌握三省,控制六部的实权宰相。李渊此举的用意无非是利用李世民架空他。

    造成这种局面的直接结果就是,李世民对李建成犹为敌视。李渊一日不放权,但不代表李世民就有一天的耐心。

    虽然李建成不大可能做出弑父夺权的丑事出来,但是只要将李世民这颗钉子彻底砸平,李建成还是不介意的。

    以前,李建成害怕手足相残。但是现在,陈应的这三个契约,让李建成看到了希望,不用担心了。

    他知道李世民也是聪明人,只要自己可以打破二人之间的平衡,李渊同样也无可奈何。

    李建成道:“二郎所依仗着,无非是兵权。陈应可为将才,以薛万彻,左卫率杨文干,分别总管泾州、庆州、灵州,这就等于掌握了长安西、西北和北方的兵权,特别是泾州之兵,一旦需要出动,最多二天就可以抵达长安城下,应付突发事件。

    然而,朝廷给泾州的编制实在是太小了。只有区区五个团,一千五百府兵,李建成原本并没有钱,现在他有钱了,就可以扩充兵力,甚至再重建一个装备精锐,齐装满员的右卫率。

    “你真是跟以往大不一样啊,变成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主。”郑观音微叹的说道,没想到李建成能看透其中的微妙,心想自己这些年来的苦,总算是有人知道的,她手撑着锦榻有些吃力,想坐下来,李建成突然搂住郑观音的娇躯。

    此处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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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非礼勿视

    陈应很是开心。因为他发现从李建成那里,得到非常多的信息。最重要的是李渊,并没有忌惮他。

    说来也可笑,李渊也是经过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他会忌惮李密、忌惮窦建德,忌惮薛举,却唯独不会忌惮陈应。道理很简单,年轻是陈应的优势,让人很自然的忽略了他那颗两世为人的心。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厌恶和感到恶心的人正在对你指手画脚,而你却只能遵从,沿着自己最不愿意走的道路一路狂奔到底。

    陈应不想像一个被提线的木偶,让别人主导自己的命运和行为,他有自己的思想的灵魂,他想利用自己的思想,去影响和改变其他人。

    陈应坐在窗前的桌子上,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一动不动,时不时的脸上浮现甜蜜的笑容,也有时会露出狰狞恐怖的神色,杀气腾腾。兰儿百无聊赖的看着陈应,长长的大了一个大哈欠。

    陈应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兰儿满脸的倦容,淡淡的笑道:“时间不早了,困了你就去睡吧!”

    仅仅三个月不见,兰儿似乎长高了一些,眉眼也渐渐的长开了,从一个青涩的少女正在向一个大姑娘转变,坐在烛光的照耀下,嘴角的黄色绒毛清晰可见。

    兰儿摇摇头:“热水快烧好了!”

    陈应虽然在陈府改造了淋浴,然而却无法做出后世的供水系统,所有的热水必须用锅烧开,然后提到房梁上的大水缸里,加入冷水后,调成合适的水温。

    陈应在灵州除了在温泉池的那段时间,其他时间都没有好好洗过澡。刚刚开始是因为燃料太保贵,烧一锅热水的燃料,可以让很多人挤在屋里渡过漫长的一夜,后来当灵州的燃料不缺的时间,陈应却没有了安心洗澡的时间。

    女人很是麻烦,这是陈应的第一感觉。他习惯性的独自进入浴室,回头看到兰儿眼中挂满泪水,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

    陈应感觉非常头疼。

    兰儿心里的创伤实在是太大了,自己无形中又触动了兰儿的伤口。

    可是陈应也为难,让兰儿出去,兰儿自然而然的感觉陈应是在嫌弃她,嫌弃她的身体脏了。可是让兰儿进入浴室,陈应还担心自己真的把持不住,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绝对不是坐怀不乱。

    看着兰儿眼中的泪水,听着她微得几乎无声哽咽,陈应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

    麻烦,真是麻烦。

    陈应不轻意许诺,因为不轻意许诺,所以他才会遵守诺言。

    陈应两世为人,自然知道那道门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当然,这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他会多了一个让人窥视到的软肋。

    原本陈应想假装没有看到兰儿的泪水,可是眼睛的余光,看到兰儿泪水的第一眼之后,陈应的心就变得又软又痛。

    兰儿默默转身,留给陈应一个萧瑟而孤独的背影。这个背影既渺小,又显得卑微。

    陈应叹了口气,他可以想到兰儿的下场会是什么。

    如果说女人的一生历经三个可以左右命运的坎,出生时无疑是最重要的一坎,其次是嫁给什么人。每一个女人都对自己的人生充满幻想,特别是婚姻。兰儿会做什么选择,陈应突然转身异常粗鲁的扯住兰儿的手:“你怎么走了,谁给我搓背?”

