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全文阅读 第41分节

十三 守株待兔来

    利歌纯是一番好意,不愿这位孤苦伶仃的汉子一辈子归隐山林,更不将曾被此人行刺一事放在心上。

    但山外楼惨然道:“我潜逃之后,族人惨遭杀害,无一逃脱,这虽未必与你有关,但定是李耳一手造成。我行刺不成,被你饶了性命,有何颜面再存于世间?小国主,你记住了,血海深仇,除非你死我亡,否则绝无可化解!”说罢逆运功力,摧毁心脉,喷出一口血,倒地时已然咽气。

    利歌大惊失色,忙上前搭救,可已然不及。他身子发颤,心想:“难道是我说错了话,反而害死了他?”

    此人说:“血海深仇,除非你死我亡,绝无可化解。”这句话似乎仍回荡在利歌耳边,令他心中震动。利歌想起了离落国与树海国之仇,想起这仇恨随着双方厮杀,愈演愈烈,就仿佛无底的深渊,无论自己如何填补皆无尽于是。

    除非一方彻底消亡。

    白雪儿、桃琴儿皆忐忑不安,说道:“那不是你的错。”

    利歌挤出一丝笑容,答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劝他。”

    桃琴儿道:“你是一国之君,他想要害你,死有余辜,利哥哥,你已经够宽宏大量的啦,为何要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利歌心想:“是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于是不再多想,走回神庙门前。

    那座山鹰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一眼不见山外楼,顿时料到出事,惊呼道:“你....你杀了他?”

    桃琴儿喝道:“是此人先行加害,我夫君饶了他,他反而自尽,此事怪得了谁!”

    前方排队之人皆连声冷笑,走向此处,将利歌四人围住。利歌环视一圈,问道:“你们想要怎样?”

    有一胖大汉子道:“小子,你好生不讲道理,那位老兄排得好好的,你却跑来将他杀了。”

    另一打扮粗犷的女子嘻嘻笑道:“是啊,既然如此,与其被你害死,不如先将你宰了。不过你若知道好歹,现在给姐姐我跪下磕头,跟我回寨子里头,当个压寨夫君,我便饶你性命。”

    一极魁梧的蛮子道:“这几个姑娘模样也都不错,大伙儿分了,带回去好好享用。”

    此言博得众人齐声赞同,当即皆轰然大笑,有人道:“可不单单是不错,各个儿貌美如花,把老子的心都迷的酥了。”

    利歌瞧此阵仗,心中一凛:“他们...他们是串通好的?”望向座山鹰,座山鹰一脸茫然,显然毫不知情。

    利歌摇了摇头,道:“我叫利歌,是当今离落国国主,不想与诸位为敌。”

    众人皆吃了一惊,但那女子突然乐不可支,捧腹大笑,她笑道:“哈哈,哈哈,这小子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姐姐我可更喜欢你啦!”

    旁人松了口气,也都道:“是啊,险些被这小子骗了!”

    粗犷女子陡然动手,她一声尖叱,手中一根长满尖刺的锁链飞向利歌,利歌无奈,拔剑在手,叮当声中,那锁链缠住利歌宝剑。利歌此剑也是王宫宝库中的宝物,只稍稍一抖,已将那锁链如细绳般斩断。

    粗犷女子抢上几步,手中弯刀化作银色圆弧,圆弧中又有一丝绿色,利歌认出似是一种极厉害的麻药。他左手长剑一举,将女子弯刀弹开,右手剑鞘一转,封住这女子数处要穴。

    随着两人交手,其余匪人也一拥而上,脸上神情贪婪而丑陋,令人不由得厌恶。利歌心知中了埋伏,非得果断处置,喊道:“宝鹿!左上右上有弓手,你去对付!”

    宝鹿大声笑道:“小菜一碟!”一运轻功,行动如风,从敌人头顶跳了过去,霎时找到那些弓手藏身处,吐出风沙,中者晕头转向,横着摔下,皆难以活命。

    白雪儿身上燃起万紫千红的光芒,正是九转阴阳功的“凤凰舞”功夫,她飘在空中,剑刃着火,连连刺出,敌人一靠近便被烧得满地打滚,大声痛呼,惨不忍睹。白雪儿喝道:“我乃万仙盟青虹派的第二高手陈白雪,江湖人称那个....那个‘梦凤凰小仙女’!尔等若不想死,就给我躲得远远的!”

    桃琴儿见白雪儿功夫如此神奇,大声叫好,也使出患病牡丹剑法,剑上散发毒气,敌人纵然凶悍,但不过是些凡人,被毒气一熏,顿时脸色发黑,翻身就倒。纵然有人内力高强,忍耐毒素,可桃琴儿宝剑实在锋利,先斩断敌人兵刃,再重伤敌人身躯,也是无人能挡。

    这些人不过是身强体壮的蛮子,如何能是白雪儿等龙火贵族的对手?双方交锋不过十余回合,匪人们死伤大半,不死的心胆俱裂,争先恐后的跑向那座拱桥。

    利歌挡在前头,一人对付匪人中的首领,那三人皆身怀龙火,一人是木行,手持长矛,活力充沛。一人是土行,手持大锤,气力惊人。一人是风行,手持细剑,行动迅速。但任凭三人身手不凡,各有所长,但仍不是利歌平剑的对手。

    四人斗了二十招,利歌一剑反攻,将长矛一劈为二,顺势剑鞘点中那人膻中穴。他这招似乎出手有些重了,身子前倾,大锤汉子见到良机,大吼着打向利歌脑袋,而那细剑之人也不甘落后,同一时间细剑对准利歌要害。

    利歌举起剑鞘、长剑,分别一挡一钩,只听扑哧一声,细剑刺中大锤汉子的胸口,又听喀嚓一声,大锤打断了细剑汉子的肋骨。两人一同惨叫,身负重伤,利歌身子旋转,制住两人穴道。

    众匪人一败涂地,哼哼呀呀的在地上挣扎。利歌眼神困惑,将长剑放回剑鞘,剑刃发出清脆的声响。此时,天近日暮,众人脸上一半阴影,一半染红,令人难以看清。

    利歌解开那粗犷女子哑穴,指着她咽喉,尽量装的冷漠无情,他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女子惊恐万分,已相信利歌就是离落国主,颤声道:“陛下,大王,饶命啊!咱们都被那蒙面人骗了!”

    利歌道:“蒙面人?他怎么说的?”

    女子道:“他说,要咱们守在这神庙外头,等一个好看的少年来这儿,若咱们将你捉住,他会给咱们重赏。他还说那少年武功不弱,要咱们认准了。大王,若知道是您,咱们可万万没这胆子。”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吓得魂不附体,绝非作伪撒谎。

    桃琴儿沉思道:“那人准是先利用了山外楼,再找上这些乌合之众。他算准了咱们的一举一动,好生歹毒!”

    宝鹿笑道:“可惜这人没算准咱们如此厉害,派来的人都没什么用。”

    利歌对众人道:“你们也是受人蒙骗,我不怪你们,但你们报上战团名字,将来我没准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

    众人如释重负,大喜过望,纷纷如实说了。利歌道:“你们在地等候许久,难道大萨满不曾露面?”

    那女子摇头道:“大萨满?咱们来了两天,这神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利歌喊道:“不好!”一掌推开大门,白雪儿等也冲入庙中,只见庙殿里乱七八糟,家具倒了一地,有一黑皮肤的少年倒地不起。利歌四下望了望,见地上、墙上皆有血迹,但只是凌乱,似乎并没损坏什么物件。

    他将少年扶起,这少年大约八岁年纪,骨瘦如柴,尚有呼吸,并无大伤,只是穴道受制。利歌运龙火功,疏通少年经脉,片刻之后,少年睁开一双明亮的眼睛,问道:“你....你是谁?”

    利歌道:“我叫利歌,是来拜见大萨满的。”

    少年突然惊呼起来,抱住脑袋,喊道:“爷爷被他们捉走了!你是利歌,你是国主吗?快,我求求你去救救爷爷!”

    利歌道:“大萨满被捉走了?是...是什么人做的?”

    少年道:“是树海国的人!他们捉了爷爷,逼问你何时到来,说要派人杀你,快,快去救爷爷!”

    利歌心惊不已:“树海国几乎从不主动攻打我离落国,而大萨满住处甚是隐秘,除了国师与几位赫赫有名的战团长之外,旁人只道这儿住的是个隐居的老神汉。树海国是如何得知的?又为何忽然做出这等事来?”

    但大萨满在离落国部落之间有极大权威,广受尊敬,此人若被树海国捉走杀害,事情定会闹得不可收拾。利歌道:“他们离去已有几天了?”

    少年算了算,道:“才两天!快些,快些,我知道他们往哪儿去了!”

    利歌点头道:“好,咱们这就追过去,只盼他们并未离开国境。”

    若敌人钻入树海国中,利歌不熟地形,一旦迷路,连自己都有失陷的危险。

    少年拉着利歌,出了神庙,往东跑了一里路,到了河边,撑起一艘小帆船,就此驶出。白雪儿、拜桃琴只觉此行太过草率,可情形紧急,唯有跟从利歌行事了。

    利歌问那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国主,我叫纳里。”

    利歌又问道:“你叫大萨满爷爷?你是他的孙子么?”

    纳里答道:“爷爷说要培养我做巫师、萨满,将来继承他的衣钵。”

    利歌又问道:“你为何能知道大萨满的去向?难道你见到他们往哪儿走了?”

    纳里皱眉道:“我和爷爷心灵互通,能感到爷爷被捉走的方位。国主,你是不是不相信纳里?”

    利歌摇了摇头,道:“我自然信你,但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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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树枝为坟墓

    众人一刻不停的赶路,河中水流湍急,但纳里稳稳驾船,并无翻覆之虞。

    再过几天,到了边境处,利歌见一排排大木屋,乃是离落国边境战团的哨所,木屋前布下营帐,是远道而来,想要去树海国“立功”的部落好汉,木屋后的树木被全数砍去。树海国民住在树上,且与野兽结盟,哪怕树上的鸟,也可能是树海国的奸细。

    桃琴儿道:“相公,咱们让哨所的人与咱们同去。”

    利歌叹道:“咱们是去救人,可不是大肆掠夺,行踪越隐秘越好。”

    哨所之人询问利歌,利歌只说自己是去树海国“立功”的,哨所士兵毫不阻拦,却见利歌身后全是美女,不免言语无礼。宝鹿一脚踢碎了一块石头,那士兵大骇,这才不敢多嘴。

    过了边境,利歌心下惴惴,见前方一条大河从林中穿过,这就是离落国与树海国的母亲河,名曰‘银江’,其江水银光闪闪,波光粼粼。纳里走到一颗松树之下,盘膝而坐,突然落泪,道:“萨满爷爷已经被他们杀啦!”

    利歌心神巨震,道:“他们当真如此歹毒?”

    纳里恨恨道:“说什么也要报仇,还得将爷爷的尸首带回去!”

    利歌知道非如此不可,叹道:“好,还有多远?”

    纳里指了指前头,众人穿过矮树林,前方的树木顿时变得巨大如山。一棵棵红杉树径长在两丈至六丈之间,高二、三十丈,真仿佛天树神木。纳里道:“爷爷尸首就在树上,咱们得爬上去。”

    白雪儿见树皮粗糙,不禁叫苦,但也不愿不讲义气。纳里取出爬树器具,分给众人,乃是小刀与钩爪。众人皆是武功高手,而树上又多有坚固的树枝,因此这凶险陡峭的攀爬,对他们也算不得难事。

    到了十五丈高处,见围着树干,有一圈牢固的木板平台,阶梯环绕向上,一棵树上有五、六个平台,就像楼层一般,平台上修建木屋,瞧那手艺,比离落国精致多了。

    这棵树的平台上又造了木桥,与另一棵树的平台连在一起,如此交织,密集如网,却又望不见尽头。利歌听说树海国人一辈子都可不下地,只在树上旅行、捕猎。他们的国土与离落国不相上下,可见这树海之远之深,树桥之长之密。

    到一平台上,见了树海国人,皆皮肤微绿,高鼻绿目,众树海国人看见利歌等少男少女,不禁一愣,有一女子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利歌仅稍懂树海国语,于是用龙国语答道:“我们是旅行之人....”

