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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三十六节 训,触动

    “令东,你今年才四十吧?”齐云山突然问道。

    “是,我五二年的,满四十了。”孔令东楞了一下应道。

    “你年龄也还不算大,胸襟宽一点,格局气度大一点,不要成天盯着那点儿事儿,蝇营狗苟的,东方红酒业这个发展势头,连县里都要侧目而视,市里领导也在关注,你就收拾起你那点儿小心思吧,现在东方红酒业是不能出任何问题的。”齐云山语重心长,很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孔令东脸一阵发烧,原本的一些想法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被齐云山的话给堵回去了。

    王炳全找过孔令东几次了,希望重新到东方红酒业公司去工作,哪怕只担任一个副总,但是孔令东和沙正阳提过两次,沙正阳都很轻描淡写的以王炳全前期在红旗酒厂表现很糟糕为由婉拒了。

    这让孔令东很不满意,他觉得沙正阳对自己的态度远不及对昔日的郭业山那么恭顺。

    当然孔令东也知道王炳全在红旗酒厂的名声很臭,拿工人们的话来说,搞垮红旗酒厂,王炳全是“罪魁祸首”。

    孔令东也没指望王炳全到东方红酒业去就能发挥多大作用,但是起码可以起到掺沙子和帮自己“监督”公司经营的作用。

    否则这东方红酒业发展势头越来越猛,南渡镇党委政府就越来越难以控制,尤其是高长松和杨文元对沙正阳都言听计从的情形下,这就更让孔令东有些难以忍受了。

    从内心来说,孔令东既不愿意见到县酒厂兼并东方红酒业,那日后东方红酒业就真的只听县里的了,他这个南渡镇的一把手就连香气都闻不到了。

    他也不愿意见到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那意味着东方红酒业一下子就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连国营企业都能吞下去的大企业,只怕对县里的影响会更大,自己要想对公司施加影响难度会更大,这也是他难以接受的。

    最好的情形莫过于就维持现状,同时安排自己的人进去,然后慢慢掌握。

    焦虹这个婊子进去之后一下子就成了公司里的四号人物,仅次于沙正阳、宁月婵、董国阳,而且董国阳基本上只管生产,焦虹基本上就是三号人物,大权在握。

    看见焦虹坐着那辆奥迪100出入县里,孔令东内心就没来由的一阵发狠,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个女人匍匐在自己面前,别以为跳出工业公司就能逃脱自己的手掌心。

    焦虹是镇工业公司派到东方红酒业,是代表镇上,那么现在自己也可以让王炳全或者其他人去代替焦虹,让焦虹回来,王炳全你们说不行,我换一个人来替代焦虹这总是我的权力吧?

    但现在齐云山的话给孔令东浇了一盆冷水,让他清醒冷静了不少。

    市里县里都在盯着东方红酒业,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引来目光,如果这个时候东方红酒业出点儿啥状况,这大帽子口在自己头上,自己还真吃不消,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

    “齐书记,我也是在为企业着想,现在东方红酒业发展太快了,我担心沙正阳太年轻,头脑膨胀,……”孔令东还有些不甘心。

    “沙正阳是你们镇上的干部,党政联席会议他难道不参加?”齐云山冷起了脸:“他还是共产党员,哦,马上要转正了吧?难道会不讲组织纪律性?”

    孔令东眼睛一亮,但没等他说话,齐云山的话又压下来:“但我要提醒你,人家企业正常的经营,你镇党委政府没必要去过分干预,除非涉及到以权谋私!令东,你是一把手,这点儿驾驭能力难道还要我教你?”

    见孔令东有些尴尬的呐呐不语,齐云山心中也是叹息不止,这孔令东心思还是太浅了一点,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恭顺的份儿上,他都懒得提醒对方。

    “我最后一次提醒你,现在东方红酒业是焦点,别去乱动心思!我也相信沙正阳的头脑,你是一把手,起码的规矩他不会不懂,现在县酒厂啥状况,东方红酒业又是啥火候?别被人拿去当枪使了自己还不知道!”

    孔令东悚然一惊,闻一震前一段时间来过南渡,主要是调研南渡乡镇企业发展状况,和他谈了一次。

    闻一震提出了要乡镇党委要加强对乡镇企业的管理,尤其是要充分发挥党组织的堡垒作用,而东方红酒业正在向南渡镇党委申请建立党支部,应该切实推进加强党组织建设。

    这个设想是去年市委黄书记在考察东方红酒业时就提出来了的,市委组织部也把东方红酒业当做了一个试点,县委组织部也在推进。

    只是上半场东方红酒业正面临在几个省外市场的攻城略地,像沙正阳、焦虹、宁月婵等几个党员干部都基本上不在厂里,而高柏山也工作繁忙,所以这件事情就拖了下来。

    但现在这件事情提上了议事日程,孔令东也就想借着建立东方红酒业党支部的这一步,把王炳全安排到东方红酒业去担任党支部书记,顺带兼任一个副总经理,算是一举两得,没想到却被齐云山敲了破锣。

    见孔令东有些震慑,齐云山这才收回目光,“做事情之前,自个儿多掂量,别只顾着盯着点儿蝇头小利,遇事多想想,考虑清楚利害得失,没坏处!”

    孔令东脊背上的凉意慢慢散去,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真有点儿唐突了。

    拖了这么久,东方红酒业和县酒厂都没动静,尤其是两位主要领导都一直保持缄默,这里边本来就有古怪,甚至连闻一震自己都不敢亲自上阵,倒是给自己灌得一壶好药!

    ********

    上车之后,黄绍棠就闭上了眼睛。

    压力很大。

    一趟江浙之行,让他感受到了来自沿海地区蓬勃的生机活力,同时也增添了无限压力。

    南粤乃至那边的气氛应该更炽热,只可惜这一次时间短了短,不然黄绍棠真的想带着市委一帮人再回南粤去看看,去看看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但即便是江浙之行这一趟,一样让黄绍棠触动极大。

    这一次汉都党政代表团赴南京、苏州、无锡、杭州、宁波、温州六座城市一行,一去就是半个月,一干人感触都很深。

    按照黄绍棠的设想,下半年还要组织市里的领导干部赴广州、深圳一行,让大家好好去感受一下时代的大潮洗礼。

    这一次出去考察学习,黄绍棠提前专门去打了招呼,安排紧凑,除了参观各地开发区、高新区的企业外,更多的还是和当地分管招商引资的官员、企业家座谈。

    尤其是黄绍棠还要求汉都市去的党政干部要主动和那边的官员、企业家单独对接沟通交谈,不要听那些会议上冠冕堂皇的介绍,而要听他们个别私下里敞开来谈的想法和建议。

    黄绍棠甚至还给相关人员下了任务,要求他们主动对接东部沿海这些城市的这些官员和企业家,特别是一些有意扩张业务的企业家,保持长期联系和接触。

    通过这种方式来了解东部沿海地区的政策变化,掌握这些企业家的想法愿望和顾虑,进而结合汉都本地实际,拿出有针对性的对策。

    黄绍棠没有和考察团其他人一起回市委,他要去省委向主要领导汇报考察学习情况。

    皇冠匀速的奔驰在机场前往市区的道路上。

    关于建设机场高速公路的声音已经沸沸扬扬一两年了,但是始终没有动静。

    事实上不仅仅是机场高速公路没动静,甚至在汉嘉公路的问题上也是扯皮不断。

    汉嘉公路是贯通汉川省内两大核心城市汉都和嘉州战略性通道,现在的老汉嘉公路路况差,弯道多,通行能力弱,这些问题早在八十年代就已经暴露出来,但是省里边一直是修修补补凑合着过。

    进入九十年代后,这种情况日益突出,所以才会在90年启动了汉嘉二级公路的建设。

    当时还是省委常委、省政府副首长的黄绍棠在省政府常务会议上就提出鉴于汉都和嘉州两市的经济总量巨大,两地联系日益紧密,为满足沿线地区需要,应当考虑直接上高速公路。

    但这个观点在当时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大家都对高速公路这个新生事物还有些担心,一来投资巨大,二来觉得没有必要,最终还是按照一级公路的标准来建设。

    到了今年交通部门对汉嘉两地的车流量进行评估后认为一级公路恐怕难以满足下一步两地发展需要,所以这才又慌慌忙忙的来改为高速公路。

    黄绍棠也在省委常委会上提出了要及早考虑上马机场高速,一方面作为西部地区第一条机场高速,不但可以极大的缓解机场一线的交通拥堵压力,同时也能使得这条高速成为展示汉都乃至汉川省对外开放的一个窗口,从机场到市区这二十多公里沿线经济都会因为这条高速的建设而带动起来。

    这一建议如石沉大海,虽然在常委会上也一度引起了大家的讨论,但是最终却也只是停留于口头上,没见有任何动作。

    黄绍棠也指示汉都市交通局向省交通厅积极主动汇报,力争先拿出可行性报告,然后再来逐级推动,哪里有阻碍有瓶颈,就从哪里把问题解决起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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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三十七节 促成

    曹清泰和黄绍棠的秘书柯颂一起陪同黄绍棠前往省委。

    良久,黄绍棠才睁开眼睛,慢慢道:“清泰,感觉如何?”

    “在路上我和您都提过了,全方位落后,而且这种差距比起两年前我去那边时更大了许多,这也证明沿海发展速度越来越快,我们越来越赶不上趟了,马太效应越发明显了。”曹清泰泰然自若的道。

    “哪家叫娃哈哈的食品厂兼并了杭州罐头厂,校办企业兼并一家大型国营企业,但人家一样安好,几个月时间就实现了扭亏为盈,一举实现双赢。”黄绍棠眉宇间多了几分思索之色,“这是人才,还是机制的原因?”

    “恐怕是两者兼有,机制僵化,哪怕是人才在其中恐怕也难以发挥作用,甚至泯然众人。”

    曹清泰一边解释,一边也在结合汉都实际进行探讨。

    “政研室前期也做了一个调研,全市类似于杭州罐头厂的情况不少,但是我们这边都是采取拖的办法,结果就是债务越来越重,财政不堪重负,工人牢骚满腹,其结果最终还是要交到政府手上来。”

    “齐鲁诸城那边也在改革,据说国务院经贸委和体改办去了调查组,现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听说并没有停止。”黄绍棠摩挲着自己下颌,沉吟着道:“没有停止,也就意味着允许继续尝试,那边动作力度更大。”

    “黄书记,其实这些动作早就有了,只不过大家都只是选择性的看罢了,外资来收购就觉得理所当然,怎么咱们自己内部的兼并收购,就觉得必须要国营企业对国营企业呢?”曹清泰很自然的把话题引到了汉都。

    “唔,的确值得深思啊,我们有些同志的脑袋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或者他们其实内心早就明白,但就是不愿意去伸手试一试。”黄绍棠冷笑:“我这一次把他们带出去,就是要让他们看一看,感受一下,如果回来之后还是无动于衷,浑浑噩噩过日子,那只能说明不适应形势了。”

    听得黄绍棠语气冷峻,曹清泰也知道这一次对方是下了决心了。

    想一想也是,中央把他安排到汉都这个西部首屈一指的大都市来当书记,肯定不会是让他来安步当车按部就班的混日子的,甚至可以说你在汉都安安稳稳当一把手对于黄绍棠来说都是失败的。

    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要在汉都打开局面,就是要让汉都在整个西部乃至全国的改革开放中走在前列,让汉都的社会经济事业发展名列前茅,这才能对得起中央对他的高度期望。

    为此,谁要敢于挡黄绍棠的路,那么黄绍棠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把你扫进垃圾堆。

    跟随黄绍棠去江浙考察学习的都是各县区的党政主官,要么是书记,要么是区县长,还有市里各局行部委的一把手,银台是贺仲业去的,也不知道贺仲业是否感受到了这份不一样的压力。

    车内陷入了沉寂,好一阵后,黄绍棠才又道:“清泰,上次你提到了银台的东方红酒业准备收购银台县酒厂?”

