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血刃全文阅读 第17分节

第五十六章如丧考妣

    刘忠直的冷色瞬间变得阴冷起来。虚报军功是军中将领都会干的事情。

    灵州大捷报至长安时,东宫右率卫以四千八百新卒在野战中歼敌精锐逾六万,兵部诸官一致认为绝不可能,是陈应在虚报军功。

    陈应是太子李建成的门人,李建成极力促使他独领一军,北进灵州,支援灵州。若是倾李建成之力,在众马齐喑的荒原里竖起一面鲜丽的大旗来也未必没有可能。特别是李建成居然给陈应调拨了可以武装上万人的装备,这让李渊异常警惕。李渊当时就猜测,李建成应该是私底下接过其他势力的暗中投效。包括泾阳之战,陈应阵斩宗罗睺,击退薛仁果,或许都是李建成在演戏。

    所以作为李渊的心腹内侍,刘忠直前来灵州充当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就是为了弄明白太子李建成有多少暗中实力。看到右率卫非但不像明面上那么少,而是人员多出近一倍,刘忠直的脸就变了。

    拱卫在刘忠直身边的殿中监门,立刻用自己将刘忠直护在里圈,殿中监门士兵纷纷伸向按向横刀刀柄。

    殿中监门,是大唐承袭隋制,沿袭的禁卫宫门的武士,这就是演义里的大内侍卫。这些武士不负责皇城安危,只需要宫内安全。人员编制不多,区区三旅六队三百人,跟随刘忠直前来的灵州的,其实也就一个队。尽管只有五十名士兵,足以代表李渊对刘忠直的重视,当然更可以说,李渊对陈应并不放心。

    陈应还真不是未卜先知,他只是利用梁师都降卒,组建十团兵马,加上灵州残部,缩编一团越骑军,这样以来,陈应从原来的十七团兵力,事实上变成了二十八团。

    陈应看到刘忠直身边的侍卫已经剑拔弩张,如临大敌,他淡淡的笑着:“刘观容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按制陈总管麾下应该节制十七团兵马,可如今二十七团都不止!”刘忠直脸色越发越来越阴冷,他喋喋的笑道:“难道陈总管,不应该解释一下这些多出来的兵马是怎么回事吗?”

    陈应道:“敢问刘观容,本总管原来的差遣是什么?”

    “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修武县伯,关内道行军总管。”刘忠直莫名奇妙的问道:“陈总管难道忘了自己的差遣?”

    “本总管自然没忘,可刘观容似乎忘了!”陈应道:“本总管还有陛下御赐关内道行军总管便宜(biàn yí)行事。”

    “呃……”刘忠直一时语塞:“便宜行事?”

    陈应不是一个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从刘观容的态度,他就可以看出李渊对他非常不信任。当然,陈应也不假颜色的道:“莫非刘观容不知道?”

    “陈总管莫要扯开话题,故左右而言其他!”刘忠直指着陈应,冷声喝道:“现在以灵州总管府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的身份,质问你,这多出来的军卒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个朝廷里来的不阴不阳的老货对陈应如此无视,罗士信、梁赞皆愤怒异常。郁孤尼根本不懂汉语,他听不懂刘忠直说的是什么意思。当杜善果向郁孤尼解释了刘忠直的意思,郁孤尼从身边部曲手中抢过一柄巨大的狼牙棒,用突厥大吼道:“我砸死你这狗货……”

    对于刘忠直的态度,陈应也非常反感。

    好在刘统知道事情,赶紧拦腰抱住了郁孤尼,可是郁孤尼体壮如牛,轻轻一甩,刘统就摔了屁股跌坐在地上。陈应勃然大怒:“退下!”

    郁孤尼用吃人一样的目光望着刘忠直,却按照陈应的命令,退在陈应身后。

    陈应无论如何,绝对不会让郁孤尼杀掉刘忠直,一镇总管若是公然杀掉观容使(朝廷监军),就等于造反了。陈应和李唐之间就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了。

    陈应道:“本总管奉命关内道便宜行事,这灵州也属关内道治下,所以本总管招降纳叛,乃份内之事,即然陛下命我部整编为定远军,本总管立即整编!”陈应突然转身道:“众将士!”

    九千余将士加上郁孤尼部六千突厥突骑,整齐大吼:“在!”

    陈应道:“奉圣命,我部改编为定远军,东宫右卫率亲卫折冲府折冲都尉张怀威!”

    亲卫折冲府张怀威出列躬身道:“末将在!”

    陈应道:“现,东宫右率卫亲卫折冲府改编成定远军第一折冲府,第一折冲府下辖第一团、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共五团。”

    张怀威身后,那面亲卫折冲府的府旗缓缓落下。当然陈应在这个时候,并没有给他准备战旗。陈应朝着梁赞使一个眼色,梁赞会意赶紧跑回堂内,快速抱出一匹白布。

    陈应取出白布,估莫着撕下莫约六尺左右。咬破手指,在上面用手指写下“定远军第一折冲府”八个字。

    陈应不待血迹晾干,拿着书写着“定远军第一折冲府”的白旗,递到张怀威手中。

    陈应大吼道:“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必须血来还!”

    亲卫折冲府一千五百余名将士齐声大吼道:“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必须血来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陈应点点头,道:“很好,很好!”

    刘忠直和殿中监门率士兵们都脸色大变。

    陈应又道:“折冲都尉梁赞!”

    梁赞陡然一愣,他刚刚被任命为亲卫折冲府果毅副尉,此时居然被提升为折冲都尉,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刘统轻轻踢了梁赞一脚道:“末将在!”

    “原东宫右率卫勋一府,全府改编为定远军第二折冲府,下辖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团共五团,所部一千五百人马!”

    同样一面陈应用鲜血书写的“定远军第二折冲府的战旗递到了梁赞手中。”

    陈应快速的完成了全军整编,勋二府改编为定远军第三折冲府以刘统担任第三折冲府都尉,原东宫右卫率翊一府改编为定远军第四折冲府,下辖第十六、至二十团,段志感担任第四折冲府折冲都尉。以翊二府改编为第五折冲府,以张士贵为第五折冲都尉。以越骑军,改编为定远军第六折冲府,以罗士信为折冲都尉。

    东宫右率卫四个折冲都尉和八个果毅副尉,除了段志感和张士贵之外,其他人员,陈应一个没有用。

    看到陈应公然叫板,杨则和刘忠直皆如丧考妣。

第五十七章请陛下主持公道(三更求订阅)

    魏晋南北朝以来,地方凡拥兵者必成军阀,但凡势大者必然克上。

    自东晋北府军将领刘裕借平定刘牢之、桓玄之乱渐渐控制北府军权,后践位建立刘宋,刘宋末年,将军萧道成渐渐军权,后践位建立南齐。时隔不久,南齐末年萧衍践位建立南梁。南梁在侯景之乱后,将军陈霸先又践位建立南陈。

    不仅南朝宋齐梁陈是这个模式,北朝也是如此,北魏末年,暴发了六镇起义,北魏在镇压六镇起义过程,宇文泰和高欢开始以军功起家,先是将北魏分裂东西两魏,而后宇文泰的侄子和高欢的儿子,分别践位,建立北周和北齐。到了北周武帝宇文邕时期,北周灭掉了北齐,在这个过程中,杨坚崛起,随后践位建立了隋朝。

    正是因为这种臣强则篡位的现状无时不在,无地不有,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整个中原的一种思维惯性。

    人人都认为,事情一定是这样的,人人都认为,事情一定会这样的。然后,因为人人都这样想,事情就真的这样了。

    陈应刚刚在战场上崭露头角,通过践位建立唐朝的李渊,很自然的认为陈应会反。然而此时,公然叫板刘忠直,这让杨则非常愤怒。面对梁师都以延安郡王,官居一品太师的拉拢,陈应可以不为所动,出言骂死陆季览。

    陈应怎么可能会反。

    可是,刘忠直一上来就连番质问。对于陈应收降梁师都的降军,武装成军的事情,陈应、录事参军杜善果和他这个灵州长史,三人同时向朝廷奏报此事,刘忠直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刘忠直假装不知道。

    或许,朝廷的诸公不清楚陈应的能量,还以为陈应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可以随便伸出一根手指,捏死陈应。然而,作为最近观察陈应的他,非常清楚,别看陈应年轻,可是他真的要反唐,整个关内道和整个西北则瞬间变天。

    此时,杨则有些明悟。

    最过无情莫过于帝王,在帝王眼中,不管臣子的本心如何,只要臣子具备了造反的实力,就设法限制他。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杨则伸手摸向剑柄,一旦陈应造反,自己这个灵州长史的脑袋不大不小,正好用来祭旗。

    也罢,死就死吧!

    就在杨则闭目等死的时候,陈应突然再次喝道:“郁孤尼!”