    纳里大喊道:“我们是离落国的!”说罢一跃而起,拔出匕首,将那女子刺死。树海国众人大骇,喊道:“离落国强盗!离落国强盗!”纷纷躲入屋中。

    纳里又道:“把爷爷尸首交出来!”闷头疾冲,有士兵喝道:“小杂种!”用枪来刺他,纳里身手居然颇强,连连闪躲,那些士兵一时捉不住他。

    利歌跳了过去,长剑一转,将士兵长枪折断,将他们踢晕,纳里怒道:“还心慈手软?”各自补上一刀,全数杀死。

    这边境村落防备还算严密,不一会儿功夫,士兵大量袭来。利歌等陷入重围,无奈之下,唯有痛下杀手。利歌用平剑功夫应战,杀人越多,越感到热血沸腾,变得勇猛直前,冲动好斗。敌人的长枪长斧向他斩来,几乎全被他的平剑格挡反击,偶然间,利歌被兵刃击中,伤口涌血。但他似乎连疼痛都顾不上了,略微停顿,便再度投身杀戮。

    桃琴儿、白雪儿、宝鹿见他英勇,于是跟着他冲杀,分担利歌压力。利歌一人挡住一半士兵,另一半则由她们三人对付。过了一顿饭功夫,四人将这百来个敌人全数击倒,敌人死了大半,不死的也伤重难动。

    利歌粗声喘气,喉咙里充满血腥味儿,问道:“纳里呢?”

    忽然间,一团大火将一树屋吞没,纳里从中走了出来,目光悲戚,喊道:“爷爷在那树屋里头,我将他火化啦!”

    利歌凝视纳里,抿唇不语。白雪儿怒道:“你这小子,做事怎这般鲁莽?咱们本就该小心行事才对!”

    纳里突然朗声喊道:“在这里的,是咱们离落国的国主利歌!他是来替咱们离落国的百姓报血海深仇的!”

    利歌转动目光,见那木屋之中,一双双绿色眼睛透过窗户缝隙,盯着自己看。他知道他们会牢牢记得自己的名号,自己的样貌,自己无法抵赖。

    他们会说:在看似平凡无奇的一天里,离落国的国王亲自到来,屠杀了守护树海国村庄的士兵。

    这件事将被离落国传颂,也将燃起树海国的仇恨。利歌两年来致力于弥补双方裂痕,诸般心血,就此化为泡影。

    只听一声怒吼,一极奇异的怪物飞了过来,此怪鸟身而龙首,褐色羽毛,双目血红,它极快俯冲,一双爪子好似剑雨,朝利歌落下。

    利歌举剑鞘一转,化解怪物一半气力,左手长剑反击过去。那怪物凌空一翻,就此躲开,动作灵巧至极,它绕了个圈,尾巴如长矛般直刺向利歌后背。利歌往前一扑,避开这来势汹汹的一击。

    纳里喊道:“他是离落国的月舞者!小心他的月火功!”

    白雪儿使凤凰舞功夫,也在空中翱翔,一剑刺出。怪物浑身月光闪烁,张嘴吐出一道烈焰,砰地一声,当空炸裂,白雪儿身子圈转,朝后退开,并未受伤,但已深感挫折。

    宝鹿头顶鹿角周围,蓦然出现十根石锥,她脑袋往下一顶,那石锥全数朝那月舞者飞去。月舞者双翼翻飞,只听“乒乒乓乓”,将石锥全数打散。宝鹿仍继续发射石锥,虽奈何不得此怪,却令他不得不分心抵挡。

    白雪儿喘了口气,施展梦魇玄功,劈出隐蔽至极的数剑,那月舞者背后中招,痛呼一声,一爪子踢向白雪儿,白雪儿急忙后退,但势必来不及。此时,利歌挡在她身前,剑鞘剑刃横竖交织,铛地一响,反而将这月舞者弹了个踉跄。

    这敌人露出极大破绽,桃琴儿与宝鹿趁机同时发难,桃琴儿斩出数道剧毒剑气,宝鹿则加紧发出暗器。月舞者胸口中招,留下数道血痕,仰天怒吼,猛然撞向利歌、白雪儿,临到近处,他尾巴横扫,将两人打得远远摔出,但利歌与白雪儿的长剑也分别刺入它胸腹。

    月舞者身子缩小,变作一绿须汉子,他身子摇晃,冷笑道:“好,好,离落国主,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说罢咬紧牙关,拔出伤口的双剑,纵身跳下树,消失在密叶之中。

    利歌吐出一口血来,跑到平台边缘,知道追不上他。他知此地不宜久留,道:“咱们立刻就走!”

    纳里闯入一木屋中,拉出一女子,那女子哇哇痛哭,身后的丈夫与孩子也哭着追了出来,纳里匕首一戳,将那男子杀了,把那小孩当做人质。那孩童与纳里年纪差不多,但已吓得屎尿齐流,不敢动弹。他恶狠狠的对那女子说道:“用升降梯放咱们下去,你若耍花样,这小子也活不成!”

    女子无奈,领众人走到平台一角,众人见一黑木的笼子,纳里紧紧掐住那小娃娃,面带冷笑,走了进去。利歌等人别无退路,只能跟上。那女子推动木杆,那笼子往下降,又快又稳,不久众人已踏上地面。

    利歌对纳里道:“放了孩子!”

    纳里道:“很好!”匕首陡然刺向那孩童眼珠,那孩童惨叫一声,一只眼已被刺瞎。利歌见状,脾气再好,也已气得浑身发抖,忙取出伤药来,替那孩童敷上。纳里满脸鄙夷,看着利歌,笑容甚是不屑。

    白雪儿心下怜惜,簌簌落泪,对那孩童道:“对不住,咱们....咱们也不想如此。”

    桃琴儿也叹道:“是你们树海国先杀了咱们的大萨满,都是你们不对。”

    那孩童已吓得傻了,利歌一松手,孩童就此晕厥。

    利歌提起纳里,将他绑住,道:“赶紧走!”众人深怕另有厉害敌人,全速撤离,好在树海国那边全无动静,到日暮时分,众人已回到边境哨所中。

    先前那对他们冷嘲热讽的哨兵见他们浑身是血,肃然起敬,道:“你们几个小娃娃,当真凯旋归来了?真令人刮目相看。”

    利歌道:“大叔,我叫利歌,是你们的国主,能不能给咱们找一间空屋?”

    那哨兵吓了一跳,欲待不信,但利歌言语中自有威严,不容他质疑,哨兵忙道:“原来是.....是国主驾临,小人...”

    利歌摇了摇头,哨兵赶忙安排,不久空出大屋,让利歌等人歇息。

    纳里找一角落,盘膝冥想。桃琴儿又是激动,又是害怕,道:“夫君,如今....如今该怎么办?大萨满他...”

    利歌望着纳里,问道:“大萨满,事到如今,还请如实相告。”他语气甚是温和,但其中另有强硬压迫之意。

    纳里哈哈大笑,蓦然间身躯变大变老,成了个枯瘦的老者,他原先穿着破布长袍,现在这长袍则成了一件短衫。白雪儿等见状,皆花容失色,又惊又怒。白雪儿叱道:“你这...你这老骗子,你骗咱们去离落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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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寿命至尽头

    宝鹿一头雾水,道:“这人怎能变大变小?他就是那个大萨满?他不是说大萨满死了么?”

    纳里盯着利歌,道:“前些时日,我得知国主要来见我,而关于国主名声,传闻....嘿嘿....令老夫心寒,故而得考你一考,试你一试。”

    利歌缓缓问道:“你是为了考验我?”

    纳里道:“既是考验,又是指点。我听说你这人摇摆不定,对树海国竟有不小的善意。因此我先将消息告诉山外楼,让他向你复仇,为的便是告诉你‘血海深仇,不可化解’这道理。而其余几位战团武人,也是我买通,测试你武艺而来。”

    利歌不住告诫自己:“他是国中大萨满,声望几乎与金眼神、李耳国师相当,丛林的山神土地都是他的老友,而他对我并无恶意。”如此苦苦劝说,才总算忍耐住怒气,维持礼仪,道:“那大师为何又捏造自己的死讯?”

    纳里神态严厉,道:“自从你登基以来,不曾杀过一个树海国人,甚至想与树海国的畜生们修好,我可说错了么?”

    利歌道:“不错。”

    纳里痛斥道:“你身为国主,怎能这般软弱,怎能率先动摇军心?既然你不愿杀人,我就用计让你杀人,让你真正成为我离落国的勇士,这才配得上咱们国王的名号!”

    利歌依然维持微笑,但目光却流露出悲愤之意,他道:“大萨满与树海国有深仇大恨么?”

    纳里道:“此仇如海不可量,如山不可攀,我所有的子孙,都在征战树海国时战死!他们国中藏有极厉害的月舞者,我武艺不高,用法术也杀不了仇人,唯有让离落国勇士替我复仇,让树海国千百倍的体会我的痛苦!”

    利歌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大师,我等告辞了。”

    白雪儿朝大萨满怒目而视,道:“你就这么饶了这老匹夫?”

    利歌摆了摆手,道:“大师所说的话太过精深,我为人愚笨,无法领会,需回去思索几天。”

    纳里从怀中摸出一根纹理螺旋的独角,道:“此乃仙兽‘獾疏’之角,乃是传国宝物,前任国主死后,它自行回到我身边。你收下此物,从此以后,可调遣离落国中所有野兽相助你。若要举办降灵大典,唯独需要此物。”

    利歌眉头紧锁,望向纳里,迟疑片刻,将那獾疏角收下。桃琴儿脸色稍缓,知道此举是纳里臣服于利歌的象征。

    纳里道:“利歌,我大费周章的安排出这许多事来,只是为让你记住。咱们国人的仇,也是你肩负的仇,咱们族人的恨,你也不能置身事外。为君者,乐天下之乐,苦天下之苦。你明白了么?”

    利歌心想:“树海国不断退让,从不寻衅,并非他们怕了咱们。若这仇恨是错的,是毫无意义的,是邪恶可憎的,为何不能纠正过来?若无法纠正,咱们总有一天,必会因此召至大难。解元城的尸魃阵,不正是天罚的征兆吗?”

    他觉得自己这国主正是个傀儡,用来消灾挡难的神像,或是替罪背恶的羔羊。

    纳里点了点头,翻身跃出窗口,屋外士兵中有人认得这位大萨满,向他跪拜祈祷,纳里也不理睬,迅速远去。利歌将那獾疏角塞回行囊,表情无精打采,仿佛经历了一场大败。

    桃琴儿道:“总算...总算结局还不错,对不对,利哥哥?办成这大典,李耳国师就会真正放权给你啦。”

    利歌强颜欢笑,答道:“到了那时,只怕我更会被骗的团团转了。”

    .....

    大萨满虽然年老,但身手矫健,渡河翻山,脚下甚是迅速。他并未返回自己的神庙,而是来到另一处国境边上。这儿是一处极陡峭的悬崖,山上寸草不生,毒瘴漂浮,自古以来,两国皆无人靠近。

    大萨满在离悬崖三十丈远处停下,跪倒在地,口中轻声歌颂,过了半晌,毒瘴散开,有一人从悬崖上徐徐飘落。此人脸上蒙着一块白布,额头上闪着金色的光芒。

    大萨满抬头道:“大人。”

    那人道:“事办的怎么样了?”

    大萨满连声发笑,说道:“利歌闯入树海国,杀了他们一百个英勇的士兵,还有许多百姓。”

    那大人点头道:“他们本以为利歌是平和的明君,但他竟做出这等事来,树海国也已无法忍耐了。”

    大萨满喜道:“他们若来进犯,老夫的大仇就能得报么?”

    蒙面人笑道:“那还用说?此事包在我身上。”大萨满大喜过望,老泪纵横,连拜数次后离去。

    蒙面人甚是满意,转身就要上山,突然间,他一回身,拍出一掌,那掌力势大力沉,好似惊涛骇浪一般,但一股大风骤至,将这掌力吹上了天。

    蒙面人身子一震,见毒瘴中走来一貌不惊人的老僧,他大骇之下,身子弹起,飞上山去,不一会儿已到了山顶。然而山顶之上,那老僧已然站定,似乎他本在山上,而山下那个不过是这蒙面人看错罢了。

    老僧道:“你为何要躲?”

    蒙面人沉声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不认得你这和尚,你为何紧追不放?”