    “嗯,好像是银台县里希望两家企业实现合并吧,县里大概觉得县酒厂是国营企业,应该主导,但东方红酒业现在发展势头正好,认为县酒厂都濒于破产,资不抵债了,可能就不愿意。”曹清泰轻描淡写的道:“事情大概就搁了下来。”

    “哼,我们的干部啊,还抱着那点儿旧思维不放,还在一味强调国营企业的特殊身份,都要破产了,还搁不下那层面子。”黄绍棠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我的观点,清产核资工作做好,防止国有资产流失,不计较谁来兼并,谁更有实力更具发展潜力,谁市场经营能力更强,那就谁占主导地位。”

    “与其等到企业经营不下去,让政府财政来为之买单,为什么不早点处置?”黄绍棠继续道:“当然,可能其中比较复杂棘手的问题一是国有资产,二是国企职工的身份和后路问题,前者相对简单,处理好后者可能难度更大,也考验我们执政者的执政能力。”

    “黄书记考虑得周到,可能最棘手的就是国企职工的后路问题,要妥善处理好这个问题,可能需要制度性的东西来引导和保障。”曹清泰趁机道:“我看了一份东方红酒业拿出来的兼并方案,觉得颇有新意,嗯,提到了要依托社会养老保险体系来解决职工后顾之忧问题,很有看点。”

    黄绍棠在考察过程中就曾经听到过曹清泰提及了银台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以解决银台县酒厂面临破产难题的构想,但是他当时没在意,甚至觉得是不是曹清泰有意在自己面前夸赞他那个前任秘书。

    但在经历了这一轮考察学习之后,黄绍棠越发感觉到了沿海地区的改革开放走到了前列,而且正在大踏步的把内陆地区越甩越远。

    而内陆地区,以汉都为例的国有企业大面积亏损情形却是越发严重,这已经成为包括汉都市委市政府在内的内地各地党委政府的一块心病,那么如何来因地制宜结合本地实际解决问题,就成了当务之急。

    曹清泰提出的可以选择一些试点来进行尝试,不拘地域,不拘领域,不拘形态,这一点之前就得到了黄绍棠的认同,但还没有觉得那么急迫,不过这一趟江浙之行后,黄绍棠感觉到刻不容缓了。

    “嗯,晚上你把那个方案拿给我看一看,另外也在各区县在了解一下,看看各区县在这方面还有没有新的动向和好的做法,一两个试点恐怕还不够,还得要多尝试。”黄绍棠微微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

    皇冠开始慢了下来,接近市区这一段道路状况复杂,而且由于去机场有多条路在这一带汇集,使得秩序也相当混乱,稍不注意就可能要堵车,一堵车就是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看得黄绍棠直皱眉头。

    “清泰,看看,如果你是投资者来我们汉都,第一印象就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黄绍棠目光沉凝,“下飞机进城还好一些,如果人家是赶飞机呢?误了机小事,耽误了人家生意,人家会如何想?如果想不误机,是不是得提前两小时出门?对于企业经营者来说,这算不算一种变相的浪费时间?”

    “不仅仅如此,火车站那边情况可能还要糟糕一些。”在黄绍棠面前,曹清泰素来都是实话实说,因为黄绍棠喜欢这种作风,“出租车宰客,扒窃和诈骗盛行,这也会对我们汉都和汉川形象造成巨大破坏,也对我们的投资环境是一个巨大的损害。”

    黄绍棠摇摇头,哂笑了一声:“任重而道远啊,我们汉都不仅仅是硬环境上差得远,软环境上更是才起步,观念上的巨大差异往往就会体现在作风和态度上,这种情况下,怎么来和沿海地区竞争?算了,不说了,晚上你把方案拿过来,把春鸣和连钊叫上,我们研究一下,解剖麻雀,也要做好周全准备。”

    林春鸣已经出任常务副市长,不再担任组织部长,霍连钊暂时兼任了组织部长一职,但尚未卸任市委秘书长,不过曹清泰知道自己没机会接任。

    自己的资历还是太浅了一些,担任副厅级干部时间太短。

    黄绍棠也和他已经谈过了,准备让他再下去锻炼一下。

    去向可能会有两个地方,一是新湖县的书记,二是经开区管委会主任,经开区管委会党工高官是由林春鸣这个常务副市长兼任,如果自己担任管委会主任,实际上日常工作也就是自己来负责。

    皇冠终于慢腾腾的挤进了城,拥堵的道路状况花费了四十分钟才抵达省委。

    曹清泰索性就自己下了车,打个出租车直接回家,黄绍棠向省委主要领导汇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回家洗个澡,晚上估计还得要熬夜。

    刚到家,电话就响了,是沙正阳来的。

    沙正阳抵达曹清泰家中的时候才五点半不到,看见曹清泰围着围裙一副要自己做菜的模样,沙正阳笑了起来:“主任,还是我来吧,您的手艺可不能和我这家传本事比。”

    曹清泰也知道沙正阳的父亲是大厨,也不客气,“行,那就你来,待会儿让你小凤姐也尝尝你的手艺,不然她还不信,老是说我在替你吹嘘,不过食材可就只有这几样,你看着办。”

    “放心吧,我虽然也是凑合着,但好歹也耳濡目染这么久,保证让您和小凤姐胃口大开,赞不绝口。”沙正阳接过围裙,自己系上,径直打开冰箱,准备起来。

    曹清泰很喜欢这种如同家里人的氛围,对沙正阳不卑不亢挥洒自如的姿态也更喜欢,他也不知道当初自己就怎么横看竖看都看那时候的沙正阳不顺眼,可这会儿却是越看越满意,这中间的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想到这里曹清泰都忍不住摇头,还是要受些挫折才能成长,无论是感情还是仕途,经历了一番洗礼之后,沙正阳成熟的速度比想象的要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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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三十八节 大恩,机遇

    沙正阳一边切菜,一边和曹清泰闲聊,曹清泰要谈了他这一趟出去的各种见闻和感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却要面对现实,沿海的发展势头太猛了,我们这边要沉闷得多,做什么之前都要先左顾右盼,深怕被人戳脊梁骨,这样的氛围下,你怎么可能抢先?”曹清泰感喟不已,“感觉大家触动都不小,关键在于回来之后的落实。”

    “主任,观念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所以需要人来破冰,就像是一个黑屋子,你首先把那层布捅开了,那么灯光进来,很快大家就都会明白,哦,原来就这么捅开就明亮了,于是纷纷效仿。”

    沙正阳熟练的把莴笋丝切好,用菜刀一抹,堆放在一边,然后将瘦肉放好,细细的切了起来,酸辣肉丝是他的拿手菜之一,酸辣鲜香,格外下饭。

    “你想当这个先行者?”曹清泰轻笑。

    “主任,别用先行者这个词语好不好,怎么感觉都像是先烈的同义词了。”沙正阳也笑,“不过改革先行有很多风险,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要让我先行,起码得给允许尝试允许失败的一个良好氛围吧?总要给一些力所能及的政策支持吧?”

    这一点上沙正阳在把方案和几点思考交给曹清泰时就想好了。

    探索者肯定会有风险,但是回报也一样是巨大的,可以继续吸聚市里领导的注意力,进而摆脱县里边的制约和束缚,让东方红获得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环境。

    贺仲业和闻一震这二人组合实在让沙正阳不放心,而贾国英给沙正阳的感觉更多的像是左右逢源的投机者,反倒是桑前卫沙正刚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更认可,只可惜桑前卫现在还只是一个县委常委,远达不到能左右局面的水准。

    “别事情还没做,就要政策要条件。”曹清泰提醒沙正阳,“先把工作做起来,组织会看得见的。”

    “主任,放心,该做的我早已经在做了,实际上县酒厂那边也一样对现在的情形深恶痛绝,绝大部分职工也一样渴望能通过勤奋工作来获取报酬,而非这样靠财政每个月接济一点儿生活费过日子,当然那些既得利益者除外。”沙正阳正色道。

    “既得利益者?”曹清泰咀嚼了一下,觉得这个词语用得极好,“很好,形容得很好,是需要打破这个症结的时候了。”

    曹清泰又问起了沙正阳提出的关于依托养老保险制度来解决国企职工后顾之忧问题,沙正阳也一一作了解答,只是这种还缺乏制度性细则的尝试更多的需要政府职能部门的授权来规范。

    正探讨得热闹,古小凤回来了。

    见沙正阳下厨,古小凤也是颇为吃惊,不过在沙正阳的坚持下,很有些好奇的古小凤也就放手让沙正阳一人操持,两口子也就享受了一顿沙正阳的手艺。

    “行啊,正阳,这手艺没的说,比清泰的手艺强得不知道哪里去了,谁要找了你可真是享福了。”古小凤目光里更多了几分琢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小凤姐,别这么说,我也就会这几刷子,上大场合就露馅了。”沙正阳笑嘻嘻的道:“再说了,真要成天在家里干这个,恐怕又得被人埋怨没出息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古小凤不以为然,“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必须要男人出人头地,其实家庭和美幸福比任何都更重要,许多女人更珍视家庭。”

    沙正阳摇了摇头,颇有感触的抹了一把脸:“或许吧,传统女性的美德可能现在不太符合时代的变化了,我们男人也只能去适应。”

    感觉到沙正阳似乎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古小凤也有些好笑。

    这小子不过二十三岁,就这般曾经沧海难为水但却巫山不是云的味道,看样子也是个多情种子。

    吃了饭后,曹清泰和沙正阳又闲聊了一阵,得知曹清泰要去市委,沙正阳自然责无旁贷要送曹清泰过去。

    一路上曹清泰也在思考,晚上这场研究肯定很耗神,黄绍棠不顾才从江浙飞回来的疲惫,都要把林春鸣和霍连钊等人喊到一块儿研究,这说明黄绍棠是真着急了。

    黄绍棠今年不过五十岁,可谓正当壮年,属于国内典型的少壮改革派人物,从南粤到中央,又专门安排到汉都这个西部大市来担任一把手,中央也是对他给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在汉都打开局面。

    但现在两年过去了,似乎还没有什么像样的成绩,如果说前两年是由于国际国内政治气候的影响需要稳一稳,但是现在南巡春风早已吹遍,沿海地区的动作如火如荼,汉都还要等看靠,那黄绍棠恐怕就真的有些辜负中央的期望了。

    只是改革光是嘴上说容易,真正落到实处,那都是一件件具体的棘手事情。

    黄绍棠首推的经济领域中的国企改革,涉及到职工身份变化,国有资产的止损还是流失?是不是会被视为走资本主义自由化的道路?