    郁孤尼虔诚匍匐在地上道:“我的主人,您的仆人在此!”

    陈应大喝道:“郁射设部,改部为军,名曰胜捷军。以五人一伍,伍设伍长,两伍一什,什设什长,五什为一队,队设队正,两队一都,都设都头。五都为一曲,曲设军侯。五曲为营,曲设镇将。胜捷军下辖五营!”

    通过杜善果的翻译,郁孤尼脸露欣喜的神色:“遵命!”

    此刻,听到这话。刘统却脸色一僵。郁射设部只有六千余部曲,陈应此时却编出了五营,足足一万两千五百余突厥骑兵,这是要从突厥战俘中挑选六七千名俘虏,武装成军。此时经过改编,陈应手中控制的兵马多达两万余人马。

    刘统暗忖“完了,完了,陈应肯定是想造反了!”

    罗士信倒没有什么感觉,他感觉陈应就算是造李家的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反正李家的江山也是从杨氏手中夺过来的。陈应就算是夺了李唐的江山,也无可厚非。

    事实上张士贵对李唐的忠心,其实还真谈不上有多少。张士贵的曾祖张俊,官北魏银青光禄大夫、横野将军;祖父张和,官北齐开府车骑将军;父张国,仕隋朝历任陕县主簿,硖州录事和参军,以军功授大都督。张士贵也是官宦世家,不过到了张士贵这一代,已经没落了,他其实也是隋朝末年,聚众造反的反王之一。虽然武功不俗,战斗力也非常彪悍,只是他起事较晚,大业十三年开始在河南起事。可是河南地,李密当时是当之无愧的一哥,你敢在老子的底盘挑事,那还了得。李密麾下的任敬司率两千马步军找上张士贵,招降张士贵。

    张士贵当时也是年轻气盛,不鸟任敬司。任敬司一见张士贵如此不识抬举,二话没有,一顿胖揍,张士贵刚刚拉起的几百名队伍,被任敬司,一击既溃。张士贵这才投降李唐。可是张士贵的名声不显,结果只被委任为一个校尉。

    跟着陈应张士贵这才一路扶摇直上,从正七品致果校尉现如今,渐渐升为正五品折冲都尉。若是陈应造反,他就是从龙功臣。

    要说在场的唐军将领,对于大唐无比忠心的人,其实还真不多。如今天下局势纷乱,有兵就是草头王,今天吃李家的粮,明天给刘家当差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当然,其中右卫率对大唐忠心耿耿的如何月京、高允权、陆德操等,陈应直接一脚踹开,回长安当右卫率左右副率吧。

    刘忠直突然悄悄向周围的殿中监门侍卫使一个眼色,众殿中监门侍卫身子颤抖着,慢慢挪动着。看着陈应似乎没有注意他,就朝灵州城门跑去。

    看着刘忠直等人逃跑,张士贵拿起弓箭就欲朝刘忠直射去。

    不等张士贵的弓挽开,陈应却冲张士贵摇摇头。

    杨则看着陈应并没有对刘忠直痛下杀手,心中松了口气。可是随即,又对陈应担心起来。

    一旦刘忠直跑回长安,肯定会对李渊加油添醋,极力编排陈应。到时候陈应就是黄泥巴抹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刘统疑惑的望着陈应道:“总管,如今开罪刘忠直,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陈应虽然连败突厥四阵,然而若是对上李唐倾国之兵,还真不见得有什么优势。枪骑兵克制突厥人装备粗劣的骑兵而言,自然是无往不利。

    可是,枪骑兵也不是万能的,特别面对诸兵种联合的唐军部队。让唐军在野外摆开阵势,特别是万箭齐放,别说枪骑兵只有区区一千五百余人,就算人数翻上十倍,也不够唐军射杀的。陈应可以用床子弩、硬弩和强弓,组成三叠阵,三波箭雨,将突厥骑兵射崩,同样唐军也可以射崩陈应的枪骑兵。

    “这都不是事!”陈应转身望着众将士,不以为然的笑道:“全军刚刚整编,诸事纷杂,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刘统如今上了陈应的贼船,他下也下不去。如今他与这定远军众将士一样,与陈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着陈应不以为然的样子,就上前劝道:“总管,万事谨慎为上!”

    “谨慎什么?”陈应依旧是那一副让人痛恨的神情。

    刘统神色凝重的道:“朝廷肯定会对总管不利!”

    陈应道:“你是说刘忠直返回长安,会编排本总管?”

    刘统心中甚是郁闷,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吗?陈应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陈应看着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和段志感,就连毕信也是一脸担忧。陈应笑道:“真以为他刘忠直可以只手遮天啊!”

    “疏不间亲,远不间近!”张士贵并不反对陈应造反,哪怕陈应只要连胜大唐几阵,大唐肯定会想方设法招抚陈应,到时候陈应至少会是一个开国公爵。但是该做的准备一定要准备充分。

    陈应道:“杜善果!”

    “下官在!”

    “向陛下拟奏折!”陈应想了想道:“灵州总管府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刘忠直,日前向本总管索贿万金,良马百匹,突厥女奴二十,本总管毫不客气的拒绝,但凡战场缴获,理应上缴国库,岂可私用。观军容使,威胁本总管,言走着瞧。武德二年二月初三,观军容使刘忠直,假借巡视红山堡、薄骨律城之机,陡然南下。臣发觉之时,刘观容使已接近原州。臣对陛下忠心天下日月可鉴,臣为示清白,特辞去凡勋官显爵,幽拘草庐,请陛下主持公道!”

    刘统目瞪口呆。

    张士贵膛目结舌。

    杨则心中万千草泥玛呼啸而过。

    “这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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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会不会反(为书友37036439漂红加更)

    长安,东宫。

    自从陈应被李渊以灵州总管总管六州军事的的圣旨下达以后,太子李建成就病了。

    其实,李建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得的只是心病,不过,李建成食而无味,寝不得眠,身子却日渐消瘦。

    李渊初时还以为李建成在赌气,可是这样过了一个月。李建成暴瘦近二十斤,李渊感觉不太对劲,命太医前往东宫为李建成诊病。

    太医诊治完李建成的病,赶紧被招到甘露殿问话。

    “太子,得了什么病!”

    太医张公略(老程偷懒,没有去查这方面的资料,此处向大唐仙医作者秃笔居士致敬,借用人名)恭恭敬敬的朝李渊施礼:“回禀陛下,太子殿下邪风侵袭,虚火上升,臣以施药,并无大碍!只是……”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可是看着李建成日渐消瘦,李渊也于心不忍。李渊心中一紧:“只是什么?”

    张公略沉吟道:“只是太子殿心中有一口郁结之气,凝而不散,长久下去,恐怕……”

    李渊不耐烦的挥手让张公略退下,事实上李建成有心事,李渊又何尝不知?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内侍迈着小碎步跑到李渊面前:“陛下,灵州奏折,走得是八百里加急。”

    李渊一听是灵州的消息,还以为突厥又集结兵力攻打灵州呢。可是当李渊展开奏折一阅读,鼻子差点气歪了。灵州奏折有三份,分别是灵州总管陈应一份,灵州长史杨则一份,还有东宫右卫率录事参军杜善果一份。这三份奏折所奏事情却不同。杨则所奏是梁师都以尚书陆季览出使灵州,欲行招降陈应。结果,陈应痛斥陆季览与梁师都、不忠不仁不孝不义,是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

    结果陆季览居然被陈应活活骂死。

    李渊自然知道陆季览此人,他早年在入长安的时候写过一首咏梧桐“摇落依空井,生死尚馀心。不辞先入爨,惟恨少知音。”当年李渊曾评价此诗为无病呻吟,并且交恶陆季览。就在这个时候,陆季览居然被陈应活活骂死,李渊心中甚是高兴。李渊提起笔,在杨则的奏折下任性了写下了四字评语“大快人心”,另擢升杨则太中大夫。赏灵州总管三千匹帛!”

    杨则本人从四品下阶中大夫散官,现在因为这份奏折,特此擢升为从四品上阶太中大夫。不知道他知道这个消息,会哭还是会笑。

    接着,原右卫率录事参军(录事参军并不是参谋长,而是相当于监军,有直奏之权)杜善果奏报:“天气即将回暖,突厥游骑侦察灵州甚密,进入二月以来,灵州已与突厥斥候交手百余次,胜多败少,斩首三百余级!”

    可是,当李渊看到陈应的奏折时,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李渊愤愤的骂道:“刘忠直你这个狗货,辜负朕的厚望。”

    然而,没过几天。太子李建成的病却突然恶化,上吐下泄,怎么也不见好转,现在还突然吐血昏迷,李渊顿时大急:“来人,摆驾东宫!”