    老僧朝他作揖,蒙面汉子脸上那层布悄然撕裂,蒙面汉子退后一步,双手挡在身前,身上金光绽放,神情紧张万分。老僧道:“闵斯师兄,你这假阳火骗得过旁人,却对老衲无用。”

    闵斯哼了一声,冷笑道:“星知师弟,你怎地找到我的?”随着他这句话出口,他身上金色的阳光骤然变化,成了影影绰绰,若有若无的光芒,仿佛隔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星知释者道:“老衲当年迫不得已,动手将你杀死之后,一直心中不安,在等你魂魄返回,谁知过了一千年,你的转世始终不曾出现,连占卜金轮也找不到你。老衲知道其中有鬼,多年寻访,终于找到蛛丝马迹。你原来一直假扮为了转世重生的灵阳仙,藏于猛犸帝国之中,伪装为其中大将。”

    闵斯朝后退,退到悬崖边上,脑中不住思索逃脱之法,他叹道:“前仇旧恨,我早已不在乎了,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星知释者道:“若你当真不在乎,我倒愿意冰释前嫌。可实情并非如此,我跟踪那利歌,见他步入你计策之中。你欲挑起离落国与树海国的大战,用心并不简单。”

    闵斯脸上变色,道:“两个荒僻的蛮国,总是征战,害苦了百姓,我索性让他们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要他们知道珍惜和平的时光。”

    星知释者摇头道:“那你为何又令猛犸帝国的人牵涉其中?”

    闵斯惨然道:“你这都知道?我明明....明明骗过了占卜金轮!”

    星知释者道:“你那欺瞒手段实已太过古老,已骗不过此刻的老衲了。”

    闵斯大喝一声,突然使尽全力,朝星知释者打出一拳,星知释者毫不招架,任由这一拳击中胸口,砰地一声,星知释者脚下山石碎裂,仿佛塌方,闵斯惨叫起来,手臂剧痛,缩回手去。

    星知释者道:“你转世复活,又将影火功练到第八层之上,不逊往昔神功,委实不易。”

    闵斯颤声道:“你...练到了第九层?不对,不对,就算第九层,也决不能硬接我这招星陨神拳。”

    星知释者道:“师兄有所不知,第九层之上,仍有新的境界,此境界为上神封印,老衲也是不久前方才练成。”

    闵斯道:“你体内影火来自上神,若被上神封印,如何能...能破开禁制?”

    星知释者道:“老衲大限将近,或许上神因此网开一面。”

    闵斯双臂画圈,突然双掌掌心刺出一根长矛,那长矛宛如星光汇聚而成,朝星知释者刺去,星知释者手掌一劈,长矛顿时烟消云散。闵斯中了一掌,口中鲜血狂喷,急忙施展仙法,面前飞出五十来个无眼妖来。星知释者手掌往前轻推,一阵微风吹过,那些无眼妖大声惨叫,被星知释者尽数驱逐回去。

    闵斯知道今日图谋落空,必死无疑,怒道:“刽子手,屠杀犯!你手上染满了灵阳仙的血,还有数百万无辜凡人的血!你这懦夫!你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星知释者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情,他道:“我们别无选择。”

    闵斯喝道:“我们可以选择将灵阳仙带回正道,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阴谋算计,将他们全数害死!我听说那场大战,殃及平民无数!他们全是你所害,你所杀!”

    星知释者低头叹道:“若不杀灵阳仙,世道要么好转,要么万劫不复。若杀了灵阳仙,世道衰退,但亿万人能够存活下去。咱们不能赌,咱们赌不起,如果我们赌输了,便是永无止境的黑暗。你可替自己选择,但无权替亿万百姓选择。”

    闵斯哈哈笑道:“那乱毒症呢?那仙灵劫呢?若灵阳仙统治凡间,焉能让灾难发生?千亿生灵,九死一生,你难道不承认自己的罪?”

    刹那间,星知释者心神微乱,内疚之情占据了他的心念。随后,他五脏六腑一齐剧痛,眼前一片模糊,他心想:“为何...为何偏偏是现在?为何我寿命正好至此?”

    难道唯有靠孟行海了么?

    闵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见星知释者俯身摔倒,他又惊又喜,生怕有诈,正犹豫着该不该补上一掌,却见星知释者体内真气涌出,化作朦胧的蚕丝,将星知释者包裹成茧。

    闵斯知道这是法力高深的迷雾师保全自己遗体的法术,方知自己如有神助,令星知释者此刻身亡,他逃过一劫,满心复仇的喜悦,不禁仰天大笑。

十六 此山是我开

    不久后,白雪儿返回青虹山,形骸见了她,气不打一处来,喝道:“逆徒!若非为师胸襟广纳万里,早就被你气死了!”

    白雪儿暗暗叫苦,眼珠一转,忙道:“师父,我此次下山,非但没惹出乱子,还遇上一件极奇异之事。”遂将利歌随大萨满去树海国杀人之举说了出来。

    形骸沉吟片刻,答道:“这大萨满挑起争端,奸诈至极,我当去将他除了。”

    白雪儿忙道:“你若杀了他,离落国百姓非围咱们的山,烧咱们的观。师父,你智慧过人,深明大义,自然知道其中轻重。”

    形骸点头叹道:“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其中太多牵扯,也唯有独善其身了。”

    白雪儿见形骸已无责备之意,不禁窃喜,又道:“师父,殿下让我请你去王都,参加祭天大典。那就在三天之后,咱们需得赶快了。”

    形骸摇头道:“本来凭你与他们的交情,此行非带上你不可,但你私自下山,犯了门规,罚你一个月面壁思过。”

    白雪儿惨叫道:“师父,你还不如一掌劈死我哪!”

    形骸斥道:“为师慈悲为怀,温文尔雅,怎会打你?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有法不依,国将不国,家不成家。”

    白雪儿心思急动:“本门之中,谁的武功都及不上我,师父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跟上,等到了王都,师父便没法赶我走啦。受罚可以,但这祭天大典可万万不能错过了。”

    形骸将门人嘱咐一番,遂动身前往王都。果然他一离开,白雪儿立即施展梦魇玄功出门,其余弟子根本不知她已脱身,马炽烈则懒得管她。

    形骸熟知路途,用道法召来小舟,逐流而前,日行千里,少时抵达宫殿,利歌、李耳等出来迎接,形骸见他们穿的隆重,文武百官皆戴上最珍贵的翡翠,士兵高举大旗,矛戟指天,整整齐齐的列成长队,兵刃铠甲反射阳光,甚是耀眼,仿佛一条辉煌的长龙。

    利歌喜道:“师父!你可算来了。怎地就你独身一人?”

    形骸暗忖:“可惜梦儿不能来。”答道:“我本就独来独往惯了。”

    桃琴儿张望半天,问道:“白雪儿呢?她答应我也要来的。”

    形骸皱眉道:“她不听我号令,眼下面壁思过,不能前来。”

    桃琴儿大感失望,道:“师父,都是我的错,是我让白雪儿跟我一起外出的,我向你求个情,饶了她这一回吧。”

    形骸道:“你不必替她遮掩,况且以她的性子,绝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山上。”

    忽听白雪儿在身后喊道:“师父,你怎地...怎地知道?”众人一惊,见白雪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奔行而至。

    桃琴儿哈哈一笑,上前与白雪儿搂在一块儿,对她嘘寒问暖,声音急促响亮,有意防止形骸斥责。

    形骸心下暗叹:“孽徒,孽徒,我管不了她!”其实在他心底,对白雪儿实是异常宠爱,只因白雪儿陪伴他经过许多险境,在他最艰苦的时候不离不弃,故而即使白雪儿犯错,形骸也总不忍心处罚稍重。

    白雪儿擦去汗水,嗔道:“师父,你怎地跑这么快?我是娇弱美人,却险些被你累成死狗啦!”

    形骸道:“你轻功已然不差,居然能跟得上我。”

    白雪儿嘻嘻一笑,道:“梦魇玄功,神乎其技,还不是师父你教的好?”

    形骸道:“今天瞧在国主面上,就这么算了,若有下一回,我将你关在笼子里。”

    白雪儿忙道:“哪有下一回?绝没下一回了。师父你为何说下一回?这不是撺掇我犯错么?”

    桃琴儿忙笑着打圆场,李耳咳嗽一声,道:“行海使节,别来无恙。你见过星知大师了么?”

    形骸肃然答道:“与大师一番长谈,在下大有所获。”

    李耳道:“对这天下而言,大师实可谓定海神针,顶天神柱。若大师就此仙去,我等仿佛群龙无首。”

    形骸暗想:“这是你们迷雾师的事,我不过是一功盖千秋、造福万民的盗火徒,此事多说无益。”轻轻点了点头。

    众将士敲响战鼓,就此出发,随着这洪亮激昂的鼓声,前往王都郊外,祭拜丛林诸神的山上。

    那山叫做紫铜山,高约三百丈,巍峨雄伟,气势威严,花草繁茂,五光十色,有数条蜿蜒道路盘旋向上。

    形骸见利歌脸上并无喜色,却流露出担忧落寞之意。上一回他前往解元城,因北方那拜登魔头的邪法,造成一场天大的浩劫,或许仍令他刻骨铭心。

    形骸比利歌更为警惕,他知道的更多,见证的更多。他知道离落国人体内潜藏着那恶疾,无法根除,人人都有发作之虞。他仍不断想起那死在他剑下的欧阳挡与李银师,他未能遵守承诺,未能拯救两人,他们的血染红了形骸的手,似乎仍隐隐可见,难以消退。也许他们的死唤醒了形骸心中的人性,使他再一次获得重生的机会。

    山路似极为漫长,但终有尽头,山顶上是一座神庙,神庙广场中有一祭坛。神庙的僧侣请利歌走到祭坛之后,利歌取出獾疏角,谨慎小心的放在祭坛上。众僧侣满意而笑,一人取出卷轴,交到利歌手中,让他诵读,利歌于是念道:“我离落国立世已超七百年,先祖神勇,经异教之患,伐北地之妖,创万世之根基,如今先祖大业,传承至我....”

    他念着念着,脸上的迟疑不安消失了,变得坚定而自豪。祭坛下方,众人皆显得甚是崇敬,满目激动。形骸知道经过这大典之后,利歌真正掌握了兵权,受举国战团长与部族首领认可,成为这国家神圣的领袖。

    刚念完祈祷,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飞入广场,众士兵取出弩弓,朝那两人发矢,顿时漫天箭雨,将那两人罩住。其中一鹰眼汉子双掌推出,狂风大作,箭矢纷纷折断,两人毫发无损的落在地上,众士兵抢上前去,将两人一层层围得严密无缝。

    形骸心中一凛,暗忖:“孟如令?她为何会在此处?”只见来人一头银发,脸上一道疤痕,容貌极美,与孟轻呓相似至极,正是当年与形骸在草原中寻宝的孟如令。而她身边那鹰眼汉子,则是北牛身边的五位高手之一。形骸站在人群之中,孟如令并未看见他。

    利歌看到孟如令,吃了一惊,将她错认为孟轻呓,喊道:“不得对孟公主无礼!”

    孟如令眼神愤怒,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喝道:“你们认错人了,我可并非孟轻呓!我是猛犸帝国的人,特来此见你们国主!”

    那鹰眼汉子指着利歌道:“瞧这架势,你就是国主了?”

    一武将厉声喊道:“大胆!咱们正在举办祭天大典!岂容捣乱?将这两个贼人拿下了!”

    五个军中高手扑上前去,那鹰眼汉子打出五拳,砰砰几声,那五人铠甲碎裂,口喷鲜血,身负重伤。离落国众人知这五人龙火功身上了得,铠甲也刀枪不入,岂料这汉子神功这般可怖,登时皆惊怒交加,如临大敌。

    孟如令一愣,拉住那鹰眼汉子,低声道:“你怎地比我还冲?”

    鹰眼汉子叱道:“强敌环伺,唯有痛下杀手!”

    武将怒道:“取金枪火杖来!”三十个举着大盾,手持火杖之人走出队列,围住孟如令与鹰眼汉子。这金枪火杖是当年李银师所创,如今已在离落国军中广泛使用,经过改良,威力远胜以往,一旦使出,火焰宛如长枪一般,连铁铠都能熔化。

    利歌知道猛犸帝国位于离落国西北,国土庞大,一直延伸至北方极寒之地,其国中居民全是冰行牧族,比之离落国人更为野蛮,其国主号称北牛,传闻身负万夫莫当之勇。对方虽一上来便残忍伤人,但还是要问个明白。他大声道:“两位来找我所为何事?我离落国如何得罪了猛犸帝国?”