    兰儿低头垂泪,不敢正视陈应的哽咽道:“奴……奴……奴去叫绿珠和红袖,她们两个比我做得更好!”

    陈应道:“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你才是我的大丫鬟,责无旁贷!”

    兰儿摇摇头梨花带雨:“不……不……奴婢的身子,已经……脏了!”

    陈应仿佛如同一柄巨锤子,重重的砸在他的心头。一个多月前,也有一个女人这么给他说:“我要下辈子做你的女人!”

    陈应的心如同刀绞,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整个人似乎要爆炸了。

    极度的自尊会形成自卑,汤六娘正是这样的人,如今的兰儿也变成了这样。

    为了汤六娘陈应让两万余颗人头落地,尽管如此,陈应心中的恨意难平。

    陈应双手用力的按在兰儿的肩膀上:“相信我,你会看到伤害你的人,会变成一锅肉汤。”

    略有些烫的水洒在陈应的身上,然而陈应的心情却非常不好。

    陈应的仇人从最初的万年县县令苏护、高万青到长广侯李孝广,现在又变成了元怀景这个开国武陵郡公。

    敌人的地位越来越高,实力也越来越强。他越是顾忌,敌人却肆无忌惮。

    如果说苏护的仇恨只是因为自己长像俊美,而苏护恰恰又是一个老玻璃。但是李孝广与元怀景。

    越是顾忌,敌人越是肆无忌惮。

    越是退让,敌人越是步步紧逼。

    陈应眼睛中的杀气越来越浓,蓬勃而出的杀气,弥漫着整个浴室。兰儿突然紧紧从背后抱住了陈应柔声道:“郎君,你要保重身体,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木前头万木春。

    这个世界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没有那一个家族是可以绵延万年的,更没有那一个皇朝可以永远的成为国民的首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不成,最终大厦总会腐朽吗,倾塌,最后被时间丢进历史的长河里成为一堆无用的废物。

    一万年太久,活在当下就很好。

    陈应倔犟的摇摇头:“尊严和死亡,我宁愿死亡!”

    兰儿非常疑惑的望着陈应。

    或许从前,她也是这样的想的。可是自从从那个梦魔一般的地狱中走了一遭,兰儿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可笑。

    兰儿道:“能活着就好!”

    陈应脸上浮现一抹胭脂色,目光炯炯的望着兰儿:“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兰儿迷茫的摇摇头。

    陈应此时很想拿脑袋撞墙,兰儿此时身上只有一件薄衫,特别是被水打湿了以后,穿着这层衣服,几乎等于白穿。

    身体慢慢有了反应,有时候也很无奈,陈应当然不会介意兰儿什么身份,但是世俗容不得他此时就胡作非为。他也不想娶个没有什么感情的陌生女子回来当妻室,这个似乎也容不得他做主,除非他正好能勾搭上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陈应心里默默数了个遍,还真不认得什么门当户对的少女能勾搭的。

    陈应强忍着快要爆炸的身体,快速结束洗浴。

    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陈应舒服的躺在软榻上,眼睛里流露着一抹迷离。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不管怎样,这屋里总是由你做主。”

    “我也不要……”兰儿贴着陈应的胸口,只觉得心里甜蜜。

    陈应心间也蠢蠢欲动,看着兰儿眸子微闭着,似乎没有在意,心魂一荡,手就要往她衣襟里探去……。

    就在这时,听见外间地板给踩得吱呀微响,兰儿倒是非常警觉,忙翻过身撑住陈应的大腿要站起来,就看见木门给吱呀推开。

    “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李秀宁一身黑色的近身劲装,提着一柄鎏金佩剑,推门而入。

    陈应的脸瞬间就红了。

第七十二章自污其名

    “看来本宫来得还真不是时候。”李秀宁双臂抱着鎏金佩剑,望着陈应玩味的笑道:“没坏了你的好事吧。”

    李秀宁故意把“好事”二字读音咬得非常重,哪怕陈应再如何不懂女人,也知道李秀宁此刻的心情相当不爽。

    “哪有什么好事。”陈应故左右而言其他。

    “是吗?”李秀宁说着,若有若无将目光瞥向陈应的下体。

    陈应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尽管陈应与兰儿还是清清白白,不过,任谁看到他们二人暧昧的姿势,都是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更何况陈应男性生理特征,异常明显,下身那个撑起的帐篷,仿佛向她说明,箭在弦上,引而未发。

    然而,李秀宁却没有打算这么轻意放过陈应:“不请自来,已经唐突,坏了陈将军的好事。真是罪过罪过。”

    陈应硬着头皮道:“公主殿下,不知前来有何要事?”