    这些问题作为一把手,你都不得不考虑,所以曹清泰也能理解黄绍棠的难处和焦灼心态。

    桑塔纳匀速的行驶在冬青路上,前面顺庆街过了就是马家牌坊,再转上海晏大道,这是汉都市的中轴线所在,省委省政府在中轴线的北段,沿着海晏大道行驶约十来分钟,就可以拐入达若寺附近的禅院街,汉都市委市政府都坐落在这里。

    “正阳,你送了我就要回银台?”眼见得就要到市委大门了,曹清泰突然问道。

    “啊,是啊,一个小时就能到,晚上车少一些,出城就快了,五十分钟就差不多到了。”

    沙正阳早已经拿了驾照,前世就是老司机,这一世自然要早早把驾照拿到,这辆桑塔纳他也早就开顺手了,早没有最开始没有方向助力的那种不适应感了。

    “要不,你暂时别回县里,就找个地方喝杯茶,等我电话。”曹清泰也不遮掩,“晚上黄书记、林市长、霍部长,你知道霍部长还兼着秘书长,我们要一道研究推进国企改革的方案,你们东方红酒厂兼并县酒厂首当其冲,我想如果有机会,让你在黄书记他们面前来阐述一下你的想法。”

    “主任,合适么?”沙正阳心也是微微一抖。

    能在黄绍棠、林春鸣和霍连钊他们面前来阐述想法,那可是连贺仲业和贾国英都难得获得的殊遇啊,这等良机可谓千载难逢,只要获得了他们的认同,那就意味着一条光明大道就向自己敞开了。

    哪怕中间未必尽如人意,只要能在领导心目中加深一下印象,那也是千值万值了。

    曹清泰这么做,就是在用他的人脉和信誉在为自己担保了,这份情谊极其厚重,重得沙正阳都有些承受不起。

    如果真的能在黄绍棠他们面前阐述一番自己对企业经营发展乃至更多方面的观点理念,这可比之前在酒厂里那种泛泛而谈的介绍要有价值和意义得多,自己可以更深层次的阐述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不合适的?”曹清泰也知道这肯定有些唐突,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帮沙正阳这一把,“你说这个方案的操刀者和未来的执行者,直接向领导介绍,更直观更具有可视性,我觉得更好。”

    自己在黄绍棠身边呆的时间肯定不多了,无论是到新湖县区担任书记,还是到经开区担任主任,自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随意出入黄绍棠身边了,要找黄绍棠汇报工作一样需要约时间,一样需要接受安排和等待,甚至还需要考虑各方面的条件。

    “不过,我也不敢打包票,所以你就在城里等一等,我找机会试一试,你也准备一下。”曹清泰想了一想,“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也别来太快,等上十多二十分钟再过来。”

    “明白了,主任,谢谢您了。”沙正阳语出至诚,大恩不言谢,这真的有点儿够得上大恩了,对于一个在仕途上想要有所寸进的干部来说,领导的了解和认可太重要了,尤其是这种跨越相当级别的机会。

    桑塔纳稳稳的在距离市委不到一百米处停下,目送曹清泰的身影消失在市委大门里,沙正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需要找个地方准备准备。

    在黄绍棠这些人面前阐述想法,肯定不可能像在曹清泰和郭业山面前那样随意自然,这种状态可以在关系到一定程度的领导和同僚之间取得很好的效果,但是在黄绍棠他们面前可能就显得有些轻慢和放肆了。

    在不了解黄绍棠、林春鸣和霍连钊他们的性格喜好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慎重行事,但慎重不代表紧张拘谨,那会辜负曹清泰为自己创造这样一个机会。

    以黄绍棠等人的眼界,过于循规蹈矩恐怕很难赢得他们的另眼相看,更谈不上留下深刻印象了,所以这尺度需要掌握好。

    不卑不亢,沉静自若,有礼有度,应该是最合适的,但说易行难,在能决定自己未来仕途命运的大人物面前,要保持好这种心态,并不容易,哪怕沙正阳这个过来人,一样会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机遇降临感到兴奋和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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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三十九节 节节高

    悬在玻璃茶杯里水中的竹叶青静止不动,如果不是那层淡淡的青黄色茶水,那几粒茶叶泡开之后舒展开来的优美姿态宛如悬浮在空中,空灵雅美,让人心生禅意。

    沙正阳就这样独自一人坐在古月轩的一隅,静静的等待着桌上的手机鸣响。

    绿黄色的指示灯有节奏的闪动着,显示手机处于信号良好的待机状态。

    移动电话一出来就开始风靡,沙正阳还没有为公司管理层配备手机时,孔令东就已经或明或暗的在自己面前提过几次,这让沙正阳也很是好笑。

    这孔令东真的是“性情中人”啊,一点儿也不忌讳。

    不过沙正阳反倒喜欢她这种状态,想要什么,“直言不讳”,免得在打肚皮官司,反而耗神,自己现在没那么多心思和对方计较,忙正事儿要紧。

    应该说截止到目前为止,自己的策略是成功的。

    不仅仅是东方红酒业的发展速度比之前预料的还要快这一点,更在于东方红酒业成功的进入市里领导的眼帘,尤其是黄书记的关注,这几乎成了一个加持的光环。

    在不确定贺仲业和闻一震会如何对待东方红酒业的情况下,他必须要用这种方式来“曲线自保”。

    但现在,沙正阳觉得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自保这个要求就太低了,他可以展开进击战略了。

    经过了这大半年的疯狂发展,东方红酒业已经积累起了足够雄厚的资金实力,高端产品——东方红国窖的研究也在有条不紊的推进,预计到年底就能见端倪,销售网络已经初具规模,而且更重要的是培养起了一个能让自己放心的管理团队,以及一批能够挑大梁的销售骨干。

    或许这批团队和销售骨干都还有些稚嫩,但是在目前来说却足够用了,随着经历见识的增长,他们还会更加成熟起来,而这帮人才是自己的根基所在。

    这种情况下,遇到眼前这种机遇,沙正阳当然不会止步于自保战略了,进击,扩张,进而迈出更大的步伐就是在所难免了。

    东方红酒业的扩张只是沙正阳的一个左勾拳,他还准备了一记右摆拳。

    勾拳展示实力,摆拳则要突破,让东方红酒业以及带领东方红酒业创造辉煌的自己在市委高度关注的国企改革战略中拿出一副漂亮的答卷来。

    看了看表,八点四十了,曹清泰已经进去接近一个小时了。

    沙正阳不确定这个电话会不会来,但他必须要一直等下去。

    茶楼里人不多,像沙正阳这种独处一隅默不作声的人更少,显得有点儿另类。

    处于这种环境下沙正阳的思绪也是如天马行空,飘忽不定。

    把东方红酒业培育成为一个具有足够影响力的企业始终是沙正阳不舍的目标,哪怕日后他可能会离开,但只要培养起一个稳定上进的团队,那么依靠自己的指引,东方红酒业就可以持续发展。

    但仅仅是东方红酒业还不够,太过单一的产品体系会限制整个企业的成长,沙正阳不认为东方红酒业可以达到茅台那种地步,毕竟双方的底蕴相差太大,要想弥补,只能从其他方面来进行。

    多元化之殇对于很多企业来说都是绕不过去的,但沙正阳却有不同看法。

    主业和副业之间的轻重取舍应该有一个合理的分割线,如果相互之间不能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那么果断分家,各起炉灶才是最好的。

    但如果是从产业链的角度来说,那么一个稳定的闭环式产业链未必就是糟糕的。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手中的实力不足,资源太少,平台太小。

    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东方红酒业可以发展到足以布局其他产业的地步,以利润投资的角度来进行布局,同样当自己在体制内能成长到有足够的平台来供自己施展,自己一样可以造福一方。

    归根结底,还是时间太紧,底蕴太薄,而这一切都需要自己一步一步来改变。

    电话终于响了起来,不出所料,是曹清泰来的。

    电话里曹清泰没有多说什么,只问在哪里,沙正阳也很含糊的应答在城里有一笔业务联系,然后曹清泰就让他过去。

    二十分钟后,沙正阳的桑塔纳驶入了市委大院。

    汉都市委大院和汉都市政府大院在禅院街两侧,遥遥相对,但是要小得多。

    几乎都是统一的格局模式,花台,喷水池,形成一个可供绕行的中心,然后一栋三层楼,市委各部门都在里边,但是在四层楼的左侧还有一栋二层楼的附楼,这是市委领导们的办公室。

    市委办和书记办公室就在附楼里,而诸如组织部、宣传部、政法委、纪委、统战部、农工部都在这栋四层楼里边。

    唯独信访办在大门上右侧拐角处的一排平房里,一道门直接开在了市委外的围墙上,不需要从市委大门进出。

    沙正阳把桑塔纳停在了正门旁边的停车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提着提包,下了车。

    当然不是第一次来市委,但是这一次却是意义非凡,这或许会决定着日后自己的前途命运。

    这个说法可能有点儿夸张,但是对自己未来命运前途有着难以言喻的影响却是毫无疑问的。

    在茶楼里沙正阳就考虑过,如果市委领导们问起了这些问题,他该如何回答。

    思考再三,他觉得自己恐怕不能就是论事,机会难得,他要搏一把。

    当沙正阳一踏入小会议室时,在场的几个人目光都落在了沙正阳脸上。

    基本上都是熟人,黄绍棠,林春鸣,霍连钊,曹清泰,还有一位沙正阳不认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市委副秘书长这一类的角色。

    “黄书记,林市长,霍部长,曹主任,……”

    “正阳,这一位是咱们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陈琦。”

    “陈秘书长,您好!”沙正阳赶紧招呼,这应该就是未来霍连钊的接班人吧?

    “小沙来了,半年没见了吧?工作还顺利吧?”

    黄绍棠对沙正阳的印象一直不错,微笑着点头,还专门走过来和沙正阳握手。

    “坐,这么晚把你叫来,没影响你的生意吧?听清泰说你今晚还有业务要谈?”