    孟如令怒道:“你还假装不知?”

    鹰眼汉子道:“好,既然你讲道理,咱们便好好谈谈。这位姑娘是我猛犸国的右巫师,叫做孟如令。我是猛犸国的大将军,叫做吕夏。”

    利歌心想:“这两人是猛犸帝国的大人物?”问道:“原来如此,可纵然两位身份非凡,又岂能不分青红皂白的令人伤残?”

    鹰眼汉子冷冷答道:“约莫五天之前,我猛犸帝国的许多商人乘船渡河,被离落国的海盗捉住,非但财物被抢掠一空,更是死伤惨重,男女皆被捉为奴隶,受尽屈辱。海盗们放了一人,去问咱们索要赎金,但我赶到时,那些俘虏已全数死了。”

    利歌心头一震,心想:“居然出了这等事?”对一巫师打扮的老者问道:“占谬,你可知道此事?”这占谬是战团军机大臣,各个部族发生的大事,他有责全数知情。

    占谬犹豫片刻,对利歌低声道:“陛下,微臣确实得到消息,他们是去与树海国通商,被金钱豹战团劫了,他们去与咱们死敌做买卖,咱们岂能纵容?”

    利歌心下叫苦,道:“你为何不告诉我?”

    占谬道:“微臣见陛下忙于国事,这区区小事,如何敢让陛下分心?”

    利歌叹道:“这并非小事。”

    孟如令呵斥道:“怎么样?商量妥当了么?你们把罪魁祸首交出来,让咱们亲手复仇,不然休想咱们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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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杀人不偿命

    众人一齐看着利歌,利歌呼吸微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然知道错在己方,若查清杀人凶手是谁,将他们交给猛犸帝国,此事就此了结,更不会有纷争。但他明白他不能如此处置。

    离落国的蛮族不讲道理,不认是非,更不顾国中法律如何。只知道自家人当护着自家人,哪怕自己犯了错,对外也当强硬,自认为正义。那大萨满煞费苦心的令利歌去树海国杀人,就是为告诉他“帮亲不帮理”一事。

    利歌回忆起小时候在酒楼中,听说书先生说起惩奸除恶的侠客事迹,那常常令他悠然神往,魂牵梦绕。他一直以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坏人惹人讨厌,好人受人爱戴,那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可到了此时,他地位越高,越知道是非善恶并非那么简单,它们与人心有关,与阵营有关,与利益有关,与喜好有关。

    利歌摇了摇头,叹道:“两位,此事不能全听两位一面之词,我需听众人证言,方能做出决定,咱们容后再议。”

    吕夏冷笑道:“好一个‘容后再议’,还不是想在幕后玩弄手段,糊弄过去?”

    占谬脸色不善,道:“亵渎大典,乃是死罪!都愣着做什么?将这两个无礼之徒捉了!”

    众“金枪火杖兵”齐声应和,冲向吕夏,吕夏笑容甚是鄙夷,左手竖起,右手捏拳,骤然打出拳风,拳风中金光如电,迅猛无极,金枪火杖兵的盾牌被拳风击中,喀嚓喀嚓,纷纷碎裂。

    火杖兵半步不退,掌心运龙火功,握紧火杖,火杖中突然冒出火光,那火光聚为数丈的尖枪,疾刺向吕夏,这正是当年李银师所创的功夫。

    吕夏左掌上金光圈转,仿佛拳头变作了金锤,朝那火枪砸去,金锤火枪一撞,火枪霎时散落成光。他双手舞动一圈,将火枪全数抵消。

    但这火杖经过这些年改良,已是当世前所未有的厉害兵器,借助珍贵的红翡翠法力,汲取人体内龙火,威力非同小可。众火杖兵凝聚功力,火枪再度重现,二十人布成阵法,围着吕夏拼杀。这吕夏武功不在昔日熔岩老道之下,可遇上这锋锐至极的兵刃,一时间也感到棘手。他凝神运功,身上金光圈圈扩散,将火焰枪弹开压灭,那些龙火贵族奈何不了他,他一时也难破此阵。

    孟如令道:“吕夏兄,我来帮你!”

    吕夏心高气傲,眉头一扬,道:“区区神龙骑,焉能奈何得了我?”突然间全力以赴,一招“宝殿霞开”,掌力骤增,打向四周,众火杖兵受此冲击,惊呼起来,踉踉跄跄,被内劲逼退。吕夏身影闪动,直朝利歌扑去。

    此时,形骸掌中形成雷枪,扔向吕夏,吕夏大惊,拔出背上巨剑,将雷枪一挡,嗡地巨响,他身子酸麻,一个跟头倒翻,回到孟如令身边。孟如令这才看清这广场人群中竟有形骸在内,大声道:“是你?”

    形骸当年与孟如令分别时,两人交情深厚,彼此姐弟相称。但时隔多年,形骸早已不是那时开朗光明的少年,也知道双方之间深有隔阂,仇恨沉重,无可消除。

    他叹了口气,道:“如令姐,你好。”

    利歌奇道:“师父,你认得这位姑娘?”

    孟如令瞪视形骸,咬紧嘴唇,眼中充满猜疑恼恨的光芒。

    吕夏见形骸独臂,眉头越皱越紧,表情愈发惊怒,他道:“是你?你就是孟行海?”

    形骸昂然道:“正是在下。”

    吕夏额头上那太阳金光灿烂夺目,宛如烈火,他道:“夏夏是不是你杀的?”孟如令娇躯微颤,双目一刻不离形骸脸庞。

    形骸又叹道:“不错,也是在下。”

    刹那间,吕夏与孟如令身上皆金光万道,表情震怒。孟如令仰天大笑,眸中含泪。吕夏森然道:“好,好,好,在杀你之前,我先问个明白,夏夏当年已被你致残,是个全无还手之力的小丫头,你为何下此毒手?”

    白雪儿、利歌、桃琴儿、宝鹿闻言大惊:“师父他竟做出这等事来?其中定有极大误会。”

    形骸踏上一步,朗声道:“只因在下公正侠义,嫉恶如仇,而且明察秋毫,明断真假,为了维持天道之理,无论那妖女藏的多像,扮得多真,我都决不能放过她!如若不然,将来她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更多的龙火贵族!”

    孟如令冷冷说道:“你还是与以往一样,将自己吹上天去,我当时还觉得你当真有趣,现在看来,直是令人厌恶至极。”

    形骸道:“我一直是实话实说,并非狂妄自大。我自认为所作的事,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功于世人。”

    吕夏咧嘴而笑,身上的金光一圈又一圈环绕着,好似汹涌浪潮,他道:“我这人眼光也不差,我瞧出你这小子今后必成大患,故而非杀你不可!”他以往曾认夏夏为义妹,对她疼爱有加,如今确信凶手是谁,复仇之心已急不可耐。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金光迷眼,他已至形骸身旁,变作三个金色分身,一齐挥剑斩向形骸。形骸左掌举起,骨骼疯长,化作蓝翡翠盾牌,遮住半边身子,只听三声巨响,挡下这势大力沉的三剑。随后,形骸口吐寒霜,涌向吕夏。吕夏运功抵挡,只觉这寒风催人心魂,令人意志衰弱,他心知有异,朝后跳开。

    吕夏落地之后,正要再度发难,却感到灼热气流急速靠近。他心知是一火杖兵偷袭自己,此人送上门来,倒正好发泄他此刻的满腔怒火,遂半转身,罡气护体,一掌打出。可蓦然间,他丹田一阵钻心之痛,真气荡然无存。

    扑哧一声,那火杖兵的金枪刺入吕夏心脏,吕夏“啊”地一喊,死死攥住那龙火贵族的手,眼中惊惧迷茫,根本不明白为何如此。

    孟如令脸色剧变,颤声喊道:“吕夏大哥!”与此同时,那龙火贵族见自己立下大功,喜出望外,火焰枪往上一挑,从胸口到脑袋,将吕夏一分为二。

    见到如此变故,非但孟如令惊怒无比,连形骸也大吃一惊:这吕夏武功高强异常,金光攻守一体,金枪火杖纵然厉害,也不能轻易破这灵阳仙的金光。谁能料到他竟如此轻易丧身?

    孟如令打出一道冰锥,将那龙火贵族洞穿,她认定是形骸吐出的寒霜有异,厉声道:“孟行海,我宰了你!”双手手指交叉变动数次,顷刻间使出“残雪生杀”来,她身旁狂风呼啸,寒霜扩散,众人被那寒霜一碰,当即就被冻死,只弹指一瞬,已冻僵上百士兵,那霜雪毫不停留,继续朝外涌动。

    利歌见士兵接连死去,不禁大急,喊道:“快阻止她!”众龙火贵族燃起龙火,冲向那冰风暴中,但支持一会儿,便冷的无法忍受,身子僵硬倒地。而其余士兵发射弓箭,也在半空中被风雪吹开。风雪宛如复仇神灵,满怀仇恨,厉声尖啸,不停向外蔓延。

    李耳也不免惊讶,道:“残雪生杀?这仙法又重现人间了?”口中念念有词,取出一块红翡翠,紧紧捏住,双手手指转了一圈,化作一层火焰罩,挡在自己与利歌前头,抵挡风雪侵袭。但孟如令全力以赴,誓要复仇,将这仙法的凌厉之处全数施展开来,李耳这火罩也岌岌可危。

    形骸长叹一声,足下骨刺钻出,一声轻响,刺破孟如令肌肤,这正是当年他破解此法的手段。孟如令功力已比当年更胜一筹,也提防形骸会用同样手法偷袭自己,却未料到形骸功力增长更胜于她。她尖叫起来,感到真气紊乱,不受自己掌控,残雪生杀立刻终止。

    孟如令身子摇晃,朝后退开,离落国宫廷侍卫当即抢上,将她围住,但震慑于她惊人的仙法,无一人胆敢贸然上前送命。利歌见数百人已丧生在她仙法之下,那些龙火贵族也深受冻伤,奄奄一息,因此倍感苦恼。

    孟如令抱住吕夏尸首,又看看利歌、形骸,恨恨笑道:“吕夏大哥是陛下的义子,哈哈,哈哈,好得很,离落国,孟行海,此事可不算完!”

    猛然间,孟如令身子消失,化作一千只雪鸟,飞上天空,众护卫连忙举弓发箭,只命中数只,其余已然逃远。

    众人望向天边,深谋远虑者无不满心沉重,暗想:“咱们杀了这吕夏,猛犸帝国绝不会善罢甘休。”但转念一想,两国之间隔着辽阔无边的冰海,离落国又有天险可守,猛犸国决计无法派遣大军征讨。

    占谬痛骂道:“猛犸国的蛮子,当真自不量力,就此两人,也敢闯咱们神庙大典?这下可让他们知道厉害了。”

    利歌心中压抑,苦笑道:“若不是行海师父在场,咱们已然全军覆没了。”

    占谬忙道:“陛下,您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助!”

    利歌道:“你若早些告诉我那抢掠之事,事态怎会至此?”

    占谬愁眉苦脸,道:“陛下,这等事每个月频频发生,没有二十次,也有十八次,有时是猛犸国人,有时是露夏王朝,有时是子欣国人,各个战团胡作非为,烧杀掠夺,由来已久,我怕你太辛劳,自不能一一禀报。”

    拜桃琴怕节外生枝,道:“利哥哥,咱们先完成这大典如何?”

    利歌见众士兵惨死,满地尸体,实已无心继续,但众僧侣一齐相劝,这才匆匆完成了后续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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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天地之主宰

    血色残阳之下,猩红云霞之间,群鸟振翅疾飞,这群小鸟本是遍体雪白,但此刻羽毛鲜红,仿佛伤口不断流血似的。

    忽然间,鸟群变得杂乱无章,纷纷落下,汇聚在一块儿,成了个肌肤胜雪的少女,那少女口中吐出一口血,染红了嘴唇,她目光悲哀而仇恨,神色刚毅不屈,朝四周看了半晌,走向东方。

    不久后,一群穿皮甲的大汉迎了过来,见她如此,皆露出关切神色,喊道:“巫师大人!如令大人!”

