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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二十六节 观念,变革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单纯的运输企业难以做大做强,一条龙式的产业链才能最大限度发挥自身优势,同时在行业内站稳脚跟。”沙正阳摆摆手,制止了沙正刚的话头。

    “我没有要求你们现在就要做到这一步,但是我们需要从长远考虑,要有这方面的意识,怎么解决返空问题,这是目前各个运输企业的最大难题,是不是可以考虑组建一个骨干网络?”

    “比如我们现在跑外省的货源主要集中在兰州、长沙、太原,以及省内的嘉州、涪岗等地,那么就可以考虑要在这些地方见点布局,随着企业规模扩大,运力增加,覆盖面也可以扩大,……”

    这就是物流业和单纯运输业之间的区别,尤其是第三方物流业和专业物流的日渐兴起,规模化效益会日渐显现,而且诸如像快递行业的兴起也会日渐成为现代服务业中一个巨大板块。

    沙正阳没有指望沙正刚和蓝海现在就能明白这里边的道理,这太复杂了,甚至沙正阳自己也只能知道一个大概的脉络和发展方向,非专业人士你根本就搞不懂。

    但现在本来就还处于最基本的蛮荒时代,你只要能抢先一步占据先手,而后便可以好整以暇的招募专业人才来替你服务了。

    还是那句话,见识高于知识,你只需要知晓一个方向,那么便坚定不移的去执行,或者去安排人来执行,就足够了。

    “正阳哥,那你觉得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蓝海也有些忍不住了。

    他对沙正阳是极度崇拜的,尤其是连自己父亲在和沙正阳几次谈话之后,都对沙正阳赞不绝口。

    而沙正阳的主意也无一不证明了他的先知卓见,甚至连红旗酒厂这样一个乡镇酒厂都能在他手中熠熠生辉,比起沙正刚来,他更信服。

    “东方红酒业的发展势头很好,现在大部分运输业务都被县运输公司和省汽运三十六队拿走了,下半年可能业务还会更大,所以我觉得如果你们真的打算要在这一行做大,不妨就胆子大一些,贷款七十万和贷款两百万其实差别不大,只有你规模大了,银行才会相信你,……”

    沙正阳也是在宋朝福提到他有一帮原来已经退休的老伙计想要发挥余热给孙子挣点儿奶粉钱才起了这个心思的。

    一个运输企业的管理并不复杂,关键在于人的管理,而全部是一帮毛头小子的话,沙正阳自己都不放心,而如果能充实进来一批老师傅,那么这种老中青结合的稳定结构就要好得多。

    沙正刚和蓝海都太稚嫩了一些,跑外边闯荡可以,但是要想搞管理镇住场子还不行。

    蓝天航倒是一个很合适的对象,但是他现在在汉化总厂小车班里干得挺好,年龄也不算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魄力敢辞职来押这一宝?

    也许该再和蓝天航谈一谈?

    “海子,你和蓝叔说一声,就这两天,我想和他见个面,吃顿饭,马上我就要出去了,一走又得一个多月。”沙正阳打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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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资企业是和平演变的温床,乡镇企业是不正之风的源泉,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是集体经济瓦解的根源,这个帽子可是扣得够大啊。”

    黄绍棠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我估计这种心态和思维在咱们汉都也一样一定程度的存在,甚至还根深蒂固!”

    “黄书记,咱们汉都深处内地,在许多方面肯定会不如沿海地区那么开放,……”霍连钊沉吟了一阵,才缓缓道:“只是现在省里也还没有明确……”

    “不,连钊,这不是我们的借口,汉都既然定位于西部地区的中心,那么你想要发展走在前列,思想解放上不走到前面,那么其他工作就会被拖累。”

    黄绍棠摇头,否定了霍连钊的言外之意,他能理解霍连钊的担心,但是却不能认同。

    “这一步,我们汉都要先走起来,这一点我已经向省里两位主要领导做了汇报,他们同意我的意见,汉都要做西部的先行者,甚至要赶上东部沿海地区!”黄绍棠有力的一挥手,一锤定音,“这一点毋庸置疑!”

    黄绍棠已经越发感觉到来自高层的关于改革开放的吹风了。

    全国两会期间他就接触到了各种消息,而四月份这种风向越发明显,在沿海,尤其是南粤那边,随着那一篇《东方风来满眼春》被全国各大报刊转载,南粤那边已经抢先动了起来。

    他在南粤南边有不少原来的同僚和商界的朋友,都纷纷在电话里和他提到了南巡给南粤带来的巨大冲击。

    据说很多一定层级的领导干部都在大会小会上公开鼓励大家要大胆尝试,鼓足干劲的发展经济,对私营经济的发展也提出了一系列的新的政策来鼓励,甚至提出了中外合资企业、外商独资企业、私营企业这三种经济业态都要如同像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一样给予大力支持。

    在黄绍棠看来,紧接着可能像江浙沿海这些地方都要动起来,然后次第由东向西,由外到内的次第转进。

    汉川是西部内陆大省,他估计真正要按部就班的动起来,起码要等到十四大以后去了,这也就意味着还有半年时间大家会一直这样坐观其变按兵不动,这恰恰是黄绍棠难以接受的。

    所以他主动向省里两位主要领导提出来,汉都市作为西部首屈一指的大城市,作为西部改革开放的窗口,应当主动先行,走在前面。

    这个意见得到了省里两位主要领导的支持,所以黄绍棠也准备先在市委常委中把意见统一起来,然后认真学习南巡讲话精神,结合汉都实际,进行一次进一步加大改革开放力度的动员宣讲,让汉都市的干部从思想上主动求变,力求在这一次走在中西部地区的前列。

    “黄书记,宣讲活动要大张旗鼓搞好,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通过一些行动来证明我们进一步推进改革开放不只是停留于口头上和表面上,各区县可以在一些实际的工作中来体现,比如国企改革,又比如对外招商引资,再比如作风转变等等。”许晋九也插上话,“如果有这些鲜活事例作为佐证,宣传上再跟进,可以进一步带动我们全市各个领域的行动。”

    黄绍棠满意的点点头,把目光投向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曹清泰,“清泰,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我觉得许部长的意见很好,进一步推进改革开放,归根结底还是体现在实际的工作中来。”曹清泰放下手中钢笔,一边思索,一边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汉川本来地处内陆,在接受新思想新观念上就慢一步,从经济发展角度上来说,马太效应会越来越明显,这一点从这几年的几座城市的发展状况其实就可以略见一斑。”

    “我举两个例子,一个是华南的深圳,一个是华东的无锡,在87年以前,全国城市十五强中,根本见不到无锡和深圳的影子,但随着沿海地区的改革开放力度日渐加大,从87年开始,这两座城市就分别称为华南和华东的发展典范。”

    “五年前的深圳,GDP连我们汉都的一半都不到,但是去年,深圳已经和我们相差无几,如无意外,今年超过我们毫无悬念,同样,无锡今年发展的势头极为迅猛,去年还与我们有相当距离,但今年恐怕就会拉近不少,……”

    “这说明什么?”曹清泰沉静的自问自答:“可能有人会说深圳是特区,不一样,但是我要反问一句,特区特在哪里?单单就是政策差异么?我认为不完全是。”

    “我对比过深圳和我们汉都,十年前的差距之大不用说了,恐怕连我们一个区都当不到,但只用了十年时间,深圳就超过了我们,深圳政策的确有优势,但是我认为更多的还是因为政策带来的改革开放思想理念的变化,以海纳百川的胸襟表现出对人才的吸引,在精神上的敢闯敢干,……”

    “如果我们不尽快走出这一步,我们和沿海地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所以许部长说的,拿出一些典型事例来作为示范,证明我们汉都在接受改革开放新观念新思维上有着不输于沿海地区的勇气和决心,有着媲美沿海地区更开放的思维和理念,我们才能够真正赢得这场竞争,……”

    许晋九和霍连钊都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曹清泰的滔滔不绝,他们都知道黄绍棠很欣赏对方,而曹清泰也用他的表现证明了他值得这份欣赏。

    在银台出的那桩事情,在当时看起来曹清泰的观点似乎略微有些激进,所以才会引来那么一场风波,但是现在看来他的观点正是现在中央高层所支持和认同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清泰的观点所引发的风波正是改革开放理念和守旧思维的一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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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二十七节 酝酿,蓄力

    曹清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在许晋九和霍连钊两位常委心目中引发了这么大的感慨。

    他只是在梳理着自己的思绪,这一段时间里自己和沙正阳对高层风向和观点的探讨分析转化为自己的言语阐述出来。

    这两个月里,沙正阳来曹清泰办公室的次数比前几个月多了不少,基本上每个星期沙正阳都要抽点儿时间去曹清泰那里。

    除了中间那一个多月沙正阳在南京合肥出差,从五月底到现在这一个多月里,沙正阳就来了曹清泰办公室和家里四五次,加上前两次,总计有六七次。

    每一次两个人都会有多则一个多小时,少则半个小时对当下时局形势的探讨分析。

    沙正阳敏锐的嗅觉和犀利的见解也让曹清泰大为叹服,以至于曹清泰觉得沙正阳遭受感情上的挫折实在是太值得了,否则若还是以前那个浑浑噩噩的秘书,怎么可能有这样清晰深刻的锐见。

    “清泰的意见很有启迪意义啊,我来了汉都市也快两年了,汉都是我们汉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即便是放在全国范围内,汉都也一直是排在前十位的大都市,但是正如清泰所说,我们汉都的地位正在受到来自沿海地区那些从无到有由小变大的城市挑战,正在逐渐落后于它们?那么我们扪心自问,我们为什么会逐渐落后于他们?”

    黄绍棠话语里也充满感慨和不甘。

    从南粤到中央部委再到汉川,他深刻感受到内陆地区的理念思维上的保守和安于现状,循规蹈矩,绝不逾越半步,也不允许别人逾越半步。

    正是这样的风气自上而下,使得很多时候你想要做点什么,总感觉就像是被无数道蛛网沾附着,让你使不上劲儿,发不出力。

    但这一次黄绍棠打算借着南巡的春风,好好整顿一下汉都内部的风气,让来自中央的政策精神和沿海地区的新风带来新鲜空气,让汉都的干部们也要真正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等靠看的年代了。

    “理由可能有很多,主客观都有,但是我觉得现在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如刚才晋九和清泰同志所说,我们要做的,就是从实际工作中来落实和体现我们汉都市委是动真格的。”黄绍棠收拾起情怀,“清泰,你觉得我们首先可以具体从哪些方面做起?”

