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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节 心梗,心思(第一更求月票!)

    孔令东的确有些想法。

    杨文元在外边的夸口已经传到了镇上,镇上干部们也都在议论纷纷,怎么王炳全和廖林就把红旗酒厂给搞垮了,欠下一屁股债,而沙正阳才去几个月就能把酒厂搞活了?

    这些风言风语直指南渡镇党委政府。

    王炳全和廖林都是孔令东和余宽生安排去红旗酒厂的,王炳全和孔令东还有点儿远方亲戚关系,廖林就是余宽生的铁心豆瓣了。

    酒厂搞垮了,负债累累,如何解套也让党委政府煞费苦心,才有了这样一个有些标新立异的“债转股”方案。

    当初强压红旗村和东方村接收这个厂的方案就是原来的书记和孔令东以及余宽生三个人一手敲定的,而且过了党政联席会,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班子就调整了。

    郭业山来担任书记之后态度暧昧,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也是在他孔令东和余宽生一力推动下最终付诸实施的,

    “还行,原来的货款要收回来难度还比较大,但三湘市场现在打开了一些局面,收了一些货款,孔镇长,您也知道打开三湘市场酒厂投入不小,总得要把投入的本钱给捞回来吧?”

    沙正阳其实已经揣摩到孔令东的一些意图。

    在整个银台县,南渡镇的情况算是不错的了,但是总体来说财政状况已然十分困难,这也是这个年代农业为主的乡镇通病,主要反映在乡镇企业经营不善,状况不佳。

    以南渡工业公司的情况来看,工业公司下边有七家企业,塑胶厂、电线厂、红旗酒厂、镇农机公司、精米厂、镇建筑公司,还有一家化工厂。

    七家企业中,塑胶厂和电线厂早就资不抵债了,但是却又不敢破产,因为这两家企业都是靠合金会贷款支撑起来的,现在要破产了,只怕就得要拖垮合金会,所以只能停产,然后把厂房和设备租给私人。

    镇农机公司也是亏损大户,全靠一个农机加油站因为紧邻省道而且靠着县城不远来维持生计。

    至于精米厂规模太小,不值一提,化工厂是污染大户,一直被属于被投诉控告的对象,现在也是半停产状态。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南渡建筑公司,有三级资质,而且建筑公司经理郑永培算是南渡的一个能人,一直在县城甚至到市里边去揽活儿,但是税却是交在镇上,所以算是镇里的一个利税大户。

    孔令东与郑永培关系很不错,所以也是他颇有底气的一个因素,连镇上那辆长安面包车都是镇建筑公司出钱买的,却被郭业山霸着,这如何不让孔令东有些不忿。

    现在没想到都快要成为镇上一大包袱的红旗酒厂好不容易扔了出去,居然又起死回生了,不得不让孔令东感慨不已。

    “唔,也是,投入广告宣传那可是真金白银,这销售回款这种势头,能维持住么?”孔令东又多问了一句,他还是很好奇这红旗酒厂能变成什么样,别鸡公屙屎头节硬,就红火这么一段时间又萎了。

    “孔镇长,这怎么说得清楚?搞企业大家都知道,市场瞬息万变,没准儿今儿个火爆一时,明儿个门可罗雀。”沙正阳连连摇头,“所以宁月婵、何维他们都还没有回来,还在三湘那边跑市场。”

    “也是。”孔令东也说不出来滋味,复杂而怪异,既希望酒厂效益能一直好下去,但是又对现在酒厂主导权不在镇上有些心梗。

    “不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维持半年肯定没有问题。”沙正阳也不会在孔令东面前刻意隐瞒什么,否则日后露馅给人观感就太差了,“主要考虑到翻了年酒厂可能还要考虑去开辟另外几个省的市场,投入可能还要进一步加大。”

    “还要进一步加大?!”孔令东大吃一惊,“你们这一次在三湘的宣传广告投入不小吧?”

    “孔镇长,肯定不会小,这市场,尤其是外省市场哪有那么好打?不说排外,咱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厂要想进入人家的市场,又没有啥关系背景,你不靠广告开道,还能靠什么?”沙正阳也苦笑。

    “三五十万砸下去,根本不会鼓泡,起码得上百万,而且还得要继续砸!翻年开辟新市场,投入起码还得要翻两个滚儿。”

    孔令东觉得自己脑袋都有些转不过来了,一阵发蒙。

    三五十万就这么一下子就砸进去了?还要继续砸!

    这岂不是意味着工业公司划拨给他们的几十万已经花光了,而且明年开辟市场还要翻几个滚儿的砸,那不是得花上百万甚至几百万?

    可敢这么砸,就意味着这家伙胸有成竹,肯定有把握能收回这些花费,才敢如此,孔令东顿时觉得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家伙变得陌生起来,甚至更大了不少。

    工业公司固然任命了沙正阳为红旗酒厂厂长,理论上你也有这个权力去花这些钱,可你作为一个干部花这些钱也就意味着你要对这样一家企业负责。

    否则搞砸了,别说镇上,就是红旗村和东方村的干部百姓都不能放过你,虽然说不可能从法律层面怎么你,但你这一辈子的名声恐怕都得要毁了。

    尤其是高长松,那个老家伙可是省党代表,如果被他一直咬着怼你,恐怕你真的多少年都别想翻身。

    见孔令东目光先是有些呆滞,然后变得有些闪烁,沙正阳估计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的确有些接受不了。

    镇上一年的财税收入才多少?农业税统提款一年才多少?

    你这嘴巴里轻飘飘的一张几十上百万就出去了,能不能收得回来?怎么收得回来?

    孔令东是从乡村干部一步一步干起来的,原来是村会计,后来被招进镇农技站,从农技站站长干到副镇长、副书记,最后到镇长。

    他没怎么接触过企业,所以对企业经营不懂,尤其是像白酒行业这种以广告宣传来打开市场的营销方式更是无法接受。

    孔令东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是短板,不过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自己不懂的事情,他不会强行试图去过问干涉,也不会去自寻烦恼,也就是这个性子才能让他郭业山和他之间处得过得去。

    “呵呵,正阳,你现在成了大老板了啊,动辄几十上百万的花,看看镇上,就这破车,动不动就趴窝,郭书记也就坐一辆面包车,东沱镇可都买了一辆桑塔纳了,啥时候酒厂也给镇上赞助赞助一辆?桑塔纳咱们不敢想,弄辆三厢夏利怎么样?”

    东沱镇是县里经济最发达的乡镇,地处东郊,紧邻县城,比南渡镇位置更好,镇上有乡镇企业十几二十家,像汽配厂、文化用品厂、食品厂好几家效益都不错,根本不是南渡镇这种破落户能比的。

    孔令东试探着的半开着玩笑,看看沙正阳的反应。

    事实上沙正阳对这一点也早有心理准备。

    红旗酒厂要收购东泉酒厂,这个大动作一出来,大家就都能明白红旗酒厂现在是咸鱼翻身了,你这在外边大把“花钱潇洒”,难道就没有考虑过镇上的感受?

    “孔镇长,您问这个问题可把我给考住了,要说,红旗村、东方村和镇上才是股东,我就是镇上派去的一个打工仔,您说是厂里业务开拓花销,我有权决定,可这购置固定资产这一类的决定,该是你们几个股东来决定才对吧?”沙正阳耍了一个滑头,微笑着道。

    “哼,你小子,少给我虚晃一枪,没你的同意,高长松和杨文元能答应?”见对方没有把话说死,孔令东心中一喜。

    “孔镇长,这您可真高抬我了,不过我原则上不反对购置固定设施,但前提是要在厂里财力允许范围之内,要不孔镇长您去和高书记、杨书记说说?”

    沙正阳其实昨晚就和高杨二人都商量过了,也就估计到这种情势下,只怕镇上会按捺不住要伸手。

    虽说两个村是大股东,但高杨二人是村支部书记,按照党的原则,惹恼了镇上,镇上是有权力免去二人支部书记的,当然还不至于到这一步,只是二人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和镇上关系弄僵。

    毕竟这酒厂半年前还是镇上的,现在虽然在法律关系上红旗村和东方村是大股东了,但估计这会儿镇上心里窝火着呢,如果再表现出一副桀骜不驯我的就是我的姿态,只怕就真的要把关系弄僵了。

    所以昨晚三人商议的时候也就琢磨如何既要防止镇上过分伸手插手厂里事务,又要让镇上不至于觉得丢了面子,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一些要求也是可以的。

    三人也商量过如果镇上要找沙正阳开口,那么就推到高杨二人身上,总要一番口角纷争之后才由沙正阳出面“调停”,达成妥协,皆大欢喜。

    “嗯,正阳,这个态度才是正确的。”孔令东满意的点点头,“你是镇上的干部,去帮助他们村上把酒厂搞起来当然是好事,但是也要考虑到镇上的利益,屁股不能坐歪了,这事儿我会和郭书记先商量一下,再把老高和老杨叫来合计合计。”

    这个时候老吉普终于启动了起来,孔令东这才上车,和沙正阳挥了挥手,北京212吉普喷出一股70#汽油未燃烧完全的难闻味道,冲出了镇政府大门。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节 “顺”来的“和氏璧”

    回到党政办,沙正阳仍然有条不紊的打开水,打扫清洁,整理办公室。

    一口气消失了一个多月时间,让镇上的干部们都对沙正阳突然间又陌生了起来,沙正阳不得不花了一个小时时间来和这些干部们沟通交流,让他们明白这一个月自己在忙些什么。

    当然关于东方红酒业和红旗酒厂的情况,沙正阳也只能泛泛而谈,让大家明白酒厂的确有了起色,但是至于到了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红旗酒厂这段时间不断有大型货车进出拉货却是瞒不了人,这也证明了红旗酒厂的确有了起色这一事实。

    “正阳,这么说酒厂情况的确好转了?”简兴国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我也听说这段时间红旗酒厂那边挂了东方红酒业有限公司的牌子,大门也粉刷一新,是像有点儿新气象了。”

    “也谈不上什么新气象,这厂子弄开了,总得要生产吧?生产出来的酒总得要卖出去吧?”沙正阳也叹了一口气,“酒厂欠账还是太多了,光是利息都吃不消,如果再不想尽一切办法卖出去,那就真的只有破产了。”

    “嗯,所以钱就得要花在刀刃上,别听一些人在哪里瞎咕道。”简兴国的脸上露出一抹厌恶和不屑,很显然他之前是听到了孔令东和沙正阳的对话:“你当厂长,就得要有自己的主意,别耳根子软。”

    沙正阳心中感激之余也有些感慨,简兴国就是这脾气,见不惯的就要说,郭业山对他还算信任,可如果郭业山走了孔令东当书记,简兴国就难熬了。

    “谢谢简主任关心,我知道怎么做。”沙正阳也不多解释,简兴国可以硬骨头,他不行,不说酒厂日后和镇政府关系,就是他自己也要考虑自己的未来,而且有时候适当的妥协并不代表就没有原则了。