    “黄书记,没什么,就是和几位甘省来的渠道商见了见面,他们要来考察一下咱们公司的情况,为下半年的供货签合同。”沙正阳半真半假的回答道。

    这事儿没错,但是上午就已经处理好了,已经安排宁月凤带着这帮客人去赤城山去旅游消暑了,人家远天远地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方面也要接待好。

    “哦?”黄绍棠很感兴趣,挥手示意沙正阳不必拘泥,坐下再说话,“上次去你们公司考察,就听你提到了你们要主打省外市场,这半年来情况如何啊?”

    “报告黄书记,没有辜负您和市里领导们的期望,非常好!”沙正阳毫不客气,这个时候谦虚不是优点,需要让领导们记忆深刻。

    “截止到六月底,已经完成销售收入五千四百八十万,而且都是先款后货或者现款现货,预计三季度的销售可能会因为苏皖两省的市场打开,还有一个飞跃,我们力争到三季度末实现销售收入突破九千万!”

    “真的?!”无论是黄绍棠,还是一旁的林春鸣、霍连钊以及陈琦,都是满脸惊异,有些不敢置信,甚至曹清泰都被吓了一大跳。

    这意味着这将是一家销售企业过亿元的企业,而汉都市销售收入过亿的企业不是没有,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大型骨干国企,甚至连集体企业都没有一家,乡镇企业就更不用提了。

    之前在曹清泰家中吃饭,主要谈话内容是到沿海去的所见所闻,以及东方红酒业要兼并县酒厂可能要面对的各种政策问题,并没有多谈及其他,没想到沙正阳一来又给大家放了一颗卫星。

    “黄书记,林市长,霍部长,陈秘书长,曹主任,你们面前我可不敢妄言,这些数据都是可以查得到的,县工行的流水都有数据,不瞒您说,这一次组团来我们这里考察的甘省几个批发商,他们下半年的订货就要超过六百万元。”

    沙正阳态度很坦然,“市场经济就是这样,有时候你想要收回十万块货款都难比登天,但是一旦产品适销对路了,几百万也不在话下。”

    “呵呵,小沙,这么有信心啊。”黄绍棠笑了起来,“甘省几个批发商就能定几百万的货?可靠么?”

    “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批发商,都是在一地有着很大影响力的大酒水专业批发商,而且他们也不是一次性付清款项,会分几次打款进货,相当于他们半年的进货。”

    沙正阳耐心的介绍着,他也看出了几位市领导内心的怀疑,进而道:“其实光是为我们公司运货的汽车都多达五十余台,县汽运司百分之八十的货车运力被我们消化,省运司三十六队也有一半的货车长期为我们服务,他们都基本上是跑甘、湘、晋、苏、皖几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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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四十节 国企改革的复杂性

    白酒行业的利润几位市领导都大略知晓,烟酒行业的利润一直都是行业中居于翘楚地位的。

    烟还好说一些,是国家专卖,但酒早已经放开,基本上就全靠市场竞争来决胜负了,那怕是地方保护主义也很难起到多少作用,尤其是在市场上打响了名气的产品,更是难以通过行政手段来干预。

    汉川历来就是白酒大省白酒强省,几朵金花在全国各地都有着很强的市场竞争力和很高的市场占有率。

    现在东方红酒业的快速崛起,已经成为仅次于汉川省仅次于几朵金花的地方实力派,甚至已经对几朵金花的后几位地位构成了威胁,作为接任了常务副市长的林春鸣自然对这一现象有所耳闻。

    去年担任组织部长时林春鸣还不觉得,只是觉得这家乡镇企业在组工建设上很有新意。

    没想到半年多时间过去,这家企业竟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迹速度在崛起,一跃成为汉都市上百家酒企中仅次于全興的第二大白酒企业,在全省也能排在前几位,而且这家企业的市场居然并不是以省内市场为主,全部是在省外开拓市场。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汉都市的大街小巷都能见到各种东方红的酒招了,尤其是在几所大学周围的大排档和饭馆中各种颇具青春气息的寄语在东方红酒业的宣传海报上随处可见。

    林春鸣甚至还看到一些价廉物美但是却格外醒目的黄色警示标示衣褂在市里的环卫工人身上出现,当然那上边免不了有东方红酒业的标记。

    他问了问,据说这是市交警支队和市环卫处与东方红酒业合作的结果,皆大欢喜。

    从这个迹象可以反映出东方红酒业在汉都本地的市场占有率肯定也在逐步提升。

    不过林春鸣也了解过,东方红酒业的市场产品主要还是中低端白酒,高端市场仍然被茅台和几朵金花所占据,这也符合目前东方红酒业的局面。

    “小沙,按你说的,三季度你们销售额就要达到九千万,那全年岂不是销售收入要过亿?”林春鸣含笑问道:“我记得去年黄书记和我们到你们公司的时候,你可是说你们销售收入要力争破五千万吧,怎么这半年过去了,就要翻一番还不止了?怎么做到的?”

    沙正阳听出了林春鸣的弦外之音,心中反而踏实起来了。

    他不怕不质疑,就怕你们不问,视若无睹,直接把自己当成吹牛了,那才是沙正阳最担心的。

    “林市长,计划没有变化快啊。”沙正阳显得底气十足,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没有半点心虚胆怯。

    小会议室里的面积并不大,黄绍棠独坐在正面的单人沙发里,林春鸣与黄绍棠隔着茶几而坐,而霍连钊则坐在靠黄绍棠一侧的双人沙发里,另外一个三人沙发则是陈琦和曹清泰相隔而坐。

    只有沙正阳坐在了最靠门的三人沙发中间,很有点儿三堂会审的味道。

    这应该是黄绍棠比较信得过,或者说比较得黄绍棠看重的班底了。

    黄绍棠是外来干部,虽然在汉川省呆了一段时间,但是也是立足未稳就又调整到了汉都市来担任市ei书记,可以说这一年多既是黄绍棠适应和熟悉汉都市政治生态圈的一个过程,同时也是黄绍棠开始有序的扎根汉都,开始逐步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和影响力的一个过程。

    这基本上是一个外来干部所必须要经历的过程,短则一年,长则两三年,而这也和这位主要领导的政治驾驭能力和上级组织对其的支持力度有很大关系。

    黄绍棠算是做得相当不错的了,一年多时间里,已经稳稳的驾驭住了局面,而林春鸣出任常务副市长,霍连钊接任组织部长就是一个最典型的标志。

    “哦,怎么说?”林春鸣对沙正阳的印象本身就不错,尤其去年在考察东方红酒业时,无意间在沙正阳办公室里看到的种种,都让他对这个年轻干部印象颇好,这一次又有这样的际遇,所以他也很愿意给这个小伙子一个表现的机会。

    “去年黄书记和林市长、霍部长你们来的时候,说实话,公司还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也只是打开了湘南市场,对甘晋两省的市场能不能复制湘南的模式,我们也没有太大把握,毕竟南北情况迥异,市场也不尽一致。”

    沙正阳目光在几位领导的脸上掠过,语气并不激昂,但却充满了信心。

    “但事实证明我们的准备是充分的,甘省市场一举破局,晋省市场的表现情况虽然不及甘省,但晋省市场容量本身就比甘省更大,加上上一两个月在苏皖两省的市场取得了巨大突破,所以我才有这个底气口出狂言。”

    “唔,口出狂言?我们汉都就需要多几个像你这样口出狂言但是却能兑现狂言的干部啊。”目光里满是欣赏之意,黄绍棠手指轻轻在沙发扶手上敲击,“刚才春鸣市长问了,小沙你有把握今年销售收入过亿?”

    九千九百万和过亿,哪怕之差一百万,但完全是两个概念,其冲击力截然不同,黄绍棠当然深谙其中道理,他要问清楚。

    从沙正阳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信心来看,这家企业现在的发展势头无疑是令人激赏的,更为关键的这是一家乡镇企业,这让黄绍棠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江浙那边看到的蓬勃发展的乡镇企业。

    汉川的乡镇企业起步也比较早,但经历了几年发展,先前的兴旺势头现在却慢慢偃旗息鼓下来,缺技术,缺资金,缺管理人才,缺生产原料,缺政策支持,各种问题都制约着乡镇企业的发展。

    在浙省那边发展势头很好的私营企业在汉川还处于一个萌芽状态,受到的干预和制约更多,从目前来看,乡镇企业仍然是汉川这边的一个发展方向。

    尤其是这些充满生机活力的乡镇企业如果能够对死气沉沉僵化呆滞的国企加以改造,实现优势互补,能产生一个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呢?

    “愿立军令状!”沙正阳俏皮了一句,然后迅疾又恢复严肃:“黄书记,做企业来不得半点虚假,我给东方红酒业定的目标是,销售收入实现有点儿一点二亿元到一点三亿元之间,确保一点二亿元,力争实现一点三亿元。”

    沙正阳的确有这个信心。

    苏皖市场会在下半年迎来一个爆发,光是下半年到明年在苏皖市场预算的宣传营销费用都要突破一千万,如果今年一年都不能在苏皖市场拿回六千万的销售,那就是失败。

    这还没有算六月份滇省市场的开辟。

    按照毛国荣和高柏山反馈回来的消息,滇省市场肯定无法和苏皖市场相比,但是一千五百万的销售还是有把握的。

    “军令状?”黄绍棠和林春鸣等人都大笑了起来,气氛陡然间轻松了许多,“小沙挺幽默啊,军令状不必立给我们,应该立给你们县委县政府以及你们公司的股东才对,你们公司是乡镇企业吧?嗯,我有印象,是镇村联办?”

    “对,黄书记记忆力真好,是镇村联办企业。”沙正阳点头。

    “那现在你们公司销售势头很好,生产有没有遇到困难?”黄绍棠切入正题,“银台县酒厂情况不太好,我门看了你提交的兼并方案,很详实,但我们还是想听听你亲口谈一谈你的具体打算。”

    “黄书记,生产的确遇到一些困难,主要还是产能的不足,公司的扩建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但这需要一个时间过程,之前我们并没有考虑县酒厂,也是认为县酒厂债务太重,而且职工年龄结构老化,从企业经营角度来说,这不符合市场原则。”沙正阳没有客气,“但县里有这方面意思,我们才接触了一下,只是双方的想法差距很大,我们便放弃了。”

    黄绍棠略感意外,这和曹清泰的介绍有些不符啊。

    “你们公司不愿意兼并县酒厂?”林春鸣代替黄绍棠问出了疑问,“兼并了县酒厂不就可以解决你们的产能不足问题了么?”

