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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五节 吃相,免不了

    “郭书记,别怪我说话难听,县里吃相也太难看了一点。”孔令东越想越冒火。

    眼看郭业山可能就要走人了,日后这南渡镇就是自己做主,好不容易有了东方红酒业这个下金蛋的母鸡,未曾想到县里居然要插手,这也太不要脸了!

    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干事儿的么?

    这个时候孔令东完全忘了一年多年南渡镇是同样如法炮制对付红旗村和东方村的,只不过当时是强行把欠两个村的债务变成了股权,现在看起来却是最愚蠢的行径。

    “正阳,坐吧。”郭业山摆摆手,“可能你都猜到了,没错,县里对镇上认为红旗酒厂资产债务重组的决定不妥,可能要重新研究。”

    “要重新研究?那是不是要推倒重来?”沙正阳皱起眉头,他相信如果县里只是这个意见,郭业山和孔令东绝对不会如此恼怒,甚至只会高兴。

    “哼,岂止是推倒重来?”孔令东压抑着怒气,语气里的讥诮之意却是半点不掩饰,“闻一震想要用县酒厂来和东方红酒业合并,提出强强合作,能更好的发展我县白酒产业。”

    大概也是怒不可遏,孔令东对闻一震也无复有平时的尊敬,直接称呼对方名字了,可见其恼怒程度。

    强强合作?沙正阳听得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县酒厂也敢称强?县工行和信用联社都拒绝向其放贷,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眼见得工人就要到县政府要饭吃了,居然还敢称“强”?小强(蟑螂)的强么?

    “县酒厂现在基本上算是资不抵债,县里现在为了解脱这个大包袱,啥路子都想尽了,只是没想到闻一震用这一招。”郭业山脸色也阴沉如水。

    谁遇上这种事情都得要一肚子火,可他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还不敢随便发声表态,所以他现在也是最尴尬和憋屈的。

    “只是闻书记的态度,还是县里已经形成了意见?”沙正阳问道。

    这一点很重要,如果县里已经有了决议,那么就要另寻他策,如果县里还未敲定,那么就可以从中斡旋,起码可以寻求一个更有利于南渡镇的方案来。

    “闻一震已经在书记碰头会上提了出来,现在暂时还没有形成决议,但我担心东方红酒业现在的发展势头越好,恐怕县里的心思就会越重。”

    郭业山叹了一口气,如果东方红酒业的发展没有这么快,打出的名声没这么响就好了。

    可有哪一个领导不希望自己治下的企业能更好更红火?谁又能想到县里会这么不要脸面?

    这道题对郭业山来说尤为难做。

    他已经得到一些消息,恐怕下个月市里边要对一批后备干部进行考察,如无意外,当有他名列其中,而且很大可能是就地提拔,也就意味着他会进入银台县的班子。

    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过于为南渡镇争取利益,那么不但容易给县里带来一些不顾大局不识大体的印象,同时日后若自己真的到县里任职,只怕也会引来一些攻讦。

    但如果现在不为南渡镇争取利益,眼睁睁看着东方红酒业被县里拿走,那自己只怕在南渡镇的名声就毁了,落得一个卖镇求荣的名声也是郭业山不愿意接受的。

    这还没有算里边还夹杂着红旗村和东方村这两个村的利益在其中。

    如何来平衡这里边的利益纷争,郭业山也是头都大了。

    沙正阳也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形势就走到了这一步,毫无疑问这和闻一震在里边兴风作浪有很大关系。

    再怎么说这也是南渡镇工业公司和两个村之间权属归属问题,和你县上没有一毛钱关系,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要让县酒厂和东方红酒业合并的事情了?

    这合并本来就该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哪有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个说法?不同意就要以权压人,甚至抬出了以前镇上的决定不合法这一说出来。

    之前红旗酒厂要死不活,再没见你县里过问关心,现在酒厂做活了,就想掺沙子摘桃子来了。

    “郭书记,县里要求重新审查红旗酒厂的资产,我觉得可以考虑。”孔令东解开亦可鸡心领毛衣里的衬衣纽扣,有些烦躁的道:“当时镇上的确有些过于草率,像正阳所提到的古窖池历史意义、红旗大曲的品牌和渠道等无形资产我们当时缺乏经验,没有计算清楚,现在纠正回来也是应该的。”

    沙正阳下意识的就想撇嘴。

    这孔令东大骂县里吃相难看,他自己有何尝吃相好看了?还讲不讲契约精神?