    真要买一辆车,对简兴国他们来说意义不大,肯定是郭业山和孔令东他们专座,连樊文良和余宽生他们都未必能捞着坐,所以他自然反对。

    但若是年底镇政府没钱发奖金了,若是孔令东建议让酒厂借二十万来把大家奖金按照最高标准来发,估摸着简兴国就要举手赞同了。

    所以屁股决定立场,沙正阳能理解。

    “对了,正阳,郭书记一直在问专题活动的情况,这项工作一直你在抓,但这段时间你一直出差在外,所以既然回来了,你恐怕得好好把这事儿在梳理梳理,万一县里石部长或者市上督导组来问,咱们也得要拿得出东西来。”简兴国还是比较维护自己党政办的人,所以有事说事。

    “嗯,简主任放心,我这两天就要到全镇跑一圈,把那几个点的情况再落实一遍,保证不出纰漏。”沙正阳把胸脯拍得当当响。

    没有哪个领导喜欢推三阻四讲条件的下属,不管能做到哪一步,起码你态度要端正,就算是日后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也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领导不是傻瓜,自然也分得清楚是你没用心做,还是客观条件限制无法做到,总把领导当傻瓜以为可以糊弄的人,往往都是最蠢的傻瓜。

    郭业山来得很晚,到办公室时已经是十一点过了。

    沙正阳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郭业山办公室,把酒厂的情况作了一个简明扼要的汇报。

    在郭业山面前,沙正阳就没有太多避讳,谈到了目前酒厂回款的销售收入已经达到了四百多万,还有两百万估计也会在一个多月内陆续到位,也提出了明年东方红酒业在三湘市场的销售目标是一千五百万。

    郭业山在倒抽了一口凉气之余,赶紧去把办公室门关上,喝了一口茶水,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有些不敢置信的道:“正阳,你给我撂实话,这四百多万回款里边有多少水分?”

    郭业山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短短一个月,东方红酒业就能收回了相当于红旗酒厂往年极盛时期的销售额。

    哪怕前几年白酒价格偏低,经历了1988年通过膨胀之后各样物资价格都有一个飞涨,但是一下子就卖出了六百万的酒,四百多万货款,就这么打到了酒厂账户上,他还是不敢相信。

    他下意识的觉得沙正阳是不是为了在自己面前挣表现,想要博得自己的信任,才要出此下策,此风不可长!

    见郭业山不肯相信的模样,沙正阳也知道的确这个反差太大了。

    前半年酒厂濒于破产,后半年,准确的说就是那个两三个月时间,酒厂就起死回生,而且大火特火,关键是酒还是那些酒,人还是那些人,嗯,就多了一个他沙正阳,怎么可能就来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

    “郭书记,千真万确,真金白银,没有一分水分,四百三十八万货款已经打到了东方红酒业的账户上,我们是在县工商银行开的户,您若是实在不信,下午我可以带您去核实。”沙正阳脸上仍然是那份温润淡定的气色。

    郭业山眼睛珠子死死盯着沙正阳,似乎要看透眼前这个被自己从县府办“顺”来的家伙,难道自己不但是真的捡了一块宝,而且还捡到了一块“和氏璧”?

    “那你们在三湘的广告宣传投入了多少?”郭业山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问道。

    “和‘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演唱会合作总计投入了接近四十万,包括在电视、报纸上的宣传,另外我们还用于我们东方红酒业品牌的宣传投入了大概在二十万左右,估计到年底还要投入接近二十万左右。”沙正阳的语气没有一丝波动,“另外可能也会在这一波活动结束之后,我们还要在三湘选择一些重要的渠道商进行合作,包括渠道建设,以及必要的返点,估计也会有三十万左右的投入。”

    郭业山默默一算,再度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相当于已经砸进去和要砸进去的就要达到一百一十万,就算是六百万的货,这利润下来还能有多少?

    这简直就是用钱在在砸市场啊。

    “正阳,你们这么烧钱一样的营销,呃,能持久么?我的意思是说,明年这样的销售势头能保持么?”郭业山忍不住问道。

    “郭书记,营销投入是必要的,每年的营销开支都需要列支,当然刚开始打市场时肯定投入会更大一些,后期维护虽然是长期投入,但就是细水长流了。”沙正阳耐心的解释,“但明年初开始我们还会在几个省采取同样的方式来合作开拓市场,投入只会更大。”

    郭业山算是明白了,东方红酒业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既不可能再停下来,只能一直走下去,但看到沙正阳气定神闲的气势,郭业山心里也踏实不少。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这就是郭业山最大的优点,知道自己对企业经营方面不精通,就直接问核心问题。

    “郭书记,您作用大了,如果没有您那位同学的招呼,估计老崔他们不会和我们合作,另外老崔他们的演唱会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就成行。”沙正阳先恭维了一下,见郭业山面露不喜,这才赶紧道:“后续的合作,恐怕还需要您的帮助,……”

    “你把我那位同学的帮助夸大了,他的为人我清楚,如果是超出原则的,他绝不会打招呼,他肯定也是了解了情况认为可行才会出手。”郭业山摆手,“既然他可以打招呼,说明是原则范围之内的事儿,那就没问题。”

    “但他帮了大忙却是客观事实。”沙正阳点点头,“我想代表公司利用春节去拜会一下,您看……”

    郭业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最好不必了,他这个人很谨慎,你搞这些虚头滑脑的东西,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会给他打个电话以示感谢,邀请他有空到咱们汉都来做客。”

    见郭业山这么说,沙正阳也知道像自己这种乡镇企业冒昧去拜会肯定不合适,如果是国企,也许就没啥问题了,这就是身份差异啊。

    “你也不必担心,后边有啥事儿,你给我说,我会给他打电话,只要能帮上忙,他不会推辞。”郭业山也给沙正阳宽了宽心,“对了,酒厂现在状况这么火爆,外边知道具体情况么?”

    “具体情况只有我和宁月婵等几人清楚,连高杨二位书记都不清楚,这也不敢乱说,咱们厂里还差外边欠债那么多,都要来要账,酒厂也吃不消啊。”沙正阳摇摇头,“另外也还有一个事儿要想郭书记汇报一下。”

    “唔,你说。”郭业山见沙正阳这么郑重其事,知道不是小事。

    “东方红酒业为了下一步的发展,打算扩建,但是扩建的产能短时间难以实现,所以只能兼并,所以我们打算把东泉酒厂收购了。”沙正阳点点头,“这事儿我和高杨二位书记都通过气了,他们二位都同意,所以才来向郭书记汇报。”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一节 面临的抉择

    “收购东泉酒厂?”郭业山皱起眉头,“你觉得收购东泉酒厂能弥补你们东方红酒业的产能?是不是杨文元这个家伙给你施加压力了?”

    沙正阳笑了起来,连连摆手,“不,不,郭书记,你误会了,收购东泉酒厂是我和董国阳、胡文虎厂里几个技术人员研究之后的结论,东泉酒厂和红旗酒厂的各方面情况较为相似,……”

    详细介绍了个中原委,郭业山才算是释怀,不过还是叮嘱沙正阳:“正阳,你们也别步子跨得太大,小心……”

    小心扯着蛋,沙正阳差点儿就补上一句,瞬间反应过来,刹住话头,“郭书记放心,我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只是现在时机难得,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不得不激进一些。”

    “你知道激进就好,我就怕你是年轻人脑子一冲动,就忘乎所以了。”郭业山终于稳定了下来,开始以南渡镇的一把手来思考问题,“嗯,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就不多说了,估计你们现在在资金上也不会有多大问题,工行看到你们资金往来流水,估计要贷款也不是难事了,那现在镇上这么困难,你看……?”

    沙正阳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郭业山莫名其妙。

    询问原因,沙正阳才把早上孔令东的话语也复述了一遍,郭业山也有些尴尬,恼火的道:“这个老孔,比我还心急,不过他这个出发点就是错误的!他当镇长都不先考虑年底镇上干部职工的工资奖金,就知道搞享受,简直莫球名堂!”

    “郭书记,镇上有困难,东方红酒业也有镇上一股,该支持肯定要支持,不过下一步酒厂还要继续做大,投入很大,这一点我也和高杨二位书记谈过,他们也很支持我的想法。”

    沙正阳字斟句酌,郭业山不是孔令东,他需要求得对方的理解支持,“但镇上如果的确有需要,酒厂会力所能及的给予支持。”

    郭业山其实也就是要对方一个态度,他刚才听到了对方下一步计划,也知道现在正是东方红酒业最关键的时候,镇上当然不能拖后腿。

    “嗯,正阳,你能理解就好,当然,镇上也不是不讲道理,肯定会大力支持东方红的发展。”郭业山对沙正阳的态度很满意,这个年轻人真的很成熟,比起同年龄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沙正阳又把曹清泰关于专题活动的一些情况给郭业山说了,郭业山立即竖起了耳朵。

    比起东方红酒业的发展来,这才是他最感兴趣的东西。

    如果黄书记真有可能到南渡一行,那简直就是两个概念,对于郭业山来说,可以说是最大的认可,在仕途发展上也会成为超乎寻常的助力。

    “正阳,曹主任真的这么说的?”郭业山开始踱起了方步,脸色也是微微潮红,哪怕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只要有一丝一毫,他都不会放弃,甚至要想尽一切办法来促成这种可能性变成现实。

    “郭书记,曹主任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也说了,只是有这种想法,但具体如何,真的不好说。”

    “唉,如果县里把点设在我们南渡就好了。”郭业山想了一阵,最终还是收拾起了情怀,摇摇头:“我们努力做好我们自己的工作吧,不奢求,但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情,咱们也得要拿得出像样的东西来应对。”

    沙正阳心中也是感慨,这就是各自所处的角度不同,看待问题的不同。

    企业搞得再红火,效益再好,大概在郭业山心目中都不及上级领导的认可高看更重要,但是郭业山却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企业发展到连市委领导都要侧目而视的时候呢,作为这个企业的缔造者,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光环加持?

    对于自己来说,这的确是一道不好解的难题,毕竟那需要时间,同样也有各种可能。

    现在自己面临的局面,调市委办和搞好东方红酒业这个抉择,却可能会很快摆在眼前,孰重孰轻呢?

    ***********

    “正阳,搞定了!”刚吃完晚饭,一阵自行车铃铛响,紧接着门外就是架自行车的声音,然后就是冯子材急如风火的脚步声。

    “什么搞定了?”沙正阳没好气的瞥了对方一眼,然后靠在床头上,这段时间是他工作以来最繁忙的阶段,几乎是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甚至有时候是两三样事情同时压在自己肩膀上,让自己应接不暇。

    “嗨,你说啥搞定了?当然是出版啊。”冯子材狠狠的瞪了沙正阳一眼,“我花了不少心思才算是把这事儿敲定,我二叔替我找人牵的线,开始人家还不乐意来,最后好歹算是来了,看了之后立马就开价,嗨,不是我吹,……”

    见冯子材又要开始滔滔不绝,沙正阳赶忙打住:“停,一句话,最后谈成多少钱?”

    “四万块!”冯子材意气风发,但又压低声音,深怕被别人听见了,“我废了不少口舌,讨价还价,最早对方只出两万块,我坚决不同意,要价六万,好说歹说才说到四万块,现金交易!”

