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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十五节 接触,打压(为2000月票加更)

    沙正阳到县政府大院的时候还没有到九点。

    县委常委会九点钟准时开始,估计先要研究经济工作,没有一个小时下不来,初步预计会在十点半才会有时间来听县酒厂和东方红酒业公司的汇报。

    实际上沙正阳感觉到贾国英更试图将这个会议搞成一个类似于对当下银台经济发展的剖析会,这一点上,贾国英还是颇有政治敏感性的。

    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都会是经济挂帅,一切都要让位于经济发展,只有经济发展起来了,你一级党委政府才有财力来谋划其他,实现不了这一点,你只能靠上边的扶持支持,那么你就永远没有话语权,而这恰恰是一级领导难以忍受的。

    没有成绩也就没有话语权,想要获得更高的平台发展,那也就无从谈起。

    这一点只要是头脑清醒的领导,都看得很清楚。

    从标致505上下来,沙正阳老远就看见了那辆有些老旧的蓝鸟也到了。

    那是县酒厂的蓝鸟,据说是抵债抵回来的,估计车龄也有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转手抵债抵过多少次了。

    在白酒这个行道里浸淫了大半年,对县里的白酒行业人士沙正阳自然不陌生,县酒厂厂长方东儒在县里也算一个名人,县酒厂每况愈下,他也脱不了干系。

    并不是说此人有多少问题,甚至从技术上来书,他还和胡文虎是同出一脉,师承同一老师,当然方东儒的名气因为县酒厂的原因大不少。

    但此人虽然在工艺技术上堪称大拿,在职工中人缘关系也不错,但是在担任县酒厂厂长兼总工程师这么些年期间却表现平庸,对企业发展却毫无建树,在管理上也是问题多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让县酒厂错失了发展机遇的“罪魁祸首”,要知道几年前县酒厂规模就三倍于红旗酒厂,效益也良好,但是几年下来,县酒厂的负债越来越重,效益越来越差。

    对方东儒,沙正阳是早就认识了,并非是因为接手红旗酒厂,也不是因为他曾经担任曹清泰的秘书,而是源于自己父亲。

    沙安仁是银台楼饭店首屈一指的厨师大拿,而作为县里商业系统的翘楚,县酒厂的银台大曲自然也是随时摆放在银台楼饭店的酒柜中,连县里都不支持银台大曲时,说明县酒厂恐怕就真的走不下去了。

    沙安仁和方东儒颇有交情,除了一个是厨师,一个是勾调大师外,二人还都喜欢下象棋,而且造诣都不差,所以关系很熟稔。

    沙正阳也会象棋,但技术就不值一提了,甚至连沙正刚都要让他一匹马,而父亲恐怕要让他车马炮半边人马。

    不过现在东方红陈酿也早就取代了银台大曲摆放在了银台楼饭店中,甚至银台县城几大高端饭店中东方红陈酿已经成为了与全興大曲、泸州老窖、剑南春相并列的“标配”了。

    层出不穷的宣传广告早已经在本地渗透入人心了,而新勾调出来的陈酿东方红也当得起这份嘉誉。

    “方叔,你也来了。”沙正阳提着包,主动迎上前去,和方东儒打招呼。

    方东儒不愧是名字里有个儒字,气度儒雅,两鬓微霜,面容清癯,一件白色衬衣内扎,外面一件浅灰色夹克,同样提着一个提包。

    “正阳啊,真是没想到啊。”方东儒看见沙正阳的时候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可是看着沙正阳长大的,没想到居然会有今天。

    “方叔,我也没想到啊。”沙正阳也是颇为感慨,“现在厂里情况不好?”

    “好不好你不知道?”方东儒脸色复杂的看着沙正阳,“闻书记说你们不愿意合并?”

    “方叔,我们是乡镇企业,抱不起你们县酒厂这条大腿,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发展路径。”沙正阳平静的道:“东方红酒业正在考虑收购津县一家白酒企业,可能你也听说过,津县大英酒厂。”

    “啊?”方东儒被沙正阳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嘴巴大张,脑袋也蒙了。

    他一直以为东方红酒业反对与县酒厂兼并是为了日后在合并事宜上赢得主动,没想到对方却说要去收购津县大英酒厂,根本不想和县酒厂合并。

    津县大英酒厂方东儒当然知道,在津县也是排名前三的酒厂,是津县城关镇的一家乡镇企业,产能不比银台酒厂差多少,也曾经有过一段辉煌历史。

    津县与银台很近,省道206相通不过四十公里不到,如果东方红酒业真的受够了津县大英酒厂,那恐怕银台酒厂要和东方红酒业合并的事情就真的要告吹了。

    沙正阳并不是危言耸听。

    东方红酒业也的确和大英酒厂接触过了,大英酒厂也是一家以生产原酒基酒为主的酒企,但也有部分散酒自销,只是大英酒前几年有过一段时间热火日子,但早就黯淡下来了。

    现在企业也是负债累累,尤其是欠津县城关镇合作基金会贷款超过八百万,足以直接拖垮城关镇合金会,所以得知东方红酒业有意扩产要收购,津县城关镇党委政府也是大喜过望,愿意大力促成合作。

    “正阳,你这是糊弄我吧?”方东儒定了定神,狐疑的看着沙正阳道:“收购大英酒厂有啥好处?”

    “方叔,那你觉得我们东方红酒业收购县酒厂有啥好处?你都说了我了解县酒厂的情况,现在除了工人外,县酒厂还有什么不是属于银行和信用社的?县财政打算出资替县酒厂还银行贷款?”沙正阳含笑反问。

    一句话把方东儒噎得说不出话来。

    县里现在已经被弄得焦头烂额,下个月工人工资都没处找,还帮酒厂还贷款?做梦差不多。

    除了工人,这句话可真的是说得刻薄,工人在县里眼中才是最大的包袱,甩都甩不掉。

    方东儒不无自嘲的苦笑,他就是不明白县酒厂哪里就比红旗酒厂差了?怎么红旗酒厂就能在短短半年多时间里一举扭亏为盈,而且市场占有率急剧扩大,甚至在银台县城里也早就把银台酒压在身下了。

    方东儒当然也知道东方红酒业在广告营销上花了不少心思,但是靠这个就能赢得顾客的心?顾客不是傻子,喝了一回,难道还会上第二回当?

    还有,东方红酒业据说在省外市场很好,可是省外市场是那么好打开的么?

    银台酒厂也不是没去尝试过进军省外市场,那一次不是赔得吐血,铩羽而归?

    方东儒虽然在经营上没有太大能力,但是眼力还是有一些的,东方红酒业能这么快打开市场,肯定有一套相当成熟完美的营啸策略和方案,而且在酒的品质上还能匹配得上才行,而东方红酒业似乎做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内心是赞同和东方红酒业合并的,当闻一震提出县酒厂兼并东方红酒业时,他是喜出望外,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县酒厂除了国营企业这块牌子外,还能有什么?

    除非县里用行政手段来强迫两家企业实现合并,否则对方肯定不可能答应。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对方根本就不打算和县酒厂合并,甚至早就有了其他目标。

    这如同迎头泼了一盆冷水,让方东儒之前还有些火热躁动的心冷了下来。

    他很清楚如果对方坚决不愿意,哪怕是县里硬性要求,恐怕这种事情也只会无限期的拖下去,直至拖黄。

    这搞企业不比其他,你硬性拉郎配是得不到什么好结果的,方东儒这一点还是比较理性的。

    “方叔,县里今天要听一听咱们两家的想法,我会实话实说,您也一样可以开诚布公的谈您的想法,县里有这个心思,我个人觉得违背市场经济规律的事情只会适得其反,您也是搞企业的,自然明白,您说是不是?”

    沙正阳的话让方东儒黯然长叹,“正阳,你的意思是根本不愿意和县酒厂谈合作?”

    方东儒现在压根儿就不敢提什么兼并了,就算是有县里支持,那边不来气,这事儿也只能被拖下去,问题是拖下去县酒厂也撑不起了。

    “我内心是不赞同的,待会儿会上先说说我们各自情况吧。”沙正阳一脸无奈的表情,语气自然的道:“东方红酒业好不容易才翻身,哪里敢随便接烂摊子啊,弄不好会把我们自己拖垮啊。”

    被沙正阳毫无顾忌的话语给弄得哑口无言,方东儒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待会儿在去向县里领导们汇报时该如何来介绍厂里的情况了。

    沙正阳的话都是现实,现在的县酒厂所有厂房、土地、设备均已抵押给了县工行和县农行以及信用联社,除了一块牌子和几百工人,还有这辆来历不明的老蓝鸟,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这样一个企业,谁愿意要?

    而且按照县里的想法,让两家企业合并,似乎县酒厂还要占据主导地位。

    这也就意味着一家所有资产都属于银行的空壳企业来兼并另外一家生意红火现金流丰沛的企业,意图让兼并的这家企业出钱来为这家空壳企业还债,这天下有这么好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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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六节 大言不惭,痴心妄想

    沉下心来,方东儒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心中也是感慨无限,“正阳,你给我撂句实话,是不是我们两家没有一点机会?或者说我们县酒厂在你们公司心目中就毫无可取之处?”

    “方叔,您面前我不说虚的,县酒厂资不抵债,而且人员方面包袱沉重,谁现在来接手都是烫手山芋,可能您也很清楚,光是几百号老工人,现在还有多少能真正脚踏实地上班?”

    沙正阳也停住脚步,一脸坦诚。

    “县酒厂这些工人,很多都耍了两三年了,心气耍散了,也耍懒了,他们不比我们公司那些工人,不上班就没钱,就得回去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是国企职工,是企业的主人翁,不上班照样要拿工资生活费,要吃饭,不发钱就能去县政府堵大门,这样的企业我们敢要么?这样的工人我们养得起么?”

    “再说了,如果县酒厂这些人都这样,我们还怎么来管理我们东方红酒业自己的工人?看见他们的表现,谁心里能平衡?弄不好就把我们自己给搞垮了。”

    一句话就把方东儒说得心拔凉拔凉。

    沙正阳说得没错,几百工人,真正能踏踏实实上班的估计顶多也就是一半多一点儿。

    剩下这一小半,绝大多数是后勤、管理和办公室的,以及一部分混日子的。

    这些人吃惯了大锅饭,端惯了铁饭碗,耍了这么些年,现在就算是给他们涨工资,让他们去车间干活儿,他们也吃不下这个苦了。

    而且这些个搞后勤坐办公室的,吃香喝辣,吃点儿回扣,搞点儿以次充好,比谁都来劲儿,甚至耍点儿小心计,玩点儿小聪明,那都是比谁都在行。

    可真要干起正事来,就眼高手低了,可以说是典型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只可惜他自己没这个魄力和能力来治一治这帮人,几十年在一起工作,他也抹不下这张脸来处理这帮人。

    这个情况方东儒也心知肚明,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不太看好闻一震的构想的主要原因,他是太了解现在厂子的状况了。

    真要按照闻一震的想法来弄,首先就得要把那些个闲散耍惯了的人给处理了,可是县酒厂都是去兼并东方红酒业了,更是主人了,他们恐怕觉得更应该颐指气使指手画脚了,怎么还能把他们处理了?