    正在说话间,一名身穿破破烂烂宦官服服饰的人闯了进来,一面连滚带爬跪倒在李渊面前一面连声惊叫:“陛下……陛下不好……那……那姓陈的……反了……”

    一阵恶臭自他身上散发了出来,李渊的目光都不由的望着此人。好一会儿,这个神色极为狼狈的人居然是刘忠直。李渊被刘忠直身上散发的恶臭差点熏晕了,当即掩着鼻子斥骂道:“你这狗货,什么不好了,又有谁反了?”

    刘忠直终于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来到长安。这些日子自离开灵州以来,刘忠直风声鹤唳,如同惊弓之鸟,日夜担心受怕。做梦都是陈应砍下了他的脑袋。所以他一路上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原本灵州至长安足足两千余里路,刘忠直居然用了七天时间,在武德二年二月初十抵达长安。

    这七天以来,刘忠直像其他殿中监门率的士兵一样,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可是太监这个稀有物种和正常男人不一样,他们没有***,撒尿的时候,很容易溅到自己身上。短短七天功夫,刘忠直就把自己弄成了后世的一个著名品牌——老坛酸菜。

    刘忠直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连裴寂也在场,顿时脖子一缩,支支吾吾起来:“便是……便是那个灵州总管陈应……”

    一语甫出,裴寂心中顿时一惊,他脸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听而不闻一般。

    李渊闻言,突然想起陈应的奏折,他瞥了刘忠直一眼,道:“你且细细道来!”

    刘忠直听这话,回想起这连日颠簸的痛苦,不禁悲从心来,眼泪如同决闸的洪水哗哗而下:哭诉道:“陛下啊……奴婢,差点再也见不到您了……姓陈的,他要造反了,差点要杀了奴婢祭旗,要不是奴婢见趁逃得快,奴婢,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尽管刘忠直表演极佳,然而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李渊认为刘忠直在演戏,哪怕他的演技入木三分,李渊依旧是半点不信。

    李渊冷冷的道:“好啊,他是怎么反的?”

    作为宦官,他们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九五至尊。在皇宫大内数千宦官,其实能出头的不过渺渺数人,每一个可以混出头的宦官,都是人精。当然察言观色的本身,那是如火纯青。刘忠直听出了李渊心中的不满,顿时心中一惊:“怎么回事,风向不对?”

    刘忠直道:“他私通敌寇,招降纳叛……盗卖军械,卖官鬻爵……”

    说到这里,李渊的脸色越来越冷:“还有吗?”

    刘忠直打了一个冷颤:“没……没……没有了!”

    “来人!”李渊沉声喝道:“将这狗奴才拉出去,杖……毙!”

    “陛下,冤枉,冤枉啊!”

    几名壮硕的宦官一拥而上,拉起刘忠直不由分说就朝外走。不时,刘忠直凄厉的惨叫声在殿外响起。

    李渊突然若无其事的笑道:“裴监,你说这陈应有无野心?”

    裴寂的眉头深蹙,李渊问的这个问题,也让他想不透。

    陈应要有野心,他完全可以满足刘忠直的要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根本不是问题。陈应以前籍籍无名,本是万年县县令苏护的侍墨书童。

    要说陈应没有野心,此时还真看不出来。灵州的地理位置实在太重要了,无论是突厥或是梁师都或大唐,都视灵州为咽喉之地。无论是面对突厥、还是梁师都,陈应都可以左右逢源,待价而沽。

    然而陈应却会骂死陆季览,公然喝骂梁师都,对于梁国这个后路,基本上已经断绝了。

    裴寂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现在知道李渊只是怀疑陈应,这个怀疑本身并不具备什么说服力,但是裴寂的聪明之处,就是既不想承担视察之罪,也不想得罪陈应这个大唐后起之秀。

    于是,裴寂躬身道:“臣愚钝,猜不透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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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带兵去要人(一更)

    “猜不透!”三个字,很自然的暴露了裴寂为人处世的谨小慎微。但是这三个字也可以有很多解释。

    李渊顿时沉默了。

    裴寂问道:“他要是有野心,为何要拒绝刘忠直?”

    李渊瞬间明悟了。

    刘忠直的胃口虽然不小,可是与江山社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况且西北苦寒,地虽多,却非常贫瘠,李渊划给陈应名义上管辖的地方,相当于汉朝时期的灵武郡,然而即使在强汉时期,灵武郡人口不过二十余万,以十户供一丁的原则,陈应控制那么点人口,养兵五千就是极限,就算有野心,野心再大又能如何?

    在这个时候,裴寂又道:“就算陈应再有野心,他的年龄也太小了!”

    听到这话,李渊已经完全放心了。

    陈应如今弱冠,在这个时代,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说法。就算有英雄豪杰,也不会投效陈应,无兵无将,没有能臣谋士相助,陈应想办天捅破,就算有心,也会无力。

    李渊登上大驾玉辂,朝着东宫走去。

    望着李渊的背影,裴寂一脸苦笑。

    李渊猜忌性非常重,裴寂却知道大唐此刻根本没有实力折腾。稳定压倒一切,且不说陈应未反,就算真反了,也要捏着鼻认,因为大唐实在没有办法树立一个连强大突厥都束手无策的人。

    尽管裴寂和李渊私交关系非常好,却不代表二人的理念和思想一般无二。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因为二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自然不同。李渊是皇帝,他考虑事情的出发点,从来都是李氏万世一系的江山社稷。只要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地位,就毫不犹豫的除掉这个人。

    在与窦建德和王世充争夺天下的过程,王世充和窦建德都先后战败投降了李唐。然而,二人的待遇却大不相同。窦建德虽然兵败投降,然而李渊却毫无迟疑的斩了窦建德,因为窦建德仁厚,深得人心。这对于李唐而言,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而王世充被押倒长安之后,李渊却放了他,虽然最终他被独孤修德所杀,事实上却是私仇,与李渊无关。李渊只所以会放掉王世充,主要是因为王世充滥用酷刑,痛失人心。就算让王世充返回东都,他连旧部都招不到。对于李唐没有威胁,所以他可以活。

    但是裴寂则考虑的问题和李渊不同,他考虑的则是江山社稷和民生问题,陈应是一个良将,若是被李渊逼反,那肯定会起到一个恶劣的榜样。将来谁还敢投降李唐?

    所以,哪怕陈应真有反意,只要他不正式举起反旗,裴寂是不赞同将陈应扼杀在摇篮里。因为这样以来,会加重李唐统一天下的进程。如果真到了陈应造反的时候,李唐军队镇压陈应就有理有据有节,大义不亏,天下人也无话可说。

    要说李渊与裴寂的最大的区别,裴寂只是腹黑,而李渊从心到外,都是黑的。

    ……

    就在刘忠直离开灵州返回长安的时候,陈应还像没事的人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可却愁坏了张士贵、张怀威、刘统、段士感、梁赞等人,他们做梦都担心朝廷大军杀到灵州,或是宣布陈应为叛逆。

    不过,让众人提心吊胆的事情最终并没有发生。

    陈应则依旧带着部队正常出操训练,时不时的带着骑兵朝着突厥汗帐所在的怀远晃悠一圈。

    虽然陈应一直没有对怀远进行大规模的进攻,但是处罗可汗可是吓坏了。

    他打定主意,只要开春,天气转暖,他立即率领突厥人北上,就算在漠北冻死,也绝对不来怀远。

    这太吓人了。

    陈应率领枪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不过千五之数。可是甭管突厥出动多少骑兵驱赶,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现在整个怀远城,突厥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东宫右卫率将领如何月京、高允权、陆德操、魏文忠等人,陈应也没有让他们立即返回长安,而是带着他们进行每日每夜的操训。当然,对于李建成的知遇之恩,陈应还是相当感激的。他也不想八年之后,如果大唐还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运转下去的话,玄武门之变最终不可逆转,帮助李建成训练出一支职业化、正规化的军队,不至于让李建成输得太难看。

    陈应没有自负的认为,自己会成为这场命运博弈的胜负手,他只想尽人事,听天命。事实上在玄武门之前,提醒李建成根本没有用。魏征也不止一次提醒李建成,要想社稷安稳,必杀秦王,只是可惜,李建成根本没有听进去。

    此时,陈应把东宫右卫率诸将领,当成普通士兵一样训练,交给他们一些后世的军事,虽然这些知识只是些微观的、战术方面的东西。但是不可否认,这些东西却非常重要。

    武德二年二月二十七日,陈应被梁赞、张怀威、张士贵、刘统、毕信等核心人员堵在总管府里。

    陈应望着神色揣揣不安的众人,悠悠笑道:“怎么,终于忍不住了!”