    “看来还是来得不是时候,本宫先告辞了!”

    说着告辞,然而李秀宁却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陈应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李秀宁无事肯定不登三宝殿,直接道:“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

    “刘武周南下了!”

    “刘武周?”

    陈应看过后世的电视剧,依稀记得刘武周是隋朝反王势力非常强横的反王之一,曾打败李元吉、后来刘武周大军势如破竹,连败大唐少太常少卿、并州行军总管李仲文,又败左卫大将军姜宝谊。李渊无奈,命尚书左仆射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结果唐军大败,刘武周又攻占了李唐的发祥地晋阳,刘武周又派遣宋金刚南下攻陷晋州,进逼绛州(今山西新绛),占据龙门(今山西河津),攻占浍州(今山西翼城)。甚至李渊都惊慌失措,颁发了“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的手敕。

    陈应目瞪口呆的道:“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原本刘武周所部,并不足为虑,然而突厥处罗可汗,命莫贺咄设汗阿史那咄苾为处河叶护可汗,如今,阿史那咄苾率领五万余突厥骑兵,驻扎黄蛇岭(今山西榆次北),有五万余突厥作为强援,兵锋甚盛。”李秀宁道:“朝廷欲派兵支援并州,二郎(既秦王李世民)向父皇建议,欲派郎君为晋州道行军总管,不知陈郎君意下如何?”

    “不行!”陈应几乎连想都没有想,直接向李秀宁道:“肯定不行!”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道:“这是为什么?”

    陈应不想去晋州道的理由非常多,其中就是如今的齐王,晋州总管二十州军事李元吉非常不靠谱。李元吉非常喜欢打猎,喜欢命麾下部曲分作两阵,相互殴打。更让陈应不能接受的是,敞开府门,到别人家里公然干些淫猥勾当。遇到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李元吉,陈应去了晋州,事实上根本解决不了晋州的危机,而且还会被李元吉死死的限制住。

    然而这些理由,如今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给李秀宁提。

    陈应该的脑袋急转,如果不能提出一个让李秀宁和李渊信服的理由,恐怕陈应不去也得去,除非现在就扯旗造反。

    陈应道:“公主殿下可知这灵州境内,如今有多少突厥兵马?”

    李秀宁皱起眉头道:“有多少?”

    “足足二十万!”陈应郑重的道:“突厥最精锐的侍卫之士,附离军三万余人马,控弦之士至少十五万人马,而且还有一个控制着突厥三个设汗,拥有直属部曲十数万人口的可敦义成公主。关键是这个义成公主,视大唐为心腹大患,不遗余力的蛊惑突厥上下,进攻大唐。”

    李秀宁神色一黯:“居然有这么多军队?”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有能力收复灵州治下的怀远城!”陈应装作苦恼的样子道:“不是不愿,而是因为实力不够。其实,我能战胜突厥四阵,根本不是因为我骁勇善战,算无遗策,而是因为其中大有隐情。”

    “这里面有什么隐情?”李秀宁的好奇心顿时被陈应吸引起来。

    “这其中牵扯到了突厥的汗位之争!”陈应非常清楚,说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半真半假。突厥的内部矛盾,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李秀宁清楚,李渊也清楚,李建成同样也清楚。

    李秀宁点点头道:“难道说突厥的阿史那俟利弗设、阿史那意珍、阿史那易勿真莫都是故意输的?”

    “虽然不是故意输的,但也差不多。其实没有陈应,灵州之战,大唐同样必胜无疑,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派一头猪去领兵,大唐一样可以打赢。”陈应继续向李秀宁解释道:“突厥的始毕可汗得了痨瘵,这是不治之症,始毕可汗自知时日不多,可是他的长子阿史那什钵苾才十五岁,突厥内部不服他的人非常多,为了阿史那·什钵苾可以继承汗位,始毕可汗,就决定趁着自己还有些时日,就着手为阿史那什钵苾将来继承汗位扫清障碍。在这个时候,对阿史那·什钵苾登上汗位,最有威胁的还是始毕可汗咄吉世的亲弟弟俟利弗设,于是,他派人找上了我,让我打败了俟利弗设!”

    李秀宁的脸色大变:“你是说咄吉世将俟利弗设布防的情况都告诉你了?”