    “我不能说县酒厂一无可取之处,起码县酒厂的窖池、车间、仓库以及整个生产工艺流程都还是完善的,也就是说现在只要有熟手接手,就能立即生产起来,虽然这些东西都被抵押给了银行,但银行拿着这些东西没用,这些只能在行内人拿着才能发挥作用,不瞒方叔,县酒厂大概也就只有这点儿对我们还有点儿吸引力了。”

    听得沙正阳这么一说,方东儒心中又稍微宽了宽,问道:“正阳,这么说,我们两家还是有合作的可能?”

    “方叔,我不得不说,这种可能性很小,原因有好几个,一来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县酒厂的工人无法消化,除非县里能拿出一个方案来解决;二来县酒厂负债太重,我们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三是县酒厂的国企身份,也是一个障碍,要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我估计县里也会拿不准,而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

    沙正阳进一步逼宫。

    说那么多,沙正阳内心还是在为接手县酒厂做准备。

    收购津县的酒厂是一个选择项,但问题一样很多,最关键的就是大英酒厂的原酒是否能达到东方红酒业要求,这很关键,尤其是在口感风味上要基本一致才能保证勾调出来一致。

    而县酒厂的各方面条件和红旗酒厂、东泉酒厂都很相似,银台酒的风格和红旗大曲也较为接近,在这个基础之上就要好处理得多。

    挑货才是买货人,如果沙正阳真没心要接手县酒厂,他也不用花这么多心思来和方东儒来沟通交流了,到时候直接拒绝或者拖黄了事,他就不信县里还能强行把两家酒厂合并了。

    方东儒却没有想那么多,现在县酒厂情况糟透了,如果这一次县里不能把两家酒厂拉到一块儿,下个月县酒厂的工资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一时间方东儒有些心烦意乱。

    “方叔,你也别太担心,我相信县里肯定还是有考虑的,再不济县里肯定也要保证厂里工人的生活吧。”沙正阳摆出一副替县酒厂考虑的姿态。

    “正阳,你既然都知道这些情况,我也不瞒你,现在县酒厂很困难了,县里恐怕也不肯再继续这样下去,实话说,再这样下去也肯定不行了,是该找个路子来彻底解决厂里问题了。”方东儒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原本还指望着你们东方红酒业,现在看来……”

    沙正阳也不深说,说太多就容易招人疑心了。

    县委常委会议室。

    “刚才赵嵩同志介绍了我们银台县一季度经济发展情况,说实话,堪忧啊。”贾国英语气沉郁,“去年我县实现GDP9.7亿元,今年一季度实现GDP2.3亿元,实现同比增长百分之八点七,稳中有升,但是还很不够,工业总产值实现2.2亿元,但如果除开两大厂,那么我们县工业产值就很可怜了。”

    会议室里气氛不是很好。

    先前常务副县长赵嵩花了半个小时时间来介绍去年全县一二三产业发展情况和财政税收入库情况,也谈到了今年的预算问题,都不容乐观。

    县属企业表现出来的萎靡态势从前年末就开始了,今年一季度的情况仍然延续了这种状态。

    乡镇企业的情况也不佳。

    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少乡镇企业都是靠合金会和信用社贷款支撑起来,事实上盈利状况很差,亏损面很大。

    “当前中央政策精神已经日趋明朗,就是要大力发展经济来改善人民生活水平,如何来实现这一目标,我觉得我们县委要认真研究考虑,……”

    贾国英的话仍然还有些含混不清,只说发展经济,但是如何发展,或者说更关键的是要涉及到实质性的动作,该如何来做,还语焉不详。

    “下面就请闻一震同志介绍一下当前我县工业经济尤其是国营企业这一块的发展情况,并就下一步如何更好的发展工业经济,让工业这一块成为拉动我县经济发展的发动机谈一谈看法和意见,……”

    郭业山埋着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闻一震正讲得起劲,但是在郭业山看来,还是那些老套路。

    推进企业改革,发挥工人的主人翁精神,要调动积极性,主动开辟市场,大胆减员增效,这种套话谁都会说,具体到某个企业该怎么来做,就不好说了。

    “目前我县国有企业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当然在发展中遇到一些暂时性的困难也主要和当前国际国内的经济气候有很大关系,具体来说,县金属线缆厂,县金属容器厂等几家企业仍然保持着较好的发展态势,……”

    “当前一些企业遇到的问题主要还是流动资金短缺,产品市场销售不畅,以县酒厂为例,县酒厂拥有完善的生产线,银台酒曾经荣获全省轻工业产品博览会的金奖,……”

    闻一震侃侃而谈,显得气定神闲,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目前南渡镇的白酒生产企业东方红酒业的发展势头很好,虽然距离县酒厂的规模还有一定差距,但是他们准确的切入了外省销售市场这一契机,一举攻克了湘省市场,这为东方红酒业赢得了主动,……”

    “我调研过这两家企业,目前县酒厂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是底蕴犹在,而且这两家企业可以实现优势互补,……”

    从整体经济面的讨论研究逐渐到了具体的工业乃至县属国有企业的发展,最后具体到了县酒厂的问题上。

    县酒厂工人分别到县政府和市政府去上访,给县里施加压力,而每个月县酒厂数百工人的工资兑现问题也成为县财政局的一大头疼难题,初步估算今年县酒厂可能要亏损超过两百万,这也罢了,问题是如果放任下去,这可能成为县财政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持续的失血,永无休止。

    对于闻一震提出的两厂合并,县委常委们也提出了一些疑问,尤其是东方红酒业接受不接受合并,如何解决县酒厂的国企身份问题以及国企职工身份如何来解决问题,都是摆在面前的。

    “老闻,既然县酒厂的方东儒和东方红酒业的沙正阳都来了,就让他们都来介绍一下他们各自企业的情况,顺带也听一听他们对合并的想法和意见,怎么样?”贾国英手中握着钢笔,征求着意见。

    “也好,县酒厂这边没啥,关键是东方红酒业的权属问题还比较复杂,业山应该最清楚,届时业山你这个老书记也该要发挥你情况熟的优势,尽可能促成两家企业的合兵,也是为我们全县白酒行业打开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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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十七节 挥洒自如

    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沙正阳踏入县委常委会议室时显得很淡定,这和方东儒的局促不安形成了鲜明对比。

    首先还是由方东儒来谈酒厂现状和想法,沙正阳感觉到方东儒已经无复有之前的那股子精气了,显得有些萎靡和沮丧。

    沙正阳估计着之前给他言语重击对他打击不小,让他也有些绝望之下的只想敷衍了事了。

    方东儒的汇报只是介绍了县酒厂现幽总资产情况,谈了银台酒昔日的辉煌,却只字未提目前县酒厂的负债状况以及第一季度的销售数据。

    在座的常委们都是人精,自然清楚回避不提意味着什么,而实际上县酒厂这一年来三番五次到县政府上访要求工作要吃饭的诉求已经让他们了如指掌,这酒厂是挺不下去了。

    闻一震对方东儒的精神状态很不满意,这种萎靡不振的气势怎么能让人信服你县酒厂可以作为兼并的主体?

    县里其他领导会怎么看怎么想?

    他不知道方东儒在之前遭受了沙正阳的嘴炮轰击,已经被彻底打得失去了信心,根本无心考虑闻一震的“大计”。

    方东儒现在更多的是考虑如何能维持县酒厂一帮人的生计问题,而他也不相信县里会这么无休止把这件事情拖下去,县酒厂也拖不起。

    “下边就请东方红酒业的负责人沙正阳来谈谈东方红酒业的情况,也顺带谈一谈你对你们企业未来的一些规划构想。”贾国英笑着环顾四周,“正阳是咱们县里出去的,到乡镇之后只用了半年多时间就把一家奄奄一息的企业重新振兴起来,值得赞扬,希望你再接再厉,再创辉煌啊。”

    “谢谢贾县长的夸奖,也感谢贺书记、贾县长和各位领导给我和我们东方红酒业这样一次机会来向县委的各位领导汇报一下我们东方红酒业目前的发展状况和未来的一些构想打算,在此之前,我觉得有必要谈一谈国内经济气候对白酒行业的发展影响以及我们东方红酒业的对策。”

    沙正阳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来展示自己,他甚至觉得东方红酒业的事情都可以搁在后边,因为这种事情不是靠一次汇报就能定板的,这后边涉及到无数麻烦的谈判和扯皮,今天只能说是一个暖身。

    但这却是一个展示自己对当前经济形势和对企业经营观念的一些看法和观点,嗯,非常难得。

    “尊敬的贺书记、贾县长,各位领导,首先我谈一谈目前国内经济形势对白酒产业的影响,从1988年以来,随着中央整顿经济秩序,国内经济发展进入一个整顿期,经济发展相对放缓,消费也受到压制,尤其是白酒行业连续出台了多个不利于白酒消费的政策,”

    “但从今年初以来,可能各位领导都感觉到了,尤其是全国两会期间以及一些政策吹风都显示出中央对未来我国经济发展有了一个较为明晰的指向,我个人判断,改革开放的力度还将更进一步加大,其力度甚至可能前所未有,这意味着各行各业的发展都将迎来一个**期,食品行业概莫能外,”

    “白酒产业更是首当其冲,作为一个特定消费市场,白酒消费本身就是随着经济发展而发展,尤其是随着人民群众收入不断增加,市场容量,尤其是对好的产品的需求进一步加大,将会都白酒市承着更为明显的优胜劣汰驱动,这意味着好的产品和企业将会迎来个更好的前景,而缺乏竞争力的产品和企业被淘汰的几率会更大,”

    “目前东方红酒业是由原红旗酒厂兼并东泉酒厂而来,产能为六千五百吨,目前我公司正在进行扩建技改,预计扩建技改将于1993年下半年完成,完成后,白酒产能将达到年产一万二千吨,”

    “东方红酒业目前主要产品为48度精品东方红、53度东方红陈酿、53度红旗大曲,其中48度东方红精品和53度东方红陈酿正在送雪国曼谷食品博览会和巴黎食品博览会,”

    “1992年一季度,东方红酒业完成销售收入1260万元,预计第二季度将会实现销售收入1800万元,环比上升百分之四十三,”

    “目前东方红酒业在湘南市臣有敝稳定上升,在甘陇和三晋两市场呈现快速爆发式增长,这和我们在甘晋二省的市唱销推广策略有很大关系,预计第二季度,甘晋二市锄售收入将占到公司销售收入百分之六十以上,,目前公司销售回款良好,呈现产销两旺的大好势头,,全年销售收入有望实现8000万元,”

    “公司目前存在的问题主要是前期负债过大,,产能预计到年底将会出现瓶颈,对明年公司市尝展将会造成一定影响,”

    事实上在沙正阳提出全年销售收入有望实现8000万元时,整个县委常委会议室就忍不谆阵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

    8000万?在银台县,除了汉化总厂和汉钢外,有哪一家能达到这个水准?