    看见眉飞色舞的冯子材,沙正阳心中也暗叹。

    他审过,质量和吸引度绝对没问题,按照他的设想,这本书卖个五六万块钱没有一点问题。

    以那些书商神通广大的本事,印上二三十万册是很轻松的事情。

    像这种书,走买书号的渠道,印出来成本也不过一块多一点,但如果卖得好,三块钱一本也没有问题,就算是走量大,估计也能卖到两块左右,也就是说书商就只需要拿到书号,排版付印,一两个月内就可以轻松赚上一二十万。

    哪像自己和冯子材这样玩笔杆子的,含辛茹苦熬更守夜,花上几个月时间才能弄出来一本,还得要反复修改完善,万一没人看上,还真的就成了自娱自乐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本书能拿到四万块也算是很难得了,毕竟这是第一本,以冯子材的谈判技巧,能达到这个水准,也是超水平发挥了,没准儿还是人家书商知晓冯子材他二叔的这层关系,才愿意多给上一万块。

    沙正阳当初评估的最低价还只有二万到二万五千块呢,冯子材能拿到四万块,已经是超出预料了,这起码相当于冯子材接近十年的收入了。

    “嗯,这个价格也不错了。”沙正阳没有打击冯子材的积极性。

    冯子材也一屁股坐在沙正刚的床上,压抑不住兴奋道:“妈的,这钱也来得太容易了,虽说辛苦熬了三个月,但值得啊,四万块,咱们俩一人一半,两万块顶我五年收入了,太特么刺激了!我拿到钱时,一整天都没睡着觉,也不敢和别人说,连家里人都不知道,我二叔都不清楚我找书商干啥。”

    一人一半是最早二人说好的,虽然钱看起来不多,尤其是在经历了酒厂在三湘市场上的突破,货款动辄以十万计,所以沙正阳并不激动,但是这钱却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私人的,意义又不一样。

    关键在于马上汉钢的货车处理时间就要到了,这一段时间蓝海和朱一彪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就等着自己这边给个准信,

    雷霆给自己来了准信,他舅舅已经去打了招呼。

    因为是要采取拍卖的方式,价高者等,但事实上之前真正能进入到最后竞购的,基本上就是把车都给包圆了,类似于日后的围标。

    目前有意要购车且已经搭好了线的有两家,一家是津县人,姓杨,个体户,如无意外,就应该是二十年后的津县首富杨国福了,历史车轮仍然如惯性般的转动,杨国福还是被推到了这一历史车轮的印痕中。

    还有一家是本厂的子弟,买主的三叔是汉钢的副厂长,如果他真有意要买,恐怕无论是杨国福还是沙正阳这边估计都没戏。

    好在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家伙的参与,原本汉钢只打算处理掉六台车,现在增加到了九台,两台黄河,三台东风,四台老解放,其中有两台东风和一台黄河的成色车况都还不错。

    “还不错?这特么已经是天价了好不好?”对于沙正阳如此轻描淡写的“诋毁”自己的讨价还价功绩,冯子材愤愤不平的道:“你去弄不好就最多三万块,我敢打赌!”

    “行,行,你谈判专家,全靠你才能让你我两兄弟发这样一笔大财,好了吧?”沙正阳最怕冯子材化身话痨,“四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准备干点儿啥?”

    “还说多不多?正阳,你工作一年挣到五千块没?”冯子材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我知道你现在搞酒厂,过手钱不少,可那是集体的,你工资也不多拿一分,嗯,出差有补贴没?有多大意思?再怎么做也是帮集体,不过干好了,你们南渡镇会不会考虑给你安个什么办公室副主任这一类的一官半职?”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二节 走出阴影

    沙正阳笑了笑,“才子,你想说啥?”

    “你知道我想说啥!”冯子材眼睛中犹如武侠中所写那般“精芒毕露,气华自现”,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也变得有些炽热,“你我两兄弟继续合作,再弄它个十本八本出来,好好捞他一大把!”

    “这么有底气?”沙正阳斜晲了对方一眼,一脸淡然。

    “嗨,正阳,我告诉你!走之前,那个家伙告诉我,第二本出来之后立即给他打电话,他先预定了!如果不是我还要征求你的意见,我就把他的五千块钱订金都收了!”说起这事儿,冯子材立即眉飞色舞,“那家伙说,他做过这么多年书了,对自己眼力很有把握,我们这本书肯定好卖,说只要是这一类的,他都全包了,价格好商量!”

    沙正阳相信冯子材的话,的确这本叫《谍海迷踪》的书,虽然是通俗,也有很多血腥暴力和悬疑色彩,但是混杂了当下各国时政、毒品和黑帮这一类时髦玩意儿,很能吸引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沙正阳爱答不理的低着头,整理着拿回来的文件资料。

    “不是我打算怎么做,而是我们俩该怎么做!”看见沙正阳这副不来气的模样,冯子材就气不打一处来,“正阳,醒醒吧,你都下乡镇的人了,还琢磨那么多干啥,挣钱要紧啊,不趁着现在这股风,咱们多捞一把,还等什么?没准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呢。”

    “才子,你说的没错,现在趁着这股风,咱们的确能多捞一把,可你觉得这股风能盛行多久?咱们能不能一直这么干下去?”沙正阳悠悠的问道。

    沙正阳的话把冯子材给问得迷糊起来,他挠了挠自己一头杂乱的长发,弄得更乱,不解的问道:“正阳,你啥意思?你想说啥,我咋就听不明白了呢?”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写书这活儿,咱们能继续多久?”沙正阳正色问道。

    “呃,三五年,不,一两年总没问题吧?”冯子材期期艾艾的道:“再说了,咱们也可以一样根据流行风尚来写啊,我觉得你对这些风向的把握很精准,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嗯,估计两三年都没问题,但终究会过去,你就只打算在这上边挣点儿钱,没其他想法?”沙正阳继续启发道。

    “其他想法?”冯子材有些焦躁起来,下意识的又开始挠头,“正阳,你别给我这么阴一句阳一句的说话行不?我没你脑袋瓜子里那么多弯弯绕,你想说啥,赶紧!”

    “我的意思是写书,这不是长久之计,我看你这写上几本书,估摸着你的心就野了,怕是再让你回去教书,教你的本行,你还有兴趣么?就是现在让你马上回去教书,你还干么?”沙正阳反问道。

    冯子材怔了一怔,一时间没有说话。

    沙正阳问到了关键问题,自己现在回去教书,愿意么?

    以前面对一班学生,教授自己最喜欢的语文,肯定是自己最乐意的,但现在呢?

    是啊,正阳说得没错,自己心野了,别说再写几本,就是这一本书下来,自己心都野了。

    现在让自己去备课,写教案,恐怕真的难得静下心来了,但让自己去翻阅查找雷霆带回来的那些港澳台的各种杂志资料,自己却是精神十足,一上手写书,一口气能写上八千一万字废寝忘食。

    “怎么,是不是觉得有些难以抉择了?”沙正阳微笑着丢给对方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然后把打火机递给对方,“这才几个月时间,你的心思就发生了改变,那我呢?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能不变么?”

    “嗯,正阳,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恐怕我自己真的难以沉下心来安安心心去当一个好老师了。”冯子材先前的兴奋和喜悦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沉郁,“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继续当这个体育老师,混日子,然后把心思放在写书上?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沙正阳也清楚这样一个选择摆在冯子材面前的确太让人难以抉择了。

    这个年代要丢下一个铁饭碗可不简单,不说自己能不能过心理关,单是家里人的坚决反对就是一个坎儿,若是冯家知道是自己撺掇冯子材不要工作了,只怕真的要打上门来呢。

    “好好想想吧,不过你说的事情,我们还可以先继续,嗯,只不过我没有那么多精力了,顶多再帮你写一本大纲和开头,……”沙正阳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不行,最起码你得帮我写两本大纲和开头,另外日后你还得帮我策划一下,把把关,花不了你多少时间,少睡两小时觉就出来了。”一回到这个话题,冯子材立即就恢复了清明,断然道。

    被冯子材斩钉截铁不容反对的态度弄得只能摇头苦笑,沙正阳也知道这家伙现在心里还没底,估摸着也还得要这么一两本书帮他树立起信心才敢单独操作。

    不过话说回来,以冯子材现在见识阅历,写点儿细节还行,但大架构恐怕还真的欠缺一些火候,得多琢磨两本之后,才能让这家伙明白一本书的立意和布局该如何来架设。

    “嗯,我抽时间吧。”无奈之下,沙正阳也只有答应下来,“不过才子,你也需要好好琢磨一下下一步你自己的打算了,是不是就打算这样在学校里耗下去,教体育当然清闲,可能一直这么混一辈子么?”

    “正阳,你不是想让我辞职吧?”冯子材狐疑的看了沙正阳一眼,“难道我一辈子就靠写这个为生?万一写不出来了,或者写出来的不受欢迎了怎么办?有个饭碗端着,好歹一个月也有两三百稀饭钱啊。”

    “但你想过没有,越是抱着这种有后路的心思,你就越不敢踏出这一步,你想想,那个来买我们书的家伙这一趟挣了多少钱?恐怕起码是我们的几倍吧?”沙正阳循循善诱,“一年他只需要做成这么一遭生意,够他吃好几年了吧?你就没想过干脆自己写,自己弄?”

    “自己弄?”冯子材吃了一惊,不敢置信,“我哪有这个门道?”

    “谁是天生就会就懂的?你二叔在文化局,你比他们那些人肯定起点要高一些吧?我也没让你现在就马上钻进去,但是下一本出来,你可以不可以就以跟踪监督有没有被压了印数,看看自己一本书到底有多受欢迎为由,就跟着跑一跑,看看他们的运作流程,就能大略知道了。”沙正阳很平静的道。

    “不要想得那么神秘复杂,买书号其实不难,许多出版社都卖书号,关键是你要和一些渠道广泛的书商建立起联系,他们能在第一时间就把你的书给推出去,前提是你的书的确符合读者胃口,能够让他们赚钱。”

    沙正阳耐心的鼓励让冯子材心思也开始慢慢活泛起来,的确,如果自己能写书,再来自己运作,其中利润就要大得多,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但值得去花心思。

    冯子材走了,临走之前丢下了两万块钱。

    本来冯子材是打算自己留一万五,二万五归沙正阳,但是被沙正阳拒绝了。

    见沙正阳态度很坚决,冯子材也知道沙正阳的性格,也没多说,点点头就走了。

    沙正阳这才躺在床上梳理着种种,想着事情。

    按照沙正阳的想法,冯子材既然能写书,喜欢写书,现在出版还算放得比较宽松,那么如果他自己能够运作,冯子材完全可以尝试去搞一家文化公司。

    先期可以搞写作出版,后期可以试水诸如创作文学剧本乃至广告这一类的业务,印象中,影视文娱产业的起步也就是九十年代,而且很多都是从文化行业和广告行业开始试水起家的。

    现在正处于一个创业者蓄势待发的草莽时代,无数牛人都是在这个时代开始脱颖而出,沙正阳觉得没理由冯子材不敢去试一试,哪怕是真的不成功,起码也不枉闯荡了一遭。

    沙正阳觉得这几个月来自己是无比的充实,几条线的事儿全面展开,一样都没撂下,而且还干得有滋有味,关键是自己还很享受这种感觉。

    看见身畔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在不断的充实和成长,他们有些是前世自己的亲朋好友,有的是昔日的领导上司,还有的是前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现在他们的人生都因为自己而发生了改变,而且是向好的改变,这份感觉真的很让人心旷神怡。

    沙正阳发现自己甚至有些淡忘了让他刻骨铭心的那段感情,虽然想起仍然有些难以割舍,但白菱的印象似乎有淡化的迹象,这让沙正阳自己都感到吃惊。

    难道自己也是一个薄情寡义心性凉薄之人,怎么才过去一两个月,自己就再无复先前那种混合了痛楚和愤怒的感觉了呢?