    “谋发展,经济先行,当下国内各地都有一些动作,比如徐州的‘破三铁’,齐鲁那边一个地方正在大举卖掉那些亏损巨大扭亏无望的国有中小企业,一些地方在搞靓女先嫁,热烈欢迎外资来并购企业,种种试点都在搞,但都还是着眼于企业经济这一块,我觉得我们汉都不妨也从这一块来尝试一下,充分酝酿和推进国企改革这个痼疾,错了我们纠正,对了,我们总结经验,总要做了我们才知道能不能有效果,……”

    曹清泰毫不犹豫的道。

    “还有么?”黄绍棠意犹未尽。

    “我感觉我们的高新区和经开区也应该要动起来了,我们汉都背靠中西部腹地,有着广阔的人力、原料和市场优势,缺的就是资金和管理技术,只要我们有心要把高新区和经开区搞起来,这其实不难。”曹清泰并没有忌讳什么,“高新区和经开区应当制定出符合自己定位和特色的招商引资计划,应当成为我们汉都经济发展的开路先锋和排头兵,……”

    从市委小会议室出来,曹清泰全身上下都洋溢着说不出的精力和干劲,他的观点得到了包括黄绍棠、许晋九和霍连钊等人的一致认同,这是对他这个市委政研室主任的最好的奖励。

    他感觉,也许自己在市委办和市委政研室呆的时间不多了,或许就是两三个月内,自己可能要下去,但是具体到哪里,他还不确定。

    在此之前,他要了解一下沙正阳的想法,机会就这么一次,如果再不抓住,就再没可能了。

    回到办公室,曹清泰便给沙正阳打了传呼,沙正阳很快回了电话,曹清泰没说其他,只是让他抽时间到自己这里来一趟。

    搁下电话,沙正阳回到会议室。

    传呼机这玩意儿是年初开始在汉都出现并迅速流行起来的,沙正阳毫不犹豫的为公司每个领导乃至中层干部都配了一部寻呼机,当然,也顺带为镇上每位领导以及两个村上的干部提供了赞助。

    经历了信息化时代的他对这个时代的通讯不畅深恶痛绝,在他看来纯粹鸡肋的寻呼机现在虽然价格不菲,但是却能在很大程度改善这个时代通讯不便的情形,起码找人不至于到处打电话也找不到了。

    印象中马上汉都市已经开始架设模拟移动电话网络了,摩托罗拉的8800在市区时不时能见到,而更新款的8900也已经上市,县里主要领导也好像开始配备。

    沙正阳也很想给公司领导层配备,哪怕贵一点儿,但是的确能解决大问题。

    只是连郭业山和孔令东他们都还没有,沙正阳也不愿意去出这个风头,暂时还只能忍着。

    虽然在电话里曹清泰没有多说,但是沙正阳也感觉到了一些什么,这也让他颇感头疼。

    一边是仕途上有着莫大上升空间的机遇,一边则是唾手可得的商业成功,哪怕东方红酒业是一家集体企业,但是本身掌握了这样具有庞大现金流的一家企业也就意味着巨大的机遇以及带来的影响力,这一点毋庸置疑。

    “怎么了,正阳?”小会议室里都算是东方红酒业的高层了,宁月婵、董国阳、焦虹、高柏山、胡文虎、毛国荣。

    随着杨科、何维、宁小凤这些新人开始崭露头角,宁月婵和毛国荣也开始有意识的把营销上这一块的工作交给他们挑担子。

    何维和宁小凤就不说了,杨科是毛国荣在长沙发掘出来的新人,年龄也不过三十出头,但很快就在长沙扛起了重担,现在湘南市场主要就是毛国荣和他在负责,而毛国荣开始布局皖省时,杨科就独当一面了。

    焦虹这一段时间出去主要是和何维一道开辟苏省市场,而宁小凤则配合毛国荣经营皖省市场,宁月婵这一段时间则在甘晋两省来回跑,要稳住甘晋两省已经开辟出来的市场。

    可以说随着一批新人开始出头,比起之前捉襟见肘的局面已经要好得多,但伴随着东方红酒业的市场胃口越来越大,这种压力永远伴随。

    下一步沙正阳准备让毛国荣带着高柏山也要去昆明开辟滇省市场,也算让高柏山磨练磨练。

    作为东方红酒业的管理层,每一个人都要知晓市场,懂营销,过不了这个关,那么他就不合格,尤其是在日后可能面临更加严峻的市场竞争时,你就难以独当一面扛下来。

    焦虹的表现的确让人有惊艳的感觉。

    在南京和合肥,焦虹表现出了不输于宁月婵的吃苦耐劳精神,虽然在市场的熟悉程度和敏感性以及判断能力上不及宁月婵,但是在处理应对营销上遇到的一些棘手难题,却更胜宁月婵一筹。

    可以说焦虹先后在南京和合肥这两场市场披荆斩棘的恶战中都表现得格外优异。

    苏省是经济大省,市场经济发达,消费能力强,但省内有洋河这个巨头,而且像浓香型酒类五粮液、剑南春和泸州老窖也都从未放过这一市场,所以东方红来虎口夺食,虽然说在市场层级定位上还有差异,但仍然相当艰难。

    皖省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皖省没有一家国家级名酒,但是却是地方名酒长盛不衰,东方红酒业一进入就遭遇了围攻,但是凭借着独特的口感和独出心裁的营销方式,东方红还是顽强的在这个市场上站住了脚,也引来皖省市场一片狼来了的呼声。

    可以说苏皖两省的市场争夺是东方红从湘南开始打市场最艰难的两战,东方红酒业也是倾尽全力,所有人都全力以赴。

    沙正阳也是硬生生在南京和合肥呆够了一个月时间,不但登台献唱,而且也狠砸广告费。

    光是在南京、无锡、苏州和合肥等地的宣传广告费用就砸进去超过六百万,这比在湘南是几乎翻了几倍,从电视、报纸到海报广告,再到各种层出不穷的品酒节目、推介会、有奖销售,在每一座城市都是引起了轰动,毕竟没有见识过这些手法的消费者还真的就吃这一套。

    可以说这也是沙正阳把自己所知晓的市场营销手段发挥得最淋漓尽致的一次,硬生生在苏皖市场砸开一条血路,一举破局。

    完成了苏皖两省的布局,沙正阳认为东方红酒业的市场格局架构已经基本稳固下来了,哪怕滇省市场效果不佳,也不会影响到大局了,而且沙正阳也不认为滇省市场会拿不下。

    也就是说,现在的东方红已经有了自己的基本盘,不会轻易在市场竞争中败下阵来。

    哪怕在某个局部市场会遭遇一些困难,但是可以在其他区域市场进行弥补,整个企业可以算得上是进入了一个良性发展阶段,企业也有足够的资金来进行新品的市场研发和布局了。

    可以说,从现在开始,东方红酒业经历了接近一年的拼搏,才算是进入了一个正常发展的阶段。

    湘、甘、皖、苏市场确立,晋省市场还需要巩固,六月滇省市场,以及下半年的东北市场开发,在市场开发上逐渐形成一个阶梯渐进式的发展模式。

    与此同时,新产品的研发也进入了一个关键阶段。

    不计原有的红旗大曲,除了精品东方红和东方红陈酿外,东方红国窖1949的研发也进入了攻坚阶段。

    可以说未来半年中,也就是到年底,东方红国窖1949就要推出,这是以五粮液52度和茅台为目标的标杆产品,一旦推出,就会确立东方红酒业的地位。

    沙正阳也在酝酿年底要考虑在中央电视台播放广告片的事宜,以明朝天启年间的古窖池历史作为主打的广告短片会重点突出东方红的历史韵味。

    这一块沙正阳已经联系已经正式成为东方红酒业法律顾问的王澍,让他在燕京物设一家知名广告公司来为东方红酒业来拍摄这样一部企业广告短片。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解决县酒厂的问题。

    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下半年在滇省和东北市场进行一连串的市场营销,再加上年底之前通过央视的广告短片宣传,东方红酒业肯定会迎来类似于前世中孔府家酒和秦池酒那样的销售爆发的情况。

    如何应对这种销售爆发,必须要在今年内解决好这个问题,以现在东方红酒业的产能情况,肯定是无法支撑。

    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落在县酒厂身上,而这两个月里县里一直保持着沉默,东方红酒业这边也是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某个破局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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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二十八节 深谋远虑

    即便是曹清泰不给沙正阳打电话,沙正阳也打算去拜访曹清泰了,要解决这个问题,还得要靠市里边的一些动作推动,沙正阳对这一点早已经有了想法,他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的成熟。

    “没事儿,曹主任的电话。”沙正阳在一干公司内部的高层面前从未遮掩过自己和曹清泰的密切关系,这既是事实,同时也能有一些特殊的效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方红酒业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已经不完全是一个普通乡镇企业那么简单了。

    从当前情况来看,如无意外,上半年销售收入可能会突破四千五百万,甚至触及五千万,全年销售收入破亿将是一个大概率事件,这个情况在厂里只有少数高层知晓。

    虽然这本来是一个值得振奋人心的消息,但是考虑到这样一个超高的销售收入以及带来的利税情况可能会对两个村、南渡镇甚至银台县里带来的冲击和影响,沙正阳觉得还是暂时保密一下,考虑好如何来应对这个消息对各方影响之后带来的反冲力更妥当一些。

    南渡镇实际上已经难以再对这个企业施加太大的影响,甚至作为大股东的两个村亦然。

    经过了前一轮县里的质疑之后,南渡镇和东方红酒业有限公司重新对公司资产作了清产核资和评估,重新认定了古窖池的价值以及红旗大曲品牌价值,并聘请了知名法律事务所进行资产评估,重新确定了整个公司的股权结构,并进行了法律公证。

    红旗村的股份从百分之五十变更成为百分之四十,南渡镇工业公司从百分之二十变更成为百分之三十五,东方村从百分之三十变更成为百分之二十五。

    这已经成为一个较为典型的镇村联办企业,其性质为集体性质,当然从其股权结构来说,红旗村和东方村的股权属于两个村全体农户,而由两个村的村委会代持。

    在94《公司法》尚未出来之前,这种情况也较为多见,真正等到《公司法》出来,东方红酒业有限公司还需要重新进行一次股权确立,届时,沙正阳还要考虑部分管理层的期权激励以及是否引入外部战略投资者的问题。

    当然他自己不会在这里边去占什么便宜,只是从企业发展角度来考虑,对于他来说,有着前世的记忆,要挣钱不难,他更希望获得足够的影响力和控制力。

    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等到94《公司法》出台时,自己还在不在这个位置上。

    看见一干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脸上,沙正阳心中也不由得感慨,官本位根深蒂固的思想从这个角度就能看得出来。

    没有人能无视行政权力带来的影响,哪怕东方红酒业已经发展的如此壮大。

    这种忌惮感源于法治的缺失,二十多年后一样如此,更不用说这个时代了,所以所有人都希望能够赢得权力更上层的支持来保护自己的利益。

    县里边对东方红酒业的态度模糊不清,甚至在郭业山出任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之后,这个情况也没有得到多少改善。

    当然这可能也和公司刻意保持了距离有关,但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让宁月婵、焦虹等公司管理层有些担心。

    尤其是在目前随着市场的打开,短期内红旗和东泉两个厂区扩能有限,需要进一步提升产能的情况下,县酒厂反而成了一个最值得打破瓶颈的关键。

    但如何来解决这个国营企业被集体企业兼并的桎梏也成了一个难题。

    如果没有来自上级的支持,单单是县里的态度,沙正阳觉得难度极大,贾国英和郭业山的态度还不足以扭转县委这一帮人的想法。

    虽说曹清泰也谈到贺仲业作为一把手应当有很强的政治敏感性,但沙正阳觉得根深蒂固的陈旧思维恐怕会让贺仲业采取一种拖和观察的策略,而现在已经在苏皖市场取得了进展的东方红酒业却已经等不下去了。