    即便汉化总厂1991年销售收入也不过堪堪突破两亿元,而汉钢甚至只实现了销售收入1.6亿元,县属国营企业中情况最好的金属容器厂和金属线缆厂去年销售收入加起来也不到4000万!

    如果这个家伙不是吹牛,那就真的不得了了,所有人都在掂量着这里边究竟有多少水分,还是这个家伙真的再胡言妄语。

    哪怕是对沙正阳再有信心的郭业山此时都有些惴惴不安,觉得这个数据是不是太夸大了。

    之前沙正阳提到的目标是全年实现销售收入5000万,他都觉得提得太高,能完成3500万就足够了,但没想到甘晋二省的市郴破后会出现这么大的销售**。

    贺仲业和贾国英在震惊于沙正阳提出的8000万销售收入时,更多的却是在思考沙正阳最早提出的国内经济气候的变化问题,尤其是沙正阳提到了高层政策走向的风向变化,更是引起了他们两人的关注。

    单单是会搞企业只能说这是个人才,而能敏锐的把国内经济形势和政治气候变化与企业发展相结合,这就不简单了。

    贺仲业和贾国英都不相信以沙正阳现在的身份能敏锐的捕捉到高层风向变化,还能和当前经济形势结合起来,这肯定有高人指点,顺着路子再想一想,似乎也只有曹清泰才符合条件了。

    只是他们之前也一直听说曹清泰对沙正阳很不满意,怎么曹清泰走了,难道关系反而回暖了?或者是曹清泰觉得沙正阳受了他离开的牵连而被“流放”下乡而心生歉意,特意的要提点一番他了?

    这好像也不太可能。

    到这个层面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前任秘书被流放而生出歉意,或者说生出歉意而在这方面指点,这不符合稠。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曹清泰和他这个前任秘书关系一直很密切,所以即便是离开了,也一直很关照,联系到上一次黄绍棠到银台去了红旗酒厂的这一情况,可能性就更大了。

    “郭部长,东方红酒业发展这么好,离不开你在南渡的功劳啊。”谭秋华微微侧首,含笑道:“如果年销售收入真的能达到8000万,不,别说8000万,就是5000万,那也够惊世骇俗了,咱们县里还没有哪家企业能望其项背呢。”

    谭秋华话语中自动把汉化总厂和汉钢排除了,县里的干部们也都从来没有把这两家企业列入县里的企业。

    虽然工业产值也要算在县里,但是利税这一块就和县里关系不大了,而且更关键的是县里根本对这两大企业没有多少影响力。

    郭业山也听出了谭秋华话语里隐藏的意思,多少都鱼儿质疑东方红酒业是不是有些虚夸的味道在里边。

    “谭部长,能不能达到8000万不好说,但一季度东方红酒业的销售收入实现了1260万倒是实实在在的,因为他们的产品在湘甘晋三受受欢迎,回款非常快,只是因为他们前期负债太重,面临偿还银行贷款的压力以及征地扩建的资金需求,所以资金仍然比较紧张。”

    郭业山没有过多的解释,他知道一季度东方红酒业销售情况不错,但究竟能打到什么高度,却不清楚。

    常淮生也在赵嵩交换着意见:“赵县长,白酒行业的利润率一直都比较高,如果按照这个势头,东方红酒业哪怕是以前负债较高,也能迅速摆脱困境,成为咱们县里的税利大户啊。”

    “常书记,如果销售收入真的能达到8000万,那相当于四五个金属容器厂了,咱们县里财政都能松一大口气。”赵嵩目光有些复杂。

    东方红酒业是乡镇企业,但一家乡镇企业却能创造出这样高的产值和销售收入,不能不让人深思。

    相比之下,县里这么多家国营企业状况却都是不容乐观,尤其是同属白酒行业的县酒厂更像是一个黑洞,不断的吞噬着县财政,这也是他支持闻一震提出的要眷解决县酒厂出路问题的原因。

    但是让县酒厂来兼并东方红酒业,合适么?可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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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十八节 欲迎还拒

    县酒厂产值从来没有突破过两千万,利税最好的年成也不过两百来万,而这也已经是多年前的故事了。

    88年开始后一直吃老本,90年开始大幅度亏损,去年更是创纪录的大亏,连银行贷款都还不起了,如果是县财政来兜底,去年年都没法过,今年情况更差,

    作为常务副县长,赵嵩在县里管财税这一块,对财政收入很敏感,对任何掏财政钱的事情都深恶痛绝。

    像县酒厂这种情况他早就要求县里要拿出办法来从根本上解决,避免成为一个脓包,越长越大。

    而像东方红酒业这种利税大户,放在哪里都是让人爱不释手的,哪怕它是乡镇企业,一样得捧在手上。

    但今天在听了沙正阳对东方红酒业的介绍之后,他的心思有了一些变化,尤其是在沙正阳继续满怀豪情的阐述着他对东方红酒业未来的构想时。

    “我们对当下省内乃至全国的白酒市场做过一次较为细致客观的调查分析,我们认为随着未来几年白酒市场会逐渐好转,传统八大名酒仍然集中于高端市场,通过传统的营销方式来竞争,而中高端市场上还有较大的余地,我们东方红酒业打算立足于汉川本地,但是着重要将市场瞄准省外缺乏国家级名酒企业的市场,比如我们现在已经取得突破的湘、甘、苏、皖、滇等省市场,下一步我们还将在东北发力,……”

    “我们打算在未来三年内,实现白酒产量达到两万吨,其中东方红陈酿和精品东方红产量将达到一万二千吨,另外公司将着力开发新的高端产品东方红老窖系列,作为公司的标杆产品,……,要力争在1993年实现销售收入过一点五亿元,实现利税4000万元,到1994年实现销售收入突破2亿元,实现利税6000万元,……。”

    沙正阳话音未落,已经有人忍不住了,桑前卫清了清嗓子道:“正阳,你的这个规划看上去很美好,但是用以支撑实现这个规划的基础在哪里?”

    “关于如何来实现这一目标,公司肯定有一系列的计划,我能理解各位领导对我们东方红酒业的质疑和担心,甚至对我提出今年实现8000万的销售收入也持怀疑态度,但是我们一季度实现了一千二百多万的销售收入是有据可查的,而且现在也是四月中旬了,还有七十多天二季度下来,就能看得到我们二季度销售情况,能不能实现目标也就一目了然了,……”

    在这个问题上沙正阳很清楚无论如何解释都难以让这些人相信,唯有事实才能证明,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自己的目标树立起来,让他们看到自己实现这个目标。

    在这个目标实现之后,才能真正让他们接受这个事实,进而迫使他们接受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的这个方案,而现在他相信除了闻一震外,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和接受县酒厂可以兼并东方红酒业了。

    闻一震知道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已经失去了推进自己计划的可能性了。

    方东儒的萎靡其实就是一个先兆,而沙正阳一开口就画了那么大一个饼,8000万,没有谁能抵挡得住这个大饼的刺激和撩拨!

    贺仲业不好说,但肯定还是有些意动,而贾国英和赵嵩则是完全被迷住了,还有郭业山在一旁敲边鼓,甚至连桑前卫都颇感兴趣,而桑前卫的态度其实也就意味着贺仲业的倾向性。

    现在还不好说贺仲业是不是改弦易辙了,但肯定有些心动。

    别说贺仲业,就算是闻一震听到一样意动,8000万的销售收入,这个数字无论是放在哪里,都值得好好掂量一下,当然前提是这个数字能落到实处。

    “正阳,我们刚才都听到了你对东方红酒业的发展情况介绍,我注意到你也提到了你们公司在产能上可能会出现瓶颈,那么县酒厂是否可以作为你们的合作伙伴来加强合作,实现共同发展呢?”

    思考再三,闻一震觉得就这么放弃这样一个机会实在有些不甘心,所以他还是要先试探一下,看看是否能介入其中,再来考虑其他。

    “闻书记,作为同行,我们肯定对县酒厂的情况有所了解,说实话我们之前最先考虑的合作伙伴也是县酒厂,但是我不得不说,县酒厂不是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沙正阳很委婉的道。

    “哦,可以说说理由吗?”闻一震还不肯罢休。

    沙正阳也没有客气,把之前和方东儒的对话再重复了一遍。

    “闻书记,实际上我们认为县酒厂已经资不抵债,它的最好出路就是破产清算,或许能挽回一些损失。”沙正阳摊摊手,满脸无奈,“我们是需要共谋发展,但是合作的对象应该是一个具有优势互补的企业,而非一无所有的烂摊子,那只会把我们自己也拖入泥潭。”

    被沙正阳轻描淡写但又毫不留情面的推挡了回来,闻一震发现自己还真的小瞧了这个家伙,他也有些吃不准对方究竟是如何考虑的,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对县酒厂毫无兴趣?

    问题是县酒厂的出路已经上升到了全县稳定和开局破局的高度,他现在些拿不准贺仲业、贾国英对于当前这种局面的真实想法了,尤其是在贾国英已经与明显倾向,而贺仲业似乎有些首鼠两端的情况下。

    县委常委会无果而终。

    这种情况下,本身也就是一个双方探底的第一回合,东方红酒业的高调让其在和县里的对话中处于了一个相对有利的局面,但这只是相对的。

    沙正阳还是第一次到郭业山新办公室,这也是原来谭秋华的办公室。

    像很好奇一般四处打量着,沙正阳啧啧嘴,“郭书记,不,现在该叫郭部长了,宣传部长的办公室是不是应该稍微有特色一点儿才对,起码挂点儿字画,或者术法一类的,彰显文化气息才对吧?”

    “正阳,你就贫吧。”郭业山没好气的把包放下,“自个儿泡茶,好歹我也是县委常委了,我得端着身份,副处级了。”

    沙正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乐了:“郭部长,您当了宣传部长就是不一样啊,幽默感立即就出来了,这就是层次啊。”

    “还不都是被你给带的,整天贫嘴,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十岁啊。”郭业山还真有这种感觉。

    郭业山和沙正阳在一起讨论工作时,总是充满了激情和新鲜,沙正阳的脑瓜子里总是不断蹦出各种新东西来,让他的思维跟着奔跑跳跃,连带着本来沉稳的性格都跳脱了不少。

    “郭部长,这是我的功劳啊。”沙正阳大笑,“我可是把它当做夸奖我了。”

    “行了,别贫了,今天你表现不错,我感觉老闻也有些不踏实了。”郭业山坐回藤椅中,目光望过来:“你说的8000万年销售收入,里边有多少水分?”