    孟如令松了口气,道:“快,快带我去见陛下!”

    众人背上有大木盾,平时在雪地中,他们用这木盾当做滑板用,于是将两块木盾绑在一块儿,成了担架,举在头顶,穿过密林,来到一处临近溪水的营地。军营中帐篷上千,满是高大强壮的士兵。

    一端庄秀美、皮肤白皙的少女快步走近,她握紧孟如令手掌,叹道:“你真气怎地乱成这样?吕夏呢?”

    孟如令泪如雨下,她道:“恒宇姐姐,吕夏大哥他....他被人杀了,我没用,连他遗骨都带不回来。”

    恒宇身子一颤,眉头紧皱,道:“我去拿伤药。”

    孟如令摇头道:“不,不,需告知陛下此事。”

    恒宇点了点头,召来一朵白云,将孟如令裹住,命众士兵散去,随后来到中央大帐之中。

    帐篷之内,聚着许多高壮的男女,围绕一更魁梧的老者,此人乃是猛犸帝国皇帝,人称北牛。他身旁另有四人,则是他最得力的四位上将,戴杀敌、裴柏颈皆在其中。

    戴杀敌与裴柏颈齐声喊道:“义妹!”跑到近处,查看孟如令情形,裴柏颈握紧她脉搏,缓缓运转阳火神功,他医术精湛,功力高超,孟如令顿时大有好转。

    北牛问道:“如令,居然有人能伤你?”

    孟如令恨恨道:“是....是孟行海。”

    裴柏颈与戴杀敌心下惊怒,皆道:“是他?”

    北牛道:“就是杀了夏夏的那人?”

    孟如令道:“不错,他已亲口承认!他...他似与离落国是一伙的。”

    北牛又问道:“吕夏孩儿呢?”

    孟如令悲愤喊道:“他被....被离落国的一武士所杀!那杀人者已然...已然被我击毙,但....但这仇...”

    整个帐篷的人都大声哭喊起来,眼眶红肿,脸上杀气腾腾,对于冰行牧者来说,南方温热地带的住民全是软弱的羔羊,若羔羊杀死了本族的勇士,那是极大的耻辱,须得至少杀一百人偿命。而那吕夏更是国中出类拔萃的英雄,不少人心中当即发誓,将离落国与孟行海视作毕生的大仇人。

    北牛并非一味鲁莽好战之徒,反而是人群中最为清醒者,他叹道:”我让你们不可轻举妄动,你们却非要闯入龙潭虎穴。”

    孟如令一阵愧疚,但仍说道:“难道离落国绑架杀人,咱们便不该报复?”

    北牛道:“自然要报仇,但如何令敌人最痛,让咱们快活,总不能毛毛躁躁的行事。如令,你读的书比我吃的米饭都多,应该比我更懂得道理才是。”

    北牛身后一络腮大汉说道:“陛下,索性与离落国大干一场!咱们本就是来抢南方人的,只抢小国,不够意思,要抢要杀,就找最硬的骨头啃!”

    北牛此行共来了两千勇士,除了与树海国通商之外,更打算抢掠沿途小国,带粮食与兵刃回北方。但听说离落国是众多小国的宗主国,本不打算招惹,不料事态竟发展至此。

    北牛道:“复仇不可避免,但咱们不熟地形,并无补给,这山林不像雪地,一眼就能看见数百里远,很容易迷路,而听说离落国的龙火贵族武艺不差,一旦陷入重围,就不好对付。”

    裴柏颈道:“更何况离落国是龙火帝国的盟友。”

    络腮大汉气的胡须乱颤,道:“陛下,给我五百人,我要取离落国两千人头,方能泄恨!吕夏老弟不能白白死了!若龙火国敢来,咱们以逸待劳,也将他们宰个干净!”

    北牛笑了一声,道:“老弟,若要杀两千人,你自己一人便能足够,但杀平民百姓,不算好汉,要杀就杀武艺高强的敌人。”

    络腮汉子道:“不错,正是如此。”

    北牛望望戴杀敌,戴杀敌挺起胸膛,说道:“咱们留下,打得他们割地赔款!”

    北牛又望向裴柏颈,裴柏颈无奈叹道:“若能与他们交涉,未必非打仗不可。”

    北牛望向四上将中最后一人,此人相貌堂堂,肌肉强壮,充满阳刚之气,与裴柏颈的阴柔俊秀截然不同,他问道:“敏士老弟,你意下如何?”

    敏士神色肃然,双手交叉胸前,同时咬着左手拇指,过了片刻,他道:“若只有离落国倒也罢了,但咱们是灵阳仙,若龙火天国得知这战事,必会派藏家军团与纯火寺僧兵过来。我与纯火寺顶尖高手比划过,若单打独斗,我必胜无疑,但若来两个、三个,那就棘手得狠了。双方兵力、武器、装备差的太远,龙国只需出五分之一的实力,咱们胜算渺茫。”

    络腮汉子对这敏士甚是佩服,此刻闻言愕然,道:“敏士!你算定咱们必败?”

    敏士叹了口气,道:“若直接攻打离落国,不必预测,咱们败局已定。”

    络腮汉子慌张起来,嚷道:“陛下,咱们抢上一票,杀个百来人,就此回去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敏士露出微笑,摇头道:“楚项老哥,咱们是灵阳仙,曾经掌管这天地,连众神都尊敬咱们,畏惧咱们。区区龙火贵族,岂能让咱们望风而逃?要我说,这一仗咱们非打不可,而且定要取胜。”

    楚项道:“可你....你刚刚说咱们输定了啊?”

    敏士道:“若用寻常手段,咱们败局已定,可若使用灵阳仙的仙法,胜负之数,仍难以预料。这离落国领土周围,藏有无数灵阳仙遗留的鸿钧逝水,其中奥秘唯有咱们灵阳仙知晓。”

    孟如令“啊”地一声,喜道:“是了,没错,我读过关于东方古国的书籍,这儿许多了不得的大秘密!”

    恒宇凝视敏士,道:“你认为咱们该当与龙火天国正面开战?”

    敏士抬起头,点头道:“是!如今错不在我,屈在对方,咱们占据了道理,心中怀有仇恨,理由充分十足。此时不打,更待何时?这天地本是由我灵阳仙掌管,数千年来,我灵阳仙创造了多少奇迹?连远古强大无比的巨巫都败在了咱们手中!连无形仙灵都畏惧咱们,不敢涉足世间一步!漫天诸神,视咱们为尊,请咱们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更高一等。

    但正是那阴险狡诈的神龙骑,用毒素诡计,陷阱机关,谋害了咱们的前世,咱们的祖先,咱们的爱人,咱们的子嗣,使得咱们由此灭绝,一千年难以返回世间,连咱们的坟墓也大多被他们挖掘一空。而他们呢?他们占据了大好世界,却不知珍惜,招来乱毒症、仙灵劫,几乎毁灭了一切!

    这数百年来,神龙骑成立了帝国,统治天地间的凡人,创建了纯火寺,猎杀一切异端。咱们灵阳仙与月舞者偶尔转世,皆被他们残忍杀害,任何收留包容咱们的平民百姓,也一个个都被处死。

    龙火天国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将乾坤玩弄在股掌之间,他们所到之处,无不成为他们的地盘,他们瞧不起冰行牧者,肆意将咱们捉做奴隶,反对之人,无一能活,抵抗之国,人畜无存!他们身负血海深仇,无穷的罪孽,纵横无敌,世人受尽欺压,却又闻风丧胆!凡人们遗忘了太阳王朝曾经的辉煌,反而将咱们灵阳仙视作洪水猛兽。

    可如今,咱们灵阳仙重新苏醒,再度降临!世间没有咱们容身之处,猛犸帝国就是咱们最后的港湾!我说,咱们忍耐够久了,这世道忍耐的够久了,龙火天国也猖狂的太久了!离落国仗势欺人,杀死了咱们的兄弟与英雄,咱们应该报复,必须报复。不仅仅是为了吕夏兄弟,更是为了咱们灵阳仙过去的光荣,曾经的仇恨。咱们要告诉世上所有人,灵阳仙并非邪魔外道,并非灭世的罪人,咱们堂堂正正,勇猛无敌,即使龙火天国无敌的军团,也终将败在咱们手上!”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响亮,身上金光绽放,照耀整座帐篷。帐中灵阳仙不过十人左右,其余皆是凡人,但被他言语感染,所有人皆情绪激昂,热血沸腾,眼神自豪的望着他,望着北牛,望着这些神通盖世的英雄。

    楚项拔出战斧,高高举起,喊道:“敏士老弟,就凭你这几句话,老子与神龙骑拼了!”

    裴柏颈终于点了点头,道:“那大伙儿同生共死。”

    孟如令面露喜色,但很快又忧心忡忡,道:“我听孟轻呓说过,圣莲女皇握有撼动天地的阵法,若...若她动用此阵....”

    敏士笑道:“龙火国中传闻,圣莲女皇已有两年多不曾露面,只怕已然死了。这正是上苍赐予的吉兆,令咱们灵阳仙能够卷土重来,夺回失去的事物!”

    恒宇眨了眨眼,忽然问道:“敏士,你如何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孟如令心中一凛,暗觉奇怪:猛犸帝国的皇城远在数万里之外,冰行牧者也几乎从不越过曲和关,他们这支兵马来到东方时日不长,恒宇更是掌管举国军机,连她都无法确信的消息,为何这敏士却了如指掌?

    敏士笑道:“天脉法则之中,藏有无尽奥秘,我碰巧得知此事罢了。”

十九 名门出贵子

    形骸等人暂住在紫铜山神庙中,至夜间,清风拂过,月光透窗,与屋内烛火融合为一。利歌听众僧念经,神色肃然。

    形骸心想:“他这国主当真不易,凡是重要场合,几乎都出乱子。猛犸国死了一位神勇战将,以他们的戾气,定在谋划报仇之事。”

    他们认定是形骸与离落国联手杀了吕夏,加上夏夏之死,再算上那些商人,这仇恨几乎不可化解。

    而且他们是灵阳仙,是所有神龙骑的世仇死敌。

    形骸走到占谬身边,道:“占大人。”

    占谬忙道:“使节,找我什么事?”

    形骸道:“那些死于战团之手的猛犸国商人,是在何处被捉?”

    占谬道:“是在文瑶河。”

    形骸道:“文瑶河很长,在文瑶河的哪里?”

    占谬想了半天,道:“是在溪狗山吧。”

    形骸经过这两年居住,对离落国各地已颇为熟悉,说道:“那是在离落国南边境处?”

    占谬道:“确实如此。”

    形骸皱眉道:“他们要去树海国做买卖,那是由南向北走了?可猛犸帝国在离落国西北,隔着万里冰洋。他们怎么会绕到离落国以南,然后再顺流往北走?”

    占谬眼珠转动,神情惊疑,道:“多半是猛犸帝国的人走错了路!是了,他们结交咱们离落国的敌人,心里有鬼,所以故意绕远!”

    形骸道:“这一绕少说就是近两个月的航行,然后经过离落国十余个附庸国,再穿越离落国国境,前往树海国?”

    占谬干笑道:“使节,蛮子愚笨,正好犯傻也未可知。”

    形骸道:“我见过北牛其人,他精明强干,深谋远虑,善于用人,所派远行的商人,绝不会犯这样的错。”

    占谬道:“那以使节之见,又是怎么回事?”

    形骸思索许久,忽然间灵光一闪,想道:“传闻古时灵阳仙有运兵挪移,瞬息万里之能,难道他们竟用了这法术,穿越海洋,用短短时日便抵达离落国以南?”

    若真是如此,北牛随时可调用猛犸国大军袭击离落国。形骸亲眼瞧见猛犸国军纪之严,将士之强,这念头令他甚是不安。

    但那法术毕竟只是传闻,即使以海法神道教道法之精湛,也无法沿着龙脉传送超过五人。

    利歌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形骸说出想法,众人皆大吃一惊,利歌道:“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法术?”

    李耳叹道:“此法传的神乎其神,但却令人难以置信。我活了将近千年,可却从未见过。咱们不必杞人忧天。”

    利歌却道:“咱们立刻回宫,命人前往南方刺探,同时严加防范!”