    “林市长,没那么简单,兼并这是一个双方共同接受的结果,但我们公司是集体企业,县酒厂是国营企业,从体制结构到职工心理定位,再到债务与资产的分布,还有县里和职工对未来的预期,问题很复杂,我们担心接手之后,由于双方的磨合不成功,不但不能解决我们的产能问题,甚至可能成为我们的拖累。”沙正阳毫不讳言。

    “那……”林春鸣瞥了一眼曹清泰。

    “除非我们能得到党委政府的全力支持,从体制结构和职工身份以及未来出路等诸多问题上都需要系统的来解决,不能有遗留问题,这才能保证各方面的利益,为此我们公司也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沙正阳语气很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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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四十一节 探讨,惊艳

    实际上在东方红酒业兼并银台县酒厂的问题上黄绍棠和林春鸣他们也已经探讨过一阵了。

    兼并已经不是问题,但是如何来实现兼并顺利圆满的完成。

    既要让原来的企业职工利益得到保障,国有资产不会流失,符合国家法律法规,又要让兼并主体企业不会因此背上包袱,甚至要影响到兼并后企业的发展,诸多方面都要兼顾,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几个焦点问题都集中在银台县酒厂这边,第一,国企职工身份问题;第二,兼并后职工的养老保险问题;第三,部分难以适应新企业岗位的职工出路问题。

    另外也还有东方红酒业方面提出的要在实施兼并过程中进行股份混改和股权激励的一些设想,这也是吸引了黄绍棠和林春鸣等人注意力的一个亮点。

    企业要发展,关键在于管理层的核心作用,尤其是在非体制内干部的管理层中,如何来激励他们的主观能动性为企业发展创造财富,这也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焦点问题。

    既要确保企业这座庙的利益不至于被方丈给吞没了,但又要让方丈们努力为庙工作,促使庙的香火更旺,这个尺度如何把握,通过何种方式来实现,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到当前处于改革大潮中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中,都是一个探索过程。

    在九十年代初的国内,尤其是内陆,这几乎就是一张白纸上画画的尝试,哪怕是黄绍棠在南粤和中央部委工作过,算是见多识广,一样也面临很多困惑。

    实在是沙正阳在方案中所提到的这些东西倒转去几年,几乎都是闻所未闻或者无法想象的,但在改革大潮中,却不得不面对。

    黄绍棠不是没有担待和魄力的人物,自然清楚这种突破意味着什么。

    他也敏锐的觉察到了沙正阳在方案中还显得有些语焉不详的设想,这个时候从他嘴里出来就更为成熟和具有操作性了,在黄绍棠看来,这恰恰是汉都这个内陆地区的大都市最欠缺的一种创新与活力气息。

    改革本来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在没有可供借鉴的东西时,你就得要大胆的去尝试。

    黄绍棠觉得沙正阳在方案确立的前提上提法很好,确保国有资产不流失,确保职工利益和后顾之忧得到保障,确保企业合并乃至改制之后能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那么这种改革尝试就应当支持。

    沙正阳在方案中没有提一点,也是现在比较敏感的一点,那就是国有企业性质发生了改变,成为了集体性质的乡镇企业,甚至可能会在下一步混改中变成多种成分兼有的混合型股份制企业。

    这一点黄绍棠也觉察到了,但是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既然来自印尼带有港资财团背景的中策公司都可以以外资企业身份收购国企,同时国家也在鼓励外企来和国内的国企合资组建合资企业,其性质上也就是变成了国资和私人资本混合的混合制企业了,只不过这个私人资本来自境外和国外罢了。

    面对汉都市从市属企业到县属国企的大面积亏损,扭亏增盈已经成为当前国有企业最大的难题,现在甚至连扭亏都成了高难度,能做到减亏都不容易,而国企的大面积亏损都是建立在以财政来作垫背的基础之上的,这也是各级党委政府最难以接受的。

    银行现在基本上都不愿意再为这些企业发放贷款,尤其是在四大行有向商业银行转向的趋势,四大行从上至下都在收紧放贷,对贷款质量的要求也日益严格。

    这也迫使地方上也都放贷质量的考核日益严格,所以现在就算是党委政府打招呼甚至是提供担保,银行对于那些明显扭亏减亏无望的企业也不肯发放贷款,哪怕为此和地方上关系绷紧。

    “小沙,你的这份方案中的一些构想很有新意,嗯,甚至是突破性的,像养老保险的问题,去年国务院的文件才出来,具体操作方案都还在探索之中,一些地方也在试点,你打算如何操作?”

    林春鸣主动发问,有些话题黄绍棠不适合问,只能他来。

    “还有,国企职工身份问题,你提到了主人翁角色身份可以通过员工持股来重新确立,这一点很有启迪意义,要持股需要购买股份,购买股份资金哪里来?让这些工人自己出钱恐怕有难度吧?”

    “林市长,我是这么想的,这也是咱们市里的一次尝试,东方红愿意来当这个试点,曹主任也给了我很多指导,像养老保险制度建立,最终是依托政府,那么企业和政府会以一种形式来确立这种托管制度,企业该上缴的一定上缴,涉及到政府和个人部分,也应当有制度政策来规范。”

    来之前,这些问题沙正阳都早就考虑过了,可谓应答如流。

    “您提到的员工持股所需资金,我们这么考虑的,可以以暂借年底分红的模式来解决部分,当然不愿的可以放弃,一切以志愿为前提。”

    “那原来东方红酒业的职工也会以这种方式来解决?”林春鸣皱起眉头。

    “普通职工以这种方式,但管理层既可以自己出资购买,另外也会以期权模式来进行,比如确定一个目标,以销售收入和利润来划线,达到这一目标可以考虑一定期权,超过多少,又可以给予多少期权,但要明确具有国家正式干部身份的人应当排除在外。”

    沙正阳的话把自己排除在外,这一点也让黄绍棠和林春鸣很满意,如果制定规则者又是受益者,那肯定难以服众,而且也很容易引起后患,这一点不可不考虑到。

    但即便如此,让管理层在以国有资产和集体资产为主体的企业中占有股份,仍然是一个从未触及到的新问题,甚至在法规政策层面都从未有过,哪怕是黄绍棠一样觉得这一步迈得太大,连沿海地区都还从未有过,在内陆地区那就更让人难以接受了。

    期权模式在国内还是一个新生事物,黄绍棠知道在资本主义国家已经出现了这种模式,但是国内绝对没有,而像林春鸣、霍连钊等人就连都没听说过了。

    “小沙,管理层持股这个模式恐怕不太适合。”林春鸣缓缓摇头,“改革也要有法可依,有规可循,管理层在企业工作,拿了工资,企业效益好,可以以奖金的方式来体现他们的成绩,但持股,这意味着他们和镇村乃至县里一样成为股东,这一步不能迈过。”

    霍连钊也插上话:“东方红酒业的性质是集体企业,县酒厂是国营企业,但是本质上两者都属于公有制经济,无论是谁兼并谁,这都属于肉烂了在锅里头,但如果将股权给了管理层个人,那么就变了性质了。”

    “那国有职工的个人股权呢?原来东方红酒业职工的个人股权呢?”沙正阳反问:“如果不考虑前者,我估计兼并恐怕就会受到这些职工的抵制,而解决了前者不解决后者,更说不过去,没理由不一视同仁,就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农民?”

    “小沙,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城乡距离本身就客观存在,而国企职工和乡镇企业职工身份差异也本身就存在,我们无法否认。”黄绍棠也终于说话了,“如果从共同富裕的这个角度来说,让企业职工分享企业带来的红利,并不不可,毕竟这是集体企业,但如何来实现,小沙你有没有考虑过以一种变通的方式来解决呢?”

    不愧是南粤出来又在中央部委干过的角色,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目前的气候下,如果谈及在集体性质为主的企业中个人利益如何分配,那太敏感了,尤其是这还是一家兼并了国企的乡镇企业。

    企业职工的持股其实是可以探讨商量的,毕竟职工是企业的主人,也就是说一个如何把虚化的主人翁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利益问题,持股是最切合实际的,但是需要解决政策方面的问题。

    沙正阳其实也没有指望能一步到位,但是他觉得这样先提一提,起码先让领导心目中有这样一个概念,为以后可能的改制提供一个思路。

    像东方红酒业这样的企业,本身并没有太多的高科技含量的竞争力,更多的是通过营销团队来维系竞争力,一旦这个团队认为他们付出的与获得的回报不匹配,那么心生异志也很正常。

    而现阶段还能以企业的飞速发展吸引他们一展抱负,但是很正当进入成熟稳健的发展阶段时,那就不好说了。

    沙正阳也不认为自己的人格魅力就有多么强大,足以让这些人放弃自己的个人经济利益。

    哪怕现在无法解决管理层的持股问题,以后进一步进行企业改制时,也要考虑这一点,否则激励机制跟不上,企业肯定会出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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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四十二节 多管齐下

    “或许可以考虑以工会的形式来代持?”沙正阳迟疑着道。

    “工会?”黄绍棠和林春鸣眼睛都是一亮。

    这是一个好主意,只是乡镇企业中鲜有提及工会,毕竟乡镇企业职工其身份更多的是农民,是以农民工身份来从事制造业工作,这个身份的尴尬使得工会基本上只存在于国企当中,只是要等到多年以后才会逐渐在各类企业中慢慢发展起来。

    但现有提及并不代表不可用,这些农民工事实上已经脱离了农业,而是以在工厂中从事工业活动来获得劳动报酬为主了,那么认同为工人,成立工会也说得过去才对。

    提出了工会代持这个设想后,那么这个敏感的节点就算是绕过了,当然这也只是一个构想,具体操作中还要来慢慢摸索。

    沙正阳考虑过员工持股会的模式,前世中娃哈哈就应该是这种方式,而且还有很多民营企业为了稳定自己企业的基层骨干,也是采取这种方式来解决,既保证了企业牢牢的控制在创始者手中,也让一干追随打天下的基层骨干们获得了红利实惠,可谓皆大欢喜。

    黄绍棠对沙正阳的思路开阔思维敏锐非常欣赏,在他看来沙正阳是在这一次兼并方案中花了心思的,而且也考虑到了诸多的敏感因素,改革本来就有风险,黄绍棠也很清楚,但你想要作改革排头兵,想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那冒风险也是在所难免。

    在细节的讨论上就没有花太多时间了,很多东西你现在也无法预料,要到实际操作中才能发现得了,沙正阳也没有刻意的炫耀,只是对领导提出的一些问题逐一做了解答。

    沙正阳离开市委大院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但黄绍棠他们几人都还没有离开,弄不好又是一个通宵。

    夜晚有些清凉的微风吹过来,沙正阳心情很舒畅。

    几十年官场的浸淫,让沙正阳对今晚这一干领导的想法态度还是有些了解的。

    黄绍棠和林春鸣对自己的态度很友善,也很认可欣赏。

    黄绍棠不用说了,林春鸣可能与其刚担任常务副市长那个有关,而且他还兼任了经开区党工高官,这一位置也很重要,意味着他要扛起整个汉都市经济发展增速器的担子,所以他对一切与经济发展有关的东西都很感兴趣,都能拉动发展的新生事物都心存好感。