    如果真正能兼并县酒厂,这个过程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理顺的。

    这不比东泉酒厂,偌大一个企业,资产和债务处理,更为麻烦的还是这些国企职工们的观念态度要扭转过来,没有三五个月别想真正达到想要的效果,而要彻底融入,沙正阳预计恐怕一年都算是顺利的了。

    这一点公司里的高层也都清楚,所以他们对曹清泰的态度也十分关注。

    “曹主任也很关心我们公司的发展,我打算把我们公司近期的发展情况介绍一下,也谈谈我们的想法。”沙正阳态度很坦荡。

    “银台县需要一个汉化总厂和汉钢之外的支柱企业,东方红酒业应该是最有希望的一个,县里没有理由不支持,现在之所以态度模糊,可能也和一些领导有顾虑有关,如果市里边能够有一个明确的支持态度,我想这就要好办得多,我要做的就是希望得到市里的认可和支持。”

    虽然身处企业内,但是随着东方红酒业的规模日益扩大,产值效益都急剧攀升,由此带来的巨大变化宁月婵和焦虹等人都已经深切感受到了。

    尤其是焦虹,她本来就是从政府体系出来的,原来在工业公司担任闲职的副经理时,更多的人是把她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甚至当摆设的花瓶,但是这半年到东方红酒业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再回到镇政府里去,就算是已经接任书记的孔令东对她都要客气相对,其他人更是“焦总焦总”喊个不停,之前的种种闲言碎语和冷眼再无人提起。

    虽然现在名义上红旗村、南渡镇以及东方村三家股东,但实际上无论是孔令东还是高长松、杨文元等人都很清楚,以东方红酒业现在的体量,已经不是南渡镇这个级数能随意指手画脚的了。

    虽然县里一直在冷处理东方红酒业,但现在东方红酒业表现出来的蒸蒸日上的气势,还是能让很多人明白,形势比人强,已经不一样了。

    想一想一家销售收入七八千万,利税可能达到一两千万的企业,光是税收上缴都要突破千万元,而要知道去年银台的财政收入不过五千八百万元,几乎要占到六分之一强。

    光是东方红酒业这一家企业本身就能拉动财政收入增长百分之十五以上,这个数据简直就是骇人听闻的。

    没有谁能做到无视这一点。

    会议散了。

    高柏山和毛国荣一道去了市里。

    省级著名商标的申报早就开始了,这里边的手续相当繁复,而且工商部门的要求也是不一,高柏山这段时间主要就是在跑这个。

    毛国荣还要过问一下本省销售情况,他现在的职务是东方红酒业公司副总兼销售部主任。

    按照现在的架构,沙正阳是总经理,宁月婵实际上已经是常务副总的角色,而董国阳是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焦虹则是担任行政副总,高柏山担任副总经理,主管后勤,胡文虎则是副总工程师。

    这样一个架构也说不上科学或者合理,但是却是切合目前公司实际的,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各人的主观能动性。

    “正阳,是不是有些麻烦?”宁月婵和焦虹联袂来到了沙正阳的办公室。

    “麻烦肯定要,主要是我们不能再等了,本来我在琢磨是不是要等到党的十四大召开之后,但县里这样拖着不是办法,我想找曹主任那边,看看能不能提前发动,也好早点儿有个结果,我担心下半年我们没太多精力来整合县酒厂,拖到明年,又怕到时候生产跟不上趟。”

    沙正阳手中捏着铅笔,轻轻的在桌上敲打着,脸上满是思索的表情。

    “咱们公司为县里做了这么大贡献,怎么就不能……”宁月婵有些不忿。

    “不一样的。”焦虹却显得很冷静,她是在机关里干过的,知道宁月婵言外之意是什么。

    这半年来,东方红酒业所作的“贡献”的确不小。

    郭业山调县委宣传部担任部长,很自然的就把那辆公司主动借给南渡镇政府的桑塔纳带到了宣传部,而南渡镇又没车了,所以再买一辆桑塔纳似乎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而孔令东甚至又专门找到了沙正阳,提出县委办的车况不佳,希望公司这边考虑一下,于是一辆桑塔纳就变成了两辆,四十万就这么连水泡都没冒一个就出去了。

    焦虹知道沙正阳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孔令东的原因,换来的就是镇上对公司这边人事上的不干预。

    这也是沙正阳一早就提出的要求,其余好说,唯独企业内部的人事镇上不能干预,孔令东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沙正阳自然也就要投桃报李,沙正阳甚至同意在下半年合适的时候再为镇上添置一台汽车。

    宁月婵觉得公司给县里做了那么多贡献,怎么县里却还如此苛刻对待公司,显得有些不近情理,焦虹却知道这完全是两个不同层面的道理。

    “月婵,公司做贡献在县里只是小节,但如果他们把县酒厂让我们兼并了,或许他们就会觉得是大德有亏了,嗯,这话可能过了一点,大概就是觉得违反了他们心目中的原则了。”焦虹解释道,目光却望向沙正阳:“正阳,是不是这个意思?”

    “嗯,虹姐说得没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沙正阳点点头,“看不准风向的时候,没有人会轻易拿自己乌纱帽去冒险,不过,有些人目光还是浅了一些。”

    “市里如果有一些态度出来,是不是会好一些?”焦虹更关心这个。

    “要看什么力度了。”沙正阳也不确定,汉川地处内陆地区,或许在南粤江浙那边已经劲吹的春风,要到这里,还得要一段时间,许多人宁肯稳上半年,也不肯跨线半步。

    宁月婵也是幽幽一叹,“做点事情也这么多麻烦,比在外边跑市场还劳神!县里看来宁肯让酒厂破产也不肯让我们接手,如果不是考虑到外县市的酒我们接手之后会影响到我们东方红产品的风格,谁会愿意去接县酒厂这样一个烂摊子?送给我们也不要。”

    “看看吧,局势终究会明朗的。”沙正阳笑了笑,“等到日后我们公司真正壮大到一定程度,那个时候谁在要想轻易给我们使绊子,就不得不三思了。”

    “正阳,你说的那个程度,嗯,是什么程度?”焦虹也笑了起来。

    “嗯,定个小目标,销售破十亿吧。”沙正阳不动声色的装了一个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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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二十九节 鸡毛

    桑塔纳驶入县政府大院,沙正阳打了一个盹儿。

    在为县里和南渡镇买车的时候,公司也添置了两台车,一台奥迪100,一台桑塔纳。

    倒不是想要讲求什么排场,实在是公司规模大了,涉及到的面也宽了,方方面面,而公司位置又处于郊区,去市里、县里都不是很方便,尤其是宁月婵和焦虹都是年轻女性,要去挤客车真心不方便。

    至于选择了一台奥迪100,也是考虑到随着东方红酒业规模的提升,也有必要在企业的形象上做一个塑造了。

    一辆在这个时代还具有浓烈官车色彩的奥迪100就很有意义了,而假如你选择买一台一样价格不菲的皇冠3.0或者公爵王,也许就会被人视为是一台走私车了。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你坐着这辆奥迪100出入市税务局、工商局这些单位,基本上不会受到门岗的刁难,甚至门卫会形式上的招手都会懒得挥一下。

    郭业山初履新职,这一段时间也很忙,而沙正阳也一直在南京和合肥,所以二人联系要少一些,不过这并不影响二人之间的密切关系。

    这种在共同战壕中结识下来的情谊,只要你有心去维护,那么就能存留下来,尤其是郭业山晋位,而东方红也日趋壮大的情况下,保持紧密的联系对双方都有利。

    郭业山并没有配秘书,所以来之前沙正阳直接给郭业山打了电话联系。

    县里边情况不一,县委常委们基本上都没有秘书,顶多是某个部门办公室里一个同志跟领导的时间比较多而已。

    而副县长们则一般是县府办有固定的秘书跟随,大概也是考虑到副县长日常事务要比常委们更繁杂一些的原因。

    朱伟忠端起茶杯走出走廊,一眼就看见了车库那边空荡荡的,没来由的一阵恼火:“韩轩,韩轩!”

    “朱县长!”韩轩提着包一路小跑出来。

    “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提前给办公室说了么?车呢?”朱伟忠脸色很难看。

    下午市农办的人要到双林乡实地去查看二十五支渠的建设情况,本来说要到县里,后来就说反正就在市区到银台的路边上,干脆就直接到双林乡现场,朱伟忠已经和县农办、农业局的人说好了。

    “朱县长,我一大早就和姚主任说了,他也答应了。”韩轩也是额际冒汗,“可刚才我去办公室找姚主任,姚主任不在,我又问了何主任,何主任说下午魏县长临时要到市里开会,就把车叫走了。”

    朱伟忠脸色更加难看,“姚渊就没有说另外安排车?”

    “姚主任不在,我找了一遍也没找到,问何主任说,何主任说政府办这边没车了,如果实在要急用,只能去看县委办那边,看看有没有车。”韩轩声音低了下来。

    朱伟忠气得脸铁青。

    县委办的车那是能用得着的么?

    本来车都不够用,南渡镇显摆,孔令东借了一辆桑塔纳给县委办。

    那是一辆新车,纯粹就是白送给县委办用,主要是供齐云山使用,当然桑前卫也能用,但你要说县府办想要去借用,那就不好说了。

    就算能借,朱伟忠也不会去,那太掉份儿了。

    没车,那是县府办的责任,误了事儿,不是他朱伟忠的错。

    可话虽这么说,市农办的人肯定都已经出发了,这误了事儿自己内心无愧,但是市农办的人肯定不会管你这边是什么原因,到时候影响了对二十五支渠建设的补贴拨款,那就麻烦大了。

    到时候贾国英和赵嵩肯定要把板子打在自己头上。

    正说间,县农办主任黄双全、县农业局局长陈鹤也都过来了。

    陈鹤也是年后调到县农业局担任局长的。

    姚渊没能晋位副县长,接任了县府办主任,陈鹤没能接任主任,给了一个安慰奖,到县农业局担任局长。

    陈鹤也能看得开,他也知道自己想要接任县府办主任有点儿难,起码要和姚渊竞争,他的实力弱了点儿。

    只是没想到朱伟忠又来分管农业这一块,陈鹤有些郁闷。

    不过现在各自所处的位置不一样了,大家表面上都还得要过得去。

    朱伟忠比以前在县府办当主任时要表现好得多,陈鹤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和对方斗气,也就这么凑合着过。

    “朱县长,啥时候走?再不走就要让市农办那帮家伙在双林晒太阳等我们了。”

    端着茶杯走路一摇三晃的黄双全是县府里的老油条,哪怕是面对朱伟忠也一样漫不经心。

    他担任过农业局的副局长,农办副主任,后来到乡镇上担任了一段时间乡长,又回到畜牧局担任一段时间局长,年龄接近退二线才到县农办担任主任。

    朱伟忠有些尴尬,没车,怎么走?