    或者说事业真的是治疗一个男人感情创伤的最佳药物?

    想到这里,沙正阳既觉得不可思议,但却能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在发生变化。

    前世三年才从阴影中走出来,现在却只用了三个月,这变化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三节 吃拿卡要,时代特色

    沙正阳的态度很端正,丝毫没有因为酒厂生意的红火就忘乎所以。

    郭业山交代的工作,他不折不扣的去完成,上午先到镇政府打一头,然后就骑着自行车下乡,花一个小时去跑一个点,察看情况,然后径直到厂里办公。

    如果说的确有事情要跑市里或者县里,那么他也会提前到镇上打个招呼,而专题活动的工作也会利用其它时间弥补过来。

    这种作风不但让郭业山非常满意,就连孔令东和余宽生等人也不得不承认沙正阳干得很出色,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年轻干部的那种浮躁气息。

    从待人接物的态度再到工作作风,以及村上的风评,都足以让沙正阳到年底挣一个先进个人了。

    宁月婵比沙正阳晚回来半个月,毛国荣则还留在长沙。

    要巩固市场,不是单靠一锤子买卖就能搞定,这一点作为老销售的毛国荣比宁月婵更清楚,所以毛国荣留下来还要逐一把整个三湘各地市的市场跑一遍,以防止竞争对手的反扑可能带来的回潮。

    这一波热潮过后,会有一个从高潮期到平稳期再到低谷期的过程,然后如果后期市场渠道的维护做得好,那么就会从低谷期重新回到平稳期,这才是一个产品在市场上的正常表现。

    对东泉酒厂的收购,不出所料的在南渡镇里还是引起了轰动。

    虽然收购价格很低,不到五十万,实付四十八万,这也是通过专门的资产评估得出的。

    东泉酒厂总资产大概在三百五十万左右,但债务就高达二百八十多万,主要是欠信用社和合金会贷款,另外欠工人工资就高达十多万,以及还有部分货款。

    东泉酒厂的资产主要体现在库存原酒基酒,以及部分仓库上。

    东泉酒厂的储藏酒库比红旗酒厂还要大不少,因为它主要是以外销原酒为主,所以酒库规模不小。

    沙正阳感兴趣就是东泉酒厂目前的库存原酒和窖池规模,其他还真看不上,当然这些土地如果你能坚持到二十年后,也能大赚,不过有谁能坚持到二十年后?

    并购了东泉酒厂,沙正阳只同意支付了工人工资,其他债务都还需要一个合理安排来偿还,当然已经到期的信用社贷款肯定要还,但也和信用社谈好,还了之后,还得要贷出来,否则酒厂就没法运转了。

    这年头都是这样,找一笔款子过桥,然后重新贷出来,而信用社也乐意采取这种方式来应对上边的考核检查。

    无论如何这样一个并购,还是让南渡镇政府的领导和干部们都意识到了这一次红旗酒厂是真的翻身了,否则不可能几个月就能从一个奄奄一息的酒厂现在摇身一变居然把临近的东泉酒厂吞并了。

    哪怕东泉酒厂也名不见经传,但毕竟规模还是有那么大,而且背负那么重的债务,东方红酒业都敢接手,这也让干部们对东方红酒业的状况充满好奇,这个酒厂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接下来的活计也是有条不紊,这个时候回来的宁月婵和胡文虎就帮上大忙了,有他们俩一个负责全面,一个负责生产和技术,东泉酒厂没有经历多少波澜就平稳的挂上了东方红酒业的牌子。

    连续两三天的忙碌,终于把东泉酒厂那边的事情归顺。

    两家企业相距很近,实际上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胡文虎84年到87年在东泉酒厂当过三年多时间的技术指导,东泉酒厂的改造扩建也就是在胡文虎当年指导下完成的,标准和架构基本上都是延续了红旗酒厂这边的规格。

    在沙正阳看来,如果日后东方红酒业还要继续改扩建的话,完全可以把两厂之间这两百多米距离的土地全部征用,彻底打通,形成一个大型的白酒生产基地。

    当然这个步子夸得有点儿大,这一片地要征用下来,起码是一两百亩,不是现在的东方红酒业能支撑的,条件也还不成熟。

    不过现在兼并了东泉酒厂,暂时缓解了东方红酒业在产能上的不足,所以一接手之后,胡文虎就被安排在了东泉酒厂这边负责重新恢复生产,而将原来的原酒基酒进行重新勾调,使之达到精品东方红的标准。

    沙正阳正在和高柏山就下一步与全省公安机关合作,推出公益性的软广告进行商量,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进来,宁月凤有些焦急的面孔出现:“沙厂长,孔镇长来了。”

    “哦?”沙正阳讶异的站起身来,示意高柏山和自己一道出去迎接。

    沙正阳已经逐渐习惯了人家喊他沙厂长或者沙总了,最初还觉得很别扭,还想压纠正,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一种必然趋势,如果自己刻意要去改变,只会对自己的威信树立不利。

    沙正阳从不认为那种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或者爱民如子的姿态就能让企业上下一条心,奖惩逗硬有令必行有禁必止才是这个草创的企业必须要遵循的基本规则,至于精细化管理,那都是下一步的事情了。

    刚走出办公室门,沙正阳就看见孔令东阴沉着脸走了过来,看见高柏山也在,脸色更是不好看。

    高柏山心中暗笑,他知道肯定孔令东又在自己老爹那里碰了钉子。

    这两天孔令东就像是着魔了一般,一门心思想要找酒厂化缘,想要让酒厂给镇政府赞助一台汽车,还说要求不高,三厢夏利就行,也就是十来万块钱的事儿。

    不过前天孔令东在杨文元那边碰了一个软钉子,没得到一个准话,今天肯定是找自己老爹要话,又没讨得好。

    “孔镇长,您和沙总说事儿,我先走了。”高柏山也是个知趣的,看到孔令东过来,赶紧点点头,一溜烟儿溜了。

    “哼,高柏山这小子都要比他那个榆木疙瘩的爹强得多,怎么样,正阳,高柏山在厂里表现如何?”

    孔令东被沙正阳招呼到办公室坐下,宁月凤已经把茶刨了上来,沙正阳也适时的递上一包红塔山。

    “挺好,柏山哥挺实诚的,做事儿踏实。”沙正阳也在斜对面沙发上坐下,沙发有些破旧,有一块布面已经破损了,露出里边的泡沫,看上去格外显眼。

    “嗯,高柏山比他爸强,他爸就是个死脑筋,牛脾气,转不过弯来的驴。”

    想起刚才和高长松的争吵,孔令东就气不打一处来,高长松这个家伙真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三句话说不好就顶上来,让你喘不过气来。

    看见孔令东抖出烟,沙正阳连忙上前为其点燃。

    孔令东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才靠在沙发上,似乎感觉到沙发的不得劲儿,左右看了看,才道:“正阳,你这办公室也太差劲儿了吧?现在酒厂销售情况这么好,你这还是如此模样,人家客户上门谈生意,该怎么看?”

    “孔镇长说的是,才回来没几天,真还没顾得上考虑这些,明天我就让办公室赶紧去换一套稍微好一点儿沙发。”

    沙正阳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办公室的确有些太简陋。

    他倒没有想法要去换什么多豪华的办公用具,但是连沙发都破了露出了泡沫,办公桌也是磨损得相当厉害的老式货色,的确和一家销售准备冲击五千万的企业有些不匹配。

    “嗯,企业形象很重要,现在有些客户就是势利眼,先敬罗衣后敬人,看你这办公室破破烂烂,就会怀疑你的实力,没准儿就不敢和你做生意了,这一点你得要注意啊。”孔令东一本正经的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道。

    “是啊,是啊。”沙正阳连连点头,心中暗笑,估摸着孔令东又要顺着这个话题向下延伸了。

    “嗯,你明白就好,听说你们酒厂这段时间销售很旺,已经出了好几百万的货了?”孔令东话题一转,没等沙正阳否认,就接上话。

    “正阳,干得好,抓住这个时机,把厂子好好搞起来,让高长松和杨文元他们看看,别以为我们镇上就是在塞包袱,现在他们可是把牙都笑掉了吧?如果他们不乐意,可以把厂子交回来。”

    沙正阳脸色险些就绷不住了,差点儿笑出声来。

    你这是要逼着东方村和红旗村造反么?

    先前酒厂搞不动了,强行塞给两个村抵了接近两百万,就差点儿让两个村拒缴农业税和水利费以及统提款,现在好不容易酒厂刚有点儿起色,你现在又要来摘桃子了,估摸着镇上敢这么做,两个村真的要和镇上拼命了。

    “孔镇长,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且现在酒厂也只能说刚上正轨,大家都知道搞企业是兴衰不定,几年好,几年衰,这会儿看着酒厂很火,没准儿明年这个时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沙正阳摊摊手,“现在高书记和杨书记他们俩一样是心里七上八下,隔三差五来问我眼下这情形能维持多久,问得我自己心里都没底了。”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四节 屁股要坐正

    虽然知道沙正阳这话肯定有些保留,但是孔令东心里还是舒服了不少。

    毕竟把一个濒临破产的厂抵给村上,现在却被派去的一个镇干部给搞活了,这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当时咋就没想到过要让沙正阳去搞呢?

    想一想那个时候沙正阳还没有到南渡呢,再说退一万步,如果这家酒厂还在镇工业公司手里,只怕也不可能让沙正阳去接手,也是东方村和红旗村没人,才会把沙正阳给按在了这个位子上。

    没想到还真被沙正阳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给一下子就弄起来了,不过这种情况究竟能持续多久,谁也没底儿。

    孔令东甚至可以断言就连沙正阳自己恐怕也没料到就一下子居然给搞活了,大概他自己都还有点儿云里雾里吧。

    孔令东虽然没有亲自搞过企业,但是在镇上这么些年,也看多了企业的兴衰起落,一时红火而趾高气扬者不少,但迅即黯然落幕狼狈退场的更多。

    不过看样子沙正阳这小子倒也还沉得住气,没有一下子就忘乎所以了,这让孔令东对沙正阳又高看了几分,或许这小子还真的是搞企业的料子?