    “没水分,真的,应该说我们还是比较保守的估计。”沙正阳坦然道:“如果按照我们的预测,二季度销售收入可能会达到二千五百万元,三季度就能突破三千万,四季度保守估计和三季度持平,算下来9000万的销售收入没太大问题。”

    “那你们公司现在主要还存在什么问题?”郭业山也听出了沙正阳言外之意,“我感觉你对县酒厂并非毫无兴趣。”

    “兴趣肯定有,我们的问题是在年底,也就是明年,可能产能会有瓶颈,这是最大问题,扩产没有两年无法实现效果。”在郭业山面前,沙正阳当然没啥顾忌,“我们想压一压县里和县酒厂的兴头,让他们明白谁才是主导方,等到他们山穷水尽时,再来谈也要容易得多。”

    “还有么?”郭业山再问。

    “还有就是现在的政治气候也还不完全成熟,乡镇企业兼并国企的这种政治氛围也还不够,真要这么做,我估计贺书记和闻书记不用说会反对,怕是贾县长也会承受不了这份压力。”沙正阳很肯定的道。

    “你的意思是在等一等,也许条件就会成熟,氛围就会发生有利于这种兼并的改变?”郭业山反应很灵敏。

    “差不多吧,今年要开党的十四大了,我估计可能要不到十四大,十四大前,这种风就会从高层吹下来,就看我们下边的干部敢不敢勇于踏出这一步,那种等靠看的心态会越来越受到摒弃。”沙正阳毫不讳言:“郭部长,我觉得贾县长在这上边应该大胆一些,我感觉市委黄书记应该是乐于见到锐意改革勇于创新的干部的。”

    “你觉得贺书记……”郭业山沉吟了一下。

    “贺书记或许因为年龄原因,又或者是他作为书记的位置不一样,我觉得……”沙正阳也有些拿不稳。

    之前他觉得贺仲业应该是和闻一震态度一致的,但是今天的表现又有点儿异样,从头至尾,贺仲业没有表现出任何倾向性,甚至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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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

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二十节 风向,气候

    “正阳,正因为贺书记是一把手,他可能考虑会周全一些。”郭业山摇摇头,今天贺仲业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你刚才说了,这是因为政治气候和政治氛围的原因,而来自高层的吹风会日渐明朗,贺书记应该在这上边有足够的敏锐性。”

    沙正阳有些讶然,看了一眼郭业山:“郭部长,您这么说肯定有你的理由,如果那样,就最好,‘破三铁’的呼喊声越来越大,这意味着对国营企业改革的力度会越来越大,而且去年我们省里边也有了一些关于企业兼并的尝试,在南粤深圳,经营不善的国营企业卖给外商也已经是屡见不鲜了。”

    “破三铁”的确是本年度的一个很流行的名词,尤其是这两个月《经济日报》正在大张旗鼓的报道徐州的“破三铁”试点更是搞得有声有色。

    “而且如果郭部长你有消息渠道,应该了解得到,一家港资企业中策公司已经陆续收购了多家大型国营企业,比如太原橡胶厂和杭州橡胶厂,还有西湖啤酒厂,这些企业都是国营企业,而且规模比县酒厂大得多,之所以这些地方的政府同意中策公司收购,就是认为港资企业的收购转换机制,能给这些企业带来活力。”

    郭业山抚摸着下颌,一时间没有说话。

    “外国资本家能收购国营企业,为什么我们土生土长的集体企业就不能收购国有企业?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符合情理。”沙正阳进一步道:“关键在于我们县里的领导能不能破除这思想中的桎梏,真正做到以改革开放的思维来引领发展。”

    郭业山陷入了沉思。

    他是宣传部长,照理说不分管经济工作这一块,但是作为刚晋位副处级干部的新角色,郭业山显然不甘于只在宣传部长这个角色上混吃等死,那么想办法在自己的领域内尽快拿出一些成绩来就很重要了。

    沙正阳提出的这些观点很有新意,尤其是他提到的外国资本家可以收购国企,只是改革开放的举措,那么乡镇企业收购陷入困境的国企,那算不算是改革开放以市场经济为导向的举措呢?

    他觉得是,而且在这一个问题上,甚至还可以好好阐述一番。

    “正阳,你觉得我可不可以在你刚才说的这些理论上加以阐述和发挥呢?”郭业山试探性的问道。

    “当然可以啊,如果你能把我们县里当下面临的这种困境加入进去,算是理论联系实际的一个探讨,我觉得效果会更好。”沙正阳也是眉毛一扬,欣然道:“不过郭部长,贺书记那边……”

    郭业山微微笑了起来,“正阳,你也不要小看贺书记的政治智慧,我相信如果我们是从探讨的角度来分析我县的国企困境解决方案,他应该会同意的。”

    宣传部长要亲自撰文,肯定要服从大局,而这个大局,就是要获得主要领导的认可。

    ***************

    “郭业山的做法是稳妥之举。”曹清泰靠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沙正阳一边替自己泡茶,一边道:“你也认为贺书记会认可?”

    “虽然贺仲业有些方面过于保守,但是不要小看一个一把手的政治敏锐性,高层吹风日趋明朗,他不会感受不到,黄书记在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的态度也很清晰,凡是有利于促进经济发展的举措,都应该大胆的尝试,何况乡镇企业也是集体企业,一样是公有制经济的一部分,兼并国有企业有何不可?”

    曹清泰意态闲适,“正如你所说的,中策公司收购了太原橡胶厂和杭州橡胶厂,这两家企业都是国家橡胶行业的重点企业,西湖啤酒厂规模也不小,而且中策公司的收购还在进行,规模越来越大,外资老板可以收购,为何我们要对我们自己的企业设限?这不成了另外一种‘宁与外贼不与家奴’的心态?”

    “中策公司背后有很多国际资本支持,港资、美资、日资都在其中,这大概也是国家高层的一种姿态吧,千金买马骨,觉得这些外资进来可能不仅仅是带来资本,还会带来管理技术,会对我们日益困窘的国企带来一剂万能药吧。”沙正阳轻轻笑了笑,“只可惜资本都是逐利的,资本家更不是慈善家,……”

    “你怎么知道这些?”曹清泰忍不住皱起眉头,印尼黄氏牵头的中策公司的大手笔收购曹清泰有所耳闻,毕竟涉及多个省市,斥资数亿美元,相当于引入投资几十亿人民币,也引起了不少关注,“你不看好这些外资收购?”

    “曹主任,我不是有个大学同学到香港去投靠他亲戚了么?他亲戚也是一个资本家啊,多少对此有些了解。”沙正阳脸色复杂,“外资进来是必然趋势,对此国家应该有一个较为具体规范的政策来进行监管,要考虑周全和长远一些。”

    对外资的态度在国内也是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但随着南巡之后,这种风向会转向利好一方。

    不过外资大举进入固然能给国内经济带来资本和管理,注入活力,但是不可避免也会对民族产业带来冲击,甚至可能对一些关键性的战略产业带来威胁,如何做到综合平衡其中利弊,这也是当下各级政府需要面临和正视的考题。

    但在这一点上,国内绝大部分人都还没有意识到,都只看到了外资进来的好处,而忽略了其带来的不利一面,甚至会把关注弊端视为反对改革开放,这种矫枉过正的心态也不轻。

    作为一个重生者,而且是干到了相当层级的官员,沙正阳自然很清楚外资大举进入的利弊。

    在他看来,鼓励和限制应当并举,政府应该拿出一个对支持外资进入的产业指导范围,同时也要提出限制和禁止领域,哪怕是考虑到未来要加入关贸总协定,有些东西不能形诸于纸面条文,但起码作为主管这个领域的领导心中肯定要有数才行。

    国内在这方面缺乏经验,吃了不少亏,沙正阳也不知道这一世自己能不能有所作为,来弥补一下这方面的漏洞。

    只不过他现在的层级实在太低,无论他如何蹦跶,也不可能影响到大势,但是他也希望通过其他的一些方式来发挥自己现在这点儿微薄的力量。

    “但现在就出台这些政策,恐怕会对外资进入的热情有打击,当下这种气候下,其负面影响恐怕……”曹清泰啧了啧嘴,又摇了摇头。

    现在坚定不移的支持改革开放才是政治正确,谁要是质疑外资进入,如果是理论界的一些意见倒没啥,反正是探讨,但如果是体制内质疑,那么就有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曹主任,其实没有必要想那么复杂,提出一些政论性话题不是坏事,理不辨不明嘛。”沙正阳不以为然:“我们态度上要坚决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但是在具体工作中应当考虑更周全,提出一些带针对性的意见我相信上边也是乐于见到的,能不能接受,上边也会自己研究和斟酌吧。”

    “嗯,正阳,你想得很周全,这个观点也和郭业山提过?”曹清泰随口问道。

    “没提这么深,只说了外资可以并购国企,为什么集体企业就不能收购国企?”沙正阳明白曹清泰的意思,摇摇头道:“估计郭部长会有一些想法,他是宣传部长嘛,提出一些探讨性的观点,也很合适。”

    曹清泰嘴角挂笑,沙正阳这一点尤为值得欣赏,每每这些东西能拿出来供大家分享,让大家都能从中受益。

    就像郭业山,一个新晋的宣传部长,在改革开放之风劲吹之时,如果能拿出一些具有新意的观点来,肯定会引起上面的关注,这对于一个干部的成长非常重要。

    想到这里,曹清泰对沙正阳还留在南渡镇上就越发难以忍受了。

    这样的人才如果能调到市委办,再能拿出一些见解来,要成长起来就很快了,而在基层,这种起步就低了许多,进步也会慢许多。

    虽说他现在担任这个看似发展势头很好的东方红酒业的总经理,但毕竟是一家乡镇企业,在曹清泰看来,再发展壮大,也非沙正阳这种注定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年轻干部的正途。

    “正阳,如果有机会到市委办,或者到开发区,你怎么选择?”曹清泰突然问道。

    “啊?”沙正阳吃了一惊,打量曹清泰,“曹主任,你要下去?到经开区,还是高新区?”