    现在去找车,哪有那么好找?而且时间也要耽搁了。

    市农办那帮人可是金贵得很,贵足难踏,让他们觉得你是故意冷落他们,这就麻烦了。

    空荡荡的县政府大院里没有一辆车,车库最角落里趴着一辆满是灰尘的212吉普,一看就知道是早就没用了,县府办懒得修了,修理费比车本身价值还贵。

    朱伟忠也是暗自晦气,怎么也没一个人来县里办事,若是有车也能暂时借用一下,到时候到了地头上再想办法,再不济也让双林乡把他们乡上那辆面包车弄来送一趟就行。

    陈鹤也拿着茶杯和提包冷淡的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朱伟忠正在向他的秘书韩轩发火,看样子是县府办没安排好,以至于要准备去双林的一干人没了车,这没车怎么去?

    双林距离县城还有七八公里,现在找车好像也有些难度,时间也来不及了。

    知道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这也不是韩轩的错,看起来像是姚渊这厮阴了自己一把,但朱伟忠不相信以姚渊的身份会做这种没品的事情。

    大概也就是魏凤莲径直做主让县府办司机开车送她,而县府办也没有阻拦罢了。

    话说回来,那种情况下,魏凤莲要让车送她一趟也没有问题,她大概也觉得自己后来另外安排车就行了。

    谁知道车没了,姚渊也不在,以何耀喜的本事,哪里去弄一台车来?

    本身县委办和县府办的车都是统一由县府办这边调配,现在基本上形成了固定模式,县委几个部委都基本上有一辆固定用车,临时不够的时候才会由县府办来安排。

    可县府办要用县委几个部门的车就基本上不行,县府办也很少去讨这种没趣。

    要说车也有一辆,那就是南渡“孝敬”给县委办的那辆新桑塔纳,名义上是借给两办的,但大家实际上也知道主要是齐云山使用,只不过齐云山很少用车,也就成了县委办那边一辆机动用车。

    “怎么回事?”黄双全一张嘴巴也是从来不让人了,还有一年就下来了,所以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也带了一点儿揶揄的味道,“这姚渊在干啥,朱县长要用车都不安排好?还想不想干了?”

    陈鹤心中也是暗笑,姚渊本来就是红人,没能挤掉朱伟忠已经是一肚子气,指望他对你朱伟忠有多尊重,那纯粹就是痴心妄想了。

    朱伟忠也被黄双全一番话给弄得脸有些发烫,又怕周围其他人听见,那就真的是没事儿找事儿了,赶紧拦着话头:“老黄,没事儿,魏县长有急事,所以临时先用车了,我让韩轩再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其他车。”

    “那也是姚渊的责任,没安排好!”黄双全却有些不依不饶,抖出烟盒,顺手顺给陈鹤一支烟,然后给自己点燃。

    “这市农办一帮人不好伺候,好不容易下来一趟,市里农口这一块上好不容易才攀上二十五支渠这个项目给点儿财政补贴,要给折腾没了,我先把话说明了,这可就不怪我老黄了。”

    “老黄,熄点儿火气,朱县长不是安排小韩去找车了么?耐心等一等吧。”陈鹤接过烟,点燃,意态闲适的道:“不急。”

    “嘿,你倒是说得轻巧,市农办那帮人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鼻孔朝天,好像市财政那点儿补贴是他老婆私房钱一样,要挖点儿出来有多难,去年崇山也是一样,要点儿补贴,崇山县农办的老杜因为安排伙食不满意,喝成胃出血才算补过,今儿个如果咱们去晚了,弄不好那帮人又要说咱们县里不重视,酒桌子上还不知道要生什么幺蛾子呢。”

    黄双全连连摇头,陈鹤也和市农办那帮人打过一两次交到,的确不好伺候,过场多,心眼儿小,反正一个事儿非得要把你折腾够呛才能办成。

    如果今天不是朱伟忠点名非要自己来,他也不会来,安排个副局长参加就行了。

    对黄双全这种老油子,陈鹤也懒得多说,这家伙是拉到谁怼谁,属疯狗的。

    朱伟忠同样对黄双全腻歪,但这家伙应付上边的人有一整套,市农办那帮人还真吃这一套,否则保不准还得要出多少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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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三十节 野望,影响力和掌控力

    很快韩轩就从县委办那边跑过来,满头大汗,朱伟忠看对方表情恐怕就没好消息,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县委办那边有车么?”

    “县委办那辆新桑塔纳在,可是桑主任不在,秦主任不敢做主,说除了齐书记以外别人要用那辆车,必须要经过桑主任同意,可桑主任陪贺书记出门去了,打传呼也没回。”韩轩脸色苍白,小声道。

    传呼如同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般迅速就在县里边开始普及了,基本上现在副科级干部都已经有了传呼机,但是移动电话,也就是大哥大的普及使用就还有些距离。

    县里边只有两位主要领导开始配备了刚上市的摩托罗拉8900翻盖手机,价格高昂,每部都高达二万元。

    据说县委常委和副县长们也在考虑配备手机,只是这个价格实在太过昂贵不说,而且银台县内的系统尚未完全建立,效果也并不佳,所以还只能暂时等一等。

    朱伟忠脸色有些难看,秦泽贵是县委办副主任,素来谨慎,桑前卫担任县委办主任之后立即就唯桑前卫马首是瞻,桑前卫定下来的规矩从不逾越,要让他开这个口,恐怕得齐云山来打招呼才行。

    可自己堂堂一个副县长,因为公务要用一下车,竟然还要去找县委副书记给县委办打招呼,这也太窝囊了,朱伟忠他宁肯走路到双林,也绝对抹不下这张脸。

    “这个狗日的秦泽贵,狗眼看人低,我们是公事用一下车,还要叽叽歪歪推三阻四,我就不信桑主任知道我们用了车,难道还要找他麻烦?!这个狗东西就是拿起鸡毛当令箭!”黄双全又开始放嘴炮。

    不过朱伟忠和陈鹤都知道黄双全这个家伙虽然嘴巴臭,但是却从来知道分寸,半句不会说桑前卫的坏话,只会说秦泽贵可恶。

    只是骂归骂,却解决不了问题,哪怕是朱伟忠去,秦泽贵只怕也一样要喊等到桑前卫回了电话才行。

    看见朱伟忠脸色铁青得吓人,黄双全骂骂咧咧,陈鹤也是觉得无趣,县农办没车,县农业局倒是有辆老得不能再老的三菱帕杰罗吉普,不过上午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正尴尬间,一辆簇新的桑塔纳轿车缓缓驶入县政府大院,立即吸引住了一干人的目光。

    沙正阳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这种情形下遇到朱伟忠和陈鹤他们,只是一下车那一瞬间见到朱伟忠、陈鹤以及韩轩他们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沙正阳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曹清泰刚调离的那个时候。

    “哟,朱县长,陈局长,黄主任,这么巧,要出去?”沙正阳夹着包下车,笑意盈面走了过来,笔挺的白色衬衣和淡灰色的西裤,加上闪亮的黑色皮鞋,很有点儿企业家的风范。

    陈鹤内心中都感慨不已,忍不住瞥了一眼一旁的朱伟忠。

    “嗨,小沙,是不是该喊你沙总还是沙镇长喃?”黄双全其实和沙正阳并不熟悉,但是他是县机关里的老资格,倚老卖老也是习惯成自然。

    “黄主任,千万莫这么喊,在你老前辈面前我是啥子沙总哦,直接喊我正阳就行。”沙正阳嘴角带笑,“要出去?”

    “嘿嘿,正阳,你还别说,朱县长要带我们去双林乡,但是偌大一个银台县政府硬是找不到一辆车,我们在这里急得跳脚,眼看时间要到了啊。”黄双全双目放光,“这辆车是你们东方红酒业新买的?”

    “也不是新买的,买了几个月了,公司现在事情多,跑不过来,没车不方便。”沙正阳也没想到遇上这种事情,目光转向朱伟忠和陈鹤:“朱县长、陈局长,这么久了,咋不到我们公司来坐一坐?”

    看见沙正阳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朱伟忠内心的憋屈几乎要到了顶点,自己堂堂一个副县长找辆车居然找不到在这里坐蜡,而一年前被自己撵出县府办的沙正阳这厮竟然配上了专车,这特么还有没有天理?

    朱伟忠冷着脸没说话,陈鹤也有些好笑,这朱伟忠也太小家子气了,这点儿气度都没有,想要借人家车,却还抹不下面子,有这样的么?

    陈鹤又等了一下,见朱伟忠仍然不吭声,只能是他来接上话:“正阳,都说你们东方红酒业火了,还真要找时间来看一看呢,等有时间吧,对了,这会儿市农办的人到双林乡了,政府办车都出去了,要不让你车送我们一趟?”

    沙正阳满脸讶然,看着朱伟忠,“县政府没车?怎么可能?”

    朱伟忠脸色变幻不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想要拂袖而去,怕被黄双全和陈鹤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甚至还可能破坏自己形象。

    可接受沙正阳的“施舍”,而且就是送一趟而已,又觉得内心憋屈。

    直接拒绝?不但误事儿,恐怕还会在在黄双全和陈鹤眼里自己就是小鸡肚肠心胸狭窄之人了。

    连续两个深呼吸,朱伟忠才算是把心里堵着那口气给憋回去,点点头:“正阳,政府办可比不上你们企业,想怎么买怎么买,县里不宽裕,难啊。”

    “呵呵,朱县长,哪里都一样,企业也一样不容易,和在县里差不多,步步荆棘,这世道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都得要靠自己拼搏啊。”沙正阳坦然的面对朱伟忠的目光,一语双关的道:“没朱县长给我这个机会去南渡,我也没有今天啊,还真的要感谢朱县长呢。”

    话锋一转,沙正阳大气的一挥手:“小宋,送朱县长他们去双林,等朱县长他们用完车再回来,务必安全把领导送到!”

    朱伟忠目光阴冷中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径直上车,素来牙尖嘴利的黄双全这一次也很难得的没有多废话,而陈鹤也是若有深意的点点头,跟随着上车。

    倒是那韩轩望向沙正阳的目光里已经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色,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吱声上车了。

    桑塔纳走了,沙正阳却留在原地,没有举步。

    他无意要在朱伟忠面前炫耀或者挑衅什么,好歹朱伟忠也还是副县长,自己只是一个副镇长。

    只不过副镇长括弧里边还有一个东方红酒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这个身份,一个连县里都觉得炙手可热的企业,甚至赢得了市里领导关注的企业,别说一个副县长,就是贺仲业和贾国英都要考虑一下下一步的举措,究竟值得不值得。

    所以,一个人的价值、分量以及其带来的影响力,不完全是仕途上的官位,那只是一方面,而在于其掌握的资源有多少,掌控力和影响力,这才是关键。

    沙正阳给自己确立的目标就是最大限度实现影响力和掌控力,对上,是影响力,对周围和下方,那就是掌控力,这两力用得好,那就无往而不利。

    ***********

    “你们县里还真有点儿意思,掩耳盗铃,还是讳疾忌医?”曹清泰摇着头,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讥讽笑意,“县酒厂的工人前天又来市政府了,你们县财政到底打算要为这个无底洞填进去多少?”