    当然沙正阳并不清楚这里边还有林春鸣去年到酒厂考察时在自己办公室所见带来的好感缘故。

    但是霍连钊的态度很一般,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敌意,沙正阳怀疑这是不是和曹清泰有关。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要知道霍连钊可是接任了组织部长,以后要想进步是绕不过他的。

    不过短期内无须担心这个,曹清泰离开市委已经成定局,相信曹清泰一走,霍连钊的那种情绪会有所缓解。

    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在领导心目中占据更重要的地位,发挥更大的影响,对于那种威胁到自己在心目中地位和影响力的同僚,天生就有反感的情绪,只不过心胸宽广者能很好的控制住这种情绪而已。

    霍连钊的心胸恐怕就没有那么宽广,曹清泰在黄绍棠心目中分量不轻,但只要曹清泰离开“中枢”,那这层敌意就会消减许多。

    而且,霍连钊虽然心胸未必宽广,但是这么多年的历练和情商也会让他明白,这个时候支持东方红酒业兼并银台县酒厂的正确性,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扯后腿。

    这就足够了。

    今晚最大的收获,就是让一干领导充分认识到了自己在许多方面,尤其是在经济领域中涉及到改革等诸多方面的宽阔思路和创新路子,哪怕他们一时间还无法接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日渐意识到自己今天所谈及的这一切,这会不断的在他们心目中强化自己的印象。

    为此,沙正阳真心很感谢曹清泰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

    需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沙正阳当然不会这么一直坐观局势的变化,有了前世的记忆和经验,未雨绸缪,把准备工作做在前面总是好的,有备无患。

    闻一震那边,沙正阳自认为无力去触动和影响,汪剑鸣现在怕都对自己嫉恨入骨,所以他从未指望能在闻一震哪里取得什么突破。

    贺仲业那边,他也是有意识的在桑前卫那里袒露了自己的许多想法和意见。

    沙正阳知道桑前卫在贺仲业面前很能说得起话,虽然达不到言听计从的地步,但是很多时候,尤其是一些重大问题上,贺仲业都很愿意听桑前卫的意见。

    尤其是在这一次贺仲业又跟随黄绍棠前往江浙考察学习了这么久,如果还没有半点触动,沙正阳觉得那他这个书记恐怕就真的干到头了。

    以桑前卫的政治眼光和敏锐性,他也应当看得到目前的政治气候变化,所以沙正阳相信从桑前卫自己的政治前途着想,他也应当好好劝诫贺仲业一番。

    郭业山那边,不需要多说,贾国英那边,郭业山可以施加一定影响。

    赵嵩那里,有曹清泰的提点。

    而齐云山那里,以沙正阳的观察,这一位的政治敏锐性不知道要比他那个学生孔令东高到哪里去了,很能看得清楚形势,否则他也不能弯道超车,超越了闻一震成为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

    他和孔令东相比,是真正的“虎师犬徒”。

    除了这个层面的工作之外,对县酒厂一帮人的工作也在不动声色潜移默化的开展着。

    没有县酒厂一帮人的“配合”,就算是得到市县两级的支持,拿下了县酒厂,也可能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这不符合东方红的利益。

    以最小的动作,最平缓的过程来实现双方的兼并,最快速度的切入到东方红的发展轨道上来,这才是沙正阳追求的。

    沙正阳也不认为必须要搞得轰轰烈烈才是改革,改革的目的只是要提高生产力和生产效率,最大限度的保障各方权益。

    劳资各方都应该为此做一些妥协这也是必然之道,这一点沙正阳有心理准备。

    只要能尽快把县酒厂纳入到东方红酒业体系中来,迅速进入生产正轨,沙正阳觉得可以在其他方面做出一些让步妥协,比如补偿。

    像方东儒这边,沙正阳和董国阳亲自接触,作为搞白酒技术工艺的大拿,董国阳和方东儒很熟悉,但是涉及到一旦兼并后,谁高谁低,这也是一道难题。

    但沙正阳知道方东儒是有些本事的,当然这个本事是局限于他的白酒勾调本事上,他的管理能力就只能说一塌糊涂来形容了,这一点在和方东儒接触过程中,方东儒自己都毫不隐晦的承认了。

    所以按照构想,一旦东方红兼并银台酒厂,那么董国阳仍然会担任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而方东儒将担任总工艺师,胡文虎担任副总工程师,三人在工资、奖金和福利待遇上均享受副总待遇。

    董国阳既要主管生产,还要兼顾东方红国窖系列的研发,方东儒则要协助董国阳主攻东方红国窖系列1949、1921、1927这几个最关键品牌的研发。

    方东儒对此也很感兴趣。

    在了解到东方红方面在研发和宣传上的巨大投入之后,方东儒叹为观止,而在稍许透露了一些东方红酒业在市场营销上的手段后,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早就失去了县酒厂要想兼并东方红的痴心妄想,反倒是安安心心下来想要在研发东方红国窖系列这一品牌上做出文章来。

    这对于一个本身就是搞技术出身的他来说,反而算是一个解脱了。

    除了方东儒外,县酒厂也还有一些技术骨干,沙正阳安排董国阳、胡文虎都分别接触了,应该说虽然有一些抵触情绪,但是在了解到现在东方红酒业内部的收入结构时,没有人能抗拒得了这份诱惑。

    唯一麻烦的就是普通工人,特别是那些年龄偏大而且又过惯了耍日子的那些工人,以及那些清闲惯了的后勤人员,他们才是最主要的反对者。

    普通工人中那些年轻的还能拉过来,毕竟谁都知道这么混几十年不可能,但是那些四十五岁以上的,游手好闲惯了,指望着这么混几年就好退休的人来说,东方红酒业要入主,就不是好消息了。

    不过这些都在预料之中,这样大一个兼并事件,如果不遇到点儿麻烦和问题,那才稀罕。

    东方红酒业这边也有应对的方略,该软的软,该硬的硬,鼓励退休,工龄买断,这些都可以考虑,再加上以认购股份组成员工持股会的方式来每年分红的预期,沙正阳相信这些矛盾都可以得到化解。

    关键在于要在足够短的时间里重新纳入东方红酒业体系中,恢复生产,为明年东方红酒业全面出击做好产能储备。

    这项工作沙正阳准备交给焦虹来具体负责,他觉得焦虹的经验和手段可以很好的应对这些闲散惯了的国企职工们。

第二卷 第四十三节 跟不上时代会被淘汰

    “贺书记,决定了?”桑前卫陪着贺仲业走在沱溪边上的石板道上。

    这一带的绿化建设还没有跟上来,这本来是贺仲业最希望在自己这一届任上干成的事情,将沱溪清淤,同时在沱溪两岸进行景观改造,让红卫大桥和解放大桥之间这一线成为真正的县城中群众休息散步的好去处。

    当然这也有一些私心在里边,他自己就做在这附近,日后退休了他也打算不搬家,就住在这里,颐养天年。

    “是该决定了。”贺仲业背负双手,漫步而行,“出去走一趟,才觉得真的是井底之蛙,外边的世界变化之大,变化之快,简直难以想象,我记得我是87年才去过江浙的,当时我还在当县委副书记,南京、杭州、沪江、苏州,都去过,但真的没想到才四年多时间,变化这么大,尤其苏南!”

    “浦东开发也很火热吧?”桑前卫感觉得到这段时间贺仲业的情绪有些波动,他也一直在寻找机会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对方沟通。

    今天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他也感觉到贺仲业要就一些事情做出决定了,比如尽快设立开发区的事情,又比如县酒厂、县罐头厂的改制问题。

    “还见不出端倪,中央调子定得很高,但还要看后续发展了。”贺仲业沉吟了一下,“我听市里一些领导介绍,南粤的发展比江浙更快更好,尤其是深圳,我还没有去过深圳,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但据说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黄书记说等两个月还要去南粤考察学习,我准备再去看看。”

    桑前卫知道贺仲业的性格习惯,不喜欢出门,加上饮食差异,所以很多时候考察学习,他都推给自己的搭档和副手去了。

    他从工作开始就一直在银台工作,可以说是一步一步从银台成长起来的干部,但这一次考察学习之后,竟然生出了还要出去的念头,看来这一次的考察学习的确对他刺激很大。

    “嗯,南粤紧邻港澳,外资进来很方便,他们最早搞三来一补的出口加工型产业,然后慢慢发展起来,受市场经济理论影响也比较大,或者说是和国际接轨,按照国外的制度模式来搞外贸产业也很热衷。”

    桑前卫知道贺仲业以前对这些可能有些抵触,但是这个时候了,他觉得需要和对方挑明了。

    “前卫,你觉得这样搞真的能发展起来么?我是指在我们内陆地区。另外,会不会有更多的副作用?”在桑前卫面前,贺仲业没有遮掩什么。

    “我总感觉变化太快,让我们这些人都有点儿跟不上形势的感觉,前两年的那场风波,不就是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泛滥引起的么?中央也在强调,党的作用在任何领域都不能弱化,只能强化,但是在经济领域这样放手,合适么?”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桑前卫甚至也和沙正阳探讨过,沙正阳也提到了这一点,桑前卫也比较认同。

    “贺书记,我是这样理解的,社会主义国家性质并不排斥市场经济,计划经济在特定时代是必要的,但是随着生产力发展,生产关系发生了一些改变,那么也就要求我们在工作中要进行调整和变革,这大概就是改革的由来。”

    桑前卫也在精心的筹措自己的言辞,避免对贺仲业刺激过甚。

    “社会主义一样有属于自己的市场经济,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相结合,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经济。在我看来,外资进来也好,私营企业发展也好,都只是对我们国营经济的补充,对活跃市场是有好处的,国有经济也没有必要把一切抓在手里,政府做不到,或者做不好,那么抓住一些事关国计民生和公共服务型的行业,把其他交给市场来决定,未必是坏事。”

    桑前卫细细的解释让贺仲业很满意,不是桑前卫的态度,也不是桑前卫的这番言论,而是他很认可桑前卫这种喜欢学习,勤于思考的精神。

    很显然桑前卫这段时间对中央高层的政策精神吃得很透,学习很快,这意味着自己看好的这个年轻人前途远大,大有可为。

    贺仲业也知道自己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趟了,虽然他力图想要跟上,但固有的惯性的思维让他始终喜欢从不同的角度来看问题,所以这让他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在这次考察过程中,他也更多的是看是听,很少发表意见。

    心里有些为桑前卫高兴,也有些伤感,贺仲业觉得这是自己年龄变老的心态,不过他还是决定自己要做好眼前的事情。

    “嗯,前卫,看来你是下了工夫来学习的,不像有些人赶时髦式的人云亦云,真正要他说出一二三来就张口结舌了。”贺仲业微微一笑,“我赞同你说的一点,那就是经济领域中也不能弱化党的领导,党或许可以通过抓住国家经济命脉产业来确保我们社会主义经济事业的不偏向,不削弱。”

    桑前卫点点头,等待着贺仲业的下文。

    “县里筹建经开区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之前我就一直在考虑,今年下半年必须要建起来,这一点市里边也已经有政策出来,也很支持。”贺仲业沉吟着:“我想让你来兼任经开区党工高官、主任,怎么样?”