    刘统实在不明白陈应在这一系列之事件之中的动作,如果真想自立,就应杀掉刘忠直,隔绝长安的消息,然后分别与梁师都、突厥结为同盟,互不侵犯。再充分准备,迎战唐军。可是陈应不仅放刘忠直返回长安,反而一切如常,既没有准备物资器械,也没有备战的意思。

    “将军,难道准备束手待毙吗?”刘统实在忍不住的问道。

    “束手待毙?”陈应道:“这话怎么讲?”

    “刘忠直此时就算爬也该爬到了长安,以他的为人,肯定会极力编排将军的不是!”刘统郑重的道:“李唐国主……”

    陈应咳嗽一声道:“是陛下!”

    “对,陛下!”刘统接着道:“陛下若调集大军攻打灵州,难道将军就忍心看着众兄弟尸首分离吗?”

    陈应道:“唐军为什么会攻打灵州,他们吃饱了撑的吗?”

    张士贵道:“将军有把握唐军不会来攻打灵州?”

    “你们啊……都想多了!”陈应噗嗤一笑道:“打灵州,难道就凭刘忠直一面之词?若是当初真杀了刘忠直,咱们就真撕破脸了,可是刘忠直好好的逃回长安,若本将军有心造反,岂容他逃回长安?更何况……李渊还没有糊涂!”

    众人面面相视,实在难以理解陈应自信的由来。

    事实上,陈应虽然对于权术之道,并不精通。他只是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问题,李渊生性多疑,而且擅长卖弄他的帝王权术,所以陈应这才故意激怒刘忠直,吓走刘忠直,然后联合杨则和杜善果。

    要说杨则和杜善果那可都是忠臣,可是正是因为他们是忠于李唐朝廷的忠臣,更加清楚陈应在灵州的能量,一旦陈应造反,李唐西北就会乱成一团,陈应此时就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子,顶在李唐的腰眼上。只要陈应发力,李唐肯定会受到致命一击。

    在得到陈应保证,李唐不派兵攻打他,他绝对不扯旗造反的保证后,杨则和杜善果就按照了陈应的意思,向李渊递交了奏折。

    有杨则和杜善果作背书,李渊又先入为主的认为刘忠直是索贿不成,恼羞成怒,构陷陈应。听到陈应的解释,刘统暗中欣喜。

    陈应年纪虽轻,却没有失去理智。此时他们的势力还非常弱小,如今占据灵州只要好生经营数年,坐看李唐与河北窦建德、洛阳王世充争夺天下,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以引兵入关,成就王图霸业。

    刘统仿佛要哭了出来,他不是被陈应的话所感动,以他的智商还不至于如此,他是觉得自己果然遇上了这样一位旷世明主!以如此不利之局面,还能转眼扭转过来,并且一举成为奠定军心国本的远虑深谋!

    一时之间,他对灵州的未来充满了自信。对陈应的充满了崇拜,但觉能在如此明主的羽翼之下为臣子,实在是自己三生大幸!

    张士贵则道:“现在,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陈应道:“建高炉,修铁坊!”

    陈应有意将根基扎在灵州,也不太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戒心跟警惕,主要在于灵州处于战略咽喉之地,位于突厥入侵的最前沿,稍有野心的人都不会将目光放在灵州。况且灵州地方虽然大,但是由于降雨量稀少,发展耕地成效有限。

    即使不考虑地形与势力冲突的限制,灵州总管六州,折算面积约二万倾,但是超九成都是种下一斗可收七斗的薄田。二万倾田地,一年能产一百多万石粮食已经是极限了。前提条件是陈应要拥有十数万人口。

    可是现在灵州的人口实在太少,灵州如此有限的生产力,即使开发好,养二十余万民、组织军队超五千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然而,陈应却没有打算把灵州打造成一个粮食生产基地,而是成为一个工业基地。灵州周边,有着丰富的煤炭、钢铁资源,完全可以打造成一个以煤炭、钢铁作为主要产业、以灵州三座盐场作为基础,形成以煤、铁、盐为第一主要产业的工业重镇。

    刘统等人得知陈应居然有这么大的计划,顿时惊呆了。毕信道:“可,总管,无论垦荒,还打造工厂,可是人口成了太少,咱们没有那么多人啊!”

    “这个?陈应想了想道:“人口嘛,这样刘统,你去出使去突厥,告诉他们把他们以往返劫掠的汉人奴隶给我放回来,否则本总管将带兵去要人!”

第六十章最后通牒(二更)

    自大业六年,隋朝黄门侍郎、参赞政事、西域经略使裴矩设计诱杀始毕可汗宠臣史蜀胡悉,始毕可汗开始敌视隋,屡次派兵试探隋朝边境,不过在这一段时间内,始毕可汗始终没有占到便宜。直到大业十一年,始毕可汗趁杨广北巡,率数十万骑策谋截击,义成公主遣使告变,杨广驰入雁门(今山西代县)被围,突厥急攻雁门,四十一城克其三十九,劫掠二十五万余百姓北还。

    至此,东突厥开始拉拢隋朝各地群豪叛徒,薛举、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等人纷纷称臣求援,东突厥扶持他们以分裂隋朝。当然突厥的支援不是无偿的,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等为获得突厥的支援,纷纷展开了肮脏的人口交易。

    隋朝熟练的工匠、青壮、妇女据不完全统计,沦为突厥奴隶的,不下百万人。其中义成公主手中直接掌握十万余人。

    陈应要开发灵州,没有人力资源,一切都是枉然。他在这个时候,如果从关中吸引人口,肯定会引起李渊更深层的忌惮,所以陈应把主意打到了突厥人头上。

    陈应放出豪言:“让突厥人将汉人奴隶放回来!”

    这个豪言自然不是说说,而是需要实力支撑。如果陈应实力,就算陈应巧舌头如簧,突厥人也不会理会陈应,然而陈应拥有威胁突厥人的实力,哪怕态度再恶劣、言词再如何嚣张,突厥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陈应自然不会是说说而已,就在以刘统为使者进入怀远城的同时,陈应命整编后的定远军第一、第二和第六三个折冲府外加胜捷军左右两营,共近万名步骑,在罗士信的率领下,自灵州北上,抵近沃野(今平罗县境内)。与此同时,定远军第三、第四、第五与胜捷军前后中三个营共一万两千余人马在张士贵的率领下,渡过怀远城南十五里处的横羌渠,背靠横羌渠扎下大营。

    陈应此举的用意非常明显,一旦突厥人拒绝陈应的要求,那么陈应就会自沃野向南,南北夹击怀远城。

    陈应根本就没有给突厥人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么遵守陈应的要求,交出俘虏汉人,要么战争。

    为了增加自己的手中的筹码,陈应甚至放开了突厥战俘的脚镣,告诉突厥战俘,参加唐军,可以直接斩突厥首级一级,可以直接获得大唐白籍。

    让张怀威担心的突厥战俘逃亡和哗变事件,最终还是出现了。然而却在陈应的预料之内,以阿史那、阿史德、胡禄屋、拔也、阿跌、同罗、仆骨等突厥贵族为首的数百名突厥战俘在拿到兵刃之后,想造反叛逃。

    还没有轮着唐军出手,一名壮硕的突厥战俘用生硬的唐言问道:“杀掉这些叛徒算吗?”

    张怀威在得到了陈应的首肯后,冲这名战俘点点头:“算!”

    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撕杀开展。唐军士兵未发一箭,一动一刀,将近六百名突厥贵族叛乱的战俘被杀得干干净净。六百颗鲜血淋漓的首级,被斩下来,送到野猪岭的京观上,为这座巨大的京观增砖添瓦。

    张怀威疑惑的问着这名兴致勃勃砍下惜日袍泽首级的俘虏道:“你们为什么不跑?”

    “傻子……傻子才跑!”那名壮硕的战俘道:“给唐人干活每天可以吃两顿饭,一顿稀一顿干,有时还能吃到肉!”

    陈应自然清楚,突厥是采取奴隶制,不光是汉人和其他胡族是突厥人的奴隶,事实上也可以说除了突厥贵族之外,普通突厥人也是奴隶。他们的待遇只是比普通汉人奴隶和胡族奴隶稍强一点。

    陈应已经给他们画下了一个巨大的画饼,可以成为大唐白籍,接受大唐军队的保护。这些突厥人尽管思想落后,但是不代表他们是一个傻子。此时的突厥人也好,吐谷浑人也罢、羌人、吐蕃人都差不多,他们脑袋中并没有非常直观的国家和民族观念。

    华夏民族产生国家和统一观念,是历经了春秋和战国近八百年的频繁战乱,华夏人意识这种松散的政治组织关系是一切战争的根源。于是秦始皇可以顺利统一天下。哪怕秦末诸侯纷纷造反,然而刘邦却轻易干翻了项羽,正是因为项羽要恢复春秋和战国的这种名义上的统治,而刘邦代表的汉国,却是准备统一天下结束乱世。

    所以突厥人战虏心中此时还没有国家和民族观念,他们很容易接受成为唐人这个事实。

    望着这名壮硕的战俘,陈应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壮硕的战俘,赶紧匍匐在地上,如同郁孤尼一样,上前亲吻着陈应的靴子:“回禀主人,我叫易思卡尔,没有姓。”

    陈应闻言皱起了眉头道:“这是什么鬼名字!”