    “其实还不止这些!”陈应苦笑道:“知道郁射设部首领,突厥的“匐”郁孤尼吗?”

    李秀宁道:“就是那个你上书为他请封宁远将军的突厥人?”

    陈应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他其实就是始毕可汗咄吉世的人,当时我只有四千八百名部曲,怎么可能轻易在野战情况下,打败俟利弗设的近三万大军。当时,两军刚刚摆开阵势,还没有开打,一波箭雨下去,郁孤尼就在阵前大吼“唐人弩阵好厉害,咱们抵抗不住了,败了,败了!”当时后面的突厥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郁孤尼率领一万三千余人败退了下来,还以为前面打了败仗,从而兵败如山倒……”

    李秀宁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不仅郁孤尼投降了,就连阿史那思摩也投降了我。”陈应接着话锋一转:“俟利弗设也不是傻子,他被咄吉世摆了一道,岂会甘心,于是他就在兵败之后,联合接连被咄吉世打压的设汗和贵族,在怀远城发动了政变,杀死了病重的咄吉世,为了避免突厥内部分裂,他就对外宣称,始毕可汗咄吉世是死在了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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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身世之谜

    “公主殿下,你也知道,臣当时只有四千余将士,要想抵抗二十余万突厥军队非常困难,更何况役毙突厥可汗这样的功劳实在太大,臣又私心。就顺水推舟,默许此事!”陈应道:“此事,臣连太子殿下都没有说,还请公主殿下为应遮掩一二,陈应当牛作马以报公主大奋发!”

    陈应敢这么跟李秀宁去说,自然不怕李秀宁和李渊去核实。包括阿史那思摩在内,皆宣誓效忠陈应,让他们做一个伪证,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道:“可是……这和你去不去晋州有什么关系?”

    “问题?问题大了!”陈应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臣……其实也有私心,私下与俟利弗设有过饥饿粗,只要臣不揭穿他杀害弑兄篡位的阴谋,他向臣承诺不进攻灵州。如今准备进攻晋州的是俟利弗设的亲弟弟阿史那咄苾,若是让臣领兵支援晋州,俟利弗设肯定会下令他的弟弟阿史那咄苾不惜一切代价,猛攻臣所部,到时候没但晋州之危,无法解除,而且也会劳累大军损兵折将!”

    李秀宁闻言,顿时也沉默了。只要陈应死了,俟利弗设自然不会向一个死人信守承诺,只要猛攻灵州,恐怕不仅晋州危险,而且灵州也肯定保不住。

    陈应自然知道李元吉依仗着皇四子的身份,在晋阳胡作非为,搞得天怒人怨。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愿意去趟这个浑水。

    这个李元吉再怎么着,也是太子李建成的一母胞弟,关系莫逆,别说陈应就是换了裴寂也一样拿李元吉没有什么办法。万一李元吉的驴脾气上来了,逼着自己去跟突厥阿史那咄苾单挑,这事李元吉还真能干得出来。

    况且,李元吉丢失晋阳就是因为当时刘武周率领五千名骑兵到了黄蛇岭,李元吉派遣车骑将军张达带领一百名步兵先去试探。张达嫌人太少,坚决要求不去。李元吉强行派遣,一到黄蛇岭就被杀光。张达愤恨恼怒,就为刘武周当向导攻克了榆次县城,进逼并州。

    车骑将军在西汉时期为武将第二品,位次于太尉和大将军,为实权军中第二人。虽然说到了唐朝,车骑将军仅为正四品常设将军,可是李元吉硬逼着一名正军级将领,带着一百名士兵当侦察连长,也绝对不是人干的事。

    李秀宁沉默了,眉头皱起一团。

    陈应上前小心翼翼的道:“其实,晋阳之危,看似凶险,实则不足为虑!”

    “哦!”李秀宁好奇的问道:“此话怎讲?”

    “无他!”陈应道:“晋阳大总管齐王殿下,年轻太轻,不能服众,若是换一老持承重的大臣前去,节制诸军,以晋阳数万精锐之兵,十数万石积蓄之粮,以及大唐在晋阳的人心基础,定能保晋阳固若金汤。”

    ……

    与此同时,甘露殿内,一个鬓花白面上却无半根胡须的老宦官小心翼翼的给李渊点燃檀香。这名宦官叫马绍宏,如今官居内侍省内给事。最近李渊睡眠质量不佳,经常会在噩梦之中醒来。马绍宏急看中眼里,急在心里,就让御医调配新式檀香,特意在檀香之中加入了些许安神醒脑的药物。

    莫约小半个时辰,李渊昏昏欲睡。马绍宏走到李渊身前,正劝李渊休息,却发现李渊眼睛中闪烁着精芒。

    马绍宏微微诧异,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然而马绍宏的一举一动,却尽收李渊的眼底。李渊道:“你这老货,有话就说,有屁就赶紧放!”