    桑前卫心中一惊,皱起眉头细细思索了一阵才道:“贺书记,我本人肯定没有意见,但是县委办这边事情也很多,经开区要筹建,恐怕事情很多,党工高官和主任都由我一肩挑,一是是否合适,二是我怕顾此失彼,两边工作都没做好啊。”

    “嗯,我考虑过,让韦巍来县委办给你当副手,协助你工作,日常事务交给他来具体做,你把把关就行,你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经开区那边。”

    贺仲业显然早有定计。

    “我原来也考虑是安排张喜全来负责经开区工作,但是再三考虑,还是觉得你来更合适,一来市里边经开区是常务副市长林春鸣负责主抓,二来你抓经开区,我更放心。”

    桑前卫也是倍感压力。

    银台一直被视为工业大县,但实际上底子众所周知,除开汉化和汉钢,那就是一个空壳子县,所以县里也承受了市里很大压力,要求县里要想办法解决这一问题。

    经开区的筹建是最重要的步骤,那就是明明白白要在工业上做文章,可是如何把经开区搞起来,这却不是一道简单的题。

    三通一平,建设起来需要大量资金,县财政能提供多少支持?贷款搞建设,以土地作抵押?银行愿意接受么?

    这都在其次,关键是现在各地都开始意识到了这一点,都在动作起来了。

    实际上银台已经走晚了,如果在年初就开始动作起来,有这半年的先机,起码这会儿土地都能平整出一大片来,道路也能铺设两条出来,在招商引资上也能抢个先手。

    说句难听一点儿的话,你现在把有意要来搞企业的客商引到银台来,也没啥看的,人家也不可能等你啊,这四处都是敞开双臂欢迎的,到哪里不一样?

    再大的难题,面对贺仲业的委以重任,桑前卫也不可能推托,他很坚定的点点头:“韦巍很不错,他来县委办比较放心,贺书记请放心,既然您交给我这个担子,我肯定要尽全力把这件事情做好。”

    “嗯,我也只有交给你才放心,赵嵩,郭业山,张喜全我都考虑过,但思考再三,还是觉得你最合适,而且我感觉随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这一主旨的确立,以后从上至下对擅长经济工作的干部会越来越重视,你到经开区去打磨一两年,也算是为你走上更重要的岗位打基础吧。”

    贺仲业毫不讳言自己对桑前卫的期待。

    桑前卫也有些感动,贺仲业对他的看重是实实在在的,若是没有贺仲业的一力支持,他要担任这个县委常委怕是有些难度,很大可能是要去担任副县长,甚至被姚渊所取代都有可能。

    士为知己者死,虽然在当下这个说法不合适了,但贺仲业的知遇之恩还是让桑前卫义无反顾的要把交给自己的工作干好。

    “贺书记,多余话我不说了,我会尽快思考这件事情,力争尽快进入状态。”桑前卫不是一个喜欢在嘴上多说的人,他一直信奉多说不如多做。

    “嗯,你相信你能做好。”贺仲业点点头,“另外加就是县酒厂的事情,你上次和我也提过了,老闻也来找过我几次,但是他的想法已经不合时宜了,而且县酒厂的状况也不可能充当兼并主体,当然,他的一些想法和担心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桑前卫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觉得贺仲业的想法仍然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现在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银台本身已经落后了,如果再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纠缠不休,拖拖沓沓,恐怕就要面临市里边的责难了。

    他是县委办主任,自然也有自己的门道,市里边的风向乃至省里和中央的政策精神,他都随时掌握着。

    市委黄书记已经明确了汉都要争当内陆地区改革开放的先锋,银台恐怕也要首当其冲,尤其是有东方红酒业这个黄书记本来就比较熟悉的企业,这就是一个最好的范例,现在县里再要设置障碍就显得不明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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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四十四节 谁入谁的彀?

    “贺书记,闻书记的一些意见我也知道,他的担心主要是集中在企业职工的身份和后路问题上,也还有诸如国有资产的问题,我的感觉,他还是有些舍不得放手的味道。”

    桑前卫没有客气,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挑明,让贺仲业明白。

    “我的观点,不能因噎废食,既然县酒厂已经无法支持下去了,全靠财政支撑,财政也不可能一直为这个无底洞填坑。”桑前卫态度鲜明,“改革的目的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只要能保障工人利益不受损,国有资产能盘活,光是节约出来的财政投入都值得了,老是抱着一些固有的陈旧观念,那就没法改革了。”

    贺仲业默然无语,连桑前卫的态度都如此明朗,他意识到恐怕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该下决断了。

    桑前卫的态度已经算是委婉了,贺仲业也知道对方是在隐晦的提醒自己,也是为自己好,他也不是看不清楚形势之人,只是心里难以过那道感情关而已。

    “嗯,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做。对了,前卫,经开区的事情你从现在就要开始琢磨了,最迟一个月以内,我想要你先把大概区域划出来,然后就要开始筹建班子了,人选你自己琢磨,我给你最大的权限,全县任选。”贺仲业打定主意,“具体人员定了,你和老齐、秋华他们说就行了,我会和他们打招呼。”

    这个态度可谓直白了,把人事权力全数交付给自己,称得上是推心置腹信任有加了。

    “贺书记,现在我还暂时想不到那么远,恐怕先要把区域划定,还有内部机构确定下来,再来说其他。”桑前卫沉吟了一下,“另外,也可能要给经开区粗略的明确一个目标,我们今年的打算,明年的规划,都要拿出来,规划,建设,招商引资,要分步骤,同时也要有一个可量化的标准。”

    贺仲业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交给桑前卫果然是值得放心的,这一番话都能看得出对方的应对能力和用心程度。

    “你自己看着办,需要人就提出来,筹建经开区是今年县里的中心工作,明年经开区就要承担起经济发动机的作用。”贺仲业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这是黄书记给各地提出的要求。”

    “贺书记,我倒是有个人选,想要把他调到经开区。”桑前卫想了一想,才开口,他知道这个人选恐怕又要引争议。

    “谁?”贺仲业见桑前卫这么慎重,有些好奇。

    “沙正阳。”桑前卫回答道。

    “啊?”贺仲业皱起眉头,有些不虞,“怎么想到他了?不要认为他能把东方红酒业搞得不错,就觉得他搞经济工作有多大能耐了,搞企业和搞经济管理还是有差别的。”

    下意识的感觉到贺仲业对沙正阳的印象不太好,桑前卫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估计应该是朱伟忠之前在县府办制造出来的印象恐怕还没有在贺仲业心目中消失。

    桑前卫温和的笑了笑:“贺书记,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我和正阳长谈过一两次,我感觉他对县里的产业发展规划是很有一些想法的。”

    “哦?”贺仲业有些狐疑,怎么沙正阳又和桑前卫搭上线了,沙正阳一直和郭业山他们走得很近乎,倒不是说沙正阳就不能向桑前卫汇报工作了,但听桑前卫的口气,显然是超出了一般性的谈话那么简单。

    见桑前卫仍然目光沉静的看着自己,贺仲业想了想:“前卫,现在肯定还不合适,沙正阳在南渡主要就是负责东方红酒业,如果这边与县酒厂的合并事宜一启动,估计半年内他都要在这项工作上耗着,我感觉市里对这一次兼并很看重,大概是有意要做成范例的感觉。”

    又顿了一顿,贺仲业才道:“既然要做,那么肯定要做好做成功,而且完成兼并之后东方红酒业应该有一个更大的发展才对,这大概也是市里希望看到的。”

    “那半年后呢?”桑前卫想了一想道:“我估计这前期筹备也得要小半年才能把工作铺开,另外,如果划线在南边儿,正好可以把东方红酒业所在这一片划进来,加上这一次县里把县酒厂交给东方红,也应该要成为股东吧?可否把东方红酒业划归经开区?”

    桑前卫的想法一下子让贺仲业眼睛一亮。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如果把东方红酒业划归经开区,那经开区立马就算是有了一个龙头企业,其产值也都可以计算入经开区中,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南渡镇那边……”贺仲业还未说出口,桑前卫已经接上话:“贺书记,南渡镇占股不影响,权属,分红,都照旧,我的意思是只是把东方红酒业划归经开区管辖范围,依托这个龙头企业,可以吸引其他企业来落户。”

    “我看行。”贺仲业立马想到了这个企业划归经开区的诸般好处,也不枉把县酒厂交给它,“那前卫你抓紧规划,这边兼并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

    接到县里的通知,沙正阳、宁月婵、董国阳和焦虹三四人一起赶往县里。

    电话是县政府办打来的。

    沙正阳大略知晓应该会有一个结果了,再拖东方红酒业要拖不起了,就算是要整合县酒厂那也有一个过程,影响到明年的生产,那就太不划算了。

    如果这边真的无法达到目的,沙正阳宁肯在外县去并购一家条件合适的企业来进行整合,也胜过这种拖拖沓沓看不到结果的局面。

    董国阳其实可以不去的,但是为了凸显班子团结的重要性,同时也要突出下一步东方红酒业要加大研发的趋势,所以董国阳也被拉上了。

    到了县里,政府办主任姚渊老远就看到了沙正阳一行人过来,含笑点点头:“正阳你们过来了?”

    “姚主任,接到电话就立即赶来了。”沙正阳也很客气的和姚渊握手。

    他和姚渊不熟,但是也知道此人颇有能力。

    姚渊在东沱镇干得很出色,赵嵩很欣赏他。

    只是他既不像桑前卫那样深得贺仲业的认可,也不像朱伟忠那样把贾国英讨好得到位,当然朱伟忠也还有其他门道,也没有郭业山那么好的机遇,所以上一轮的人事变动他就只能委屈的担任一个县政府党组成员、县府办主任的尴尬角色了。

    “嗯,贾县长、张县长与你们孔书记、樊镇长他们还在开会研究,你们稍微等一等,在那边会议室里坐一坐吧。”

    姚渊身材瘦削,脸颊轮廓分明,一双眼睛里目光很是犀利,一头这个时代还不算流行的板寸,加上一件淡蓝色的短袖衬衣扎在皮带下,铮亮的黑皮鞋,挺括的西裤,显得精神抖擞而又干净利索。

    不得不说和郭业山年龄相仿,只有三十六七岁的这家伙绝对有点儿成熟男人的魅力,对于女性有很大的杀伤力。

    前世中这家伙好像仕途上也是起起落落,担任过副县长、常务副县长,但却在婚姻上栽了筋斗。

    他老婆是县医院一个护士,性格多疑且偏执,一直认为自己丈夫外边有小三,在姚渊担任常务副县长之后,也是疑神疑鬼,到处检举反映姚渊乱搞男女关系,最终姚渊被迫净身出户离婚,但对方依然不依不饶。

    记忆中2002年后姚渊被前妻骚扰得实在无法工作,被迫辞职远走他乡,县里班子也随之一轮调整,也算是给了那个时候在盛桥镇担任书记的沙正阳一个机会,让沙正阳能补选为副县长。

    不过这个时候的姚渊应该还没有后院起火,他连副县长都还没有当上,也不知道这一世里他的命运会不会因此而改变?