    “正阳,这马上就是年底了,镇上事情多,你也知道今年各村的农业税水利费以及统提款收缴进度都不太乐观,镇上准备组织一个工作组专门跑村上督促,另外还有些工商税也差距比较大,所以镇上也打算要成立一个工作专班去跑一跑这方面的工作,否则年底咱们镇上干部的奖金就要打水漂了,现在镇上交通工作严重不足,那辆212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所以还是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

    孔令东对着杨文元和高长松没有太多的心理优势,杨文元是老狐狸,软磨硬抗,高长松是四季豆,油盐不进,弄得孔令东也是下不了台,现在面对自己的下属沙正阳,他的心理优势一下子就起来了,语气也就轻松许多。

    “孔镇长,杨书记和高书记不同意?”沙正阳也早就考虑过这件事情了,他知道这事儿也绕不过去。

    郭业山没有和他正式提起过这件事情,甚至还轻描淡写的批评了孔令东的做法,但是不代表镇上和郭业山就不需要这辆车了。

    南渡镇在银台县城周边的五大乡镇中也是一个很尴尬的乡镇。

    县城里边中间的城关镇,也就是银台镇,自然不能比,东沱镇是工业大镇,依托汉钢,发展了好几家上规模的乡镇企业,西水镇这是重要的农副产品加工基地,也是重要的蔬菜基地。

    南渡镇就只能和北面的北郊乡算是一对难兄难弟,都是乡镇企业没几家,而且都是要死不活,这从几个乡镇的办公楼以及书记乡镇长们的座驾就能看得出来。

    城关镇党高官是县委常委,座驾是一辆桑塔纳,而东沱镇就更不一般,书记坐的是一辆本田思域,据说是镇上一家乡镇企业抵债抵回来的,连镇长都坐的是一辆广州标致505,牛气得很。

    西水镇的桑前卫的座驾是一辆两厢夏利,也是镇上一家企业买的,被镇上长期借用。

    唯有南渡镇和北郊乡的两位书记都坐的上一辆长安面包车,去县里开会都觉得有些抹不下脸。

    “哼,两个老滑头,杨文元不表态,推说你是总经理,你负责,他不管,高长松说现在兼并了东泉酒厂,又背了几百万欠债,你还没说借钱,他都哭上们来了。”孔令东冷笑了一声,“饱鬼也在喊,饿鬼也在喊,都这样。”

    沙正阳满脸诚挚,“孔镇长,高书记说的也没错,孔镇长您也知道东泉酒厂的情况,也的确运转不动了,负债太重了,信用社那边的贷款,都是年底就要到期,必须要还,如果不是考虑到现在东方红酒业的确需要扩大产能,我们也不会去把东泉酒厂接下来。”

    “算了,正阳,你这个人年轻面浅脸皮薄,遇到杨文元这种老奸巨猾的家伙,就不好推托了,东泉酒厂半点名气都没有,背一屁股债,凭啥你还要给它几十万?”孔令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也是不好说话,手心手背都是肉,没有挡你,否则杨文元肯定要找我扯皮,……”

    对于孔令东表现出来的善意,沙正阳当然要领情。

    现在有郭业山作为自己后盾,自己当然不需要过分在乎孔令东,但是假如自己没能调到市委办,或者自己没去市委办,而郭业山明年又高升了,孔令东接班南渡镇书记的班可能性最大,这一点不能不考虑到。

    按照银台这边的惯例,乡镇长一般是不会直接调回县里的,都是要求在书记任上干一任才会调回县里。

    干得好当然可以提拔,年龄到了的,也会安排到某个局行委办过渡一下,表现尚可的则有可能到某个局行委办担任一把手,具体到哪个局行部委就要看各自神通了。

    在此之前郭业山下来担任书记之前孔令东就是镇长了,没能接班,如果郭业山再走,县委里边多半是要考虑平衡,也会安排孔令东接班,现在没有把关系处好,那个时候再来临时抱佛脚,就不好办了。

    “感谢孔镇长的关心了,我们也考虑过,不过如果要重新扩建的话,花费也不会少,关键时间来不及了,所以才会有这个决定。”沙正阳连连点头,“我们也是专门和东方村说好了,虽然答应给他们四十多万,但要缓一缓,要等到明年下半年流动资金松动之后再付,杨书记他们也答应了。”

    “嗯,正该如此,杨文元一辈子都想占别人便宜,不能让步。”孔令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正阳,对付这些老狐狸,你不能轻易让步,一定要坚持原则!”

    沙正阳好笑,这哪来啥原则?既然签了合同,该支付的始终要给别人,也是现在沙正阳不愿意在银行贷太多的款,尤其是年底东泉酒厂这边到期的贷款需要偿付量不小,所以才会如此。

    事实上现在东方红酒业开户所在的工商银行已经询问过自己了,有无贷款需求,但现在沙正阳还暂时不想贷款,从三湘的回款已经足以支撑起目前的运作了。

    终归了回到主题上来。

    沙正阳也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虽然还没有向郭业山汇报,但买一辆汽车挂在东方红酒业名下借给镇政府使用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一来本身镇工业公司就是东方红酒业的股东之一,二来,日后也可以获得镇政府更多的支持,三来也可以密切沙正阳和镇政府领导尤其是眼前这位孔镇长的关系。

    沙正阳不能不想远一些,把所有宝都押在一个人身上是危险的。

    目前能直接帮到自己的就是曹英泰和郭业山二人,但曹英泰远在市委办,除非自己调到市委办,否则他也鞭长莫及。

    郭业山无疑是最好的后台靠山,但是郭业山到银台挂职锻炼已经一年半,如无意外,半年后他就要离开银台,除非他能就地获得提拔。

    料敌从宽,情况要从最糟糕的结局来考虑,如果自己无法离开南渡,交好孔令东就是非常必要的。

    而且以沙正阳这段时间对孔令东的观察,此人能力不算太强,城府也浅了一些,远不及郭业山,但是从品性上来说却没有太多坏心眼,只是有些眼高手低而已,交好这样一个人对自己来说并无坏处。

    “孔镇长,酒厂目前情况还比较困难,不过镇上对酒厂支持很大,以后需要镇上支持的地方还很多,所以我和月婵姐也商量过,准备购置一辆桑塔纳借给镇政府使用,至于高书记和杨书记那边的工作,我和月婵姐会去做好。”

    沙正阳话语一出,孔令辉大喜过望,忍不住站起身来,“好,好,正阳,这就对了,你是咱们镇上的人,屁股就是要坐正!镇上的确有难处,否则也不会……”

    虽然买一辆桑塔纳多半时间还是得归郭业山使用,但是孔令东也知道郭业山恐怕在南渡呆不了太长时间了,迟早要回市里,那这辆桑塔纳也就会归自己使用,想到这里,孔令东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目送孔令东喜滋滋的离开酒厂,沙正阳也不由摇头叹息。

    若郭业山真的离开了南渡,沙正阳估计东方红酒业恐怕就难以获得镇上的大力支持了,孔令东就算是能当上书记,但驾驭能力肯定不及郭业山,无论是樊文良还是外边来人担任镇长,都不可能像孔令东那么好打发。

    而且以孔令东的心思,现在看起来似乎只看中这点儿眼前利益,很好打发,但是一旦坐上书记位置,只怕心态就会发生变化,得寸进尺都是小事儿,就怕他想要把手伸进公司里,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来个乱指手画脚的,不但影响工作,而且还得要把公司里心气都给搅乱,沙正阳不怕镇上要钱,也不怕不给政策,就怕镇上在人事上乱插手。

    沙正阳现在已经下意识的站在酒厂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如何为东方红酒业争取更大的利益才是他现在最需要考虑的。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五节 凭什么是沙正阳?

    郭业山刚从谭秋华办公室出来,就碰见了石国锋从走廊另一头进来。

    “石部长,才回来?”

    “咦,稀客啊,业山,好一段时间都没见着了,忙啥?”夹着包停住脚步,石国锋笑着道:“我来了你们乡上两次,一次你去下村了,办公室的人也不知道你去哪个村了,联系不上你,还有一次说你到市里去了,这么忙?”

    “嗨,哪有领导您忙啊,下村你也知道,专题活动已经进入收官阶段了,总得要再去落实一下,万一你石部长要来实地再抽查一下,我也得心里有数才行啊。”郭业山笑着道:“到市里去是回了一趟娘家,市委宣传部那边,也没别的事情。”

    郭业山回市委宣传部那边也是去打听情况。

    他已经下银台一年半了,按照惯例,下挂锻炼都是不超过两年,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那他在银台的工作时间也就只有半年时间了。

    但得到的消息并不太好。

    市委宣传部里僧多粥少,大家都盯着部里边那几个位置,而副处级的位置就那么两个,有几个竞争者的资历都要比郭业山深许多,郭业山并无把握就能竞争胜出。

    而且在县里干了这么久,尤其是在乡镇上当一把手这么久,虽然南渡的条件很一般,但是毕竟在这里是自己说了算,宁为鸡口毋为牛后,郭业山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这一点,这也让他很纠结。

    他不想回市委宣传部,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回去,不能安排一个好的位置,还不如不回去,哪怕呆在南渡都比回部里强。

    留在南渡是一个选择,但如果能有所寸进,自己凭什么不去争取一下?

    郭业山也知道难度不小,桑前卫、姚渊、朱伟忠,都不是等闲之辈,都在摩拳擦掌,准备要拼搏一番,当然自己也不可能未战而先言败,总得要搏一把才能见出分晓来。

    市里边一直迟迟未能就县长人选敲定,这都四个月了,只是让贾国英临时住持县政府工作,这种情况很罕见。

    不过据说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走吧,到我办公室坐一坐。”石国锋和郭业山关系很不错,也知道这段时间郭业山在跑什么,不过这种事情上他能发挥的作用不大,只能说尽力而为了。

    郭业山随着石国锋到了他的办公室,随意坐下。

    “近期黄书记可能就要下来调研了,虽然一般情况下不会到南渡,但你工作不能放下啊。”南渡是石国锋的联系点,石国锋还是很重视,不过他也知道郭业山这方面的本事,连部里边都要“借鉴”南渡的经验。

    “嗨,石部长你不都去过我们南渡了么?情况如何你很清楚才对。”郭业山笑着道:“放心吧,没问题,也幸亏我截了胡,把沙正阳要到南渡了,帮了大忙。”

    “你是说你们南渡这次专题活动工作是沙正阳在做?”石国锋讶异的扬起眉毛,“不是简兴国?”

    “老简文笔不错,但思维老旧了一些,这一次是沙正阳负责做的。”郭业山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石国锋,“石部长,你和贾书记都说沙正阳如何如何,可沙正阳在我们南渡表现非常优秀,这次专题活动许多新的想法观点都是他提出来的,我觉得很有新意,我就不明白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年轻人怎么就在县府办待不下去了?”

    “优秀?!”石国锋吃惊不小,郭业山的看人标准可不低,能当得起他说优秀的人可很罕见,“业山,你是说他的工作能力,还是其他?”