    当初确定要把红旗酒厂硬性“债转股”交给红旗村和东方村这个方案是前任书记和孔令东、余宽生等人定下来的,郭业山来得时候基本上已经势成定局。

    他新来也不可能推翻这样一个看似对镇上利益很有利的方案,所以也只是没有反对就这么过了。

    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一个局面,甚至还要连累到郭业山自己。

    “红旗村和东方村怕不能答应吧?”郭业山也觉得为难。

    这出尔反尔,尤其是有镇工业公司和两个村村委会的鲜红公章达成的协议,怎么能说撕毁就撕毁?而且这协议还是当时镇上强行逼迫村上签的,现在又要强行撕毁,这未免也太……

    “不答应也得答应!”孔令东脸色阴冷,“有错必纠嘛。”

    沙正阳被孔令东冠冕堂皇的话弄得都快要吐了,这家伙的强权即真理的思维模式简直可怕。

    郭业山皱了皱眉头,“那县里的意见呢?就算是我们把村上这边摆平了,可县里呢?”

    孔令东也觉得头疼,对村里,镇上能以权压人,那县里一样可以对镇上以权压人。

    闻一震要说通了县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南渡镇的事儿了。

    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县酒厂资产吹起来,无外乎就是一些资产报表而已,然后与东方红酒业合并之后占据主导地位,到时候哪里还轮得到你镇上说话?

    能得利的大概也就是沙正阳他们这帮干部和管理层了,县里也不傻,肯定还是要用这帮人,想到这里孔令东反而又有了一些担心。

    见孔令东也束手无策,郭业山也没指望他,这家伙对下边倒是一套一套的,对县里就抓瞎了。

    “正阳,你有没有好的主意?”郭业山都没有意识到每当遇到难题的时候,他现在都会下意识的征求沙正阳的意见了。

    “郭书记,孔镇长,我们首先要考虑一个问题,我们能不能抵挡得住县里伸手的压力?”沙正阳不紧不慢的道。

    郭业山和孔令东交换了一下眼色,最终都还是摇摇头:“恐怕顶不住。”

    “如果确定顶不住,县里最终要让县酒厂与我们合并,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考虑长远一些。”沙正阳道:“首先我们要告知两个村,县里对酒厂资产需要重新评估划分,村上肯定会有意见,但我相信只要我们把问题阐明,村上最终会站在我们镇上一边。”

    郭业山和孔令东都同时点头,如果在县里和村上之间做选择,他们当然宁肯选择两个村,毕竟村上还是受镇上管理,主动权在镇上。

    “第二,我们可以就目前东方红的资产评估做一些调整,当然要征得村上的同意,可以适当做大一些,……”

    沙正阳的话让郭业山和孔令东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虽然他们对经营企业不熟悉,但是并不代表这其中的一些门道。

    “第三,与县酒厂的合并可以,但要明确谁占据主导权!这是关键!必须是我们兼并县酒厂,县酒厂可以以其实际净资产入股,而且我们要把资产核实清楚,不能把无关债务都拉进来!”

    郭业山和孔令东眼睛一亮,对啊,如果镇村两级联起手来,以主动的姿态兼并县酒厂,那么就能占据主动权,这样一来,镇上就占据主动优势了。

    县里不可能直接把手插到村上,村上要服从镇上,那么镇上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可县里不会轻易答应吧?”孔令东有些患得患失。

    “所以我们需要先和村里把意见统一起来,结成统一战线,就算是县里认为我们镇上原来的‘债转股’方案不合适,那如何调整,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他们只有监督权,而没有决策权!”沙正阳提出自己的观点:“只有当我们重新调整股权结构方案敲定之后,我们才会去和县酒厂谈兼并事宜。”