    伴随着南巡之风劲吹,原本还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开发区和高新区都开始进入人们的眼帘中了。

    像汉都的高新区和经开区都是成立于90年,但是成立这两年里并没有太多的动作,显得按部就班,而且在产业吸聚和发展上也乏善可陈,经开区情况略好,而高新区就简直是虚晃一枪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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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二十一节 火候,机遇

    “现在还没影儿,我本来说想让你到市委办,但是我感觉你似乎对在下边干具体工作更感兴趣,所以才这么一想。”曹清泰摆摆手,似乎还有些犹豫。

    “银台的情况比较复杂,贺仲业的态度比较模糊,我感觉他虽然意识到了当前的政治风向,但是骨子里的抵触情绪可能会让他在表面上做出一些支持的姿态,但是要想指望从他那里得到实质性的支持,很难。”

    “贾县长其实很支持我们,……”沙正阳其实也明白这一点,叹了一口气。

    “贾国英倒是看得准形势,问题是他是县长,贺仲业如果态度暧昧,他很多事情就要受到掣肘,除非贾国英敢豁出去,问题是贾国英有这个魄力么?”曹清泰反问。

    沙正阳想了一想,“主任,我觉得就算是现在局面僵持也对我们没有太大影响,我们公司的扩建工程正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兼并了东泉酒厂之后,我们的产能获得了很大提高,起码到今年年底可以无虞,也就是明年,尤其是明年下半年可能会受到较大影响,但这也是建立在我们的市场开辟很顺利的前提下,我估计到下半年十四大召开时局面就会更加明朗,到那时候恐怕没有谁还会看不清形势吧。”

    沙正阳不动声色的把“曹”字省略了,只称呼主任,这样听起来更亲近更自然。

    曹清泰似乎没注意到这一点,或者是注意到了,但是却很满意这个省略。

    “呵呵,正阳,你就对这一点这么有把握?”曹清泰笑了起来。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沙正阳引用了一举孙中山的名言。

    “中央已经对前期的治理整顿工作作了小结了,现在就是该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时候了,解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始终是从中央到地方党委政府最迫切最核心的工作,怎么来解决?只有发展经济!这也是各级党委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谁不愿意干,谁态度不积极,谁干不好,就说明他头脑不清醒,分不清轻重缓急,那他就该下课!”

    听得沙正阳说“撸起袖子加油干”,曹清泰也觉得颇为有趣,这话说得通俗直白,活灵活现,当沙正阳言辞铿锵的说“谁就该下课”时,曹清泰也更是为之一震。

    若有深意的看了情绪有些激动的沙正阳,曹清泰点点头:“正阳,你这么确定?”

    他得到的各方面的消息也差不多,中央态度越来越明朗,一些传言正在变成现实,甚至在不断向下渗透。

    这也是一种隐性的传递方式,显得更加润物无声,先让大家在心理上有一个接受度,到最后大张旗鼓的推进时不至于引发太大的反弹。

    “主任,恐怕你内心比我更确定吧。”沙正阳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

    “嗯,好了,我不绕圈子了,既然东方红酒业公司的事情你能处理好,我就不问了。”曹清泰站起身来,“本来我是想在下半年想办法把你调到市委办来,据我所知,黄书记的秘书可能要下去任职,但我自己的事情也有一些变化,加上黄书记这段时间没提他秘书出去任职的事情,所以现在看来只能搁一搁了。”

    沙正阳大吃一惊,黄绍棠秘书?!曹清泰竟然在考虑让自己去接任黄绍棠的秘书?

    看见沙正阳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曹清泰也摊摊手,似笑非笑:“虽然我知道黄书记秘书这个位置很多人都在梦寐以求,谁都知道走上这个位置,就意味着踏入一条仕途快车道,但我却觉得好像你未必会有多么稀罕这个机会呢?我的猜测有没有错?”

    没错,沙正阳深呼吸了一口气,苦笑:“曹主任,要说谁对这个机会不动心,绝对是假话,只是我这个人呢,有点儿说不出的怪癖,就是不喜欢重复的工作,给您当了半年秘书,受益良多,我现在觉得挺好,……”

    “那我问你一句,现在给你这个机会,调到市委办来,有机会成为黄书记秘书,你愿意来么?”曹清泰神色严肃,打断对方的话头,径直问道。

    “这个……”沙正阳苦恼的挠了挠头,一时间不好回答,好半天之后才道:“曹主任,您面前不敢说假话,真的很难拒绝,但是您说了只是有机会成为黄书记秘书,是么?”

    “当然,除了黄书记自己外,谁还能决定?我只是说你到市委办,凭借之前你在黄书记心目中留下的一些印象,如果能在市委办再拿出一点儿成绩来,或许有一搏的机会。”曹清泰沉吟着道。

    “那太渺茫了,而且您考虑过没有我曾经给您当过秘书,这种情况……”沙正阳看着对方。

    “这我当然考虑过,但你给我秘书时间很短,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以黄书记的胸襟和风格,不会在意这些,……”曹清泰道。

    “未必。”沙正阳却摇头,“秘书这个身份太敏感了,领导心中哪怕有一点儿嫌隙都会有很大影响,我不想去冒这个险。”沙正阳一字一句的道:“而且如您所说,本身也还有许多不确定性,加上东方红酒业这边还暂时离不开,……”

    曹清泰又好气又好笑:“正阳,莫非你真打算把搞这个企业当成你一辈子的事业不成?”

    曹清泰很有点儿不以为然。

    不错,现在看起来这东方红酒业的确很红火,但是这毕竟是企业,而且是一家乡镇企业,在企业上干得再好,也不过是为你自己增添点儿光环。

    但是对你要在仕途上一步一步往上走的人来说,乡镇企业就限制了你,你怎么也只能在县乡一级里折腾,总不可能因为你在乡镇企业干得好,市委组织部都能专门来考察提拔你吧?

    除非是市属国企或者省属国企还差不多,至于银台那些县属国企,根本考都不用考虑。

    “呵呵,主任,有时候还真的觉得这样干下去也不错,不过起码我也得把东方红干出点儿名堂来,局面稳固下来吧?”

    沙正阳不无感慨,现在很多人心目中仍然有着固化的观念和看法,认为搞企业不如从政,甚至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甚至像思想开通如曹清泰依然如此。

    如果说十年后福布斯榜上的许荣茂、郭广昌、刘永好这些人还欠缺一些足够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但是二十年后的宗庆后、王健林、梁稳根、李彦宏、马化腾已经足以展示其对地方上经济发展的巨大影响力。

    而到了二十五年后,无论是二马雷任,还是王孙贾这些起起落落的辉煌人物,更有如华为、碧桂园、鸿海这样的企业,落足到哪里,都足以让一方党政主要领导热情相迎了。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曹清泰皱起眉头。

    “或许明年年底吧?”沙正阳当然不好拂逆曹清泰的好意,“也不一定,如果公司内部找到合适的接替者,也许可以提前。”

    “正阳,你可真上心啊。”曹清泰无奈的摇摇头,“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来。”

    “主任,瞧您说的,不是现在您也还不确定么?等一等看看吧。”沙正阳陪着笑脸,“把县酒厂的问题解决了,公司局面就会明朗许多了。”

    不出沙正阳的预料,县酒厂和东方红酒业的事情就这么搁了下来。

    沙正阳也不在意。

    说实话如果现在县酒厂就算是同意被东方红酒业兼并,公司这边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来推进。

    五六月份涉及到三个省的市场开辟,正是东方红酒业挟在湘、甘、晋三省取得辉煌战果之势继续猛攻华东和滇省市场的最佳时机,而华东之战更是关乎胜败兴衰。

    这段时间整个管理团队,除了高柏山和董国阳他们几人留守外,沙正阳、宁月婵、焦虹和毛国荣、何维等人都几乎要倾巢出动。

    而1992年也将是东方红酒业确立市场地位的关键一年。

    现在公司所有人都像上足了发条一般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太多精力来考虑其他,起码也要等到年底才能真正腾出手来处理其他事务。

    沙正阳也答应了老崔,会在南京和合肥的演唱会上再次出任嘉宾,除了《花房姑娘》和《沧海一声笑》外,沙正阳再加了一首《凡人歌》和《苦行僧》的GAI说唱版。

    当然,删减了其中太多的英语和不太符合时宜的唱词,就纯粹的中文说唱。

    《凡人歌》也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不亚于《沧海一声笑》,《苦行僧》放在这时候,也算是向老崔致敬,但要简短得多。

    只不过两首歌火候没有《沧海一声笑》那么高,所以又花了一些时间好好练练。

    这也是无奈之举。

    沙正阳自己的音乐水准他自己很清楚,虽然在学校里号称文体兼修的高手,但是都是半罐水,要想在老崔的演唱会上当嘉宾,那就只能另辟蹊径才能避免被轰下台了。

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二十二节 别样生活

    回到家里时,正赶上饭点儿。

    沙正阳从来都不喜欢在外边吃饭,只要能回家吃饭,都尽可能的回家。

    当然父亲一般难得在家,银台楼那边的只要有重要接待或者宴席,都少不了他。

    倒是母亲晚饭基本上都会在家里,相较于父亲的大厨手艺,沙正阳更喜欢母亲的家常菜点,尤其是来一碗稀饭,一个馒头,两样小菜,吃起来格外舒坦。

    沙母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大儿子埋着头唏哩呼噜一口气吃完了两大碗稀饭,两碟小菜也见了底,手上馒头也只剩下了一口。

    这半年里大儿子似乎沉默了不少,回来的时候话也少了许多,沙母无法责怪白菱,正如儿子自己说的那样,感情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不讲道理的,无法勉强。

    “正阳,吃饱了么?锅里还蒸得有馒头。”

    “够了,妈,我这都第二个了。”沙正阳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拍拍肚子,“还是在家里吃饭最踏实,妈做的馒头最香。”

    “所以回来吃最好,外边那些小馆子卫生让你看了就别想下口了。”沙母端起饭碗菜碟,“你弟弟现在周末回来也不呆在家里,打一头就走,听说他在学驾驶?”

    沙正阳心中暗笑,沙正刚的驾驶执照也早就拿下来了,B照,东风解放随便开,不过沙正阳也不允许他去摸车,一是还在读书,二是他手艺还欠点儿火候。

    “妈,正刚那么大人了,学驾照也很正常,说不定以后汽车普及了,正刚买辆汽车带你和爸出去旅游,看祖国大好河山呢。”沙正阳笑着回答。

    “对了,正阳,上个星期正刚回来说他可能很快就就要面临分配了,他不想回县里。”沙母放下碗筷,脸上露出一抹忧色,“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分到市里?”