    他本想将这些突厥人统一划归在郁独尼麾下管辖,突然心中一动。

    只要是权力,就需要制约。

    一个政权越是扩大,内部的人员就会越多,人越多,派系就会越多,若是其外有强敌,或许会压得内部各派系团结起来,但若是外部压力陡降,就会出现“外无敌国外患者”的情况。所谓“敌国”者,不是敌对国家的意思,而是势均力敌之国的意思。

    华夏每逢大一统之后,内争便要抬头。就是其处于“无敌”状态之中,争夺是全人类的天性,当整个民族对外已经争无可争,其争夺自然要转而向内,而一种状态持续得久了,就会形成惯性。乃至传统。

    尽管陈应不是帝王,但是他感觉权力必须受到制约。不怕权力放进笼子里,总有一天会迷失自我。如果陈应只是一个小小的折冲都尉,上有右卫率管辖,他绝对不会生出异样的想法。

    可是李建成给他第一次平定旁企地之乱时临机决断之权,陈应有点飘飘然了。可是这次支援灵州,统率万军,陈应便宜行事,就已经产生了不能自制的心理。

    掌握了这权力之后,他们也将拥有一切——金钱、美女、土地、名马、宝物,只要是想得到的东西,他们就可以得到。

    但这就是权力,是这个世界上比金钱、美女、土地、名马、宝物更加令人疯狂的东西。人为了这个东西。可以不忠,可以不孝,可以不仁,可以不义,可以背信,可以无耻,可以为所欲为!

    如今,郁独尼已经拥有六营一万两千五百余人。已经成为灵州总管府最大的兵头,领兵数量远超罗士信和张士贵等人,若是对于郁孤尼的权力不加以限制,恐怕日后郁孤尼会成为另外一个安禄山。

    陈应道:“易思卡尔,我赐你姓陈,名劲勇!”

    易思卡尔兴奋大的喜,赶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陈劲勇,叩谢主人赐名!”

    陈应又道:“本总管委任你为速捷军统军,速捷军下辖五曲,每曲五百人!”

    陈应解放的战俘并不多,只有两千五百人。

    武德二年二月二十八日,陈应带着两千五百速捷军与胜捷军、定远军会师在横羌渠河畔。

    张士贵率领众将士兵前来迎接陈应,郁孤尼道:“主人,刘都尉已经进城快一个时辰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不如,仆率部冲城!”

    陈应摇摇头道:“暂时不需要!“

    陈应顿了一顿,望着张士贵道:”张士贵,射书怀远城,若本总管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半个时辰后,立刻攻城!”

第六十一章愤怒(三更)

    “也不知道这仗要打多久,先吃一顿热的!”陈应下令道:“命令全军埋灶造饭!”

    整个灵州如今三军,定远军、胜捷军和速捷军的伙头军们开始忙碌起来。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连做饭带吃饭,时间其实并不宽裕。

    用四辆雪爬犁组成的中军帐军内,陈应带着众将领开始吃饭。饭是关中小米饭,菜也简单,就是三羊烤全羊。

    最让众人意外的是阿史那思摩,居然可以入帐。虽然他拿着刀子,分割羊肉,然而这个举动虽然是仆役所执,但是却代表着阿史那思摩已经得到了陈应的信任。

    武将吃饭,根本没有什么形象可言,都是大口吃肉,声音之大,可以自行脑补。

    ……

    怀远城,处罗可汗王帐内。自一个时辰之前,唐军刘统进入怀远,突厥麾下的各大叶护、设汗、特勒们开始吵成一团。

    汉人奴隶,对于突厥各大贵族而言,就是财富。而且是相当宝贵的财物,因为汉人的手太巧了,他们织的羊毛毡比突厥妇人织得更细、更加柔软。同样,他们的那双巧手,可以鞣质出良好的皮革,可以酿造出美味的美酒,可口的饭菜,也可以搭建起舒适的帐篷。

    特别是汉人女奴,那皮肤细腻如羊脂,柔滑如丝绸,特别是娇小可人的身段,让突厥勇士们特别有征服的成就感。汉人女人根本不像突厥女人,事实上突厥勇士,根本看不上他们突厥女人,突厥女人不仅,而且更加没有情调。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刘统带着陈应的命令,让他们放掉所有的汉人奴隶时,突厥贵族们顿时就炸了窝。

    “跟唐人拼了!”

    “凭什么放掉,你们谁要放就放,反正打死我,我都不放!”

    “不放,就是不放,要战就战,怕他做甚!”

    处罗可汗看着刘统到来,特别是刘统提出了陈应的要求“放掉所人汉人!”听到这一句话,阿史那俟利弗设的精神状态就不好了。

    他在义成公主的支持下,登上了东突厥汗国的汗位,他盘算的都是东突厥汗国战略如何进行。与大唐为敌实为不智,大唐军队的战斗力,刷新了他对唐人的认知。要知道此时唐国拥有两百余万户,就算百户出一骑,也可以组织两万那种可怕的骑兵。

    这些慷慨激昂的,蠢蠢欲动的突厥贵族们根本就没有见识过唐军骑兵那种可怕的战斗力,从陈应所部唐骑,俟利弗设看到了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在崛起。

    俟利弗设更隐隐地感觉到,以后突厥所要面对的大唐,恐怕再不是任人宰割,肆意蹂躏的的对象了。他隐隐感到,两个国家再次相遇,打的就是国力争衡了!

    “突厥,能拼得过么?”

    俟利弗设感觉脑袋被大帐里贵族们吵得头疼,再扭头看一下义成公主,然而此时义成公主却仿佛神游体外。

    别说俟利弗设头疼,就连义成公主也感觉头皮发麻。陈应横空出世,连败突厥四阵,不仅打得突厥信心全无,就连她自己同样感觉束手无策。

    如今,陈应兵分两路,北边绕至沃野,南边已经兵临城下,往西则是黄河,尽管此时冰雪没有完全融化,可是黄河之上,已经无法策马通行了。他们一旦失利,唯有向东,可是陈应一旦在东面埋伏下兵马,那么对于突厥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义成公主心中又有浓浓的不甘。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

    就在突厥贵族在俟利弗设吵成一团的时候,陈应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陈应抬着望着吃得满嘴流油的众将领道:“你们吃好了没有?”

    “吃饱喝足!”

    “那好,准备干活吧!”陈应拍拍手起身大喝道:“本想给他们突厥人一条活路,谁料到他们居然如此不识抬举,没啥说的,备兵将行!”

    “遵命!”

    众将领此时也被陈应感染得自信满满,面对突厥大军,他们不仅没有恐惧,反而流露出浓浓的战意。

    陈应率领唐军定远、胜捷、速捷三军各一部一万四千五百余人马浩浩荡荡北上怀远城。十五里的距离,本就不远。哪怕是步兵,也可以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抵达。

    就在陈应率军北上一刻钟时间,不过走了五六里地,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名斥来前来中军。陈应得到消息,急忙骑上战马,率领胜捷军和速捷军骑兵加速北上。

    时间不长,陈应骑着大青马,抵达怀远县县城南门。

    突厥人果然如同陈应预料的那样,并没有坚持到底。而是开始打开城门,将怀远城和各部中的汉人奴隶释放出来。

    具体有没有全部释放,陈应并不清楚。可是他来到怀远南门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汉人百姓,粗略估计也有三四万人。

    冉闵骑着大青马,缓缓的走到这些汉人百姓面前,这些汉人百姓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如何,人人吓得面如土色。

    距离越近,这些百姓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看着这些神情麻木、瘦弱的身影,陈应脸上流露出愤愤之色。

    突然,陈应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脸颊两侧被利刃划了两个深深的叉,额头正中还有一个深深的烙痕。陈应跳下战马,慢慢到来到这个瑟瑟发抖的孩童面前,轻轻的摸了摸孩子的脸,问道:“孩子,还疼吗?”

    听到这久违的乡音,孩子感觉由衷的亲切。陈应突然一把粗鲁的扯开孩童身上的破皮袍,果然如陈应所想的一样,上身布满密密麻麻亲旧交错的伤痕。陈应冲孩童道:“把你的伤让你的那些叔叔伯伯看看去!”

    孩童闻言,怯怯的退一步,突然,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顾天气的严寒,也不顾周围有无数妇女,他一点一点的把身上破烂的衣服扯掉,然后大步走向群情激愤的唐军士卒面前。

    陈应大喝道:“全体都有立正!”