    坐定,姚渊安排人来为四人掺茶倒水,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正阳,怎么是贾县长和张县长来操办这件事情?”

    董国阳虽然不怎么管公司的外部事务,但是也非一无所知,和县酒厂的磕磕绊绊就是因为县里在作梗,而县里主要就是闻一震在作祟,这一点对公司高层来说不是秘密。

    “不太清楚,也许闻书记有其他更重要的工作吧。”沙正阳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不用猜他也能知道,肯定是市里边的风向开始明确,贺仲业和贾国英便主动进行“战略调整”了。

    闻一震也许会成为弃子,也许会成为用来日后敲打东方红酒业的鞭子锤子,但是肯定不适合在目前来主持运作对县酒厂的兼并事宜了。

    这一点沙正阳其实也想到了,他甚至可以肯定,县里边或许会有这种方式来为县里争夺更多的话语权和实际利益,比如未来县里在东方红酒业中所持的股份。

    以现在沙正阳以及东方红酒业内部对县酒厂的了解,现在的县酒厂其实已经是不知多少钱了,就算是把所有地皮加上县酒厂临街的那一大片门面算上,如果除开县酒厂在县工行、县农行和信用联社的贷款,估计也所剩无几。

    但是县里肯定不会这么看,或者说他们打定主意就是要把县酒厂的各种资产往高里估,否则一个资产和债务相若,甚至资不抵债的企业,凭什么能在市值过千万,甚至数千万的企业里占股?

    不占股,光靠税收,眼见得东方红酒业如此火爆的效益,又如何能拿到股权分红?

    贺仲业和贾国英还是老奸巨猾啊,以退为进,先给自己示好,接下来就是要在县酒厂的资产评估上锱铢必较了,估摸着这气球肯定要吹得不小。

    到了这个地步,只要他们把县酒厂这个气球吹得不是太大,东方红酒业只怕都只有接受,那个时候你东方红酒业再来说不愿意不想接手,恐怕就真的由不得你了。

    市里县里花了这么大精神,你现在来这一出,还想不想干?以后还要不要市里县里的支持?

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四十五节 巨坑

    想到这里,沙正阳又觉得自己有点儿上套入彀的感觉,当然这不是上了闻一震的圈套,而是市里和县里用大势阳谋构筑的圈套。

    玩这一手,自己还是稚嫩了一点,哪怕有前世记忆,但是在这种形势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县里这是要做啥?”宁月婵有些好奇,“拖了这么久,又突兀的同意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焦虹摇头,她对县里这潭水的深浅还是知晓一些的,闻一震在县里现在只算是第四把手,但是其潜在的影响力却不小,“纵然市里边有态度下来了,现在也要求要把企业盘活,但我总觉得这里边还是有些问题,不过我也说不出来,只有等到贾县长他们来见分晓了。”

    焦虹这么一说,沙正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之前甚至都没有什么风声,显得风平浪静,就算是市里的态度明朗,县里也不会一下子就态度转变这么快吧?

    不要闻一震插手,直接是贾国英来主持,这规格提高了,态度这么急转,县里这么好说话了?

    越想越不对劲儿,他想给郭业山打电话问一问,但想到郭业山已经到省委党校去学习去了,也只能作罢。

    算了,待会儿是什么菜都得要端出来,自然就明了了。

    沙正阳看看表,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还不见动静,正有些疑惑,就听得脚步声响,姚渊进来,含笑道:“正阳,好了,来这边吧。”

    跟随着姚渊一道进入会议室,沙正阳才发现不但贾国英和张喜全在,常务副县长赵嵩也在,另一边坐着的是脸色有些阴郁的孔令东和樊文良,见到沙正阳进来,也都只是苦笑着点点头示意。

    看这模样,沙正阳顿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这么大阵仗,虽然没有闻一震,但是他感觉恐怕还会有什么变故出来,县里边绝不可能这么老老实实就同意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哪怕县酒厂的确资产和债务相抵之后已经不名一文了,但县里肯定不会这么认为,否则孔令东和樊文良也不至于愁眉苦脸了。

    “贾县长,赵县长,张县长。”沙正阳很平静的招呼着三位领导,“只是我们东方红酒业的几位管理人员,宁月婵,董国阳,焦虹。”

    贾国英笑着点头:“嗯,小宁我知道,是咱们县里的三八红旗手嘛,上前年获得的荣誉吧,我有印象,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吧?焦虹不说了,咱们县府办出去的人才,是金子哪里都会闪光,难得啊;至于老董,咱们县里的白酒行业的大拿啊。”

    不得不承认贾国英口才很好,对东方红酒业的几个高层管理人员如数家珍,听得这几位心里也很是舒服。

    “贾县长对我们东方红酒业的了解这么深,也让我们受宠若惊啊。”沙正阳也笑着搭话。

    “嗯,坐吧。”贾国英点点头,又向孔令东和樊文良笑了笑,“令东,文良,咱们就直接言归正传了。”

    孔令东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都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贾县长,县里已经都定了,咱们镇上还能说什么呢?”

    贾国医没有理会孔令东话语里的不忿之意,谁摊上这事儿心里都不畅快,但既然县里决定了,那么就要服从。

    “嗯,正阳,还有你们在座的几位,情况大家都知道了,东方红酒业和县酒厂的合并事宜,县里也已经向市里做了汇报,市里基本同意,但是具体方案由县里在不违背法律法规,确保国有资产不流失和国企职工利益不受损的情况下自行研究,确保企业在进行整合之后能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贾国英抬起目光在沙正阳几个人脸上一转。

    “县酒厂是我们县里骨干企业,不但拥有数百名熟练工人,而且从整体资产来说堪称良好,无论是车间、酒库,还是窖池,在全省范围内也属于一流,近年来虽然因为受到市场波动影响在效益上出现了滑坡,但是我们认为这只是暂时的,而东方红酒业是我们县里才发展起来的新兴白酒企业,这一年来在省外市场取得了极其辉煌的成绩,考虑到双方在合作上可以实现优势互补,为我县白酒产业打造出一艘航空母舰,所以县里……”

    废话一大堆,但是你还得耐着性子听着,脸上还得要露出一脸赞同欣喜的表情,这对于沙正阳和焦虹来说都是习以为常,但是宁月婵和董国阳二人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你县酒厂都算成了一流企业?资不抵债的一流企业?银行都不肯贷款,快要把县财政都给拖垮的一流企业?

    那为啥一帮工人天天围在县政府门口要饭吃?

    还用得着必须让东方红酒业来接手?

    沙正阳和焦虹当然早已习惯,领导们早就练就了铁脸皮,说这些空话套话都是驾轻就熟,张口就来,而且还像模像样,只是还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宁月婵和董国阳就对这种情形有些不适应了。

    沙正阳很仔细的听着,如果只是这个,沙正阳觉得绝不至于让孔令东和樊文良如丧考妣,肯定还有其他异常情况。

    要么就是县里把酒厂的资产评估得特别好,挤压镇村两级的股份,只是这样做未免有些太露骨了,银行里的贷款可是摆在那里,需要真金白银去还的,县酒厂资产都被抵押一空,而老窖池历史没有红旗酒厂的悠久,名气也没那么大,也就是规模足够大而已,这就要占多大的股份,恐怕说不过去了。

    “另外,县里经过研究,觉得目前东方红酒业的情况很好,在实现与县酒厂的合并之后应该还能再上一层楼,所以县里决定将县罐头厂的资产也注入新公司,同时新公司也要接收县罐头厂的一百二十余名职工,……”

    尼玛!我艹!沙正阳内心真的如同万头羊驼奔腾而过,这特么还有这种阴人的手段?这特么是坑死人不偿命啊,绝壁是闻一震弄出来的幺蛾子!

    县罐头厂和县酒厂只有一墙之隔,比县酒厂规模也要小一些,但这个坑却不比县酒厂小,而且按照贾国英的说法,把县罐头厂的资产注入,这特么县罐头厂哪来啥资产?那一片破烂厂房,还有啥?

    见沙正阳和焦虹脸都黑了下来,贾国英内心也有些不太自在。

    这一手的确有些不地道。

    县罐头厂比县酒厂还早停产,只不过县罐头厂工人数量要少很多,而县罐头厂工人自己都知道这个厂是经营不动了,做得多亏得也多,所以他们没有向县政府要求劳动权,县里也只能每月给工人们发放基本生活费。

    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了一年多时间了,县里也一直在想办法解决罐头厂的问题,现在就此机会趁机就掺和进来了,而且还是“带资”进来。

    只不过不知道这个“资”究竟是啥,值多少钱?

    “贾县长,……”

    “正阳,你别急,我知道这个方案和当初东方红酒业提出来的方案有些不一样,但是县委县政府也是经过了通盘考虑的,东方红酒业也是一家集体性质的企业,你沙正阳,宁月婵,焦虹,还有老董,都是共产党员吧?”

    贾国英语气严肃起来,这一点也是经过反复研究的,既然是改革,那么步子可以迈得更大一些,“下级服从上级,局部服从整体,从全局着眼,正阳,你作为一级领导干部应当有这个觉悟!”

    沙正阳嘴里发苦,这特么太坑了,而且还坑得你理直气壮!

    “当然,县里也不会不考虑这家新企业的实际情况,肯定要在各方面支持整合之后新公司的发展。”贾国英清了清嗓子,“我们也是考虑到县罐头厂与县酒厂只有一墙之隔,如果与东方红酒业合并,这两家也可以打通,新公司可以把总部设在这里,同时也可以在这里新建一个新的基地,……”

    这特么纯粹就是在那里水里给你画了个月亮让你去瞅着,沙正阳内心不断的吐糟,但是却无能为力,他很清楚县里这肯定是已经形成了决议,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由不得你了。

    “贾县长,这个方案没有回旋余地了么?”沙正阳目光注视着贾国英。

    贾国英摇摇头:“正阳,这是县委县府的决定,县酒厂和县罐头厂一起合并入东方红酒业,基本方式可以按照你原来提出的那个方案来操作,但是资产上,两家企业合起来,虽然也有一些贷款,但是县里认为从土地到厂房,哦,对了,县里还决定把原来省农科院的一个果树研究所的实验基地也交给你们,……”

    “这里原来是用来给种植柑橘的,后来省农科所果树研究所觉得这里水土条件不合适,交给水稻高粱研究所,用来培育种植高粱,前两年县酒厂不景气,这个事情也就黄了,现在就一并交给你们了,这片土地也是两三百亩,也算是县里注资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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