    沙正阳拿起暖水瓶替曹清泰把茶杯里的水倒上,笑着摇头:“曹主任,这个问题不能问我,您应该问问赵县长他们才对。”

    赵嵩和曹清泰关系不错,虽然曹清泰回了市里,但一直保持着联系,这也是曹清泰的银台之旅中为数不多关系处得不错的干部之一。

    “哼,我听赵嵩在电话里怨气不小,说每个月这么十万八万的填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曹清泰吐出一口浊气,“贺仲业就不说了,他那个性子估计你要指望他马上转过来,除非黄书记亲自表态,但贾国英是怎么回事?也畏首畏尾的,这和他之前的态度有点儿不一样啊。”

    “主要还是闻书记坚决反对吧。”沙正阳脸上也露出深思的神色,“闻书记一再强调无论县酒厂怎么改制也好,转轨也好,必须要保证在职职工和退休职工的利益问题,国企职工是主人翁,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把他们抛弃了,……”

    “话倒是说得情通理顺,谁都知道国企职工的后顾之忧该考虑,但是如何来解决?这样拖下去是不是就能解决?或者就该政府一直管到死?”曹清泰反问之余又叹了一口气:“改革肯定要动一些人的利益,但不改革肯定不行,职工的利益本来该是用国家制度来保障,而非某一级政府一家的事情。”

    “曹主任说得对,这样拖下去我们也拖不起了,县里现在的态度更是一直保持沉默,沉默得连我都有些毛骨悚然了,不清楚究竟会发展到哪一步,连郭部长都说现在形势混沌不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表态了。”沙正阳苦笑道。

    曹清泰沉吟了一阵才缓缓道:“也不是没有机会。”

    “哦?”沙正阳眼睛一亮,看着对方。

    ***

    第二更!

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三十一节 大题

    “嗯,截止到目前为止,你们东方红酒业销售收入实现了多少?上缴税收多少?实现利润多少?”曹清泰突然问道。

    “估计到六月底应该可以实现销售收入四千五百万吧,下半年情况会更好一些,有望突破一个亿。”沙正阳也没有隐瞒,“上缴税收大概在五百多万,估计全年纳税一千二百万以上吧,利润不好说,要看怎么来算,……”

    曹清泰也无心多了解,有了销售收入和税收这两块的大概数字,他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了。

    “正阳,市委近期要酝酿启动一个关于解放思想改进作风和勇于探索进一步改革开放的宣讲活动和试点,我觉得你们银台其实可以尝试一下,嗯,也就是你们这家东方红酒业可以在突破企业并购的性质问题上做一个尝试,你有没有这个勇气来试一试?”

    曹清泰看着对方。

    沙正阳心念急转,斟酌了一下才问道:“市委下决心了?”

    “嗯,黄书记觉得汉都不能像其他城市一样再等下去,也向省委主要领导作了汇报,省委主要领导也同意,但黄书记感觉到从上至下,仍然还存在着许多无形的阻力,或者就是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他希望能够有一些勇于尝试的试点,企业改制,招商引资,作风转变,这些方面都可以,来带动整个全市的风气改变,市委会从各方面来支持这些改革创新的尝试。”

    曹清泰的话让沙正阳陷入了沉思中。

    改革创新的尝试,也就意味着里边风险不小,允许犯错,但犯了错可以改正。

    只是搞企业如果落得一地鸡毛,对东方红酒业来说就成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了,其副作用不小,一旦影响到企业正常运转,那就损失太大了。

    但同样这也蕴藏着巨大的机遇,一旦成功,获得领导的认可,自己可以直入领导法眼,无论是走哪条路,都不可同日而语了。

    “主任,你觉得该怎么做?”沙正阳缓缓地道,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银台那边情况也比较复杂,贺仲业这个人沉稳过头了,所以不能指望他能主动推动,能保持沉默坐观就不错了,贾国英和赵嵩,还有郭业山如果能支持,那就可以做这件事情,但怎么来解决其中的具体问题,做到兼顾,不让别人抓住攻讦的靶子,这就是你要考虑清楚的了。”

    曹清泰也知道这项工作不简单,拖了两个月银台也没动作,说明银台县委内部分歧不小,加上贺仲业态度暧昧,自然也就没有声响了。

    曹清泰不认为贺仲业看不清风向,但贺仲业依然如此,只能说明贺仲业内心真实想法是反对的,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局面。

    和贺仲业也算是共事了半年,他很清楚贺仲业的风格,绝不冒进,却又要把责任撇清,姿态做足。

    “那贾县长他们那边?”沙正阳抬起头看着曹清泰。

    “贾国英很聪明的人,只要市委这边有动作出来,他就应该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赵嵩那边我会和他提一提,郭业山就不用说了。”曹清泰想了一想才道:“关键在于你们的方案要周密详实,不能只考虑企业利益,也要考虑社会效益,嗯,我是指企业职工。”

    **********

    回到银台,沙正阳就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来做好这道题。

    他意识到了这道题的高难度,同时也同样意识到如果做好了这道题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光环,甚至比搞好了东方红酒业带来的政治加成更多。

    对包括国营企业的改造和改制历来是一道难题,而且这道题一直到十多二十年后一样都没有一个标准答案,现在山东陈光已经在诸城开始推进了他的“卖光”战略,黄鸿年的中策公司也在各地印证这一现实,那么自己用乡镇企业来兼并濒临破产的国企,从而走出一条路来,如果能够成功,肯定会作为一个典型。

    事实上沙正阳也不知道就算是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成功了,这种经验能不能复制到其他事例上,在他看来,或许借鉴经验可以,但是要彻底复制,恐怕不会让人满意。

    在办公桌前思考了足足一个小时,沙正阳才开始下笔。

    第一是方案,第二是一些思考。

    方案其实很简单,之前就已经考虑过多次了,沙正阳私下里已经和方东儒谈过多少次,当然这并没有涉及到深层次的东西,沙正阳只是通过这种谈话来了解县酒厂近况,以及工人们的内心真实想法。

    沙正阳考虑了三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鉴于目前县酒厂基本上是资不抵债,资产基本上都属于银行,那么兼并就是资产债务全部接手,需要剥离部分工人和离退休职工交给县政府,那么其余交由东方红酒业,这种情况下,东方红酒业可以考虑以溢价方式收购,也就意味着可以支付部分资金交给县政府,作为县里解决这些职工的资金。

    第二个方案则是东方红酒业和县政府协商,以去年国务院发布的《关于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决定》作为法律依据,根据现有职工年龄结构情况,确定国家、企业和个人三方筹资完成企业职工社保体系。

    第三个方案更宏大,是建立在一二方案之上,将东方红酒业的改制也加入进来,一并完成,实现企业职工持股与国有股、集体股共存的混合制企业模式。

    这一步跨得有点儿大,但是沙正阳觉得这种改制时越早越好,到了后面企业规模越大,要想搞这种改制,难度和政治风险就大多了,领导也都不愿意来承担这个责任了。

    这一写沙正阳就写到了晚上十二点过,这才有了一个大概的初稿,经过几番润色后,大概架构就出来了。

    事实上相关的一些思考要难写得多。

    几个晚上,沙正阳都是开一个头就扔掉,或者写了一段便又重新再来,修改的内容比起最早的初稿几乎完全不一样了。

    这份思考的内容主要是要结合南巡带来的新风对当下经济发展中的一些想法和建议,既包括国企改革中的一些建议和意见,也包括内陆地区以改进工作作风,提升工作效率为契机,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的一些想法和做法,还有结合依法治国、诚信立市打造汉都良好发展环境的一些设想和建议。

    对县酒厂的兼并方案沙正阳心中早就有谱,无外乎也就是在一些具体细节上的完善和修补,然后由上边来选择哪一个方案更适合罢了。

    这项工作沙正阳几乎考虑都没有考虑就交给了焦虹来负责,而且如果下一步东方红酒业要实施对县酒厂的兼并,沙正阳也准备以自己牵头但以焦虹为主来具体执行。

    宁月婵他们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东方红酒业的正常运转上来,确保下半年的战略目标实现。

    当沙正阳把自己花了一个星期撰写并修改出来的东西交到曹清泰手中时,立即就吸引了曹清泰的巨大兴趣。

    方案在其次,但是沙正阳提出的结合国务院发布的《关于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决定》来解决国企职工的后顾之忧问题,一下子就击中了要害。

    现在国企效益不好,面临着改制转轨甚至破产的压力很大,如何来解决这些职工在失去了工作机会和就业能力之后的生计问题,尤其是从制度体系上来保证他们的基本生存条件,一直困扰着各级党委政府,曹清泰于年底出任市委政研室主任之后就更关注这个问题。

    政策已经有了,但是关键在于具体的实施执行以及可能遇到的种种问题,需要一个试点来摸索尝试。

    现在沙正阳提出的这个方案正好切中了这一点,如果以东方红酒业来兼并银台县酒厂作为试点,来摸索这一政策,无疑是一个好机会。

    东方红酒业要兼并银台县酒厂涉及的还不仅仅是一个职工养老保险的问题,涉及到国有企业的权属变更本身,涉及到国企职工身份的改变,涉及到在社会主义制度下,集体经济与国营经济如何合作共赢,涉及到乡镇企业职工和国营企业职工的权益如何实现公平合理的对待问题,相当复杂,但却是一个难得的解剖麻雀机会。

    沙正阳的这份材料中提出了三个方案,但很显然第三个方案才是沙正阳的真实想法,不过这一步看起来很多方面都没有明确的法律做支撑,或者说就纯粹是尝试,而且尝试的力度很大,连曹清泰都拿不准允不允许进行这样的尝试。

    沙正阳在曹清泰办公室呆了足足一个小时,曹清泰反复看了好几遍,仍然是一言不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的看自己的那份关于当前经济发展形势下的一些思考。

    沙正阳估摸着看了自己那一篇东西,曹清泰怕是要连觉都睡不好了。

    ****

    明天依然是零点,早上10点,晚上8点三更。

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三十二节 双拳出击

    不出沙正阳所料,在没得到任何答案回去之后,第二天沙正阳又接到了曹清泰电话,让他赶紧再到他办公室去。

    见到曹清泰时沙正阳都吓了一大跳,面色苍老不少,眼睛中充满了血丝,而自己的两份东西上也涂满了各种修改的内容,很显然,这一天一夜里,曹清泰都在为这两样东西操心。

    “主任,您怎么这样?”沙正阳连忙问道。

    “怎么这样你还不知道?你弄来这两样东西就是存心让我别想睡觉。”曹清泰熬了一个通宵,但是精神却依然健旺,站起身来,做了一下扩胸运动,舒展了一下身体,感觉好了许多,“替我冲杯咖啡,茶都不行了。”

    “好。”沙正阳赶紧去柜子里拿出雀巢咖啡瓶子,用勺子舀了两勺放入杯中,很快冲好,递到曹清泰手中,“主任,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你也得注意身体才行啊。”

    “行了,我还没那么脆弱,退休以后有的时间休息。”曹清泰深吸了一口气,坐定,示意沙正阳也入座:“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沙正阳有些惊讶,能让曹清泰说出和自己好好谈谈,意义非比寻常,他点点头,“主任您说。”

    “你拿给我的两分东西我都看了,写得非常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曹清泰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似乎在斟酌着言辞,“我本来已经很高看了,但不得不说,你这两份东西还是让我耳目一新,以至于我都怀疑你给我当秘书那段时间究竟是在干什么,爱情的魔力就那么大,一场失恋就能让你彻底清醒奋起?”