    “妈,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正刚自己心里有数,而且我看他心思好像也不在教书上,没准儿他自己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了呢。”

    沙正阳不得不先帮自己弟弟提前给家里人打预防针。

    沙正刚的心思已经有些野了,尤其是和蓝海、朱一彪三人合伙儿组建了这家运输公司之后,几乎没有多少心思再读书了。

    好在这也是大四了,本身就没多少课,加上沙正刚这脑袋瓜子够用,早就和系里的领导和老师先疏通好了,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回了银台,只不过没有回家住,就住在了运输社租的房子里罢了。

    通过这几个月的运行,应该说运输公司基本上走入正轨了,尤其是有东方红酒业和汉化总厂这两块较为稳定的运输业务,相互弥补,几辆车基本上就没有挂空的时候。

    哪怕是返空回来也会想方设法接点儿零活,雄心勃勃的蓝海和沙正刚已经在酝酿进一步扩大规模了。

    沙正阳让他们辆稍微缓一缓,等到下半年间气候进一步好转,大下海时代的来临,金融机构也开始配合放松银根的时候,再来考虑。

    滩河镇那边的砂石运输业务,沙正阳也专门打听了一下,的确有些乱,但业务量也很大,不过最终沙正阳还是制止了沙正刚的冒进,在这边业务还足够的时候,没有必要去掺和那塘浑水,至于以后,那再说。

    “正阳,你弟弟心思野,你可得要替我们看着他。”沙母看着沙正阳,似乎已经有些感觉了,“再怎么他也得要个铁饭碗,哪怕是教书,每个月都能有固定工资,看看蓝海和朱一彪他们几个,现在还在吃家里吧?蓝海他爸人家开小车,汉化总厂收入高,朱一彪家里可是够呛。”

    沙正阳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来开这个口缓颊,现在要说沙正刚不打算要工作了,自己还支持,只怕爸妈再信重自己都得要翻脸,所以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再说了,沙正阳的意思也是让沙正刚先到分配的单位去适应适应,真的觉得无法适应那种生活之后,再来考虑出来。

    “妈,放心吧,我会帮你们盯着,正刚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最后选择怎么做,肯定会考虑清楚。”沙正阳含含糊糊的应道。

    家里这些事儿也不省心,沙正阳觉得自己哪头都得要盯着,真有点儿充实过度了。

    冯子材的第二本书也已经正式付诸印刷了。

    比起第一本试水之作来,处理第二本作品时冯子材就要有经验得多。

    他没有接受对方的按印数来计算版税的建议,而是仍然选择了一次性卖断,无他,印数对于这些书商来说要做假实在太容易了,你根本无法掌握真实的印数,所以目前仍然处于原始积累阶段的冯子材果断的选择了卖断。

    不过价格上已经比第一本有了相当大的提升,七万五千元,几乎翻了一倍,仅限于大陆简体的版权。

    获得了这笔钱的冯子材对于书商从买书号到印刷再到寻找下线书商销售渠道的整个流程已经了如指掌了,虽然要想打入这个行业还得要花费一番心思,但是却算是打下了基础。

    冯子材已经下定决心从第三本书开始,他就会自己去运作自己的“作品”,让其真正成为自己在商场上攻城略地的第一块敲门砖。

    雷霆那边则早已从深圳股市收手了,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在这方面有着天生的敏锐性,就只是得到自己那么一点提醒,这个家伙就敢投入五万港币,换成人民币大概在六万左右,投入深圳股市,按照自己所说的选择性的买了老五股,然后在深圳方面救市之后接近高峰点再果断出手。

    这期间,雷霆在仔细观察意识到了政府果真在救市之后,在九月下旬再度从自己亲戚那里借来十万港币再度出手,

    从八月下旬到九月上下旬入手,到十月中下旬陆续出手,按照雷霆自己的说法,他来了一出教科书式的低吸高抛,从金田、深发展、深万科三股身上攫取了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利润,尤其是在深金田的收益上更高,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五,总计获得了超过九万港币的收益。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这毕竟只是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的成绩,尤其是投入也不过十五万港币,其收益率之高,也让无数见证了雷霆的这一投机做法的朋友亲戚们叹为观止。

    不过当沙正阳告知沪市那边也应该还有一波机会时雷霆却拒绝了,称这种投机本身就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偶尔玩一玩可以,如果要沉迷其中,甚至以此为业,那就可能坠入深渊了。

    雷霆的理性也让沙正阳大为放心。

    如果真的雷霆听信了自己的话,要不顾一切的扑入沪市去操作一轮的话,他反而要担心了,还好,雷霆还是那个雷霆,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轻易下注,深圳股市这一轮大概算是“小赌怡情”罢了。

    踏出家门,沙正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才飞身上车,他打算去蓝海他们那边看看。

    马上就又要去南京和合肥了,沙正阳越来越觉得一副强健的身体的重要性,像这样几乎是连轴转似的高强度工作,没有一具过得硬的身体,还真吃不消。

    蓝海他们的海正运输公司租的房子就在汉化总厂家属区一墙之隔的一个小院里。

    那本来是汉都铁路局电务段的一个下设单位,但后来这个单位搬到市里去了,这个院子就空了出来,蓝海他们就租了下来。

    沙正阳沿着汉化总厂生活区围墙走着。

    汉化总厂规模很大,生活区在总厂区的西北面,以一条可以并行六辆货车的水泥大道隔开,然后是一片苗圃和公园,呈环形将生活区与厂区彻底分割开来。

    汉化总厂的北二门和西一门、西二门都正对着生活区,生活区也由西向北呈一个九十度旋转的“L”字形,位于厂区的西北环状。

    每天上班时间,就有无数辆自行车和密密麻麻的行人,从三个生活区中的无数栋五到七层的单元楼中钻出来,沿着这三道门进厂,形成一幅壮丽的画卷。

    苗圃和小公园往外走,就是一连串的灯光球场。

    汉化总厂的灯光球场可要比县饮食服务公司的灯光球场气派多了,这也是正处于效益最好阶段的汉化总厂财大气粗,和南面的汉钢一样。

    一个围绕着赛道的足球场,加上三个标准的灯光球场,其中两个是室外的,还有一个则是室内的标准球场,篮球排球羽毛球的比赛均可在这里展开,包括许多时候县里举办比赛,都要借汉化总厂和汉钢的体育馆体育场。

    二十多年前的记忆仍然保留,沙正阳前世中在银台工作时也曾经来过这个灯光球场多次,所以路过这里依然感触无限。

    随着银台县城区的扩大,传统的西北面属于汉化总厂范围与县城城区的界限也在不断模糊化,生活区和厂区之前的空隙用地也被规划了出来,使之有机的成为汉化总厂和银台县城区的结合部,而这一区域往往会成为很好的商业用地。

    自行车轻盈的穿过这一片绿化带,水泥路很平坦,阵阵喧闹声从灯光球场那边传来,也让沙正阳下意识的伸长脖子想要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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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送到。明天三更早七点半,下午三点半,晚八点半,凌晨那一更就没了,兄弟们可以早点儿休息。

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二十三节 翻版壁咚,异曲同工

    沙正阳的体育在学生时代一直是处于门门通样样松的状态,篮排足羽毛乒乓球,短跑长跑游泳外加棋类,他都能来几下子,但是绝对谈不上高手,就像他的文艺细胞一样。

    从高一开始沙正阳就是银台中学校队的候补,但一直到高三,进入高中的沙正刚都成为了校队主力时,沙正阳都几乎没有捞到过上场的机会,以至于沙正刚一直怀疑校篮球队让自己兄长当候补更多的是考虑到自己兄长成绩好,给了他一个面子。

    沙正刚在和自己兄长谈及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度让自己兄长也恼羞成怒。

    体育运动中,沙正阳最喜欢的是篮球和游泳,只不过这两者他都只能说是体力尚可,技术欠缺,和沙正刚的对抗中,经常是被打得找不到北,所以沙正阳后来干脆就拒绝在和沙正刚单挑了。

    NBA这两年已经开始在中央电视台录像转播了,对沙正刚来说,几乎每一场都不可或缺。

    前世中沙正阳同样也对NBA很感兴趣,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工作的变化,这种兴趣才慢慢淡化,但是沙正阳依然喜欢NBA球星,先是乔丹,后是科比。

    他喜欢那种不屈不挠而又具有无比的流畅感的影像,在他看来篮球到了那个层度更像是一门艺术。

    阵阵喧闹声从球场那边传来,也让沙正阳心中痒痒。

    汉化总厂的篮球水准不低,能与汉钢的篮球对相媲美,而两大厂内部每年都有职工篮球赛,这也是这个年代职工们业余生活中最热闹的一项活动。

    集体荣誉感加上这年头效益良好给予丰厚的奖励,让各个分厂车间的球队球员们都勤学苦练全力以赴,比赛起来也是格外精彩激烈。

    两个灯光球场上都是龙腾虎跃,一派鏖战迹象,一组是男队,一组是女队,而在隔壁的体育馆里更是喊声震天,夹杂着凄厉的哨音和呵斥声,足见状况之激烈。

    体育馆门口都挤满了人,沙正阳当然没心思要去挤进去看一看,不过看看两个露天灯光球场的比赛,权当休息一下脑袋了。

    两个露天球场上,一边是男队的正式比赛,而另一队则是女队的训练赛,虽然男队那边竞技水平更高更激烈,但是女队这边簇拥在四周的观众也不少,估摸着明晃晃白花花的粉胳膊大长腿起了很大作用。

    沙正阳骑着车,玩弄着车技小心的穿过灌木和石凳之间的缺口,骑到了球场边上。

    不得不说汉化总厂在文体设施上下的本钱不小,很标准的水泥地面球场,但是却用了漆面,这样要比单纯水泥地面更干净整洁,同时也减轻了肢体和地面摩擦碰撞时可能发生摩擦的受伤程度。

    旁边就是职工公园,与苗圃连为一体。

    球场四周是一圈两米两米左右的草地,然后再是一圈灌木,灌木后是成林的桂树和小叶榕,间或安设有石凳石椅也是为夏日里职工和家属们玩耍纳凉所用,更是处对象耍朋友的青年男女最好的去处。

    球场边围了两三层人,借助着自己的个头优势,沙正阳索性连自行车都懒得下了,跨骑在上,一只脚尖点地,一只脚踩在脚踏上。

    沙正阳没有去看男队的比赛,就在场边上看了看女队的训练赛。

    球队的水准不低,攻防相当激烈,尤其是其中一个高个女孩更是步伐灵活,带球不断撕破对方的防线,带动这全队的进攻,总是在最后关头突然的妙传助攻,但一旦对方放松了对她的盯防,她却又能发起致命一击。

    不过引起沙正阳注意的倒不是这帮女将们,而是在对面球场边上来回奔行指点的一个人影,这不是沙正刚么?

    看他一身运动装打扮,手上竟然还拿着一个画板,似乎是专门用于涂画战术的,俨然一副资深教练的形象打扮,很投入啊。

    沙正阳啼笑皆非,这家伙不是说成天忙着运输公司的事情么?怎么还有闲心来玩这个?而且还是带女子队?一群大妈少妇的,这家伙是不是觉得此间乐不思蜀了?

    难怪连家都不回,自己还以为他是全副身心去忙运输公司的事情呢,回去之后倒是要好好审一审这家伙。

    场间球影飞舞,虽然是一个训练赛,但是看得出来双方仍然拼得很凶,丝毫没有让手的迹象。

    沙正刚大概也是难得的获得这样一个机会,表现得格外卖力,来回奔走间,额际油光汗影,不断的给双方指点着,从战术配合的技术要领,再到安全防护,一脸用心至诚的模样。

    又是一次犀利的长传反击,利用对方防守队员退守不及的机会,底线一个长传,只不过传球的力度稍稍过大,直接向着界外飞来,一名高个队员飞身跃起,没等沙正阳反应过来,在他前面的人堆已经骤然闪开,只见一道人影轰然扑面而来。

    我艹!又来了!