    无论是速捷军和胜捷军,事实上他们都是突厥人。这些明显相貌特征有异的“突厥”人,让这些百姓非常恐惧。他们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在哪里。

    就在这些骑兵之后,唐军浩浩荡荡的步兵开始出现。这些唐军士兵非常自然的列阵迎接这些百姓。陈应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将士们,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些孩子,这些兄弟姐妹,他们有什么过错,却要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摧残?”

第六十二章后果自负(一更)

    陈应心中非常愤怒,什么以德报怨,什么以德服人,统统都是狗屁。在后世,全体中国人都对汉唐非常怀念,怀念汉唐强大,怀念汉唐的盛世,更加怀念汉唐尚武精神。

    要说汉朝开国刘邦虽然粗鄙,没有什么煌煌文采。然而汉朝却像是一个真性情的铁血男儿,匈奴人在白登山包围了刘邦,刘邦采用陈平的计谋,向冒顿单于的阏氏(冒顿妻)行贿,才得脱险。刘邦当时归来以后,定下国策,积攒实力,以图复仇。

    历经惠帝刘盈、高后吕雉、文帝刘启、景帝刘桓至武帝刘彻初六十余年,西汉一直对匈奴采取和亲和防御战略。匈奴南下的次数减少,使西汉获得厂巩固政权和进行战略反击准备的时间。西汉实行重农抑商,鼓励生育,崇尚节俭等一系列与民“休养生息”的措施,经济得到恢复和发展,人口也得到较大增长。汉高帝时平定了异姓诸王,文、景帝时,又采取许多措施削弱了形成割据势力的同姓诸王,特别是景帝时期,周亚夫平定了吴、楚等七国的叛乱,加强和巩固了中央政权。经过四朝努力,汉朝终于建立了一支足以和匈奴抗衡的军队。

    于是汉武帝对匈奴展开的倾国之战,卫青和霍去病两征漠北,大家都清楚。然而汉武帝打败匈奴,此时并不有结束。汉武帝以后,汉宣帝接着对匈奴讨伐。最终在汉朝百余年的持续不间断打击下,匈奴被分裂,南匈奴投降,北匈奴西迁。

    到了唐朝的突厥,依旧如此。经突厥兵临长安城下,李世民认为这是奇耻大辱,随后开始反击,先将东突厥消灭,随后又引兵西进,把西突厥灭亡,突厥余部逃至红海岸边。

    因为他看到了这一幕,联想到了很多东西。汉朝可以原谅匈奴,接纳匈奴,因为汉朝把匈奴打败了,打惨了,打得跪地投降了。那样可以原谅。唐朝原谅了突厥,因为突厥人也同样被打得不复存在了。

    历史恰恰有着惊人的相似。天朝初期,采取了五项原则,后来又采取中RI友好的政策,这个政策几乎于汉初采取和亲政策,只是权宜之计。然而,时过境迁,满清奴化中原近三百年,培养了大批的奴才,奴役的不仅仅是身份,还有精神。

    非常可笑的人,很多人忘记了南京,忘记了RB人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原谅,是强者的权力。弱者是没有资格原谅的,弱者唯有自强。

    怀远城下,陈应重新跨上大青马,冲这三四万被解救的百姓大吼道:“诸位将士,诸位父老乡亲,陈应在此立誓,对于胆敢欺负我们的人,对于那些惨无人道的畜生,就六个字儿!血还血,命还命!若违背此誓,犹如此箭!”

    陈应还真没有寸劲直断横刀的本领,只要拿出一只箭矢,用力折断。

    “以血还血,以命还命!”附和的声音潮水一般的响起,彻地连天。

    就连最温和的汉人,也在看到自己同胞,看到那些柔弱的妇女儿童,遭到了这种惨烈的对待之后。变成了一头头地猛兽。

    怀远城内,俟利弗设听到对面传来如同山呼一般的吼叫声,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汉人不缺少聪明才智的人才。无论隋朝名将军韩擒虎,还是高颖,以及杨素都是让突厥人闻之色变的人。

    现在又多了一个陈应,俟利弗设心中甚是担忧。

    血性是一个民族不可或缺的东西,没有血性,就是一群绵羊。人数再多,只能任人宰割。既使突厥族在全族最强盛的时候,也不过拥有三百余万人,这其中还包括依附他们的鲜卑人、吐谷浑人、还有其他各族部落在内。相较之下,汉人仍是他们的十数倍。

    这个时候,汉人的血性并没有泯灭。骨子的血性,只是被暂时的压制住了。

    汉人有一种保守的思想,就是出头的橼子先烂,枪打出头鸟,没有一种冒险和自我牺牲的精神。即使在五胡乱华时期,汉人也不是没有一点抵抗,从最初的刘琨,祖逖、冉闵以及后来的张育,有名或无名,总之,也有无数次的反抗。

    一头狮子率领的绵羊可以轻易打败一头绵羊率领的老虎。历史上中国就是一直是由绵羊率领老虎,让无数老虎有血性,有报负的英才,只能含恨而终。

    就在这时,激愤的人群终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陈应大喝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受苦了,本总管告诉你们,你们的苦日子到头了,现在本总管就带你们回家。从此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辱你们!”

    数被胡人当牛做马汉人,开始大声哭泣。当然,这是喜极而泣。他们发自内心的大吼道:“大唐万岁,陈将军威武。”

    汉人百姓是朴实的,只要能有一口饭吃,他们就任劳任怨。汉人的百姓的心胸,像大海一样宽广,无数民族在历史上长河中,渐渐的汇聚到了汉人这个大家庭中。

    “大唐万岁,陈将军威武!”三四万百姓,一万四千余军队,整齐的发出巨吼,声音直接穿透云霄,响彻天地。

    陈应策马来到怀远城下,众突厥人一阵战栗。陈应冲身边的陈劲勇(易思卡尔)道:“去,叫俟利弗设小儿出来答话!”

    陈劲勇越众而去,冲到怀远紧闭的城门前。数万突厥骑兵,满是恐惧之色,却没有人射出一箭。陈劲勇用突厥语大吼道:“俟利弗设,我家主人找人问话!”

    听到这话的突厥贵族们纷纷大急“可汗,去不得啊!“

    “可汗,南蛮没安好心!”

    “可汗,就怕他们欲对可汗不利!”如果去了恐怕会遭受不测!”

    俟利弗设满脸凄苦:“若是本汗不去,岂不是会给他口实,一旦唐军全力进攻,我们能往哪里逃?难道没有看到唐军骑兵的战斗力吗?唐军已经在我们最骄傲的领域打败了我们!”

    众突厥人沉默不语,俟利弗设说得没有错,突厥人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的骑射功夫,可是自从陈应发明了马中三宝,唐军战马不会因为马蹄受伤而报废,同样,高桥马鞍和双边马蹬,解放了唐军的双手,也让唐军骑兵能又平又稳又快的策马奔腾。

    俟利弗设为了显示他的胆量,也一个侍卫也没有带,只身到了陈应面前的五十步停下来!

    俟利弗设道:“不知陈总管找本汗所为何事?”

    陈劲勇赶紧给陈应充当翻译。

    陈应道:“你若言而有信,放掉所有被俘汉人,本总管可既往不咎,若是接下来你的表现不能让本总管满意,后果自负!”

    说完,陈应策马而走。根本不给俟利弗设反应的余地。

第六十三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二更)

    灵州城西二十里的清水沟,这里本是黄河的一条支流,灌溉着灵州周边二三十万倾田地。此时在这条宽不过四百余步的小河河畔,在陈应的主持下灵州铁钢厂开始破土动工。

    虽然已经进入了武德二年的三月分,灵州依旧寒风凛冽。然而干劲实足的灵州百姓,与战俘们,已经开始在额头冒出汗珠。

    陈应并不是炼钢专业,他名义上的主持,只是提出一些参考意见。具体事情,还是由林传福主持。陈应主持修改的这座灵州钢铁厂,设计一天的产能为二万斤。也就是五吨,当然这个规模是类似于后家庭作坊级别。然而在这个时代,却已经是相当庞大的了。

    林传福不愧为传奇匠师,他设计了一套水力地风箱系统,这个庞大的地风箱类似于一个手风琴。上下是木板。四周围着折叠地皮革。利用清水沟的水流落差,带动地风箱。陈应本想直接抛弃这种原始的风箱,改制造水力风扇式鼓风机。然而这个想法,刚刚提出来。

    林传福就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陈应。

    陈应被林传福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陈应红着脸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问题,问题大了!”林传福说到专业的事情就会变得滔滔不绝:“水力虽然强劲,可是转速太慢,怎么形成风?还有若提高速度,利用棘轮,也不是不可以做到,可是这样以来,又会出现新的问题,转轴易坏不说,怎么解决供风问题?”