    众人领命,次日清晨便班师回朝。军队走上山路,少时,见有两个少年道士站在路边,这两人穿淡绿色道袍,头戴栗色道冠,腰悬碧玉长剑,足踏云靴,真是精神抖擞,朝气蓬勃,令人不由得刮目相看。

    白雪儿见这两人与自己差不多年纪,不禁心生结交之意,但她与形骸并肩骑行,形骸挡住她一侧,她也不好意思擅自上前攀谈。

    这两个少年,一个似开朗活泼,处处争先,另一人则显得唯唯诺诺,甚是顺服。那开朗的少年走向军队,领军的武将这两天心情不佳,见状喝骂道:“小道士,别挡道,给我让开,不然就是惊扰圣驾之罪!”

    少年道士微微一笑,眼中充满自信,说道:“孟行海仙尊可在?”

    白雪儿“咦”了一声,笑道:“师父,他们是找你的?”

    形骸翻身下马,稍一运轻功,已到了近处,他问道:“小道士,你找本仙何事?”

    那小道人听他自称“本仙”,笑容显得暗含讥讽,但立即鞠躬说道:“仙尊,我乃万仙盟会帝江派三五大仙座下弟子,名叫岳明辉。”又指着身后那少年道:“他是我师弟,叫做杨明柳。”

    杨明柳连连弯腰作揖,道:“您好,您好,杨明柳拜见诸位大人。”

    那三五大仙武功极高,但曾在万仙盟会比武时在形骸手下败了一招,未能成为六位“清高仙长”之一。形骸见他们礼数不冷不热,觉得未免配不上自己这崇高身份,盖世功绩,但也不愿显得太过计较,点头道:“两位小侄,找我这地位尊崇的清高仙长何事?”

    白雪儿也凑到近处,笑道:“是啊,我师父身份不凡,时间宝贵,通常要见到他老人家,可要排队等候许久呢!”

    岳明辉见到白雪儿,登时瞪大眼睛,有口难开,目光一时挪不开她的俏脸。白雪儿心里“啊呀”一声,暗忖:“糟了,这小子迷上我了?唉,真是红颜命苦。”青虹派中似乎多有暗恋白雪儿之人,白雪儿满脑子花前月下的心思,早就心知肚明,此刻一瞧岳明辉,当即心中有数。

    过了片刻,岳明辉突然清醒,自知失态,忙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唐突佳人....不对,唐突仙尊了。”态度竟一下子好转了不少。白雪儿面泛红晕,朝形骸身后一躲,来一招“犹抱琵琶半遮面”。

    形骸见大军都在等他,于是对利歌说道:“国主,咱们另有要事,稍后我来见你。”

    利歌道:“师父不必着急。”命大军继续行进。

    形骸等向利歌挥别,带着岳明辉走到路旁,问道:“两位有话请讲。”

    岳明辉对杨明柳道:“师弟,你来说。”其实他口才比杨明柳好得多了,但他偏偏让杨明柳开口,暗示自己身份高于杨明柳一筹,且显得杨明柳对自己言听计从,甚是尊敬。

    杨明柳紧张起来,又鞠了一躬,才道:“这位仙尊,这位仙女....”

    白雪儿幽幽叹道:“算你嘴甜,叫我仙女。”

    形骸道:“雪儿,别打岔!”

    杨明柳继续说道:“我与师兄....”

    岳明辉有些不满,道:“师弟,该是我在前,你在后才对。”

    杨明柳赶紧致歉,改口道:“师兄与我奉三五师尊之命,前来此处,追查一宗地庭妖仙杀人之仇。”

    形骸说道:”你二人年纪幼小,修为不深,三五老仙怎能任由你二人来做这等危险之事?”

    杨明柳不知该如何作答,岳明辉笑道:“仙尊,你怎知小侄我修为不深?小侄武学修为纵然及不上仙尊,但对付地庭小妖小仙,倒也绰绰有余。”他口齿清晰,思路敏捷,与那杨明柳一比,高下立判,更衬得他自己才思过人。

    白雪儿嚷道:“岳师兄,你胡吹大气。”

    岳明辉身不由己的吞了一口口水,点头道:“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知师妹仙名玉姓?”他在帝江派中实是一位大出风头,潇洒自如的人物,但不知为何,一看到眼前的白雪儿,时不时显得魂不守舍,言语不畅。

    白雪儿忸怩一笑,在形骸耳边低声道:“师父,我该告诉他么?”

    形骸暗想:“你何时变得如此听话害羞?真是西边出太阳,一出就一双。”点头道:“她叫陈白雪。”

    白雪儿“嘤”了一声,又将脑袋藏到形骸背后。岳明辉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激动之情。

    形骸又问道:“你二人将此事来龙去脉对我说说。”

    岳明辉点了点头,一手负背,一手取出一柄折扇,缓缓扇动,来回踱步,说道:“那是在咱们帝江山下发生之事,前些时日,有几个地庭派的邪教徒,跑到其中一个村庄,宣扬他们那大逆不道的歪理邪说。碰巧咱们帝江派的一位师叔正在村庄中买卖事物,他遇见此事,勃然大怒,与邪教徒拼斗起来,却不料被邪教徒施展邪法,就此丧命。”

    白雪儿又嘤咛一声,显得甚是害怕。形骸暗想:”这丫头今天怎地完全变了性子?”再看岳明辉,眼睛正偷偷瞄向形骸身后露出的那半张脸蛋。

    形骸问道:“你们那师叔叫什么?”

    岳明辉道:“师叔叫夙夜大仙。”

    形骸暗想:“我如此高的本事,都不自称大仙,帝江派却是大仙团团坐,神明满天飞。”继续追问道:“那邪教的又使什么样的功夫?”

    岳明辉叹道:“据在场村民说,那邪教徒兵刃上烧起绿火,与师叔杀做一团,村民根本看不清动向,等他们分开时,师叔已经死了。”

    白雪儿留上了神,不再故作娇羞,道:“师父,是青阳教的?”

    形骸尚未答话,岳明辉忙道:“师妹如此渊博?什么是青阳教?”

    白雪儿与这邪教仇深似海,恨恨道:“是一群无恶不作,蛊惑人心的奸贼混账!”

    岳明辉大声道:“好,咱们万仙盟各个门派都是一家人,师妹的仇,也就是我岳明辉的仇!”

    形骸这才瞧出这两个小辈之间似情意绵绵,他喝道:“不像话!姓岳的小子!你是来办事的,还是来惹我徒儿的?雪儿,你给我自重一些!”这话一说,白雪儿与岳明辉皆满脸通红,各自收敛心神。

    形骸不再理他,问杨明柳道:“三五老仙派你两人一路追查至此?”

    杨明柳点头道:“是的,仙尊,正是如此。”

    形骸道:“连你们师叔都命丧敌人之手,敌人之中更不知有何等人物,三五老仙怎地如此托大?派你们两个毛都未长齐的小子追凶?”

    岳明辉已然镇定,从容一笑,折扇翻飞,风吹的黑发飘飘,他道:“仙尊有所不知,师尊信任我二人,是因为我武功已在夙夜师叔之上。我在万仙盟所有青年子弟中排名第三,我这位师弟则排名第五十。凭我二人,邪教恶党人数再多,也是毫无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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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排名不靠谱

    形骸奇道:“什么排名?怎么排的?”

    岳明辉反问道:“仙尊难道不知么?在万仙盟总坛院中有一榜,榜上罗列所有青年弟子排位,动用天庭占卜之能,依照众弟子武功、功德、事迹、修为,分出个三六九等。”

    形骸叹道:“原来如此,我倒不知。我这人淡泊名利,本也不想坐这榜首之位。”他其实根本不知榜首是谁,但想当然便认为是自己。

    岳明辉愕然片刻,道:“青年弟子,不得过二十五岁。”

    形骸道:“我今年尚不足此龄。”

    岳明辉、杨明柳都以为形骸修为深厚,看似年轻,实则已然极老,不料他竟当真如此年少。岳明辉心里大叫:“他牛皮吹破天了!”摇头道:“或许...或许仙尊辈分高,因此不算在内。”

    形骸微觉失望,但自高身份,也不便与小辈相争。他道:“万仙青年弟子成千上万,你二人榜上有名,确实不易。你二人并非凡人,而是神裔,对么?”

    岳明辉微微一笑,不予作答,杨明柳道:“弟子家父确是一位天神。”

    形骸暗忖:“这岳明辉并非神裔,并非龙火贵族,更并非凡人,啊,是了,他只怕身怀影火,是迷雾师,难怪隐瞒不说!”

    他道:“那位惨死的夙夜老仙连你二人尚且不及么?”

    岳明辉道:“杨师弟自然远比不上师叔,但我天资不差,习练本门内功有成,且已练成了三五师尊的‘上下求索剑法’。我与师弟联手,动用两仪双剑,威力更是大增。”

    白雪儿道:“你既然这般自认了不起,那来找我师父作甚?啊,是了!你们找不到凶徒在哪儿,只能靠我师父了,对不对?”

    岳明辉忙道:“那凶徒下落我已然知道,但行海仙尊是凡间东北境内的清高仙长,我来到附近,自当拜山。”

    其实这位少年道人心中另有一番打算。

    想当年,他师父在万仙盟会上不敌形骸,抱憾而归。他这帝江剑派是当世道家的一个大宗,势力雄厚,仅稍逊于源远流长的海法神道教,三五老仙本打算在万仙盟会上大放异彩,至少夺得“清高仙长”一席,谁料到了当场,却被形骸这名不见经传的青虹派掌门人打下擂台。三五老仙心里有气,回山之后压抑成疾,足足一年才痊愈。帝江派上上下下的门人,皆由此同仇敌忾,紧紧盯住这位“孟行海”。

    岳明辉近年来武功突飞猛进,剑法上已深得三五老仙精要,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认定当年万仙盟会擂台上,三五老仙是有病在身,才被形骸趁机打败。此人身手未必当真超凡绝顶,总得亲自试上一试。碰巧帝江派山下出了一场血案,敌人一路来到离落国附近。岳明辉于是特来拜见形骸,欲寻时机,一试形骸修为深浅。若能一举找回场子,帝江派由此扬眉吐气,他岳明辉更是从此名扬天下。

    形骸不知此人心思,道:“既然事关那邪教,本仙不能不管,就与你二人走上一遭。”

    白雪儿急道:“师父,我也要去!”岳明辉心头一喜,却见白雪儿矜持起来,避开他的目光。

    岳明辉一甩手,折扇合并,笑道:“仙尊有命,晚辈自当遵从。”

    世间武学进境无穷无尽,深奥玄妙,武功低微者看武功高超者,就仿佛夏虫语冰,盲人摸象,难以领略其妙。这岳明辉当时见形骸与师父比武,并未看出多少门道,又怀有偏见,便一直将形骸视作名不副实之辈。本来依照他的性子,今天遇上,一上来就会向形骸挑战,可万想不到他身边竟陪伴着一位可爱美貌的白雪儿。岳明辉心情复杂,不想令白雪儿难堪,于是打消了挑衅的念头。

    杨明柳打开一个小盒子,盒子中有个惨白的断指,断指转了几圈,指明方向。白雪儿奇道:“这...这手指是那位死去的....”

    岳明辉笑道:“正是,这法宝叫做‘仙人指路盒’,用来追踪仇杀大敌,最是合适不过。”

    随着那小盒子指引,四人骑行入山。岳明辉找机会与白雪儿说话,很快已甚是友善熟络。形骸暗忖:“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白雪儿也到了谈情的年纪。”只是看这岳明辉颇不顺眼,预备了结此事后,立即棒打鸳鸯,将这两个小子赶走。

    到了一座绿衣山,山上山下,山林甚是茂密,花草繁锦,下起绵绵细雨。杨明柳看那小盒子,环视前方,突然间,岳明辉与白雪儿同时说道:“出来吧!”说完相视一笑,岳明辉朝一处飞奔过去,白雪儿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不愿出手。

    树后跑出十人,八人白袍,两人红袍,皆绣着青阳教标志,岳明辉停下脚步,那些教徒将他围住,刀刃上绿火熊熊。

    当先一红袍人留着八字胡,他说道:“你们四个,来绿衣山做什么?”

    岳明辉轻笑一声,道:“我们是来游山玩水,散步散心的。”

    那八字胡喝道:“黄口小儿,骗的了谁?定是外来的奸细,不想死的话就抛了兵刃,跟我入山!”