    “不仅仅是他的文字水平,而是各方面的综合能力!”郭业山沉吟着道:“沙正阳各方面表现得都很优秀,连老孔那么挑剔的人都对沙正阳很满意,你就可想而知了,我就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在造谣抹黑沙正阳了,可又有谁会这么无聊去故意毁这样一个年轻人的声誉?有什么意义?”

    听得郭业山的话锋直指朱伟忠,石国锋皱了皱眉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业山,如果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这话,换了其他人,我肯定不会相信!”

    “哼,所以说石部长,你就是太官僚了。”郭业山撇了撇嘴,“这人啊,你没有亲自接触过,就不能轻下结论,这几个月他的一言一行我都看着在,没有谁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装几个月,而且有些东西也没法装。”

    “怎么,你对他如此满意,赞不绝口,准备要推荐他不成?他才下到你们南渡还没有半年呢。”石国锋笑了起来。

    郭业山怔了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怎么,老彭年龄到了,马上就要下来了,如果我推荐沙正阳,行不行呢?”

    郭业山之前也曾考虑过沙正阳担任副镇长的事情,但是他没想过是现在,而是考虑起码也应该是明年底甚至后年底去了。

    因为沙正阳才工作一年多时间,连正式党员都不是,所以他考虑年底把沙正阳安排到经发办或者企业办担任副主任,再兼一个工业公司副经理。

    但从石国锋话语里得到一些启发,似乎不无可能,郭业山干脆就挑明问一问有无这种可能。

    “嗯,业山,你真打算推荐沙正阳?”

    石国锋微微蹙起眉头,手指轻轻搓揉着太阳穴,他和郭业山关系很好,郭业山真的提出来这个想法,他也需要认真掂量一下。

    “你可要考虑清楚,可能性有多大,我没有把握,虽然现在中央提倡干部年轻化,但沙正阳也太年轻了吧?做出了什么成绩?就因为他负责了这项专题活动?”

    “不,石部长,不仅仅如此。”郭业山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念头,一时间还没拿定主意。

    他的确在考虑沙正阳的前途问题。

    之前他一直认为沙正阳要马上担任副科级领导干部好像有点儿不大可能,但是和石国锋一交流,才觉得自己好像走入了某个误区。

    自己好像只把沙正阳当成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了,可沙正阳事实上是前县长曹清泰的秘书下来的,这个身份很重要。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沙正阳是被朱伟忠挤出县府办的,但这都是不能宣之于明面上的东西,完全在于领导的观感。

    而且根据郭业山的观察了解,沙正阳与曹清泰的关系根本就不想贾国英和石国锋所认为的那样差,什么曹清泰对沙正阳很不满意,纯粹就是朱伟忠在那里有意诋毁。

    郭业山甚至怀疑如果不是曹清泰现在不太方便,只怕曹清泰很有可能会把沙正阳想办法调到市委办。

    不管沙正阳未来如何,郭业山相信这颗珍珠始终要闪光的,自己现在把他推荐上去,成与不成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得让人看得到,只要跟着自己干,好好干,自己不吝推荐上去提拔重用,甚至可以破格提拔,这是作为主要领导体现自己能力,树立绝对威信的一个最重要的方式。

    现在南渡镇也还有那么一两个想要竞争副镇长的候选人,但是都不太入得了郭业山的眼。

    像镇社会事务办主任褚友亮,和孔令东走得很近,镇农办主任熊晨很受樊文良的看重,实事求是地说,这两名干部也不错,但是如果要和沙正阳比起来,无论哪方面,沙正阳都显然更合郭业山的胃口。

    “那你说说沙正阳还有什么不得了拿得出手的成绩?”石国锋把把身体靠在藤椅里,微微放松一些,随意的道:“我知道你欣赏有文才的人,但这只是一方面,实在不行,你可以把他提拔成党政办副主任不就行了?提副镇长,难度不小不说,而且他这个情况,也会招来很多质疑的。”

    “石部长,我们镇上有一家红旗酒厂您应该知道吧?”郭业山似乎想通了什么,语气也轻快起来。

    “嗯,知道啊,我知道这家酒厂原来效益还行,我还喝过红旗大曲呢,味道不错,但这两年好像就不行了吧,怎么,垮了?”

    石国锋也不意外,这两年乡镇企业生生死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也就是在合金会信用社里撂下一大堆烂账,也不知道日后怎么来收拾,可发展乡镇企业又是目前符合政策潮流的,还得要鼓励。

    “垮了,一年前就垮了,都开始破产清算了,但欠债太多,总计好几百万,信用社和合金会那边都喊吃不消了。”郭业山脸上越发轻松,这让石国锋很是诧异,这家伙怎么这种表情?

    “业山,企业经营不善,垮了也很正常,总结经验教训,搞企业还是要有善于经营的人才才行,不是谁都能胜任,你们镇上在考虑企业负责人的时候也要谨慎,认真筛选。”石国锋注视着郭业山的表情变化。

    “是,后来因为红旗酒厂差两个村不少钱,就抵给了两个村,沙正阳正好和我一起挂点其中一个村,沙正阳没去半个月,就让两个村的干部相信他能胜任这个酒厂,……”

    郭业山的话头被石国锋打断,“等等,业山,你是说沙正阳说动了两个村,呃,让他来负责接手这个酒厂?嗯,看你这表情,好像沙正阳还把这企业给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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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六节 沙正阳有这个实力!(第八更求月票!)

    看见石国锋不敢置信的表情慢慢变成狐疑惊异,郭业山有些得意的点点头。

    “不仅仅是救活这么简单,而且让这家企业一下子就咸鱼翻身,市场也打开了,石部长,你知道红旗酒厂极盛时期一年销售收入多少么?四百万左右,那是88年通货膨胀最厉害那一年,而且还有不少货款没收回来,那这两个月红旗酒厂销售收入实现了多少呢?石部长,你猜一猜。”

    看见郭业山狐狸般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自豪和得意,石国锋也知道肯定红旗酒厂这一次情况肯定不错,心中也是有些感慨。

    在乡镇上当个一把手也真心不容易,这几年鼓励乡镇企业发展,但是红火过后又是一地鸡毛,缺乏管理人才,不懂市场,跟风撵潮,结果就是开办之前都是信心满怀,办起来之后才知道市场的水深。

    不少乡镇办企业,那是办一家企业跨一家,撂下的灾荒都只能搁在合金会头上,弄成一个大窟窿大脓包,也不知道日后怎么来解这个结。

    “滚你的!”石国锋笑骂:“你还给我玩起心思来了,多少?一百万?还是两百万?我告诉你,光是签约收入可别当真,那都是一张纸,合同也可能不履约,别信那个。”

    “瞧您说的,我连这点儿都不懂么?”郭业山半真半假的埋怨,“我查过的,这两个月时间,红旗酒厂,不,现在更名为东方红酒业了,在湘南市场上签约超过八百万,已经实现销售收入六百多万,这是真金白银打入了酒厂在县工行的账户中,您可以去查!”

    石国锋惊得几乎要一下子从藤椅中站了起来,但很快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脊背坐直了许多。

    两个月时间实现销售收入六百多万?而且还是在外省三湘市场?

    虽说这两个月销售收入多半是指全年订货量,但那也很骇人了,如果再努力一把,未必不能实现过千万的销售收入。

    年销售收入过千万?

    1990年县酒厂年销售收入才不过五百万,可县酒厂加上离退休职工超过四百人,去年一年亏损就超过一百五十万,估计今年亏损会超过两百万,这也让闻一震头大如斗,也才分管财政的常务副县长赵嵩怨气满腹。

    银台县名义上是工业大县,但实际上说工业大,主要还是指汉化总厂和汉钢厂。

    只是这两家企业都是省属重点大型国企,连市里边都沾不到多少荤腥,更不用说县里了。

    说句不客气的话,给县里带来的也就是拉动地方消费以及征用土地的一些收入,其他像建设,有他们自己下属的建筑公司,贷款,直接找省里市里,运输,也是在不足的情况下才会找县运输公司。

    总而言之一句话,和你银台关系不大。

    除开这两家省属国企外,县里的工业企业就真的乏善可陈了。

    排得上好的就是县金属容器厂、县金属线缆厂、县酒厂、县罐头厂、县农机厂、县针织厂、县丝厂这几家。

    大概效益好一些的就是金属容器厂和金属线缆厂,而县酒厂和县罐头厂都是红火过,但是现在却一蹶不振,县农机厂一直是要死不活,县针织厂已经濒临绝境,而县丝厂则是完全看市场吃饭,缺乏竞争力。

    可以说现在县属企业中销售收入突破千万的企业大概就只有金属容器厂和金属线缆厂,但是它们的利润率根本就无法和白酒行业相比。

    如果这家所谓的东方红酒业年销售收入突破千万,那也就意味着实现利税肯定会在三百万以上,净利润也起码可以达到一百五十万以上,这对于一家乡镇企业来说,简直就是骇人了。

    看见石国锋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郭业山心中也是生出一份自豪感,你们弃之如敝履的人,可在我手里边便能点石成金,一鸣惊人,这说明啥?

    当然这只能在心里想想,表面上还得要态度端正的解释。

    “业山,你可比糊弄我,这搞企业可来不得半点虚假,六百万销售收入,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石国锋仔细的打量着郭业山的面部表情,确定郭业山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慢慢沉静下来。

    “那你们南渡镇今年可真的是放了一颗卫星了,今年各乡镇的工业生产普遍不佳,县属工业企业情况更差,金属容器厂和金属线缆厂都有些滑坡,没想到你们镇上的酒厂居然也能出彩,这事儿恐怕老闻还不知道吧?”

    “呵呵,闻书记心思现在怕都在县罐头厂和县针织厂上边了吧?哪有心思管我们下边的这些小企业?”郭业山半开着玩笑,“东方红酒业现在也才刚步入正轨,沙正阳向我汇报的时候也在说,因为今年涉及到前期债务太重,加之兼并了一家村办酒厂,所以情况只能说过得去,明年情况可能会要好过一些,争取全年销售收入要破两千五百万呢。”

    “破两千五百万?”石国锋下意识的就觉得只是在吹牛,但转念一想,这年头谁不吹牛?