    马绍宏进宫是开皇十三年的时候,如今算算也快三十年了,历经杨坚、杨广、杨侑、李渊两国四任皇帝,偏偏马绍宏虽然不是圣眷独宠,却也简在帝心。

    看着李渊发怒,马绍宏道:“如今在长安城内突然出现一股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坳奴以为,还是需要让陛下知晓!”

    “哦!”李渊眉宇之间闪过一丝诧异,他用左监门卫监视长安,按说有什么流言,他应该知道,居然让一名内给事先知道了。李渊道:“什么谣言?”

    马绍宏躬身道:“是关于灵州总管陈某!”

    这所谓的流言,其实李渊还真听过。大体意思是说新任灵州总管陈应原本乃是陈后主陈叔宝的第二十个儿子,本名陈绰。杨坚灭陈,陈叔宝被俘虏幽禁在洛阳。

    杨广继位以后,对陈叔宝逐渐放松警惕,就连陈叔宝的五子南海王陈虔,后被杨广委任为涿令。六子信义王陈祗,为大业中通议郎。七子邵陵王陈兢,大业中,为国子监丞。八子会稽王陈庄,大业中,为昌隆令。九子东阳王陈恮,大业中,为通议郎。十子吴郡王陈藩,大业中,为任城令。

    二十子陈绰,最终在陈叔宝的异母弟陈叔达的策应下,从幽拘陈叔宝的洛阳逃出,最终陈绰在亲信家人和士卒的保护下逃出生天,逃往长安,托庇于苏护府中,以家奴身份作掩护长大成人。

    这个说法很是像模像样,从年龄上来看,陈叔宝卒于仁寿四年(公元604年),在这一年杨坚病死,在这前后,杨广的主要精力都在放在夺位登基。而陈应今年看上去十六七岁,然而从苏护府上得到的确切消息说,陈应应是仁寿元年(公元601年)出生,也便是说如今陈应的真实年龄是十八周岁,只是因为皮肤白皙,看上去显得更小而已。要说陈应就是陈绰,陈后主的儿子,这确实是可能的事情。

    在加上陈应在泾阳整军经武颇有权谋手段,而且在平定旁企地之乱和入援灵州显示的能力,这都绝非一个普通的奴仆能够做到的事情,因此这个谣言虽然近期才兴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如果这个消息在杨广时期,杨广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现在到了唐朝李渊更加不足为虑,当面,如果陈应真是陈叔宝的儿子,倒是可以利用一番,将来大唐收复江南,让陈应挂帅出征,或随军抚慰江南百姓。

    “一派胡言,不必理会!”李渊却嗤之以鼻:“陈亡已经三十年了,就便是陈叔宝活着,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马绍宏微微一笑道:“陛下,老奴也就当个笑料,这些事情,其实核实一下也不打劲,如今这陈叔达正在长安,任黄门侍郎,他是当事人,事情真伪,一问便知。”

    李渊点点头:“夜了,安歇吧!”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宦官躬身道:“陛下,广宁郡王求见!”

    广宁郡王是李道兴的爵位,他和李道宗一样,都是李渊四叔李璋的孙子。也算是李渊的堂侄。

    李渊自然清楚李道兴想来做什么,用毋庸置疑的说道:“不见!”

    小宦官又道:“广宁郡王说了,陛下不见,他便跪死在宫外!”

    “哼,想跪就让他跪着!”李渊拂袖道:“起驾,去尹德妃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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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幕后黑手

    李渊身体素质不错,宝刀未刀,一夜几经征伐,直到天色微明,李渊这才沉沉的睡去。好在大唐不用天天上朝,李渊睡觉睡到自然醒,当李渊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头开始偏西。

    经过李渊一夜滋润的尹德妃显得更加妩媚可人。

    看着尹德妃那似乎弹指可破、细腻柔滑的肌肤,李渊心头一阵荡漾。好在李渊深知少年戒色,老年戒得。美人虽好,不可多贪。强强压制身体里的邪火,李渊在尹德妃的服侍下,缓缓穿着窄袍,窄袍是皇帝平时便坐视事时所作的便服。当尹德妃为李渊戴上天平冠的时候,李渊还美滋滋的对着镜头,故意摆出一个威严的姿势。