    一只脚点地,一只脚踩在脚踏的沙正阳还在琢磨回去之后要好好审一审这沙正刚,却没有想到又遭遇了这样一出意外。

    飞身跃起的身影在空中一记轻盈的犀牛望月,单手将球重新拨回底线,底线球员接球之后直接三分线外起跳投篮,进,三分有效!

    只不过对于沙正阳来说,这却成了一场灾难,那道身影跃起拨球之后,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都同时闪开,而那道人影在空中就在无法闪身躲避,就这么直愣愣的向着自己冲击而来。

    悲催的沙正阳跨坐在自行车上,根本来不及抽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身体连带着自行车径直向后仰倒,而那道人影也是如影随形,飞跃而上,狠狠的骑压在了自己身上,和上一次宁月婵的举动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被撞得七晕八素的沙正阳只感觉一具混合着体香和汗水的柔软身体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身上,而他下意识的团身想要避免后脑勺撞击地面。

    好在自行车停放处正处于水泥地和草坪交接处,向后一倒正好倒在了草地上,避免直接撞击水泥地面。

    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只感觉自己胸前被一对热乎乎白晃晃的柱形肉体压在了上边,原来是一双只穿了运动短裤的大白腿,而膝盖正好跪在了沙正阳的双腋下。

    对方反应也还算灵敏,双手猛然撑地,用了一个有些难堪的跪式骑压动作压在了沙正阳身上,但是却避免了上肢压在沙正阳身上。

    不过因为剧烈运动而急剧起伏的胸腹和红扑扑的粉靥就这么与沙正阳仰倒的面孔来了一个最近距离的对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壁咚的翻版,沙正阳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女孩宽肩运动背心因为前倾露出来的一条沟壑,两团白腻被乳白色的文胸紧紧勒住。

    翻滚落地,只听见女孩“啊”地惊叫一声,紧接着就是翻滚而起,而倒霉的沙正阳还得要推开压在自己腿上的自行车,吃力的翻身爬起来。

    好在女孩的反应也很快,翻身而起之后就赶紧过来伸出手来,想要把沙正阳拉起来,而周围的人也都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有没有摔伤。

    哭笑不得的沙正阳赶一边紧连连摆手,一边说:“没事儿,没事儿!”,表示自己没有受伤。

    不过这种香艳的“邂逅”他实在不想再遭遇了,前世中自己好像从未有过这种情形,怎么这一世却是在短短一年间都来了两次了?

    难道蝴蝶翅膀真的会增加自己的艳遇几率?还是重来一回的福利?

    见两人都没有受伤,周围人也就让开,倒是眼前这个女孩子盯着自己使劲儿打量,弄得沙正阳有些纳闷儿,赶紧抹了抹自己的脸上,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啊。

    “是你?!”女孩突然惊叫起来,脸上露出惊喜,“真的是你!”

    “呃,你是……”沙正阳懵了。

    他好像不认识这个女孩才对,这么高的个头,起码是一米七二以上,甚至可能是一米七五,如果有过一面之缘都应该有点儿印象才对,怎么自己却半点印象都没有?

    借着球场上明亮的灯光,沙正阳也能看清楚对方的面孔,标准的鹅蛋脸,光洁无暇的额头显示出格外细腻的肌肤,一双很漂亮眼睛呈现出略带横菱的精致,唇形的弧度柔和优美,嘴角微微上翘,圆润梳着一个马尾巴。

    鲜红色的白边宽肩篮球背心,但是仍然没能遮住左肩上隐隐露出的一抹白色文胸肩带,同色带白边的篮球短裤下一双异常修长的大白腿在灯光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魔力,吸引着人的眼球下意识的落下。

    修长,匀称,协调,健美,加上那宽额和白净的肌肤,沙正阳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名字,艾媞博柯娃·萨宾娜,哈萨克女排那位女神和眼前这一位何其相似?

    当然,只是说在气质和身材上何其相似,尤其是这种充满运动气息的状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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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二十四节 撩妹高手

    “你是东方红那个,《花房姑娘》,《沧海一声笑》……,”女孩惊喜的指着沙正阳。

    沙正阳猛然间想起,是觉得这女孩有些面熟,原来就是在湘南那场演唱会时上来献花的那两个女孩子中高个儿那一位。

    只是当时自己只注意到了那个替自己挂花环然后又亲吻了自己脸颊一下的身材娇小的女孩面容,却没有注意那个大高个女孩的模样,只是一晃而过,但是听到这个女孩一说话,他便陡然想起。

    “是你!你是银台人?!在汉化总厂工作?”沙正阳也颇为吃惊。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女孩。

    照理说女孩这个年龄应该还在读书才对,而那一次在湘南的演唱会,观众相当大一部分也是大学生,他一直以为献花这两个女孩子也应该是大学生才对。

    现在才四月下旬,这个女孩却出现在这里,很显然不该是学生才对。

    “嗯,我家是汉化总厂的,我在湖大读书,有事请假回来几天。”女孩显然很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的不好意思,没摔伤吧?”

    “没有没有,草地上摔一跤能有啥?”沙正阳刚解释完,就听见了背后传来声音:“哥,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沙正阳转过身,看见沙正刚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刚才被撞倒的就是你?”

    一句话就把沙正阳弄得尴尬无比,正刚这家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把自己说得好像是弱不禁风一样,没见到这女孩比自己也矮不了多少,高头大马的,这样突如其来的冲上来给自己来一个“跨骑”动作,自己又坐在骑行车上,猝不及防之下哪里“招架得住”?

    看见沙正阳满脸尴尬的表情,女孩也觉得好笑,忍不住捂嘴把头扭向一边。

    沙正阳恶狠狠的盯着沙正刚,看得沙正刚赶紧一缩脖子,“哥,不是,我就说怎么这么巧?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说呢?”沙正阳冷哼一声。

    “呃,你们俩认识?”沙正刚颇为好奇,打量了自己兄长和女孩一眼,似乎若有所悟,脸上也露出诡异的笑容,“孙妍,那我就另外安排人顶上了,哥,我先过去了,等这一场训练赛结束再说。”

    “喂,你还没说你家都不回,怎么跑这儿来当教练来了?”沙正阳没好气的道:“公司那边呢?”

    “嗨,一言难尽,还不是蓝叔替我找的事儿!”沙正刚也是满脸无奈,“海子和大彪他们都在那边。”

    沙正刚没等沙正阳再问话,便一挥手小跑离开,只丢下沙正阳和女孩留在当场。

    “他是你弟弟?”女孩好奇的打量了沙正阳一眼,“嗯,是有点儿挂相,你弟弟他是汉都体院的吧?厂里打篮球比赛,是请来替厂部机关女队当教练的。”

    沙正阳也反应过来了,这多半是蓝天航拉夫拉到沙正刚身上来了,蓝海和朱一彪虽然也能打篮球,但是肯定比起正刚来就差远了,大概是也是临时抱佛脚就把沙正刚叫来临阵磨磨枪了。

    “你叫孙妍?”沙正阳也有些奇怪,“你专门请假回来打球?”

    “嗯。”女孩笑了起来,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哪儿可能呢?我妈生病做手术,我请了一个星期假回来守我妈,这不厂机关女队想要训练一下,我是校篮球队的,所以我爸就叫我来帮忙练一练。”

    “哦?你妈生病了,怎么样?”沙正阳有些尴尬,本来不太熟,但是人家都提起她母亲生病做手术,不问一下有些不礼貌,但要问候一下又显得自己有点儿像套近乎似的,想了一下还是礼节性的问一句。

    “挺好,一个良性瘤,手术很成功,恢复挺好,这几天是我和我哥他们轮着守,我爸我妈觉得我天天守在那里闷得慌,就非要让我来帮忙练练,当散散心。”

    孙妍的笑容如同阳光下清澈的溪流,格外动人,让人下意识的会被感染得心情愉悦。

    “那就好,那就好。”沙正阳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话,便随口道:“你读大几了?”

    “大二了,九月份就大三了。”孙妍明眸忽闪,比划了一下动作“你还记得我的同学么?顾湄,……,我后来还陪她去你们东方红酒业的办事处找过你一次,可惜你不在。”

    “哦?”沙正阳知道孙妍说得是那个个子娇小如容颜同瓷娃娃一般的女孩,点点头,“我那段时间一直在跑市场,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还跑了湘南其他几个城市,很少呆在办事处。”

    “嗯,我知道,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和顾湄还去应聘你们东方红酒业的礼仪,就是搞那个品酒活动,……”孙妍有些得意的道:“两天挣了两百块钱呢,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挣钱。”

    品酒活动效果也相当好,毛国荣在长沙的几所大学里贴了招聘广告,招聘了四十名个头高挑容颜出众的女孩,在长沙城里几个主要的商业广场进行品酒赏鉴活动。

    这种别具匠心新奇做法或许在十多年后不值一提,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前所未有,也在长沙城里引起了轰动,也极大的打响了东方红的招牌。

    “那能够为你丰富你们的大学生活增姿添彩也是东方红酒业的一大功绩,也是我的荣幸了。”沙正阳下意识的开始用二十年后的套路话撩拨女孩了,话一出口才觉得有点儿轻佻了。

    但没想到孙妍根本没有在意,反而有些高兴,“嗯,还真别说,自己挣到的钱感觉就是不一样,我和顾湄当天就去请同学吃了一顿火锅,格外舒心。”

    沙正阳怔了一怔,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和对方年龄相差不大,年轻人之间说这样的话和中年油腻男对年轻女孩子说这种话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对了,你是不是有事儿?没有耽搁你吧?”孙妍这个时候才想起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没有没有,我本来就是准备来找我弟弟,现在他正在干正事儿。”沙正阳摇摇头。

    “我和顾湄都特别喜欢你唱的歌,本来我们是打算把花献给老崔的,后来我们看了你的表演,所以就献给你了。”孙妍抿着嘴,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光泽,“你唱的太好了,还有那些叽里咕噜说出来的歌词,好……”

    见女孩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沙正阳笑了笑:“好酷?”

    “酷”这个词儿现在并不流行,也没有日后那种特定的意思,但是这个时候从沙正阳嘴里突然冒出来,却像是一下子get到了对方内心的潮点,引发起了女孩内心的共鸣,让女孩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对,就是好酷!我好喜欢那首《沧海一声笑》,小湄更喜欢那首《花房姑娘》,……”

    这一谈到唱歌话匣子就被打开了,女孩眉飞色舞,沙正阳则信手拈来,就这样沙正阳推着自行车,而女孩跟着沙正阳走到了一边,一直到一阵凉风吹来,还是光胳膊露大腿的女孩打了个寒噤,沙正阳才反应过来,让赶紧让对方去换衣服。

    “哥,你牛!”