    岳明辉踏上一步,陡然剑光一闪,那八字胡胸口喷血,倒地后当即咽气。岳明辉有意无意的朝形骸看了一眼,见形骸不置可否,于是又专注面对敌人。

    众教徒面露凶相,朝岳明辉冲了过来,岳明辉改变主意,朝后跳开,叹道:“这等三脚猫功夫,实不必我亲自出手,师弟,交给你了!”

    杨明柳答应一声,拔剑出战,他一格一挥,剑风流转,杀了两人。冲上半步,左右劈砍,鲜血飞溅。随后跳上半空,在树上踩了几下,到敌人背后,将两人脑袋斩了。剩余青阳教徒心胆俱裂,抛下兵刃就跑,杨明柳看了看师兄脸色,道:“师兄,我追不上!”

    形骸心想:“他未必追不上,但顾及岳明辉颜面,想让他出风头。”

    岳明辉叹道:“你练不成这七风一剑,毕竟未得本门武学真传。“话音未落,手一扬,倏然飞出两道剑气,那两个教徒厉声惨叫,胸口洞开,喷血而亡。他们本已跑出二十丈远,谁知这一剑竟如箭矢一般射出,距离虽长,威力似并未减弱。

    形骸道:“你有几分当年三五老仙的风范。”

    岳明辉昂首道:“这是自然,多谢仙尊夸奖...”

    形骸又道:“但三五老仙仍是我手下败将,他功夫是不差的,但终究及不上我。”

    岳明辉勃然大怒,杨明柳也一脸气愤,岳明辉道:“孟行海,你竟敢对我师尊不敬?”

    形骸答道:“我实话实说而已,他若比得上我,怎会败在我手下?”

    白雪儿知道形骸有时自视太高,说话全无顾忌,虽绝不会说假话,却极易激怒旁人。毕竟这些话在本门内说出来并无不妥,外人听来,十足十像是打脸。她忙道:“师父,低调,低调做人!”

    形骸叹道:“徒儿,你师父低调了一辈子,活得太累,所谓头低久了就抬不起来,现在是时候扬眉吐气了。”

    白雪儿跳到他面前,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心里嘀咕就算啦,不然这两个小子要与你拼命,你总不见得连他们都揍?”

    形骸心想也是,叹道:“好,就听你的。”

    白雪儿一喜,在他脸颊上一吻,笑道:“乖师父,真听话。”

    她与形骸情同父女,这举动是从小到大做惯了的,但岳明辉如何知情?见白雪儿居然亲吻形骸,仿佛他的小情人似的,竟以为他们之间并非简单师徒关系。刹那间,胸口如遭重锤,眼冒金星。

    他压低眉毛,脸如寒霜,捏紧长剑,嘶哑着嗓子喊道:“孟行海,那时我师父身上患病,你侥幸取胜,居然吹嘘至今?我师门武功到底怎样,今夜就让你见识见识!”

    形骸开口道:“大人不与小人斗。”陡然惊觉无礼,又改口道:“我身为清高仙长,不与小辈争执。还请你收回剑去。”

    岳明辉喊道:“你可是怕了?”话一出口,同时一道极快极细的剑气直取形骸咽喉。他嫉恨交加,全力以赴,这剑气因为细小刚强,故而锋锐隐秘,已是取人性命的杀招。

    形骸脑袋一侧,那剑气擦着他头发划过,咚地一声,一棵树被穿了个洞,后面一棵树也被擦破树皮。

    白雪儿虽对这岳明辉印象不差,但形骸却是她最亲最敬之人,此刻,见这岳明辉竟对形骸痛下杀手,霎时怒不可遏,喝道:“臭小狗!你下手好狠!”

    岳明辉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为了他,骂我臭小狗?”他在帝江派中从小到大一直被寄予厚望,受众星捧月之礼,因此受不得半点委屈,此时听白雪儿出言不逊,心情糟糕透顶。

    但他对白雪儿深有好感,暗怀情愫,于是将怒气全对准形骸,厉声暴喝,再度刺出七剑,于是七道剑风掠空而过,正是他师门绝学“七风一剑”。

    白雪儿从旁赶来,施展梦魇玄功与九转阴阳诀,铛铛声中,挡下四剑,手臂酸麻,剩余三剑未能拦下。形骸变出一面蓝翡翠盾牌,几声轻响,将岳明辉攻势化解。

    白雪儿捏着手腕,怒道:“够了!师父,你放开手脚,揍到他服为止!”

    形骸奇道:“你不让我饶他么?”

    白雪儿手上仍疼,才知这岳明辉武功远胜自己,喊道:“笨师父,现在我让你揍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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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红花配绿叶

    岳明辉颤声道:“你...你帮着他对付我?你是不是...是不是与他...做出无耻之事了?”

    白雪儿又羞又恼,道:“你才无耻下流,怎能那样想?”

    突然间,地面上升起一株株鲜花,鲜花盛开,飞出大量黄蜂,向四人冲来。白雪儿惊呼一声,挥掌打出梦境真气,欲将黄蜂全数催眠,但黄蜂丝毫无阻,继续冲锋。白雪儿招式一变,使出“凤凰舞”,身上烈焰如霞,烧向黄蜂,却不料蜂群来势太过汹涌,成百上千的黄蜂扑往火焰,令后方黄蜂得以冲破封阻。白雪儿见阻拦不住,花容失色,躲到形骸背后。

    岳明辉与杨明柳两人也深陷重围,不得不背靠背站立,各自一刻不停的斩出剑气,将前来的黄蜂击落。只是黄蜂铺天盖地,无穷无尽,好似风起云涌一般。两人使尽全力,剑气化作密网,仍被黄蜂连蜇了好几下,伤处肿胀麻痒,不禁大感惶恐。

    形骸见状一凛:“此地是混沌离水,充满浑浊灵气,而那灵气催促草木,化作这剧毒黄蜂。时候一长,这两个小道士必死无疑。”于是盘膝而坐,手在地上一拍,瞬间形成一光芒夺目的阵法,蜂群的攻势变得散漫衰弱,过了一会儿,尽皆凭空消失。

    岳明辉头上起了许多包,满头大汗,问道:“怎么回事?”

    白雪儿道:“你还要问?不是我师父救了你么?”

    岳明辉知她所说不错,哼了一声,说道:“道法果然邪门,阴险狠辣,令人防不胜防。”

    形骸道:“山间有人操纵混沌离水伤人,我在此扰他布下的阵,设法抵消这邪法,你们三人进山,找到那操纵此处的道术士。”

    白雪儿心下忐忑,道:“师父,那人如此厉害...”

    形骸眉头一皱,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马炽烈、熔岩老道都已不怕了。”

    白雪儿苦笑道:“师父,人家是娇弱少女,怎能与你相比?”

    形骸道:“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白雪儿无奈,走到二道身边,岳明辉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雪儿对杨明柳道:“杨师兄,师父让咱们进山找那妖道。”

    杨明柳向她鞠躬,拿出那小盒子,对照一番,指着一条山路道:“咱们从此上去。”

    白雪儿走在前头,岳明辉急忙踏出一步,反而领先于她。白雪儿皱一皱眉,停步不动,让杨明柳超过自己。这样一来,她与岳明辉之间隔着杨明柳,自然是告诉岳明辉自己对他敬而远之。

    岳明辉铁青着脸,杨明柳只顾着找路,白雪儿恨此人对形骸动武,三人都默不作声,只闷头赶路。过了一顿饭功夫,岳明辉道:“白雪儿师妹,算我错了,向你道歉,你莫要如此,好不好?”

    白雪儿露出笑容,道:“你哪里有错?为何要向我道歉?咱俩认识也没多久,我与你不熟,现在没什么话好讲。”

    岳明辉大感沮丧,喊道:“那你要我怎样?明明是孟行海不对,是他先辱我师父的。”

    白雪儿又笑了起来,道:“原来是这样,那好,岳明辉,我代我师父,向你师父道歉,我师父言辞不逊,将来定会收敛。你用狠辣的剑气刺我师父,刺得天经地义,刺得又好又妙,对不对?”

    岳明辉重重一剑,劈中山石,石块飞扬,将杨明柳吓了一跳。白雪儿道:“怎么?岳大侠还不满意么?”

    岳明辉怒道:“我...我剑法高超至极,你非但不尊敬我,反而对我....冷嘲热讽?”在他心目中,武功低微之人遇上武功高强之人,理所应当显露出顺从尊敬,尤其是女子,更应该对自己和颜悦色,温柔体贴才对。他从小到大的见闻都是如此,已认定此乃世间常理。

    白雪儿道:“你剑法比我高么?我倒不相信呢。”

    岳明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觉得白雪儿说出这话,委实不讲道理,刁蛮异常,他道:“你还装傻?白雪儿师妹,你根本未入万仙少侠榜,居然还对我嘴硬?”

    白雪儿冷冷说道:“我不想与你多说什么,师父让咱们快些找那道人。”

    岳明辉道:“你若不信,咱们这就比划比划,我若赢了,你从此就得听我的话!”

    白雪儿瞪视他,说道:“我若赢了呢?”

    岳明辉急道:“你还不明白么,你....怎地这么笨?你根本不可能赢我,你这辈子注定要敬我爱我。”

    白雪儿怒极反笑,道:“第一,师父交待我正经事,我可不想浪费力气与你纠缠;第二,就算你武功胜过我,我为何要听你号令?第三,那无聊至极的排名榜竟没有本女侠的名字,那就半点用也没有。”

    岳明辉大声道:“你这么说,那就非比不可了!”说罢挡在白雪儿面前。

    白雪儿怒道:“你怎地不分轻重?咱们是一方的,若要算账,事后再谈不迟!”

    岳明辉怒火攻心,变得极为固执,大喊道:“不成!不成!我定要你心服口服!”

    这时,杨明柳道:“就在那树洞里头!”

    白雪儿见前头有一棵大树,远比树海国的红杉树更粗,但要矮上数倍,树木中空,有一圆洞。她一闪身,躲开岳明辉,走向那树洞。岳明辉伸手抓她,却抓了个空,心中不由得一震。

    月光照入树洞,倒有些像一座神殿,奇怪的是,树洞里又似一处小树林,长着不少树木。

    她见到有一绿袍道人也正纹丝不动的打坐。另有三个红袍教徒环绕背对着绿袍人,乍看之下,像是三朵大红花围绕绿叶。他们看见白雪儿,同时站起身,各人手持一躲绿色花朵,花蕊中伸出一根鲜红的尖刺。

    岳明辉跟了进来,见状拔剑在手,道:“好,咱们就比比谁胜得更快!我若赢了,你须得好好待我!”

    白雪儿只觉这岳明辉太过讨厌,实是难以想象世上竟会有如此自以为是之人,她道:“我是你娘么?凭什么你赢了我就要待你好?”

    岳明辉嚷道:“你怎地辱骂我娘?”

    白雪儿怒道:“去你的,混账东西,我也没你这样的儿子!”

    说话间,那三个红衣教徒跳上半空,那尖刺骤然伸长,刺向白雪儿等三人要害。白雪儿身轻如燕,躲开这奇特兵刃,施展行梦功夫,动作变得若隐若现,难以看清。

    岳明辉将那绿化红刺挡开,同时一道剑气反攻过去,那袭击他的敌手掌中绿花绽放,变得大如铜锣,剑气竟未能穿透这看似脆弱的花瓣。岳明辉心想:“这兵刃倒也奇特!”足尖一点,施展“飞鸿身法”,极快闪身,来到那红袍人身侧,又斩出一剑。

    红袍人手一转,绿花尖刺再度反击。岳明辉见他此招攻守一体,使一招顶拜金山,将红刺挡到一旁,同时发出七道剑气。红袍人左手袖袍转动,也仿佛一朵大红茶花,令那七道剑气消失无踪。

    岳明辉微觉奇怪:“这人手上的绿花,身上的衣衫,似乎都是法宝,能够以柔克刚。”但他甚是机灵,瞧出此人动作不快,于是冲上前,与此人近身搏杀。

    岳明辉的上下求索剑法威力极强,看似小巧,可却蕴含凌厉至极的剑气,那红袍人身上法宝纵然不停旋转,化解岳明辉攻势,可毕竟身后、脑后、腿脚、脑袋处皆是破绽,过了二十招,岳明辉一上一下,劈出两剑,红袍人惨叫一声,从眉毛处向上,脑袋被岳明辉一剑剖开。

    岳明辉哈哈一笑,见白雪儿与陆扬明兀自苦战,难以获胜。他意气风发,轻功发动,只见剑光雪芒这么一动,白雪儿那红袍人也登时掉了头颅。

    白雪儿秀眉微蹙,道:“我自己能胜,谁要你帮忙了?”