    起码人家这还是靠谱的呢,已经有八百万的签约,六百万的实打实真金白银到手,翻一两番也不算啥。

    那些产值不过一两百万,就敢吹说要破千万,你还得要把它哄着捧着,要啥条件你也得掂量着支持,只要它能如期完税。

    “业山,如果这是真的,那这沙正阳不是搞企业的奇才了?”石国锋沉吟着道。

    “石部长,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也是将信将疑,不过在此之前我也一样持怀疑态度,但后来沙正阳向我介绍了他的一些经营企业想法,我觉得很有创意,但有创意不一定代表能成功,所以我也是抱着姑妄看之的态度,没想到这企业就真的被他一下子就搞活了。”

    郭业山很坦然,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怕谁去质疑或者查验。

    “哦?他之前向你汇报过情况?”石国锋有点儿相信了,郭业山不至于在自己面前撒这些谎,真看不出沙正阳居然还有这份本事。

    “当然,没镇里支持,沙正阳有天大本事也使不出来啊。”郭业山也笑了起来,“我也考虑到我们南渡的乡镇企业这一块比较弱,没有一家像样的企业,和东沱、洛溪这些乡镇企业强镇没法比,所以我才考虑是不是可以树立一个搞企业谋发展的典型,让沙正阳担任副镇长,同时让他继续兼任酒厂厂长,把酒厂做大做强,这也能消化我们镇上不少剩余劳动力。”

    “唔,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石国锋沉吟着,一时间没下结论。

    他是组织部长,在选拔干部上有很大的话语权,一个副科级干部当然没啥,郭业山提到了这个选拔干部的导向问题,让他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贺书记经常提到银台这个工业大县名不符实,县属企业不景气,乡镇企业多而不强,主要就是因为缺乏一批会搞企业经营的人才,如果沙正阳真的在搞企业上有特长,破格擢拔为副镇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能树立起一个很正面的形象。

    更何况沙正阳还给曹清泰担任过秘书,虽说有诸多原因才下乡镇,但如果其表现优异,担任一个副镇长的确也算不上什么多么优渥的照顾。

    “嘿嘿,石部长,那就这么说定了啊。”郭业山见石国锋认同自己的意见,也有些高兴。

    “什么说定了?你把组织任用干部的原则程序放到哪里去了?”石国锋故作不悦,“我只是个人认可你这个观点,不代表组织部,但我可以把这个意见观点向贺书记、贾书记汇报一下,至于具体如何,还要看贺书记和贾书记他们的意见。”

    “石部长,您也太谨小慎微了吧?”郭业山也知道石国锋老成持重,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漏口风,“行,您就像贺书记、贾书记汇报吧,我听您的好消息。对了,贾书记那边究竟如何了,怎么还没动静?”

    贾国英谋求县长一职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像石国锋和郭业山这些与贾国英走得比较近关系密切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银台县县长缺位这么几个月了,贾国英一直临时主持县政府工作,这很罕见,也说明市委还没有对银台县长人选拿出让人满意的方案来。

    不过估计也不可能拖太久,马上就是年底,县人代会就要开了,不能拖到县人代会结束还不定人选,否则谁来接班就又要当一年代县长了,那也太拖了。

    “快了吧,就这几天吧。”石国锋在郭业山面前倒没隐瞒什么,“肯定会在黄书记到我们银台来调研考察之前定下来。”

    “那谁接贾书记的班?石部长,你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郭业山半开着玩笑,“组织部长这个位置应该轮换快一些,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尤其是管干部的干部,更应如此。”

    “你小子!”石国锋对自己的去向却是半句不透,“那是组织上考虑的事情,不该我操心。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年底咱们县里班子肯定会有一个比较大的调整,老刘和老萧的年龄都到了,怎么,你就没想法?”

    “想法有一大箩筐,可奈何组织不考虑我啊。”郭业山自我解嘲,“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南渡好好干吧。”

    “你少在我面前装,县里推荐的几个干部里边你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只是别人也不弱,你也该趁着这段时间有所表现才对,别老是窝着憋着。”对这个问题,石国锋没有太多的话。

    因为他知道县委在这个推荐权上都比较单薄,别说他这个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就是贺仲业的推荐权都很有限,而且贺仲业肯定要首先推荐桑前卫,确保桑前卫能上位,这一点石国锋很清楚。

    至于其他人,恐怕贺仲业就只能附带了,按照县委的既定程序来推荐,最终确定人选还得要看主要还是看市委组织部的态度。

    银台在市里的地位还是尴尬了一些,名义上的工业大县,但实际上工业经济并不强,位置也不远不近,也非贫困县,私营经济发展很慢,本来市委让曹英泰来,就是有意给银台带来一些改变,但没想到曹英泰会遇上那么一遭事儿,不得不壮志未酬先走人,正因为如此,市委才在县长人选上这么慎重。

    石国锋其实也感觉得到,市委对贺仲业的表现也是有些不满意的。

    贺仲业担任书记已经满四年了,但这四年银台的情况只能说差强人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起新湖、白甲、崇山、津县几个山区县情况要略好,但是要和平原地区几个县相比,就相差比较大了。

    石国锋也猜测,曹英泰来银台,恐怕是为日后接班贺仲业担任书记做准备,这说明是市委已经有意要调整贺仲业了,但曹英泰的离开让这一步骤有了变故。

    贾国英如果接任了县长,那么日后贺仲业的调整很有可能就会是从市里直接来人担任了。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七节 提拔之争(第九更求月票!)

    郭业山和石国锋又聊了一阵,才离开县委。

    刚回到镇上,孔令东就找到他办公室来了。

    “郭书记。”

    看见孔令东压抑着兴奋的表情,郭业山有些好奇,“怎么了,老孔?”

    “郭书记,那事儿我和正阳谈了。”孔令东抹了一把脸,强压住内心的喜悦,“正阳还是很懂事的,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同意由酒厂买一辆车,暂时借给镇政府使用。”

    原来是这事儿,郭业山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老孔,好歹也是一镇之长了,怎么还是这德行?

    半点儿城府没有,喜怒形于色,关键还是为了这种事情,就一辆车而已,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去亲自上门么?

    郭业山当然也希望能有一辆上档次的轿车来充当座驾,可对这种东西的欲望却远达不到孔令东这种简直有点儿抓心挠肺的感觉了。

    这本该是找个合适机会随意点一点,让企业主动提出来更合适一些,咋能自己上门去索要呢?这不是败坏党委政府形象么?

    看着孔令东还有点儿沾沾自喜的模样,郭业山真的是没有语言了。

    “那老孔,东方村和红旗村是啥态度?酒厂不是咱们南渡镇的了,红旗村和东方村才是大股东啊。”郭业山顺口问道。

    “呃,……”孔令东有些尴尬的窒了一窒,目光也有些闪烁,“杨文元那个老滑头,只说厂里的事情他不管,厂里自行决定,高长松的态度也差不多。”

    郭业山一听就知道红旗村和东方村肯定不同意,才会用这种态度来推诿,弄不好言语还不像孔令东说的那么和缓,只说孔令东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正阳就同意了?”既然话已经出口,好歹孔令东也是一镇之长,郭业山也不好多说对方。

    “他同意了,而且建议干脆买一辆桑塔纳!”孔令东眉飞色舞。

    郭业山也吃了一惊,最初孔令东就和他建议过,让酒厂买辆像样的车“借给”镇上使用。

    孔令东提出的是买辆两厢富康或者三厢夏利,郭业山也知道那是比着西水镇的两厢夏利来的,想要和西水镇别别苗头,算一下也得要十来万。

    没想到沙正阳居然提出买一辆桑塔纳,这桑塔纳算下来到上完牌照,怕得要二十万出头了。

    “这是正阳说的?”郭业山皱起眉头。

    别看郭业山比孔令东要小好几岁,但是孔令东对郭业山还是有些怵的,连忙点头:“这是正阳自己说的,我还不至于那么过分。”

    郭业山想了一想,他知道沙正阳也是一个有分寸的人,还不至于因为酒厂目前销售势头好就头脑发热忘乎所以了,也就点点头,以示同意。

    “桑塔纳就桑塔纳吧,既然定了,就让酒厂那边早点儿去提车,日后咱们党委政府一帮人出去就用桑塔纳,面包车就交给两个工作专班去跑工作,尤其是工商税收这一块,老孔,你要叮嘱他们抓紧。”

    听得郭业山说这辆桑塔纳交给镇党委政府使用,孔令东心中也是颇为兴奋。

    这辆桑塔纳的使用当然是郭业山为主,但是作为二把手,镇长,自己自然也可以使用,尤其是到县里去开会,这辆桑塔纳开出去,那气势自然就大不一般了。

    看见孔令东兴冲冲就准备离开,郭业山连忙招呼对方坐下:“老孔,别忙,先坐,我还有一件事儿和你商量。”

    孔令东一怔之后,看郭业山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事情,连忙点点头:“好,郭书记,啥事儿?”

    “我刚从组织部石部长那里回来,石部长问起了正阳的情况,他对正阳的表现很关注。”郭业山很讲究的没有用关心而是用了关注这个词语。

    他知道孔令东也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石国锋和沙正阳没有多少关系,石国锋不会关心沙正阳,否则沙正阳也不会下乡镇,但是关注,也说明沙正阳不比其他下乡镇的普通大学生。

    “哦?石部长很关注正阳?”孔令东也有些迟疑起来了,“石部长这是什么意思?”

    “老彭今年年底年龄就到了,石部长也问了问情况,我觉得或许石部长是不是有意要让正阳上?”郭业山字斟句酌的道。

    “啊?!”孔令东大吃一惊,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可是正阳才来咱们南渡半年时间不到啊,这是不是太快了啊?”

    “正阳给县长当过秘书,如果要按以前的传统,书记县长的秘书下乡镇的话,起码都是副书记呢。”郭业山淡淡的道。

    “可是不是说正阳不太受县长的看重,县府办那边也反映不好,才会下放到咱们这里来么?”孔令东有些不解的问道。

    “县长看重不看重谁知道?至于县府办那边反映不好,大概也就是朱伟忠对其观感不佳吧。”郭业山轻蔑的撇了撇嘴。

    “朱伟忠那人,老孔你又不是不了解,就那德行,眼里只有贺书记和贾书记,曹清泰是外来户,他就有点儿忘乎所以了,如果不是曹清泰走了,今年年底他这个县府办主任铁定当不成!对曹清泰的不满意大概也就恨乌及乌落到正阳身上了吧。”

    孔令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郭业山所说的和他了解到的情况还是有些出入的,沙正阳下乡镇肯定不算是锻炼,否则县委领导和组织部那边肯定会打招呼,怎么可能隔了几个月才突然冒出来这种说法?

    毫无疑问,郭业山肯定是在里边做了手脚,居然假借沙正阳是下来锻炼这一说法来打这个主意,这不由得让孔令东有些心烦意乱。

    褚友亮那边孔令东早就拍了胸脯。

    这一次彭先才下来,镇上除了熊晨稍微具有竞争力一点外,并无其他人选,而郭业山之前也从未表现出过倾向性,所以孔令东才觉得比较有把握。

    为此孔令东也找过自己在县农广校时候的老师县委副书记兼县纪检书记齐云山,齐云山虽然没有表态,站在他那个角度当然也不可能表态,但是孔令东觉得还是有把握的。

    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沙正阳,看样子郭业山也是很欣赏对方,还戴着一个前县长秘书的身份下来“锻炼”的名头,这如何不让孔令东有些着忙?