    看着曹清泰脸上耐人寻味的笑容,沙正阳也有些尴尬,下意识的挠了挠头,“主任,我知道那段时间表现很差,人年轻难免不犯点儿错误嘛,初恋的情怀谁又能轻易舍弃呢?”

    “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彻底放下了?”曹清泰点头一笑,“那就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何患无妻?男人的主战场永远是在事业上,事业有成,家室不愁,不行我让你小凤姐在人行给你介绍一个。”

    “别,主任,我现在真没心思考虑这个,小凤姐认识的人肯定都是人行的,都是在市里,我这一个乡里干部,谁能瞧得上?”沙正阳连连摆手。

    “金鳞岂是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曹清泰也笑了起来,“有眼光的女人,总能在砂砾中发现珍珠。”

    “主任,我可以理解为您这是在夸奖小凤姐么?”沙正阳也笑着开玩笑。

    曹清泰一愣之后哈哈大笑,“正阳,你可行啊,下一次遇到你小凤姐,可以这么说一说。”

    连曹清泰都发现了这一点,那就是他越来越没有把沙正阳当成一个普通的下属了,更多的时候是以一种介乎于同僚、朋友和下属之间的关系来对工作进行一些探讨,这种感觉很奇妙。

    “嗯,言归正传,方案我看了,第三个方案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曹清泰语气归于平静,“还是粗了一些,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谁也没有经验,许多问题都要在实际操作中才会暴露出来,可以理解,我帮你修改了一下,我注意到你很注重养老保险制度的运用,看你的样子是打算要在这一次里来尝试,国家在这方面都还是刚出台文件,具体操作细则都还在摸索中啊。”

    “的确是如此,县里之所以非议不断,也主要就是集中在这一点上,不解决这个问题,恐怕很难推进。”沙正阳坦然道:“现在有政策,只是缺乏操作细则,我们也算试点,不瞒主任,现在公司财务状况还不错,我就在想,哪怕多付出一些,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既算是一个探索尝试,也算是解决后患,值得。”

    “很好,你有这个心就最好。”曹清泰满意地点点头,“至于其他方面,看起来都是新问题,但其实在沿海,尤其是像南粤和江浙那边已经有一些类似的尝试了,我觉得完全可以进行。”

    “有主任这颗定心丸,我也就放心了。”沙正阳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种乡镇企业兼并国企是新问题,日后组建起来的企业也是新生事物,而且他未来规划的混合制企业,既包括国资、集体资产,还要包括职工持股和管理层期权在内的持股,最大限度的调动各方资源和积极性,算是重生后的一次全新的尝试,没有足够的支持,根本无法进行。

    现在曹清泰既然点了头,起码是代表从高层面,或者说政策方向上没有问题了,这是关键。

    “方案先放在一边,正阳,你这个几点思考不简单啊。”曹清泰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昨晚我就一直在琢磨你这几点思考,看来你想得很多很深远,很有见地,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沙正阳也知道昨晚曹清泰的熬夜多半不是为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的方案,而是自己那几点建议,洋洋洒洒几万字,涉及到的东西很多,估摸着也很符合曹清泰的胃口,才让他这么激动难眠。

    “主任,国企现在面临的问题大家都能看到,清理三角债、破三铁、转换机制,这几年都在尝试,但是关键问题在哪里,还是要建立现代企业管理制度,这一点上我的看法都罗列其上了,未必正确,仅供探讨,也算是我搞企业这一年来的体会吧。”

    沙正阳显得沉静自若.

    “至于改进作风,改善投资环境,加大改革开放和招商引资,这是我这半年来跑了许多地方的感受,尤其是这两个月我跑了苏南地区,深刻感受到了市场经济在那块土地上的蓬勃发展,乡镇企业的兴盛,我又去了浙南看了看,一样感受到了私人企业的旺盛生机,我们汉都落后了,而且落后了许多。”

    “不仅仅是经济落后,而是思想理念、营商环境、软硬条件都全面落后,如果不果断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和沿海地区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我可以具体举几个例子,……”

    一谈就是两个小时,其间曹清泰喝了两杯咖啡,而沙正阳也给自己倒了两次茶,有两个电话曹清泰都是几句话应付了就搁下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是珍珠在哪里都会闪光,这是曹清泰发自内心的评语,沙正阳这颗珍珠始终要绽放光芒,那不如自己来帮他这一把,也算是当一回伯乐。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曹清泰合上笔记本,郑重其事的道:“正阳,你这个方案我打算找合适时机请黄书记看一看,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合适的试点方案,嗯,在郊县,但又是工业大县,影响力足够,但是却又不那么敏感,看看黄书记的态度。”

    沙正阳立即品出了其中的含义,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兴奋:“主任,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的,别把黄书记想象得那么高不可攀,黄书记对工作中的创新点很感兴趣,他来我们汉都就一直试图推动了我们汉都在改革开放上走在前列,只是汉川的大环境制约了他的想法,这一次既然省里两位主要领导都已经点头,他就很想有所作为一番。”曹清泰很有把握,“你也准备一下,万一黄书记想要亲自向你了解一下,你可别丢我脸。”

    “这,怕不可能吧?”沙正阳心中更是振奋,“黄书记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有时间……”

    “我是说万一,准备一下没坏处。”曹清泰不多说,“另外就是你这个几点思考,我觉得很有新意,我都想不通你怎么能想得那么远那么深,给我的感觉这应该是当过书记县长的人才能有这么深的感悟,最不济也应该是在招商引资工作有丰富经历的人,简直难以想象。”

    曹清泰倒是没有想过沙正阳会不会是剽窃别人的,或者是请别人代笔的,因为沙正阳在几点思考中也很紧密的联系了东方红酒业的一些经历,当然没点企业的名字,但也感受得到,只是沙正阳这篇东西内涵实在太丰富而深刻了,让他下意识的有些感慨。

    “主任,其实这篇东西从我在全興酒坊假期见习时就有些感受,只不过在搞东方红酒业是感触更深罢了,只有你真正亲手搞过企业,你才能明白搞企业的难处,才能理解搞企业所要面临的种种冷眼和束缚,而这许多却恰恰是我们政府机关的职能部门造成的,理念,作风,效率,甚至心态,都有很大差距,这也是我们内陆地区和沿海地区招商引资软硬件设施上的差距。”

    没有理睬沙正阳的解释,曹清泰想了一想:“这一篇,我打算替你修改一下,你的有些观点还是过于偏激了一些,或许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也要考虑现阶段大家的接受度,到时候准备找几家刊物推荐过去。”

    “那就太好了。”沙正阳大喜,“主任,不如请您署名……”

    曹清泰现在是政研室主任,自然有他的门路,推荐过去的刊物肯定是很有分量的,这对于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大有帮助,而这种知名度和影响力在某些时候就是一种资历和积累。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么?”曹清泰没好气的瞪了沙正阳一眼,他当然知道沙正阳的好意,但是他曹清泰从不屑于去占这种便宜。

    “不是,主任,我想您署名肯定会更受重视,要说也是我占您的便宜,……”沙正阳赶紧解释。

    “没必要,我相信编辑会看得出一篇文章的价值大小。”曹清泰很有自信。

    这个特殊的时期,各地都在对南巡带来的变化作出各种解读,而作为反映一个时期的刊物都会有自己的审定标准,发某篇文章都会有其特殊的意图和定位。

    沙正阳这篇文章既结合了实践中的许多工作,又触及到了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应该很有看点,曹清泰相信会有别具眼力的编辑注意到。

    ***

    第一更!

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三十三节 闯一闯

    “哥,你的信。”

    看见沙正刚脸上诡异的神色,沙正阳就知道是谁的来信。

    孙妍来的。

    说实话,沙正阳内心还真不抵触与这样一个漂亮优秀的女孩子交往,前世的种种在今世还会有么?还值得继续么?婚姻还会不会一样嬗变成一味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进而破碎?

    沙正阳也不知道,但他从未考虑过去追回那一切,因为就像鞋一样,试过了才知道合脚不合脚,而白菱并没有和他有过婚姻,所以他才恋恋不舍。

    当然,感情和婚姻中的幸福偶尔也会流淌过心中,但留在记忆中足矣,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除非那条河流的河水自动流到你身边。

    这已经是孙妍的第三封信了。

    估计这也应该是对方放假前的最后一封信了。

    这个女孩聪颖而勇敢,对于这样的女孩子如果说没有一点动心,那是假话。

    沙正阳觉得前世的记忆和经历慢慢的沉淀在自己现在脑海中,而自己也正在日渐的融入在这个世界,融入到自己这具年轻的身体中,甚至连带着感情和精神都在发生着某种奇异的嬗变。

    物质决定意识,年轻真的很好,所以自己会有更多的激情和勇气,而不会完全被前世记忆经历所束缚,所以自己哪怕明知道结局也许不会好,但一样敢于去恨去爱,敢于去冒险和拼搏,而不是只想着最大限度的攫取利益和享受生活。

    撕开信封,娟秀英挺的字迹很好看,似乎还带着些许淡淡的幽香,让沙正阳脑海中浮现出女孩在寝室里撑着下颌细细书写信笺的模样,但更多的印象却是那张标准比例的鹅蛋脸,还有运动短裤下那双白皙修长的腿。

    犹如一篇清新的散文,女孩介绍了岳麓山和橘子洲的风景,同学们逃课的快乐,睡懒觉的幸福,零零碎碎,勾勒出一副惬意快活的大学生活,连带着也让沙正阳回想起自己的大学生涯。

    看见自己兄长嘴角浮起的笑容,沙正刚也挺高兴,能够摆脱白菱那段感情的阴影再好不过了,沙正刚实在不愿意在看到自己兄长为那段感情而烦恼了。

    孙妍的情况他都了解过了,家庭条件很好,上边还有两个哥哥,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准确的说配自己兄长是绰绰有余的,唯一可虞的就是不知道孙妍毕业分配会不会回汉都,就算是回汉都,但回银台的可能性都很小,但这就不是其他人能决定的了。

    “哥,孙妍来的信?”