    岳明辉笑道:“你还嘴硬?你明明对我佩服得很!”说话声中,又朝陆扬明那边赶去,两人双剑合璧,顿时声势变得强悍至极,剑影如雾,迷迷重重,那红袍人中了数剑,身子蜷缩,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花。

    白雪儿见岳明辉神色嚣张,心里不服:“我太过懒惰,用功不勤,所以武功及不上这臭屁精!将来我非好好跟师傅学,将这人踩在脚底下不可!”

    三人面对那绿袍人,绿袍人脸色难看,大叫三声,一跃而起,脸上汗水涔涔,道:“那人...那人竟能阻我运转混沌离水?”

    白雪儿傲然道:“我师父能耐大得很,布下的阵法能笼罩百里的大城,区区一座小山又算得了什么?”

    岳明辉望向杨明柳,杨明柳晃了晃小盒子,点头道:“师兄,此人就是杀师叔的凶手。“

    岳明辉目光冰冷,道:“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取你性命,回去之后,好向师傅交待。”

    绿袍人望着三人,缓缓说道:“三个黄毛小儿,若非你们身后有人撑腰,焉能到我面前?你可知我为谁效力?”

    岳明辉道:“你上头仍有幕后主使?那主谋又是何人?”

    绿袍人后退一步,岳明辉则往前一步,喝道:“你想要逃走?乃是痴心妄想!”

    绿袍人道:“逃跑?我愁未闻信奉古时巨巫,怎会逃跑?”

    白雪儿身子一震,喊道:“巨巫?那巨巫....就在此地?”

    绿袍人笑道:“不错,就在此处,你们三人眼下得意,其实也终究不过是我主人的奴隶罢了!”

二十二 春光随风荡

    岳明辉有心炫耀,说道:“不管是巨巫还是小巫,你这喽啰由我收拾。师妹,师弟,你二人千万不可插手。”

    白雪儿心情复杂,只盼此人栽个大跟头,但又对巨巫害怕万分,稍一点头,退开数步。

    岳明辉横剑在前,那绿袍人随风摇摆,似乎一根细细的竹子。岳明辉心想:“那三个红袍人已如此了得,这绿袍人更是非同小可,他们道术士花样手段可不少,可别一时疏忽,着了他的道。”

    他心意已定,剑刃上暗绕迷雾,已将这上下求索剑意施展的淋漓尽致。此剑法乃是古时一位迷雾师所创,那位大宗师眼睁睁看着故国腐朽,无可拯救,心情压抑,唯有寄情于剑,以剑问天。因而这剑法大时气势恢宏,小时隐秘难测,既问天地,又问良心,上谏帝君,下斥奸邪,确是精妙绝伦。

    岳明辉一剑刺出,去势宛如水龙山虎,声威当真骇人。那绿袍人面前霎时沼气腾腾,其中又长出不少紫红花朵来。岳明辉心知这花丛必然暗藏毒计,飞身跃起,剑刃皑皑,直刺绿袍人额头。绿袍人手指一点,花朵盛开,飞出一小群毒蜂来。岳明辉当空转了半圈,剑光如雨,毒蜂一靠近,立时被绞得粉碎。

    绿袍人趁势撤走,靠在这树洞中的另一棵树上,岳明辉追近,那大树中长出许多木刺,直扎岳明辉头脚处。岳明辉长吟道:“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倏然加速,同时挥舞长剑,剑影密集,牢不可破,木刺瞬间全被削断。

    白雪儿心想:“这岳明辉人挺讨厌,但剑法却有悲壮崇高的意境,真是岂有此理。”

    绿袍人一跃上树,岳明辉一招“万花落英”,跳到高处,随后俯冲,此招是他最为得意的招式,变幻奇诡,刚猛无俦,那绿袍人并未料到,顿时中剑,他痛呼一声,被刺在树上,轰隆一声,大树树干被岳明辉斩裂,哗哗啦啦的倒下。白雪儿心中一凛:“他这一剑少说能斩杀一百士兵。”

    绿袍人挥掌打来,岳明辉又飞起一脚,将绿袍人远远踢了出去。绿袍人胸口流血,嘴里也不断吐血。

    岳明辉甚是得意,仰天笑道:“邪徒,你纵然了得,还是得死于我手。”说到此处,心生疑虑:“他这武功远及不上师叔,为何师叔竟丧生于他手下?”

    绿袍人颤声道:“我.....我法术被人破解,故而...故而奈何不了你,但你想要杀我,却又...谈何容易?”

    岳明辉冷冰冰地说道:“既然你这般说,我就给你个爽快!”运剑一斩,那绿袍人慢吞吞的一躲,仍被岳明辉砍中肩膀,剑刃游走,他身躯被斜劈成两半。

    这绿袍人居然甚是顽强,他右手抬起,手中有一绿色的木面罩。他将那木面罩往脸上一戴,身子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

    岳明辉收起宝剑,心下畅快,笑着看了白雪儿一眼,道:“师妹,你眼下无话可说了吧。”

    白雪儿下定决心:“本女侠今年痛定思痛,必要自虐般练功,学会师父所有真传,将你揍成狗肉之酱!”摇头道:“我和你本就没话可说。”

    岳明辉笑道:“你这口是心非的小师妹,明明对我心怀好感,却又难以启齿,对不对?”

    白雪儿怒道:“放屁!放屁!好个臭屁精!”

    岳明辉为人自视太高,而且以往每一次施展武艺,总能迷倒本门一大片女同门,故而认定此事确然无疑,绝不会有误。他见白雪儿美丽至极,远胜过他门中任何女子,因而对她青睐有加,想入非非,也想当然认为白雪儿定不能抵挡自己这神妙武学的魅力。

    他轻叹一声,对杨明柳道:“师弟,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打情骂俏’,你看这师妹如此惺惺作态,好不好笑?”

    杨明柳点头道:“师兄所言,定然错不了。”

    岳明辉再度发笑,朝白雪儿伸手道:“师妹,你这娇蛮可笑的脾气,今后可得好好改改...”

    白雪儿正欲破口大骂,却听树洞里咔咔嚓嚓,上下响成一片。树墙纷纷开裂,一大块一大块的树皮掉落下来,砸在地上,激起尘土,隆隆作响,宛如一场山崩。

    白雪儿喊道:“不好!”

    岳明辉大吃一惊,见有一大木块往自己脑袋上砸落,慌忙往前一扑,轰地一声,地面震动,他保命要紧,急忙朝树洞外疾冲,白雪儿、杨明柳紧紧跟上。

    来到树洞外,这树洞彻底垮塌,成了一片废墟。外间,树木也纷纷连根折断,只见断枝乱叶,漫天飞舞,无处不在。岳明辉喊道:“怎么回事?”连连躲避,朝空地上飞奔。但似乎这片山林皆在震荡,处处崩溃,他感到地面将他往天上一抛,他痛呼一声,摔出老远,脑袋撞在树身,痛的晕头转向。

    总算他影火浑厚,只晕了一会儿,便清醒过来,一摸头发,有些流血。这时,震动停歇,林子暂且平静。他见前方千树断裂,横卧斜插,场面凌乱,好似地龙翻身一般。

    岳明辉道:“还好我逃得快,内力也深,并无大碍。”拍了拍胸口,喘了几口气,这才想起白雪儿与杨明柳。

    他心想:“杨师弟倒也罢了,白雪儿师妹这等美人,对我又暗暗爱慕,死了岂不可惜?”想到此处,心中一痛,有些惶恐,但又心生希望:“这师妹功夫很灵巧,轻功不在我之下,未必会死。我将她救出这灾祸,她对我倾慕之情,只怕再难以遏制了。”想到此处,心情大好,浑身充满干劲。

    他已辨不清东南西北,觉得某一处似乎像是先前那个大树洞,便朝那边前行。

    找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忽听有一娇嫩声音轻呼道:“师....师兄,快来救我。”

    岳明辉一阵惊喜,东张西望几回,见白雪儿被一圈粗厚的蔓藤缠住,那蔓藤上长着细细的小刺,虽不甚坚硬,但仍足以划破肌肤。他见状心急,忙道:“师妹,你等着,我来救你!”

    白雪儿红着脸道:“师兄,我.....我衣衫都被这蔓藤划破了,此刻样貌有些不雅。”

    岳明辉想象白雪儿白嫩的躯体,不禁身子发热,稍稍感到口干舌燥,劝道:“这当口了,还顾得了这许多么?”于是拔出宝剑,一振一转,将蔓藤全数斩断,却又不伤白雪儿分毫。

    白雪儿脱口喊道:“好师兄,你这剑法可真高明至极。”

    岳明辉哈哈傻笑,浑身轻飘飘的,说道:“你先前还说瞧不上眼,现在可终于实话实说了。”

    他握住白雪儿柔弱无骨的小手,另一只手拨开蔓藤,将她轻轻抱了出来,待白雪儿完全展现在他面前,岳明辉登时双眼放光,呼吸急促,原来白雪儿身上衣衫被蔓藤撕裂,几乎完全袒露。白雪儿满脸羞红,用手挡住自己要紧地方,底下脑袋,轻声道:“师兄,你别看啦!”

    岳明辉大口喘气,看着她那张秀丽精致的脸庞,浑身躁动,牢牢抱住白雪儿身子。白雪儿眉头紧皱,娇躯微微发颤,岳明辉见白雪儿身材远比想象中丰满,在她胸前与肚脐处有几道红色的划痕,反而增添了她的风韵。

    白雪儿道:“师兄,你...将衣服给我穿,好么?”

    岳明辉道:“好,好。”赶忙脱下长袍,白雪儿道:“多谢。”伸手来拿,但岳明辉却顺势将她往怀里一抱,白雪儿低呼一声,身子已与岳明辉贴紧。

    白雪儿嗔道:“你...做什么?我是黄花闺女,你这般待我,我将来怎么嫁人?”

    岳明辉道:“是啊,你身子被我抱也抱过,不能嫁给旁人,只能嫁给我了。”

    白雪儿面如朝霞,道:“不对,这不算!我听师父说....光是抱过...也不要紧。”

    岳明辉道:“那要怎么才要紧?”

    白雪儿道:“须得...须得被男人亲过之后,那就...那就只能非他不嫁了。”

    岳明辉看着白雪儿那樱桃小嘴,按捺不住,轻轻吻了一口,只觉她嘴唇湿润温暖,异常香甜,霎时理智全无,将白雪儿扑倒在地,拉开她那碍事的玉手。

    白雪儿喊道:“师兄,不要!”

    岳明辉急道:“师妹,我定会娶你,你也一直喜欢我,难道以为我看不出来?”

    白雪儿笑了笑,声音变得妩媚柔腻,道:“我确实喜欢...喜欢你,可被你拆穿啦,可我这个样子,眼下肮脏得紧,怎能...怎能....”

    岳明辉喊道:“就是这个样子,我最是欢喜,最是疼爱,师妹,你从了我,我这就...这就要了你!”

    他再无法忍耐,他心急如焚,想要占据这此生所见最俏丽的姑娘。他又吻了她一口,调整姿势,就此压下去,猛然间,他背后痛彻心扉,身子如遭雷击般巨震,他身子一晃,从少女身上跌开。

    那少女大笑,嗓子变得嘶哑难听,她除下一张木面罩,露出满是皱纹,宛如树皮的脸。岳明辉魂飞魄散,喊道:“你是...你是那绿袍人?你明明死了!”

    这绿袍人原先容貌太老,嗓音太粗,分不清性别,此刻见她皱巴巴的、身无寸缕的身躯,才知是一老妇。她笑道:“在这混沌离水之中,老身可不会死。此面罩乃是古神法宝,用来易容变身,无人能够识破。”

    岳明辉看她这丑陋身躯,想起自己先前与她紧紧相拥,相互融合,恶心反胃,想要呕吐,又想将这老妇碎尸万段,但他腰背处被刺入一根木锥,力气变得极为微弱,连凡人都不如。老妇森然说道:“无知小儿,居然敢对老身不敬?若非主人需要奴隶,刚刚你犯我身子,老身早已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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