    看见沙正刚有些猥琐的目光,沙正阳还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想法,没好气的一句话:“滚!”

    “嘿嘿,哥,这女孩挺好的,大方活泼,人家也是湖大的,一样是重点大学呢。”沙正刚根本不理会自己兄长的表情,“你和她咋认识的?知不知道她爸是谁?”

    “谁?”沙正刚一怔。

    “汉化总厂的一把手孙立诚啊。”沙正刚诡笑道:“长得这么漂亮,家里条件这么好,自身条件也这么强,除了个子有点儿高外,真的很合适呢。”

    沙正阳愣了一愣,孙立诚的女儿?

    年前孙立诚说到做到,还真的请了许铁他们几个吃了一顿饭,作陪的就有钟广标。

    而沙正阳也被许铁他们拉着去了,理由就是没有沙正阳的提醒,可能这件事情他们也不会那么重视,也许结果就不会有那么完美了。

    对孙立诚沙正阳已经没太多印象了,前世中沙正阳担任副县长时,孙立诚应该已经退下去了或者就调走了,具体情况他记不清了,而正值壮年的钟广标也已经到省国资委去了。

    见兄长有些发愣,沙正刚趁热打铁:“哥,白菱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孙妍要比白菱长得更好看,就是个子高了点儿,日后你和她走一起时让她别穿高跟鞋就行了,我看她对你有点儿意思。”

    “去,你这脑子里一天就瞎转悠,我和她这还是第二次见面,开始都没认出来,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沙正阳没有理会沙正刚的胡言乱语,摇摇头:“走吧,去你们公司看看。”

    “别忙啊,人家换衣服去了,说不定一会儿就要过来,你这走了算啥?”沙正刚急了,他知道白菱的事情给自己兄长伤得不轻,这好不容易总算碰上了一个入兄长眼的,怎么也得要帮忙促成一下。

    “正刚,我说你一天别操这些闲心行不行?”沙正阳啼笑皆非,“我知道的你的好意,但我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你哥我也才二十三,怎么,觉得你哥找不到对象了不成?”

    “哥,我没这个意思,就是觉得这孙妍挺合适你的,……”沙正刚挠了挠头,“你可以先处着,成不成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嘛。”

    “行了,不用你操心。”沙正阳现在压根儿就没心思考虑这些,今年一年他都不会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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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二十五节 好感,物流

    两兄弟正说间,孙妍高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球场另一边,四处寻找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两兄弟的身影,脸上露出笑容小跑了过来。

    “哥,瞧瞧,还说没那事儿,……”沙正刚压低声音:“要不你先忙,我先过去,你有时间就过来,没时间就明天。”

    没等沙正阳回话,沙正刚已经和女孩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了。

    女孩子显然是匆匆的冲了一个澡换了衣服就过来了,看见沙正阳还在,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灿烂。

    沙正阳心中也有些吃不准了,开始他以为对方只是因为自己登台唱歌的表演而感兴趣,但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个开始,男女之间的感情往往就是从最初的好感开始,他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好感,虽然这种好感还很初级和淡薄,但若是发展下去就不好说了。

    对于沙正阳的继续等候,孙妍其实也意识到了一些什么,脸也有些微微发烫,但是她很快就在内心替自己辩解,自己只是想要和他谈一谈音乐方面的事情,或者就是替顾湄多了解一下对方,顾湄才是热烈的崇拜对方。

    “沙哥,你没事儿吧?”孙妍重新打扮了一下,一身运动体恤加长裤,脚下仍然是一双彪马的篮球鞋,头上仍然是一根带花皮筋圈扎着马尾,看上去格外清爽,颀长的身材在这个时候更是凸显匀称协调。

    “没事儿,你明天就要走?”沙正阳点点头。

    “嗯,明天晚上的火车。”孙妍脸上露出好奇的笑容,“沙哥,你们是怎么想到要找崔建演唱会来为你们的产品广告呢?还有那些广告海报上的话,太有意思了,是谁创作出来的?”

    沙正阳也没遮掩啥,谈了当初是如何找到崔建的,也谈了那些顺口溜一般的广告词儿。

    “你说那些话都是你一个人创作的?你怎么想到的?”孙妍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惊奇,“沙哥,你太厉害了,居然能针对这种需要来创作,汉川大学中文系果然名不虚传!”

    “没那么夸张,其实你自个儿好好琢磨,尤其是把平常生活里的一些有感触的语句提炼剪接一下,就能发现这其实不难。”

    偶尔装逼一下也不为过,反正那些词语已经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了,沙正阳无意用这一招撩妹,但用来提升自己逼格倒是很有用。

    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文学青年远比所谓的土豪大款更容易吸引这些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的女大学生们,尤其是如果你长得还有点儿小帅,口才不差,多点儿幽默风趣的嘴炮,那么她们对你的好感就会迅速上升。

    沙正阳觉得似乎自己就摇身一变成了那种文学青年,而孙妍则成为了自己的仰慕者,尤其是听到那些青春寄语都是出自自己的构思后,那仰慕之情就真的溢于言表了,当然这可能是对方本来就对自己有些好感的原因。

    一旦觉得投缘,那么话语就如泉涌,总能找到最合适的话题。

    从老崔的音乐到汉大、湖大的学习生涯,再从银台的变化到汉都与长沙两座城市的比较,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笼罩在沙正阳和孙妍二人之间,一直到沙正阳把孙妍送到了家门口,孙妍都没有来得及说出自己的闺蜜好友是多么的崇拜沙正阳。

    “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么?”在进门洞前,孙妍终于大起胆子道。

    “这是我的名片,有电话和联系地址,不过五六月份可能基本上都不在厂里,得四处跑,南京和合肥,还有昆明。”

    这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沙正阳已经意识到了一点儿什么,不过在女孩那清澈的目光下,他既不可能回绝什么,同时也还有那么一点儿享受这种感觉的窃喜,这种异样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有点儿说不清。

    这只是一种最初级的好感,但是沙正阳感觉得到,这种好感正在处于一种飞跃之前的酝酿期,只要自己不采取某种伤害对方感情或者破坏自己形象的行为,那么他可以肯定,这种好感很快就会进化到某种类似于初恋前期的那种状态。

    不过好像他现在没法做什么,也不可能做什么。

    反倒是这种感觉非常好。

    沙正阳到了海正运输公司的小院时,沙正刚和蓝海正在和宋朝福围着一辆老解放鼓捣着。

    老解放的毛病的确多,随着业务量不断扩大,东方红酒业的运输量根本不是海正运输公司能承担的,尤其是高频率的出车也使得这些本来就濒于报废的汽车频频出状况,这也是当初始料未及的。

    原本以为只是想要先拉起一个摊子,能运行起来就不错,但没想到赶上了东方红酒业的销量爆发,这一块业务把海正运业给撑死海正运业也吃不下。

    县运输公司和省汽运三十六队都已经和东方红酒业签订了运输合同,而海正运输公司只能占里边最小头,这如何不让蓝海和沙正刚他们感到不满足。

    现在海正运输公司的主要业务就是为东方红酒业运输,老解放走省内,东风走省外,间歇性的也要接一些汉化总厂的活儿,那是蓝天航的关系,更多的是为了维系住汉化总厂这条线,甚至偶尔还要替汉钢那边跑一跑,也就是为了避免货源过于单一。

    通过蓝天航的关系,他们正在就积极准备向县信用联社贷款,准备一次性贷款七十万,购买四辆带拖挂的东风货车,专门用于为东方红酒业跑省外的运输线路。

    连沙正阳都没有想到海正运输公司的膨胀速度会如此快,短短半年时间不到,就已经开始迅猛的扩张起来。

    不过沙正阳也承认如果没有东方红酒业这一契机,海正运输只靠着在汉化总厂和汉钢这里边捡点儿边角余料活儿,是不可能有如此机会的,按照东方红酒业目前的销售势头,今年全年销售量突破八千吨是大概率事件,光是东方红酒业这一块持续的运量就足以撑死几个海正运业有余。

    正因为有了东方红酒业这棵大树,海正运输公司可以游刃有余在为东方红酒业为主的服务上开始拓展其他业务。

    像崇山县的磷矿石业务,通过蓝天航的关系,也已经初步建立起了渠道。

    当然这还只是第一步,你要踏入别人的地盘去抢生意,只能一步一步来,避免矛盾过于激化,而现在海正运业也没有那么多运力来满足。

    “哥!”

    “正阳哥!”

    “小沙来了?”宋朝福向沙正阳点点头,这才扯下手中的手套,“化油器老化了,这车问题不少,不过都是小毛病,会点儿修车技术的开着还行,像你们这帮小年轻开出去,一趴窝就得要傻眼。”

    “宋伯,这不就是跟着您学么?”在宋朝福面前蓝海和沙正刚都显得很规矩。

    “哼,你们能沉下心来好好学技术?”宋朝福撇撇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把一般性毛病解决就算不错了,这车只能我来开!”

    “宋伯,那怎么行?”蓝海赶紧制止,“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比你爹还强,我天天锻炼着呢,哪怕跑省外都没问题,就是这车不得劲儿。”宋朝福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就这么定了,对了,我还有几个老伙计看我在这里干得挺欢实,也想来替孙子挣几个奶粉钱,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一下,他们都能开这种老解放,跑跑省内没问题。”

    蓝海和沙正刚的目光都望向沙正阳,沙正阳也知道宋朝福的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笑了笑:“宋伯肯定没问题,不过您那几位老伙计身体如何?要不这样,去做个体检,如果身体没问题,这边当然可以,……”

    “小沙,那我可就听你的了。”宋朝福满意的点点头,走了。

    “哥,……”沙正刚和蓝海都坐了下来。

    “正刚,海子,等宋伯他们来也好,你们公司现在还是初创,都是毛头小子,而且野路子居多,大部分人都修理都不在行。”沙正阳顿了顿,一边思索道:“蓝叔和我说了崇山那边磷矿石的业务,我觉得那一块如果做好了,应该是一个稳定而长期的业务,能为公司带来持续的利润,路途不远,但道路状况不行,我觉得正好需要宋伯他们这些老司机去把把关,另外也能带一带你们公司这帮年轻人。”

    沙正刚和蓝海都没有吱声,听着沙正阳安排。

    “我的想法,既然目前业务势头这么好,其实公司可以考虑扩大运输业务的同时也要考虑布局方面的问题,比如公司的车送货到嘉州,返空回来不划算,但要找货源又要耽搁时间,怎么处理?另外运货回来,装卸,临时性的仓储都需要慢慢考虑了,……”

    沙正刚和蓝海面面相觑,忍不住插嘴:“哥,咱们现在就是一搞运输的,你这么一说,怎么变得这么复杂了?这返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每趟都能赶上活儿,再说了,装卸和仓储是不是有点儿远了?这也不该咱们……”

    ***

    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