    沙正刚身上还戴着一抹机油味道,已经要面临分配了,但沙正刚现在反而不太上心了,能分哪儿都没关系了,在市里固然好,回县里也不赖,正好可以照应。

    “唔。”沙正阳不想理他,岔开话题:“贷款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拖了一个月,全靠月婵姐去打招呼,信用社那边又反复查看了合同复印件,还专门去你们公司核实,所以算是批了,但只有一百二十万。”说起正事儿,沙正刚也就把孙妍的事情抛在脑后了,“蓝叔觉得差不多了,一次性投入太大,风险太高不说,另外拖挂车的司机也不好找。”

    “你们打算都买拖挂?”沙正阳沉吟着道:“我觉得其实可以适当买一两台小货车,公司这边现在要考虑为周邻地市送货,运量不是很大,小货车更划算。”

    沙正阳一开始也考虑过为东方红酒业组建专门运输车队,但在公司内部讨论过两次最后还是否决了,就是觉得组建车队没有合格的管理人员,而且没有熟手来掌舵,很容易被人钻空子,最后是肥了个人亏了公司,所以决定外包。

    这也变相的的促成了海正运输公司的迅速壮大。

    沙正阳在启程去南京之前和蓝天航专门谈过一次,蓝天航颇为意动,尤其是在得到了可以和东方红酒业签订长期运输合同之后,蓝天航就更是心动。

    如果有东方红酒业这一个大客户,再加上有汉化总厂这层渊源,基本上就能稳稳的依托这两块业务,确保海正运输公司的稳定发展了。

    “蓝叔觉得拖挂划算,无论是汉化总厂那边的业务,还是酒厂这边,拖挂都更划算。”沙正刚挠了挠头:“小货车只能考虑下一步了。”

    瞅着东方红酒业这边那么大一块业务吃不下,谁也心里着急,怎么可能去买一辆小货车?肯定要先满足拖挂。

    沙正阳也不在意,现在东方红酒业这边的运输业务根本不是一家公司能吃下来的,大头还是省运司三十六队和县运输公司,海正运输公司只能占小头,还有一些个体也做补充。

    现在基本上每天出货量都在十五吨上下,也就意味着每天都要有三到四辆货车的运输,如果遇到集中出货,更是排队连更晓夜。

    海正运输公司只有几辆车,就算是加上这一次准备一次性购买六台拖挂,也不过是稍微增加以下海正运输公司的业务罢了,像县运司和省运司现在基本上都各有十来辆货车来为东方红酒业专门拉酒,像跑一趟甘省或者晋省,以现在走国道,哪怕不堵车,没有十天也根本打不了来回。

    随着苏皖两省市场的打开,下半年东方红酒业的销售还会继续攀升,而绝大部分都是销往省外,对运力的寻求还会进一步扩大,所以这也就是海正运输公司的机会。

    沙正阳无意要凸显自己的公正无私就把海正运输公司拒之门外,只要是同等的条件下,他更愿意扶持海正运业,当然以海正运业的实力,就算是在买上十台拖挂也一样没用,只能在省运司三十六队和县运司后面跟附骥尾喝点儿汤。

    现在东方红酒业也在积极找铁路上的路子,争取部分通过铁路发车皮,但现在车皮太紧俏了,银台这边连汉化总厂和汉钢都难以满足,更不用说你这些乡镇企业了,所以难度很大,还得要靠汽车。

    “司机怎么解决?”

    “还是宋伯的关系,在汉钢那边去找了几个退休的老师傅来发挥余热,真的挺划算。”说起这事儿沙正刚又是眉飞色舞,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运输公司有几个老师傅,一样是如获至宝,首先修理这一块就要省不少心,而且老带新,一帮新司机成长速度也要快得多。

    “正刚,你分配的事儿怎么考虑的?”沙正阳转过头来,看着弟弟。

    “哥,我考虑清楚了,分配后再说,我想停薪留职,听说现在各地都很鼓励。”沙正刚显然也早就有准备了,“出来先闯一闯,我总觉得趁着年轻都试一试没坏处。”

    沙正刚的目光里充满了兴奋和决然,沙正阳也没有多劝,对方说的没错,年轻时候闯一闯没坏处,再说了,这年头哪儿也饿不死人,碰壁再重新开始也没啥大不了。

    那自己呢?

    沙正阳不确定自己的两篇东西会带来什么,但兼并县酒厂已经是势如骑虎,无法后退了。

    曹清泰可能要下去了,所以他希望能再帮自己一把,问题是他这个帮自己一把也让自己多了许多不确定。

    真的很头痛。

    沙正阳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贪恋这种成功感了,眼见得一箱箱产品出厂,换来的上工行账户上的不断滚动变化的数字,看见兼并了东泉酒厂之后东方红酒业走上正轨,飘荡在厂区的馥郁酒香,看见每座城市随处可见的东方红广告和产品,这种感觉真的很愉悦。

    他对东方红酒业未来三年都有这规划,他希望看到东方红酒业的销售能从五千万变成一亿,一亿变成三亿,三亿变成十亿,他希望东方红酒业能成为可以媲美全興的知名酒企,而他认为自己只要坚持下去,就可以做到。

    问题是他不太可能再这样下去,继续下去固然可以,但是所花去的时间他本可以做其他更有价值更有意义的事情,而酒业公司的事情他可以交给宁月婵和焦虹他们去做,一样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所以他必须要做出选择,要有取舍。

    如果不在东方红酒业,那自己又将做什么?

    留在南渡镇,踏踏实实干一个副镇长?这个可能性很小,留在南渡镇就只能在东方红,要么就会离开。

    去县里?想到县里诡谲复杂的情形,沙正阳虽然有着前世记忆和经历,一样也觉得头疼,要应对县里复杂的人事关系,不知道有多耗神耗力,有这份精神,干点实实在在的事情那点儿不好?

    23岁,无论走哪里,这个年龄都是一个巨大的坎儿,能在南渡捞了个副镇长当,那真的都是天时地利人和占齐了。

    要想尽可能的减少年龄对自己晋升的影响,只能走更高的层面,比如市里、省里,然后再下来,这样才能为下边所接受。

    要想在基层一步一步上走,不仅仅是你能力和业绩的问题,而是根深蒂固的资历观念就能让很多人给你制造绊子和麻烦。

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三十四节 前世恩主

    开完公司日常会议,沙正阳径直乘车前往县政府。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昆明演唱会即将开演,沙正阳会在开演两天飞往昆明,为滇省市场破局战鼓劲。

    有了苏皖两省市场拓展的经验,滇省市场前期的运作准备已经轻车熟路了,何维、宁月凤、杨科一帮年轻的销售骨干迅速成长起来,再有毛国荣和高柏山坐镇昆明,沙正阳在营销这一块上已经可以基本放手了。

    高柏山一走,公司扩建事宜就交给了焦虹。

    对焦虹来说,这也是轻车熟路,土地已经征用下来,围墙也修了起来,这样一来,整个红旗酒厂厂区和东泉酒厂厂区就能连为一体,东方红酒业的厂区总部就初具规模了。

    后山的泉眼及水源地周边也被保护了起来,这会成为东方红酒厂的专用水源,如果不及早下手,日后要拿下不知道又要多花多少钱。

    沙正阳甚至在考虑这一片山区中山泉遍布,水量丰富,这也是柏溪和沱溪的主要水源区,如果可以,是不是可以上马一个矿泉水项目,凭借东方红目前的品牌效应和销售渠道,完全可以借势打开市场。

    当然这还只是一个初步想法,沙正阳也还没有和任何人说。

    背后的八岭山以及更高峻一些的七巧岭、龟背山总体来说都属于虎门山脉的余脉,绵延数十里,山中泉眼密布,溪涧纵横,甚至在七巧岭和龟背山中还有不少地下暗河,再往深处走就是银台最东北端的山区了。

    虎门山脉这一片后世被誉为矿泉水之乡,几乎每个县份都开发出了各家的矿泉水品牌,进而演变成为矿泉水的品牌大战。

    当前矿泉水和桶装水都还是新兴事物,在内陆地区基本上都还是一片空白,也只有南粤那边才开始兴起,如果能够尽早投入,倒是可以提前收割市场,抢占汉川的市场。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与县酒厂的兼并事宜彻底了结之后才谈得上,没有一个强大的东方红酒业作为支柱,其他一切都是枉然,沙正阳很清楚这一点。

    桑塔纳把沙正阳送到了县政府大门上就走了。

    司机小宋也配了一部中文传呼,沙正阳可以通过电话来通知他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来接自己。

    沙正阳最终还是没能忍耐住,一口气买了十部移动电话,统一在县邮电局办理的手续,这也在县里引发了轰动,不过沙正阳并不在乎。

    走到这一步,迟早也要见分晓,适当展示一下实力,反而有助于确立东方红的企业形象。

    没有移动电话的日子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走到哪里传呼一响就得要四处去找电话,尤其是在外边就更难受。

    对于公司其他管理层来说,一样非常麻烦,有时候联系不上耽搁一笔业务都不止这个数。

    沙正阳甚至直接同意了公司的几个省外办事处都各购买了一部当地号码的移动电话,就是避免影响到业务联系,这笔投入不小,而且每月花销也不小,但值得。

    时间就是金钱,信息就是效率,这个时候最能体现。

    从上户到选号,总计花费二十二万。

    公司领导全数配齐,然后两部提供给了孔令东和樊文良,当然这二人在县领导尚未全面“普及”使用的时候还只能偷偷摸摸用,免得树大招风。

    高长松和杨文元二人最终没敢要,的确,想一想这电话费的花费都让人不寒而栗,而企业效益再好,那是企业,而村支书如果也要配手机,只怕就得有人要说闲话了。

    不过公司仍然为两个村的所有村干部配备了汉显寻呼机,算是一个福利吧。

    原本沙正阳也准备为郭业山提供一部移动电话,但是被郭业山拒绝了。

    提供一辆车,还可以说是借给宣传部的,整个宣传部工作人员都在使用,说得过去,移动电话,那只能说是专用了,郭业山不愿意背这个名。

    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两位主要领导都已经配备了移动电话,估计其他县领导配备也不会太远了,估计也就是一两个月之内的事情,没必要去出这个风头。

    自从上一次桑塔纳开进县政府遇到了朱伟忠引发了一场风波之后,沙正阳就再也不让车开进县政府了,距离县政府五十米外下车,步行进入县政府成了沙正阳给自己确定的规矩。

    刚走进县政府大门就碰见了南渡镇“借给”县委办那辆红色桑塔纳缓缓停了下来,桑前卫从副驾上钻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沙正阳。

    “哟,正阳来了?”桑前卫笑着主动和沙正阳打招呼。

    面对这位前世恩主的主动招呼,沙正阳心中感喟无限,他也是那点儿没怠慢,赶紧走两步:“桑主任,刚回来?正说到您那儿去坐一坐呢。”

    “哦?真的?”桑前卫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道:“你好像还没来我那里来坐过吧?”

    沙正阳来县里时间不算多,一般要么走郭业山那里,要么就是去石国锋哪里,偶尔要去赵嵩和张喜全那里,其他领导那里他基本不去,或者就算是去,多半也是跟着孔令东或者樊文良去,都是纯粹的工作汇报,说完就走。

    “当然是真的,不知道桑主任有没有空,我想向桑主任汇报一下工作。”沙正阳正色道。

    桑前卫有些惊讶,认真看了沙正阳一眼,见对方目光沉静,态度谦恭,想了想,点点头:“好,本来下午还有点儿事情,我安排一下就行,走吧。”

    沙正阳是郭业山一手推荐提拔起来的干部,在很多人眼中,郭业山也应该是对沙正阳有知遇之恩的,加上郭业山和贾国英、石国锋关系也很密切,所以不少人自动的就把沙正阳划入了某个阵营了。

    不过桑前卫倒不太在意这一点,石国锋和郭业山因为都是银台中学出来的而关系密切,至于贾国英只是毕业于银台中学,硬要扯上这层关系有些牵强,当然他们几个人之间关系的确不错,但自己和石国锋关系一样不差。

    至于沙正阳,据桑前卫所知,贾国英原来对沙正阳是不太待见的,沙正阳从县府办被“逐出”到南渡,贾国英也在中间发挥了作用。

    如果不是朱伟忠在贾国英面前使劲儿,像沙正阳这样给曹清泰当过秘书的重点大学毕业生怎么可能会被“流放”南渡?