    “郭书记,我觉得推正阳恐怕还是有些不太妥。”孔令东终于还是镇定下来,开始组织语言反驳。

    “哦?哪里不妥?”郭业山当然知道孔令东不会就这么轻易就范,褚友亮那边肯定也在孔令东身上花了不少心思的。

    “第一,正阳肯定不是下来锻炼的干部,虽然他给县长当过很短时间的秘书,但组织部从未和我们镇上交换过意见,如果是锻炼的干部,肯定会有一个说法。”

    孔令东好歹也是在乡镇领导位置上打滚多年的角色了,自然清楚这里边的门道,如果是组织部有明确说法来锻炼的干部,肯定会有会议纪要,而这一点孔令东可以肯定郭业山绝对拿不出来。

    “唔,老孔,你继续,还有什么?”郭业山不动声色。

    “第二,正阳工作时间太短,才一年多时间,干部转正时间都要求一年,他也就刚转正,就算是现在做出了一些成绩,但我个人认为也还是应当归功于镇党委的领导,和两个村干部的大力支持,他个人的努力和能力只能占很小一方面。”

    孔令东的思路越发灵活,“第三,正阳还只是预备党员,连正式党员都不是,怎么能够当副镇长?”

    “就这些?”郭业山显得很淡定。

    “郭书记,就这些难道还不够么?”孔令东笑着摇摇头,“其实我也很看好正阳,但是有些时候揠苗助长会毁了他,他才工作一年多时间,再怎么说也就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郭书记你不会认为他跟了县长几个月就能脱胎换骨吧?”

    “嗯,老孔,你的意见的确也有些道理,但是有些问题我们要辩证的来看。”

    郭业山不指望能说服孔令东,但是他要向对方表明自己的态度。

    “是不是下来锻炼的干部,我觉得这应该由组织部来判断,而且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锻炼也好,调到我们南渡来也好,都是工作,我觉得这不重要,关键在于他的表现。”

    孔令东只是笑着摇头,也不打断郭业山的话头。

    “你说的第二点,我觉得不成立。”郭业山也越发的举重若轻,哪怕没有这个一把手身份,他面对孔令东时他一样不会落下风,他有这个心理优势和自信。

    “正阳近半年来的工作大家都有目共睹,‘忆传统,做贡献,做新时期合格党员’这项工作正阳连续一个月下村,红旗村不说了,光是东方村就去了七次,土桥村去了五次,三联村去了四次!”

    “简兴国告诉我,在正阳负责酒厂工作之前,基本上每天上午处理办公室工作,下午就下村,那时候正是七八月间暑伏最热的时候,一周六天上班,正阳基本上天天下村,每个村最起码都去过三次以上,看看我们镇上的其他干部在干啥?”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八节 诸般手段(第十更!)

    孔令东无言以对,这一点他也不得不承认。

    那两个月里,他不但看到沙正阳几乎每天下午两点半准时骑自行车出门下村,一般都要下午五点半左右才汗流浃背的骑着自行车回来,自己也在村上碰见过多次。

    大学生干部能有这份吃苦耐劳的精神,的确少见,他孔令东也还没遇见过。

    简兴国那么古板方正的人,都对沙正阳赞不绝口,余宽生那么刻薄挑剔的人,也都对沙正阳的工作态度没话说。

    “老孔,所以我说沙正阳的工作成绩不仅仅是在酒厂做出的,而是从他一来到我们南渡,就开始扎扎实实兢兢业业的从细微处开始干起了,党政办需要整理收集的各村党员基本情况资料,贫困党员家庭情况,刘家国和谷秀华半年都没搞规范,沙正阳只用了半个月就顺带把这项工作完成了,老樊都在说今年沙正阳该当咱们镇上的先进个人。”

    这个问题上,孔令东更是不好回答,他能说沙正阳工作表现不佳?

    那不但昧了良心,而且也肯定会遭到镇上其他领导的批驳。

    “至于第三点,我觉得是不是共产党员对选副镇长关系不大,这一点组织部没有要求,更不用说沙正阳还是预备党员。”

    郭业山说完,孔令东知道这个问题上自己肯定无法和郭业山达成一致了。

    好在这个副镇长人选郭业山说了不算,那是组织部乃至县委来定,哪怕郭业山硬性要推沙正阳作为人选,县委那边过不了,他也没辙。

    孔令东就不相信沙正阳虽然有不少优点,但是缺点也一样太过明显。

    二十二岁的副镇长,副科级干部,好像银台县还从未有过吧?

    干部年轻化也不可能一步就跨得这么大吧?

    孔令东不认为县委领导的思想观念就新潮得这么厉害了,像贺书记、贾书记和闻书记他们,都认同郭业山的这个想法?

    孔令东不信。

    “郭书记,看样子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有分歧啊。”孔令东装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笑着道:“我还是那个观点,沙正阳是个很优秀很出色的年轻同志,我也赞成他应该提拔,比如经发办副主任,工业公司副经理,或者党政办副主任,都很合适,但是一步就提拔到副镇长位置上,有点拔苗助长了。”

    “还有么?”郭业山也知道自己恐怕很难说服孔令东了,而且孔令东表现出来的姿态也肯定是不会妥协的。

    队伍不好带,孔令东看样子也是铁了心要保褚友亮,否则日后就没有肯跟着他走了。

    “另外,镇上优秀的同志也不少,虽然我们共产党选拔任用干部不搞论资排辈,但也应当考虑我们其他辛辛苦苦工作多年的干部他们的想法,不能只要马儿跑,却不管马儿吃不吃草,我认为这个‘草’不仅仅是经济奖励,我们共产党人也不提倡经济奖励,而是应当在政治荣誉和组织认可上予以考虑,您说是不是?”

    “老孔,你说的不搞论资排辈我很赞同,而且我还觉得选拔干部更应当从一个干部自身能力素质来体现,不能因为他工作时间长,看似资历深就觉得该轮到谁了,否则那就该是守门老吴头或者食堂的马鸭子当书记镇长了。”郭业山语气很淡,但言辞如锋。

    被郭业山的话噎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孔令东有些恼怒。

    每一次在郭业山面前他都没有讨得好占得先,只要是言语交锋,基本上都是以他败退告终,但是这一次却没有那么简单,沙正阳的短板劣势太明显了,光是郭业山一个人就想推他上位,没那么简单。

    再说了,据他所知,沙正阳原来在县里几位领导的印象也不太好,光靠把酒厂搞起来就能彻底扭转领导的印象,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郭书记,这件事情我不同意,而且我也相信县里也不会认可,我坚持认为,沙正阳表现的确不错,可以当工业公司副经理,也可以当经发办副主任,甚至主任,但一步推到副镇长位置上,太离谱了,这是揠苗助长,不合适,我本人坚决反对,我这也是对组织负责,对他本人负责!”

    孔令东走了,郭业山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承认孔令东的观点还是有些道理的。

    沙正阳太年轻了,来镇上工作的时间也太短了,而镇上其他干部的心态也需要考虑。

    否则就算沙正阳选上了副镇长,恐怕在镇政府干部眼里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真正要推沙正阳上位,恐怕还得要从其他方面做一些工作才行。

    只是时间上好像有些紧了。

    不过酒厂的情况很好,这一点镇上干部们也都知晓了一些,不少干部都琢磨着年底酒厂也许能在奖金问题上给镇上一些支持,这倒是一个可资利用的方面。

    每一年年底困扰各级党委政府最大的问题都是钱的问题,概莫能外,从市县到乡镇,都一样,主要领导都得要把头发扯掉一大把才能过得了这个关。

    年年难过,但年年都得过,干部们就看着年边上能拿几个回家过年,这个时候就是考验你主要领导本事的时候了。

    每一年考核结束,该数票子的时候,拿多拿少固然有政策,但更关键的是你有没有这财力来支付,尤其是年底各种要钱的手都要伸出来,样样都要开支,一分钱都得要分成两瓣来花。

    遇到打紧的时候的确凑不齐,那也就只能给镇上干部们先画个押,等到年后再来补,这个时候自然就免不了招来干部的一片骂声。

    更有甚者就随时要把你提溜出来,和隔壁乡镇某书记某镇长相比,人家又发了多少多少,你自然也就成了一文不值的东西。

    南渡镇的情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城关镇、东沱镇、洛溪镇、高碑乡、柏木乡都属于全县的财政一类镇,而南渡镇和北郊乡、大同镇等七八个乡镇属于二类乡镇。

    情况最差的就是丘区那一片的几个乡镇了,离县城远,交通也不太方便,没有什么乡镇企业,纯粹农业乡镇,自然财力缺乏,纯粹靠那点儿统提款和县里的补贴来维持,日子过得自然紧巴巴。

    像一类乡镇的镇长乡长调到三类乡镇去当书记都有许多人不愿意去,就是因为考虑到那些乡镇的发展潜力实在太小,一旦陷进去,也许三五年都难以入县里主要领导的视线了。

    还不如在城郊当个二把手,各方面条件都很优渥滋润,还能随时在领导面前晃悠,哪怕多熬两年熬到书记走人自己接班都更划算。

    沙正阳自然没想到自己如此“体贴”的应允了孔令东的要求,甚至还主动为其提升了档次,还是会遭到对方的坚决反对,此时的他心思更多的还是放在酒厂自身发展身上。

    他对自己有一个很好的定位,如果要一级一级的在仕途上走,哪怕是按照最快的速度往上走,要想走到正处级,起码也要十年以上,而这对于自己来说,这个时间太长了。

    要想加速前行,越级飞跃,必须要另辟蹊径。

    那么将一个濒临坡长的乡镇小酒厂打造成为一个可堪比肩茅台五粮液的酒业集团,那么这份成绩是不是足以证明自己的能力,能不能让组织认可呢?

    当然,这个目标跨度有些太大了,茅台五粮液的底蕴还真不是红旗酒厂可以比拟的,但沙正阳觉得起码自己的目标应该瞄准剑南春、全興、郎酒、汾酒、西凤、洋河这一类的酒企。

    秦池酒可以凭借央视标王一举实现年销收入翻五倍,利税翻六倍,而且那还是在秦池酒销售收入已经过亿的情况下,都能达到这个水准,自己运用了如此丰富的营销手段,没有理由连秦池都比不上吧?

    如果自己能把东方红酒业发展成为一个销售收入五到十亿级别的大型酒企,沙正阳相信,汉都市委市政府不会对自己视而不见。

    在沙正阳看来,这应该是自己实现飞跃式升迁的最佳途径,也是最可靠最有效的捷径。

    而且用这种方式来实现的升迁靠的是实打实的业绩,和那种完全靠一步一步熬资历上来的干部在组织和主要领导心目中的印象有还不一样。

    尤其是随着国内经济发展的黄金二十年到来,各级党委政府对发展经济会越来越重视,善于搞经济工作的干部也会越来越受重视。

    自己擅长企业经营的这一特长优点肯定会被领导和组织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只要有合适的机遇,定然可以被安排到重要岗位上。

    而这也恰恰是沙正阳最期望的。

    把精力和时间用在最基层的勾心斗角博弈交锋上是在太浪费了,前世中沙正阳经历太多,这一世他可不想在花费十年时间在科级干部里边转悠,他的目标起步就应该是处级,只是这得看机遇。

    所以为了避免一些无端的干扰束缚,他宁肯花钱买平安,或者花钱买个通畅。

    支持南渡镇党委镇政府一台桑塔纳不过是小意思,下一步只有要必要,沙正阳也不会吝惜更大的手笔,算是花钱买个保险,买个理直气壮,当然前提是东方红酒业能在他手上继续乘风破浪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