    平天冠,延板前低后高,象征至高至尊的皇帝有向下的志向;冕有垂旒以蔽明,表示王者不视邪、不视非之意。两边珠玉,表示用以充耳,象征皇帝不听谗言的意思。总之,是希望皇帝不尊大,不视邪,不听谗,求大德等美意。

    本来李渊还准备接见朝臣,商议晋州遇到应对之策。然而当李渊坐着大驾玉辂走到甘露殿的时候,突然发现殿外居然跪着一人,此时这人已经昏昏欲睡。李渊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堂侄广宁郡县李道兴。

    李渊吩咐停下玉辂,然后踩着踏板走到李道兴身边。

    就在李道兴精神迷离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居然出现一双玄色的靴子,靴子上绣着草龙花纹,李道兴身为皇室子弟,自然清楚,在这个皇宫之内,有资格穿这样制式靴子的只有两个人,太子李建成和李渊。不过李建成却又不同,李建成的足比李渊瘦长,李渊的足却肥大,二者之间有着明显的区别。

    李道兴顺着靴子往上一看,果然看到了李渊那张布满沟壑的脸,李渊那灰白的胡子,迎风飘荡着。

    李道兴倒是真的硬气,看到李渊张口就道:“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李渊平静的望着李道兴淡淡的道:“跪够了没有?”

    李道兴继续道:“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李渊叹了口气,道:“起来吧,进来说话!”

    李道兴挣扎着起来,然而他的下身和腿早已麻木,根本不听使唤。李道兴的大脑用了力,可是身子却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双腿一软,身子朝前一栽,差点摔一个狗啃泥。不过马绍宏却眼疾手快,根本不像是年迈的宦官,用身子将李道兴拖了起来。

    马绍宏几乎是扛着李道兴缓缓进入甘露殿内,李渊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坐在下首锦墩上的李道兴猜不到李渊心里在想什么。

    李渊道:“你要做什么,皇室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道兴却干净利落的道:“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诛杀行刺家兄的凶手!”

    就在这时,太子李建成和李世民联袂而入。只是李建成大病未愈,脸色显得异常惨白,而李世民则是红光满面。

    李渊沉声喝道:“凶手,谁是凶手?”

    李道兴想也不想的答道:“臣已调查过了,行刺家兄的刺客,使用箭正是大唐军器监所制,而那一批批号,领用之人正是灵州总管陈应。”

    李建成并没有给陈应辩解,事实上他也是涉事嫌疑人,不辩解还好,只要张口,肯定就是一笔烂账。

    可是年轻气盛的李世民则没有李建成那么多顾虑:“道兴贤弟,你真是糊涂,说不通。”

    “什么叫说不通!”李道兴见李世民也包庇陈应,脸色非常难看,一点面子也不给李世民道:“家兄奉命观军容于灵州,陈应担心事情泄露,杀家兄于高平,这是动机,现场遗留陈应所领箭矢,这便是物证,高原距离灵州一线之遥,陈应在高平行刺,正好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而且幸存护卫听得刺客行刺时,所用方言为始州方言,放眼关中,始州籍士兵,成建制的只有右卫率勋二府一府,动机、物证、人证俱在,有什么好说不通的?”

    李世民脸色温怒,不悦道:“就凭始州口音,你就敢断定刺客来自右卫率军中?”

    李道兴道:“这是自然。”

    李世民道:“操始州口音的人未必是右卫率的人”

    李道兴脸涨得通红竭斯底里的吼道:“陈应给你什么好处,你处处替他说话?”

    “是你糊涂,怨得了别人吗?身为大唐皇室之后,可以不务正业,逗狗厮混,可以不思进取,纨绔招摇,唯一的是不可以蠢到给别人当枪使!”李世民厉声喝道:“陈将军治军极严,放眼十二卫大军,没有哪一支军队军纪可以严过右卫率,这你得承认吧?”

    李道兴拧着脑袋道:“这算得了什么?”

    “自然不算!”李世民接着道:“陈应将军素有治军严明之称,军队战卒战斗力之强,就连突厥人也会退避三舍,而且观此次刺客多达五十余人,对付一支没有防备的护卫队,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居然丢下二十余具尸体,这战斗力也太弱了吧?这些刺客孔武有力或许还说的上,然则行止之间,配合无法,进退失据。陈将军连败突厥四战,役毙突厥始毕可汗,靠的就是这样的兵?

    李道兴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害群之马哪里没有?陈应治军严明不假,不过数千人的军中,有一二奸猾、散漫之徒也不足为奇吧?