    另外还有一重因素就是高进忠曾经专门给自己打过电话,希望自己把沙正阳要到西水去,为此自己还专门和石国锋说过。

    没想到最后却被郭业山给半路截胡,最终沙正阳在南渡一飞冲天,这里边的种种传奇般的故事也让桑前卫对沙正阳是充满了兴趣。

    要知道根据桑前卫之前的了解,沙正阳似乎在给曹清泰当秘书时表现也不是很好,怎么会到南渡之后却变得绝才惊艳起来了,难道真的是知耻而后勇?

    他也很好奇这一切,想要了解,只是一直没有太多机会来接触而已。

    桑前卫的办公室很简朴实用,和前世中记忆几无变化,老式办公桌,藤椅,再加一圈沙发。

    背后有一个书柜,并不像有些领导那样爱摆一些马恩列斯毛的大部头显示自己,而是很普通的一些通俗书籍,诸如四大名著和《老残游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这一类的书籍。

    当然还有两本书沙正阳格外有印象,中华书局版的《万历十五年》和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

    在沙正阳印象中桑前卫很爱学习,爱读书,读的书也很杂,他尤其是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沙正阳觉得这也是桑前卫这样一个后来只拿了一个党校本科文凭的全日制高中毕业生能走上副省级领导岗位的关键。

    在沙正阳的印象中,《万历十五年》这本书一直伴随着桑前卫,甚至桑前卫也曾经多次和自己探讨过《万历十五年》这本书的一些观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和桑前卫最初的结缘,也是因《万历十五年》这本书而起。

    自己和他在关于《万历十五年》中的一些观点的探讨上持续了好几年。

    现在情况略有不同。

    虽然看过《人民的名义》,但沙正阳也并不认为喜欢《万历十五年》这本书的领导干部就都会像高育良那样,对这本书的观点可以从无数个角度来解读,还是那句话,见仁见智,如何秉持初心本心来看待即可。

    注意到沙正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背后的书柜上,桑前卫瞥了一眼,“正阳也喜欢读书?看过这本?”

    “嗯,看过,读过好几遍,黄仁宇的风格和我们国内的史书风格不太一样,所以印象很深,而他对万历年代朝廷内外的种种剖析也是深入骨髓,发人深省。”

    沙正阳简单几句话就把与桑前卫之间的距离拉近了,看见桑前卫脸上那一抹神色,沙正阳就知道第一印象的好感已经建立起来了。

    这很重要。

    第三更!明天会有四更,零点,早上七点半,上午十一点,晚上八点!

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三十五节 桑前卫,齐云山

    “哦?对这本书有什么感想呢?”桑前卫随口问道。

    “嗯,感触很多,对一个耄耋老去的帝国内部存在的种种弊端刻画很深,道德很重要,但制度更重要;制度很重要,但执行力更重要;执行力很重要,但执行力的源头建设更重要,这是一个循环,要么是恶性循环,要么就是良性循环,也是一个辩证的问题。”沙正阳沉吟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噢?”桑前卫眼睛一亮,沙正阳这一番排比句相当精辟,虽然一时间还不能完全领悟,但是却很发人深思,“正阳是学中文的吧?”

    “桑主任,我是学中文的,但对历史也很感兴趣,这本书我大学时代就读过好几遍,还写过读书笔记。”沙正阳坦然道。

    “读大学就能有这么深刻的见解,不简单呐。”桑前卫越琢磨越觉得有点儿意思,对沙正阳又高看了几分。

    与此同时他也能感受到沙正阳对自己发自内心的敬重,这也让他有些不解。

    照理说就算自己是县委常委,但以沙正阳现在头上都笼罩着一层能入市委领导法眼的光环,似乎也用不着这么讨好自己才对。

    “其实这本书对我们的工作也很有借鉴的意义,我这段时间就一直在认真读这本书,觉得很有启迪。”桑前卫示意沙正阳入座,自己也坐在了沙发上,“戚继光和海瑞这两个不同的角色,多舛的命运,让人能从其中悟到很多东西。”

    “桑主任,我觉得这恰恰是封建王朝的制度体系的问题,如果不从制度体系上来进行改革,那么取得的成果都有可能毁于一旦。”沙正阳迎着桑前卫的目光,“哪怕改革也会触及很多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但如果你不改革,胶柱鼓瑟,那么其后果就会更糟糕。”

    “胶柱鼓瑟?大概就是拘泥守旧不知变通的意思吧?”桑前卫点点头,他的高中文化程度在这个时代算是过得去,但换到十年后就有些不够了,不过他却并不在意这一点。

    “嗯,差不多。”沙正阳有些后悔,不过他也感觉到桑前卫不太在意这一点,稍稍放心。

    “所以你也觉得县里在县酒厂的问题上也该大刀阔斧的改革?”桑前卫身体向后一靠,笑了起来,目光却盯着沙正阳。

    “桑主任,不仅仅是县酒厂,其实县里还有不少国营企业都面临着这种困境,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沙正阳也不客气,他了解桑前卫的性格,直接说事儿,“我判断,抓大放小会是中央对国营企业经营的方向,县属企业很显然应该属于放小这一类,或者说市县这一级的竞争性企业都会采取放这个策略。”

    “哦?”桑前卫对沙正阳的这个观点很感兴趣,扬起眉毛,“为什么这么说?”

    “政府对经济的管理应该是宏观调控,政策引导,市场服务和监管,自身深度参与并不合适,或者说有参与,也应当以非直接经营的方式参与,比如混合制,股份制,聘请专业管理者,国外称作职业经理人等方式来进行,在产业上也应当有所选择,而非全面覆盖,因为你政府本身就是裁判者,你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兼顾,……”

    对于这些后世中已经成为主流的政策精神,在这个时代却还显得那么标新立异,一直要到1995年才会正式确立国企改革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和抓大放小战略,之前还会有好几年的尝试和摸索。

    桑前卫发现自己和沙正阳很快谈得合了节拍,连他自己都很惊奇,沙正阳的一些观点很符合他的胃口,当然他也知道沙正阳可能是在游说自己支持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

    从内心来说,桑前卫并不认同闻一震的意见,死抱着国营企业的牌子不放,却拿不出像样的解决方略,反而要想拉一家发展良好的乡镇企业来背锅,这种想法太自以为是了。

    时代不同了,那种意图利用手中行政权力来决定一切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了,这种脱离实际的思维早就落伍了。

    但贺书记一直没有明确表态,甚至桑前卫也感觉的道贺仲业对乡镇企业的复杂态度,这也让桑前卫很为难。

    沙正阳今天的一番观点如抽丝剥茧,条理清晰,而且延引的一些论据也很有说服力,尤其让桑前卫感到震惊的是沙正阳抽取的一些论据和观点都是来自于高层吹风,有些甚至连他自己都还不太清楚,比如一位副总理在中央党校上的讲话观点居然被他引用,这不能不让他深思。

    这位副总理在中央党校上的讲话很有影响力,桑前卫也是从一位省委党校的教授嘴里听到一些章节,并不完全,但是大概精神还是知晓,而沙正阳却能如数家珍,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一直到沙正阳离开之后半个小时,桑前卫仍然处于沉思状态。

    他觉得自己恐怕需要好好向贺书记建议一下了。

    这种局面拖下去不好,对贺书记更为不利。

    桑前卫不相信贺仲业意识不到这里边的风向变化,高层的态度日趋明朗,反复的可能性很小了,作为一个决策者,你必须要这种政治觉悟,否则你就只能被淘汰。

    哪怕你真的有不同看法,那么也应当保持着一种不偏不倚的理性态度来对待。

    正如沙正阳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桑前卫深以为然,而本来也到了需要大胆尝试一下的时候了。

    ***********

    齐云山嘴角动了动,目光里没有多少表情,瞥了一眼孔令东,“县里的确要准备筹建经济技术开发区,这是大趋势,主要目的就是要大力推进招商引资,发展工业经济,但地址还没有确定,你操这个心干什么?”

    孔令东搓了搓手,陪着笑脸:“齐书记,就是问一问而已,看看我们南渡是不是候选地,要我说咱们南渡条件最适合,地处近郊,不远不近,地势平坦,……”

    “行了,令东,你就别在这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县里有通盘考虑。”齐云山有些不耐烦的道:“就算是县里确定在城南这边建设经济技术开发区,那也是整体划线,组建新的机构,你以为还能向以往那样占一块地给你补偿多少么?”

    “啊?”孔令东吃了一惊,“这么说开发区是独立单列?”

    市里已经有了经开区和高新区,但是县这一级的经济技术开发区还是一个新生事物,怎么来建设操作,在汉都这边都还是一个摸索过程。

    孔令东还以为这个开发区一旦建在哪个乡镇,会和这个乡镇一套人马两块牌子,若是建在南渡镇,或许开发区的书记会由县里某位领导来兼任,自己这个书记没准儿就要兼任开发区的主任,而土地开发和招商引资带来的利益也能沾上边。

    “看省里市里的重视程度,应该是要单列,正科级单位。”齐云山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不过你们南渡的条件的确不错,嗯,对了,沙正阳这个小伙子搞企业这么厉害,或许发展经济也有一套呢。”

    听闻齐云山提及沙正阳,孔令东脸色微微一变,但马上变回正常:“正阳搞企业的确有一套,不过发展经济和搞企业不完全是一回事吧?对了,齐书记,县里究竟是什么打算啊?”

    齐云山没有理睬孔令东,自顾自的道:“开发区的目的就是招商引资,引入企业,发展经济,没有搞过企业的,你怎么能知晓人家企业需要什么?怎么才能吸引到企业在开发区来落户?”

    孔令东有些尴尬,低垂下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令东,你对沙正阳有看法?”齐云山转回目光,淡淡的道。

    “也不是,只是觉得东方红酒业发展这么快,感觉镇党委有点儿驾驭不住,什么事情都是公司自己就决定了,镇上好歹也还是第二大股东呢,而且红旗村和东方村还是镇上领导之下的吧?”孔令东讪讪的道:“我对正阳这个人绝对没看法,他也很尊重我,我就是觉得这种体制有点儿不对。”

    “体制有点儿不对?我看是你心态有点儿不对吧?”齐云山毫不客气的道:“你是镇上的一把手,该管什么?去管企业么?企业的事情让企业负责人去管,你们南渡镇也还有其他几家乡镇企业啊,怎么没见你去管呢?东方红酒业红火了,你镇党委政府就想插手了?”

    孔令东哑口无言。

    齐云山顿了一顿才又道:“你要考虑的是如何支持东方红酒业更好的发展才对!你南渡镇是第二大股东,其余两个股东也是你们镇上的村集体,企业发展壮大了,利润多了分红,对你们南渡镇,对两个村改善自身条件,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这才是你该考虑的!”

    孔令东听得齐云山口气变缓,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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