    事实上,经过林传福解释,陈应这才发现外行与内行之间的差距。在后世根本不成问题的齿轮、轴承、转轴还是润滑油,在这个时代都是无法解决的难题。利用地风箱式风机,反而是最经济最实惠的办法。

    陈应这才非常放心的将修改钢铁厂的任务交给林传福。对于这座铁钢厂,陈应专门在清水沟河畔划出了近两千亩地作为工厂用地。整个工厂分别四大区域。既临河高炉区、煤炭储存区、铁矿石储存区以及工匠家属生活区。

    四大区域,同时开工。近两万名青壮同时开工,整个灵州铁钢厂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那些刚刚从突厥人手中解救出来的汉人奴隶,身子太弱,需要休养,暂时还派不上用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汉人奴隶被突厥人放回,仅仅灵州当地接收了超过五万人,五万多张嘴每天要吃掉一山粮山。

    灵州长史杨则率先支持不住了,他找到陈应埋怨起来:“陈总管,咱们的粮食可不多了,如果人再多下去,连一个月都支持不下去了啊!”

    陈应不以为然的道:“原本咱们不是缴获三万余匹马死马或伤马,把那些伤马,废马,全部杀掉吃肉!”

    “哎呦,陈大总管,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杨则叹了口气,脸色更加苦闷:“你是不知道,现在灵州有多少人吃饭了?”

    “多少?”

    “足足十万人!”杨则道:“以每人两斤粮食计算,一天就要吃掉二十万斤。况且无论修钢铁厂还是开采煤矿、铁矿,这都是重体力活,不吃饱,根本就没有力气干活。”

    突然,陈应发现杨则眉宇并没有忧愁,反而一脸轻松:“杨长史似乎有妙计?”

    杨则低头咳嗽一声,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居然被陈应看出来了。

    杨则道:“总管,突厥被我大唐天威所震,放回之前劫掠的百姓,如此大喜之事,何不报捷长安?”

    陈应这才发现,他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主人。有困难,就自己想方设法去解决,根本没有考虑过长安。

    无论如何,这些百姓已经解救出来了,突厥人也是清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其实也没有余粮养活这些奴隶,他们所以才会很痛快的释放这些被俘虏的汉人百姓。尽管俟利弗设被陈应打怕了,那些大部分突厥贵族其实并不怕陈应。

    如果不是义成公主告诉这些突厥人,马上就要开春了,经过一个冬天的折腾,牛羊和骏马都掉膘严重,唐人不用打,只需要拖,就可以把他们拖得精疲力尽。只要到了冬天,一场白毛风吹下来,他们就会损失惨重。

    有道是一年之季在于春,这句不仅仅是汉人适用,其实突厥人也适用。无论是什么样的动物,都喜欢在食物充沛、气候温和的时候交配繁殖。所以当春来草长的时候,战马也好,牛羊也罢,都开始发情。若是因为战争,就会耽误动物的发情,那么就会让突厥损失惨重,几乎与汉人颗粒无收的遭遇差不多。

    但是突厥人却没有储藏食物的习惯,如果不是因为连年灾民,即使有地方颗粒无收,也不会造成大量灾亡。但是突厥人抗拒自然灾害的能力,比汉人更弱。刚刚渡过一个漫长而寒冷冬天的突厥人,此时他们的战马消瘦,牛羊掉膘严重,如果再爆发战争,他们只有喝西北风了。除非他们可以保证,这一仗绝对可以全胜。

    无论突厥人释放这些被劫掠的汉人百姓是什么,但是对于大唐来说,这都是一件非常值骄傲和自豪的事情,自大业末年来,中原动荡不安,突厥人就把中原当成了自己的菜园子,随时可以来采摘。

    只要陈应将这个消息报给长安,李渊绝对不会吝啬粮食。陈应自然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直接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就劳烦杨长史写这个奏折吧,本总管可以与你联名!”

    这边杨则刚刚把奏折写好,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有人前来道“启禀总管,急报”。陈应刚刚打开,脸色大变。

    “怎么了?”

    杨则紧张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贼他娘!”陈应愤愤的道:“朝廷新委派的观军容使在原州高平境内的六盘山脚遭袭,随扈从死伤大半,新任观军容使李道宗中箭生死未卜!”

    杨则脸色大变。

    这边刘忠直刚刚逃回长安,这边新军容使还没有来得及上任,又遭到袭击。此时陈应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六十四章大人物的待遇(三更)

    陈应眼中闪过愤愤的目光,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新上任的李道宗在高平境内遇刺,过了高平境,就是灵州境内,陈应需要负责李道宗的安全。偏偏李道宗在高平境内就出了事情,恐怕李渊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搞得鬼。

    一旦李道宗死了,李渊愤怒的怒火肯定朝着陈应发泄,罢官去爵那已经是轻的了。陈应绝对不会是束手待毙的人,可是在这个时代,他也不想反唐,现在反唐只是便宜突厥人。陈应并不像这个时代的人,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传统思想约束,对于陈应没有半点约束力。

    陈应思来想去,绝对不对让李渊多想。哪怕只身入长安,也不能任由李渊打成叛逆。

    想到这里,陈应对杨则道:“立即命,陈怀仁准备手术器械和药材,随本总管去高平!”

    高平距离灵州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骑兵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才能抵达。

    就像陈应麾下的战马,基本上以古老的河曲马为主。以河曲马的体能,如果每天跑一百五十公里,连续跑三天,一支军队过半的战马就会跑废。如果陈应想在一天之内抵达高平,至少要冒着废掉三五百匹战马的代价。

    这个代价实在有点太重,陈应也承受不起。陈应了解一些蒙古军西征时候,连战斗在内的时间算上,他们每天推进的速度在一百五十公里至二百公里之间。

    特别是1219年9月,成吉思汗的两位大将速布台和哲别攻打花喇子漠国讹答刺城时因城内保卫工事坚固而未能攻破。哲别带军队退居五百里远,并休整队伍。敌探得知成吉思汗大军退到五百里远时,城内卫军便放下心来,放松了警惕。蒙古大军休整几天后,有一晚哲别突然下令,率大军进攻讹城。大军夜行五百里次日清晨到达城下,进行突攻。因城内毫无准备,成吉思汗大军轻易攻破了城,并获全胜。

    一夜之间行军五百里,即使是汽车如果不走高速的话,对于驾驶员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负担。然而在八百年前的蒙古偏偏做到了。

    这让后世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无论是夜行五百里也好,连续推进三个月,日平均行军一百五十公里以上也罢,都是骑兵不具备的。中国古代烽火特骑,是能做到日行八百里,不过这个速度是建立在完备的驿站体系下,采取拉力的方式完成的,古代的驿站间隔二十至二十五里,正好是一匹战马在养精蓄锐的情况下以冲锋的速度完成的。每一个驿站之间大约需要一刻钟左右,如果骑士体能足够好,做到一个小时行驶一百里完全不成问题。可是蒙古大军是如何做到如此恐怖的速度?

    多亏后世的一个节目,叫百家讲坛,就有一群专家在研究蒙古行军速度问题,最终还真的让他们给研究出来了,那就是蒙古骑兵采取的不是奔马,而是走马。

    别看奔马和走马只有一字之差,可是行军效果却天差地别。如果有朋友观看赛马的视频,可是进行慢放,赛马在冲锋的时候,总有一个瞬间马匹四蹄腾空,这样以来战马在奔腾过程中的体能消耗非常大。短程赛马时,千米距离战马冲刺一般在一分钟左右,可是这只是马匹的瞬间速度,像人百米赛跑一样,可是长途奔驰,战马肯定做不到这样的速度。走马,就是利用马匹像人在竟走时一样,无论何时,马匹的四腿总会有一条腿在地面上,而匹马在速走的时候,则可以大量节省体力。

    陈应麾下并不有蒙古马,河曲马的耐力也远远不如蒙古马。后世在一个挑战项目,蒙古铁岔马在时速三十公里的速度,连续行军三个时辰而不用休息。也就是说走马的情况,蒙古马的极限是十个小时六百里。

    不过陈应也没有用办法,他必须尽快赶到高平,让陈春仁为李道宗手术,否则李道宗的命肯定保不住。

    ……

    高平城(今宁夏固原县境内),前秦永兴二年(公元358)苻坚在此设立平凉郡,取意平定凉国之意。武德元年,唐得平凉郡,改平凉郡为原州,下辖高平、开城、长城三县。

    在高平城县衙内,现年十七岁的大唐宗室、千牛备身、略阳郡公、灵州总管府观军容使李道宗正躺在后衙,脸如金纸,气若游丝。

    高平县令张绍庭急得胡子都扯下几根,虽然李道宗遇刺,与他这个高平县令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少不得要担一个治下不靖和失察之罪,虽然不至于前程尽毁,但是却少不得三五年内没有晋升。

    其他年富力壮的官员不同,张绍庭出身于天水张氏,而且是庶族旁支,他自开皇十二年(公元592年)开始,担任高平县户房书办,好不容易前后熬死了五任县令,这才从书办的位置,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正七品县令的官位上。

    他这个县令的位子,如今刚刚做了不到一个月,去年秋天,高平县令河东薛君彦得死,入冬开始恶化,武德二年二月上旬,不治而亡,死在任上。张绍庭这才破格提成高平县令,现如今境内出现这种事情。张绍庭连死的心都有了。

    如今他已经几近古稀之年,能够平安在高县县令的位置上退下来,将来魂归故里,在墓碑上刻成“唐故高平县令天水张公绍庭墓志铭”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是谁曾想在这关键的时刻,出现这么大的漏子。

    张绍庭此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就在这时,高平县有名的郎中有着“赛华佗”之称的张千山从房里出来。

    张绍庭赶紧迎上去急道:“张郎中,略阳郡公怎么样了!”