    李世民轻轻一笑道:“那就更说不通了,刺杀大唐开国郡公,如此大事,非军中精锐,亲信之人,不能为之。务求一击必中,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而陈将军竟派来了四个兵痞。道兴贤弟,这话说出去,谁能信呢?”

    李渊淡淡一笑:“我若在真处置了陈应,最开怀的怕不是你,而是那幕后黑手啊。”

    李渊顿了一顿,望着李世民道:“二郎,那依你见来,幕后指使,到底是哪路神仙?”

    李世民道:“陈应军在灵州总管六州军事,最不安的是何人?”

    李渊点点头。

    李道兴道:“自然突厥人?”

    就在这时,突然右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突然将一封密信递到了李渊手中。其实李渊原本并没有往陈应身上多想,可是当他看到了密报,心中却勃然大怒。

    陈应秘密进长安了。而且第一时间就去了太子府上商议对策。哪怕李道宗遇刺,可是因为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剪除除元氏势力。可是偏偏陈应居然偷偷来到长安城了。

    如果说陈应不心虚,那他大可不必秘密来到长安,来到长安就意味着陈应心虚。一个心虚的将领,多少都有点猫腻。现在太子李建成正在病中,亲信大将,自边关偷回长安,李渊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看着下首的李世民,李渊突然道:“二郎,若是定远军在灵州反了,你有几成取胜的把握?”

    李世民大吃一惊,他曾仔细分析过陈应四战突厥的详细情报,并且在沙盘上推演,最终发现陈应是一个非常擅长把握战机的将领。无论是阿史那俟利弗设,还是阿史那易勿真莫,他们败得其实都不冤。

    就连梁师都想借除夕之夜,偷袭灵州的心思,也被陈应算计得死死的。哪怕在除夕之夜这样的日子,陈应都不会放松警惕,足可见陈应的慎重和精细,对于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敌对,要不然会非常难以对付。

    此时,李世民反而迷糊了。陈应如今大胜突厥,李渊也不吝赏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直接拒绝了梁师都的招揽,并且骂死了梁师都的尚书陆季览,可以说陈应此时已经将突厥与梁国梁师都的路堵死了,现在造反,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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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天子欲赐婚

    “这……这……这也太冒险了!”李世民虽然不清楚李渊到底看到了什么情报,如此勃然大怒。不过,他感觉此时若是引兵攻打灵州,反而引起恶劣反应。就凭陈应连败突厥四阵,东突厥四大叶护,三个皆败,就连始毕可汗也在阵前役毙。

    而且这很容易引起恶劣反应,无论怎么说,陈应此时对大唐有功,无罪而诛,以后让天下各势如何看待大唐?恐怕每一城,每一地都需要通过激烈拼杀,直到将敌人打得毫无抵抗之力,这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天下一千五百余城,如今大唐刚刚获得不足四百,三分之一略多,一旦杀了陈应以后,大唐再想扩张,肯定是会艰难不值一倍。

    关键是李密魏征以及江淮杜伏威,肯定会感觉唇亡齿寒,到时候会不会引起连锁反应,就不得而知。李世民也了解李渊的为人,在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将这些隐患说出来,否则李渊肯定不遗余力的攻伐陈应。

    李建成的脸色由惨白,变得殷红,好像如同喝醉了一样。李建成的语气很慢,而且没有一丝人类应该有的情感:“父皇要杀陈应,何需如此大费周张,来人!”

    李建成没有理会李渊的态度,而是冲殿外的一名监门侍卫武士摆摆手。那名监门侍卫动也不动,用眼神求饶似的望着李渊。李渊冲那名侍卫点点头,这名侍卫如蒙大赦,赶紧忙不跌的跑到李建成跟前,躬身施礼:“太子殿下请吩咐!”

    李建成道:“去簸箕巷武功侯府传达本宫口谕,宣武功侯进宫觐见!”

    监门侍卫武士领命而去。

    李建成非常认真的望着李渊,淡淡的说道:“父皇是天子,执掌天下苍生,亿兆黎庶的生杀大权,父皇若是想杀掉陈应,不需动兵,只需要召陈应进宫,只要他进了皇宫大内,要杀要刮,就看父皇的意思了。”

    李建成的语气中没有情感,脸上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胸口的起伏,显示着他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李世民也在心中哀叹,他不知道陈应是如何恶了李渊,但是他却非常清楚,将刚刚用东宫右卫率改编成的定远军划成叛逆,对朝廷的威信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用李建成的办法,诱骗陈应入宫,只要生擒了陈应,三木之下,他就是钢铁也会变成绕指柔。到时候,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李道兴面露狂喜之色,家兄之仇既将得报,如果不是在甘露殿内,恐怕他早已高兴的跳起来。就在这时,裴寂和刘文静又从殿外陆续进来,刘文静听着李世民的低语,脸上露出浓浓的诧异之色,不解的望着李渊和李建成。

    而裴寂则躬身朝李渊施礼,重重跪在地上,朝着李渊磕头:“陛下,臣以项上人头作保,陈武功(陈应的爵位)绝对不会反!”

    裴寂虽然与李渊私交甚密,二人甚至可以同榻共御一女。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裴寂却还是站在了李渊的对立面。

    无他,因为裴寂是一个政治家,而不是政客。

    政治家是以公众的福祉、国家的强盛、民族的振兴为己任,为终极目标,去实践探索奋进;

    政客是以谋求个人的权利最大化为最终目的。通俗来讲,政治家或许在操控中会为自己谋私利,但是他绝对不会将那艘船玩沉了。但是政客不一样,为了私利,他们不惜拆掉船底板,让这艘大船顷刻间沉默。

    无论后世为袁崇焕如何鸣不平喊冤,然而就凭他杀掉毛文龙,毁掉东江军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姓袁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披着政治家外衣的政家。当然毫不客气的说,所有的政客全部杀光,也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在裴寂看来,陈应绝对不能杀。别说他没有反,就算真正的反了,也应该极力安抚,而不是诱杀。治大国如烹小鲜,如今陈应所部驻扎在灵州,控制着关内道凤翔路,说得好听一点,是拱卫灵州,不使外敌从凤翔路来犯;说得不好听一点,卡住的正是凤翔路大唐的咽喉。

    就凭这一点,朝廷就不能动陈应。哪怕是陈应十恶不赦,睡了尹德妃,给李渊戴了绿帽子,陈应现在还不能杀。

    刘文静咬咬牙,从李世民身边离开,缓缓走到李渊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喝道:“臣尚书右仆射刘文静以项上人头作包,陈应不会反……”

    李建成听到大唐尚书左右仆射,联袂下跪向李渊求情,他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内心里却非常感动。大唐有一群正直的纯臣,是大唐列祖列宗的庇佑,是何其幸运?最让李建成的意外的当属秦王李世民了。

    李世民上前,扯着李渊的衣袖道:“阿爹,陈应不能杀!”

    看着李世民一脸愤愤的神情,李渊脸上慢慢浮现一抹愤怒。李渊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就在这时突然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朝李渊缓缓点点头。

    李渊读懂了鱼彦章的意思,陈应并没跑,接到李建成的口谕就朝皇宫来了。

    “朕只是随口说说,你们紧张什么?”李渊绷紧了的脸这时候缓下来,露出阴恻恻的微笑,看了裴寂一眼,又瞅向刘文静。

    李渊能开创大唐,倒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这时候什么道义不道义,什么忠诚不忠诚,都靠手里的实力说话,过了片晌,又轻轻的叹道,“这个陈应毕竟不是李密啊!”

    “啊!”裴寂是松了一口气,开玩笑说说自然可以,只要不玩真的就成。裴寂虽然是尚书左仆射,目前大唐第一相,位列刘文静之上。虽然只会纸上谈兵,但也知道“兵不贵多、贵精”的道理,他自然知道一支可以野战条件大胜突厥的军队,是何等的恐怖。

    然而刘文静的心却提了起来,刘文静与李密是儿女亲家。听着李渊话里的意思,似乎不放心李密?

    这是非常自然的,李渊从来就没有放心过李密。虽然拜李密为光禄卿(相当于后世高官),爵封邢国公。可是李渊从来也没有放松对李密的监视,当初李密想要叛逃出长安,最终因为陈应的那个露布及时到达,在关键时刻,李密熄灭了自己的念头,但是安插在邢国公府的暗桩还是将李密的异常汇报到了李渊那里。

    李渊望着李建成道:“陈应如今还没有成亲吧?”

    李建成点点头道:“回禀陛下,正是!”

    听到这话,裴寂心中一惊,暗忖:”天子欲赐婚?“

    “不成家立业,如何能担负重任!”李渊莫名奇妙的看着李道兴,李道兴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情感,此时的李道兴看着李渊不想处置陈应,满脸愤忿。

    李渊呵呵一笑,根本不与李道兴一般见识。

    李渊又看着李建成,却见李建成一脸淡然,仿佛殿中所议的事情,与他无关。李渊在心中哀叹一声,他已经明白,李建成与他产生了隔阂,父子之情渐渐疏远。

    就在这时,殿下传来一声高喝:“臣大将军、武功侯、灵州总管陈应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