    张千山摇摇头,一脸哭丧着脸道:“国公爷的情况很不好,箭矢虽然入肉不深,可距离肺叶太近,一旦拔箭,稍有不慎……”

    事实上李道宗的箭伤虽然伤在心口,却根本不是什么距离肺叶太近,而是张千山害怕承担责任。和后世那些医院不同,在这个时代,给皇族当保健医生是个美差,可是像这种救命的活计还真不是人干的活。

    救活了,自然皆大欢喜,可是一旦治不安,绝对会掉脑袋。中国历史上的皇帝寿命都很短,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一直以来的正统观点认为由于那些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生活过于糜烂导致身体普遍不好,事实上呢,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太医院专门为皇帝的后妃治病,可是他们却不敢用药。

    中药是药三分毒,谁敢保证药方可以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这些太医在治疗的过程中,都是开一些四平八稳的药方,能不能治好病不说,反正绝对是查不出半点毒性,保准吃不死人。所以普通有病还可以让医生放手施救,可是皇帝一般要是生了病,只能期待上天保佑了。

    如果不是因为李道宗的身份,张千山倒也敢治。可是李道宗关键他不是普通人,尽管李道宗只是一个宗室王爷,十七岁的小国公,在长安城不算什么,可是在高平县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张千山可不想冒着身家性命去为李道宗治伤。

    张绍庭不知道这个情况,只是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李道宗是皇族大人物,反而偏偏因为这种身份的原因,得不到及时的医治。

第六十五章麻烦大了

    当然走马也不是什么马都可以做到的,否则所有的骑兵都可以做到日行八百,夜进六百里了。陈应率领的一个骑兵团加上陈怀仁与赵远桥、李初七等人,按照走马的方式,压着战马的步子,缓缓前进。

    如果是一匹马倒还好,数百匹战马在一起,它们之间就会相互较劲。如果一匹突然加速冲刺,其他的战马就会不约而同的跟着跑。像这种刻意压着速度走马的举为,执行起来就相当困难的。

    也多亏了陈应曾训练这些骑兵齐步走,骑兵在齐步走的时候,其实本身就是在走马。不过陈应刚刚训练的时候,只是为了让骑兵和步兵一样,走得好看一些。

    刚刚开始,这些骑兵将士认为陈应是在多此一举,刚刚从灵州出发,正应趁着战马体力充沛,好好跑上一阵,等战马的体力耗尽,再像现在这样缓缓前进。陈应离开灵州的时候,部队交给罗士信、张士贵率领,这些跟着陈应前往高平只是一个原东宫右卫率从八品御侮副尉司戈赵纯阳。

    司戈这个官职就是指掌握着戈矛事物的小官,按照品阶相当于后世中尉军衔。陈应将右卫率还给李建成,赵纯阳这个原勋二府的从八品司戈,瞬间水涨船高,跟着陈应成为第六折冲府第二十八团校尉。不过这个官职只是陈应承认,朝廷还没有给陈应背书。如今赵纯阳是以八品御侮副尉的军衔,暂领翊麾校尉。

    尽管这些普通士兵非常不理解陈应的作法,但是因为陈应在整个灵州三军中树立了绝对的威信,倒没有人牢骚满腹。

    就在这时,陈应发现李初七撅起嘴,一脸不爽样子。李初七年龄不大,而且没有城府。看着李初七生闷气的样子,陈应感觉好气又好笑。

    就这样慢吞吞的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不知道不觉已经走到了灵州城南的薄骨律城。第二十八团的骑兵将士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如果不惜马力,从灵州跑到薄骨律城需要将近两刻钟,但是战马的体力绝对耗尽,如果他们虽然慢了一些,然而战马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

    不过,李初七却不懂这些啊。他认为陈应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看着陈应游哉游哉的模样,顿时更加生气,气得将头扭过去不看陈应。

    就在这时,赵纯阳策马来到陈应身边道:“总管,此法甚妙,应该在全军推广!”

    陈应暗暗得意,他虽然有些不爽蒙古人(去坝上草原旅游的时候被蒙古人坑过),但是蒙古人创立的这一套走马方式,却创造了军事历史上的奇迹。

    陈应点点头道:“这次咱们先检验一下,如果效果真不错就可以大规模推广了!”

    陈应此时也在想,虽然此时蒙古族形成还有六百余年,然而蒙古马早就有了,如果在草原上寻常一下,应可以找到蒙古马的祖宗,如果以蒙古马装备一支骑兵,以曼古歹、走马技术相配合,那才真够突厥人喝一壶的,一旦真的到了那一天,乐子才大了。

    从灵州到高平六百余里路,陈应所部居用了五个半时辰居然抵达了高平。不过此时全军无论人马皆疲惫不堪,特别是大量士兵掉队了,经过清点全军人马仅仅两百出头,将近三分之一的士兵掉队了。

    此时城关已经落锁,不过凭借着陈应关内道行军总管的凭信,陈应还是顺利的进入了高平城。然而,就在陈应走到高平县衙前的长街时,突然从衙门内传出阵阵悲哭。

    陈应心中一紧,难道李道宗已经死了?临近县衙门口,陈应反而迟疑起来,李道宗如果已经死了,他再进去已经变成没有任何意义。

    李渊会怎么对付自己?事实上那个时候,李渊也身不由已了,大唐死了一个开国郡公,作为皇帝不闻不问,根本说不过去,

    恐怕李渊也会迫于朝野议论,被迫出兵。只要灵州这边打起来,王世充此时可没有李密牵制了,无论如何王世充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说不定河北窦建德也会横插一脚,到时突厥引兵南下,刚刚有些天下太平的苗头,就会变得扑朔迷离。

    陈应调转马头,正准备走。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赵纯阳却道:“总管打算回灵州?”

    陈应点点头。

    赵纯阳道:“总管回灵州做什么?”

    陈应闻言一愣,他原本听到李道宗死了的消息,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返回灵州,然后趁着唐军未至之前,有多远跑多远。

    稍镇定细思一番,如此仓促出逃,实在没有多少胜算。仓促之下,陈应根本就没有信心会有多少唐军将士跟他上山落草为匪,能拉出去一半人吗?

    陈应想想也悬!就算能拉走一半的力量,什么都没有准备,又如何立足?最为关键的,大唐最终会统一天下,横扫四海八荒,

    跟大唐朝廷作对,恐怕没有半分胜算。就在陈应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高平县衙里隐隐传出一阵欢呼……

    陈应派出人前往县衙打探,这才知道原来张绍庭眼见赛华佗张千山无力治疗李道宗,自己前程暗淡无光,顿时心升绝望,悄悄挽了一个绳套,把自己吊上去了,多亏仆役发现及时,给解救了下来。

    不过张绍庭却闭过气去,一旁家眷和仆役连嚎连推搡,张绍庭这才悠悠转醒。

    得知陈应自己弄了一个大乌龙,陈应也弄了一个大红脸。他带着陈怀仁去救治李道宗。陈怀仁治疗别的病症,基本上都不靠谱,可是治疗外伤,特别是手术缝合方面,陈怀仁已经算得上大师级了。

    早在灵州之战之中,右卫率的伤亡也不少。陈怀仁带着他的医护队至少缝合了数千上万例伤患。陈怀仁的手术水平,随着灵州之战,大量的伤员而锻炼也变得越发精湛。

    陈怀仁可不像张千山那样顾及那么多,他在高平略作休息,然而就开始为李道宗手术。莫约两刻钟,李初七将截带着铭文的箭端(既箭杆),陈应接过这根箭端仔细端详起来。

    上面镌刻着“军器监监制”五个字样,当看“寅戊”二字的时候,陈应的脸色大变。寅戊为干支之一,顺序为十五。如果所记不错的话,这一批箭矢正是他当初离开长安,李建成利用职务之便,调拨给他的箭矢之一。

    陈应的脑袋瞬间嗡了一下:“麻烦真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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