    “恐怕没那么简单,闻一震有备而来,不会这么轻易让出主导权。”郭业山觉得沙正阳考虑问题太简单了。

    沙正阳沉下心来,想了想:“郭书记,闻书记只代表他个人意见,镇上一样可以向县里其他领导阐明我们的想法,再说了,这涉及到两个村上的利益,不能轻举妄动,我个人感觉,县里的意图恐怕只是希望县酒厂能救活,毕竟肉烂了在锅里,至于要主导权,恐怕是他个人的想法意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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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六节 攘“外”必先安内

    沙正阳的话让郭业山和孔令东一愣之后都慢慢沉静下来,好一阵后,郭业山才缓缓道:“正阳,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找贺书记和贾县长反应我们的想法?”

    “市委黄书记一行都专门视察了东方红酒业,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本来也就是集体资产的转移,就算是有一些小瑕疵,我们可以通过正常渠道来纠正和变更,没有必要上纲上线,更不需要县里来插手干预,造成更复杂的权属异动,那可能会导致基层群众的不满,甚至影响到企业的正常经营和发展,这是我的理解。”

    沙正阳说得很含蓄,但郭业山和孔令东却都听懂隐藏之意,交换了一下眼色,点了点,两人对沙正阳的老练成熟又高看几分。

    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到企业的正常发展,尤其是年底市委黄书记还要来视察东方红酒业的情形下。

    县里再是有诸般心思,只怕都要掂量一下。

    若是把企业给折腾垮了,市委黄书记来了解到情况,县里这帮人未必能有好果子吃。

    还有,沙正阳也很含蓄而隐约的提到了,这未必就能代表县委的真实意图,有些人说不定就要出于一己私利搞些名堂出来,县委总还是应该有人能看得出这里边的门道来的。

    谁背后都“有人”,这很悲哀,但是却是当下的现实格局,在涉及到个人乃至小集体的利益时,这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影响力就应当要发挥作用了。

    对于南渡镇来说,要动他们的奶酪,那就不能怪他们要“誓死捍卫”自家利益了,无论是郭业山还是孔令东,甚至沙正阳,乃至两个村,都不会答应。

    动员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绝不容退缩。

    相较于这件大事,党政办公会上的其他事项就显得波澜不兴了,甚至连沙正阳的分管工作也在沙正阳的建议下,被郭业山和孔令辉毫无保留的同意了。

    这个时候简兴国才明白沙正阳之前所说的“保留”,沙正阳将本该自己分管的社会事务这一块进行了分解,社会治安、司法调解和综合治理这一块工作交给了党委委员、武装部长张大勇来分管,而诸如民政、计生等其他社会事务则推给了党委委员、党政办主任简兴国来分管。

    这个建议让张大勇和简兴国都颇感意外。

    表面上二人都是一脸不愿,嘟囔着说沙正阳偷奸耍滑,但是内心却是暗自窃喜。

    像他们两位一直挂着党委委员,但是实际上张大勇只管武装工作,除了年底征兵时稍微忙碌一些,日常民兵训练工作就太浪费人了。

    简兴国的心思也差不多。

    当一个空挂的党委委员而实际上就是一个部门领导肯定让人有些不自在,而现在沙正阳主动把社会事务这一块工作一分为二交给自己和张大勇来管理,手中事情固然多了一些,但是出成绩的机会也就要大许多,同时也能让上级组织和领导看到自己的工作能力。

    这对于张大勇和简兴国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张大勇才不到四十,而简兴国也只有四十三,两个人年龄都是倒大不小。

    在乡镇一级的党委委员和县委里边的县委常委是大不一样的,县委常委大多兼有实际职务,比副县长高一线,而乡镇中的副镇长一般说来如果不是民主党派人士或者未入党,那么基本上都会担任党委委员,而单纯的党委委员就价值不大了。

    所以在乡镇中,以党委委员身份兼任党政办主任或者武装部长,实际上就是一个部门领导,远不及副镇长所分管的工作实在。

    这一次沙正阳主动在党政办公会上把他自己分管的社会事务这一块工作交了出来,分给简兴国和张大勇二人,看似是在偷懒,但是对二人来说却是一个机会,这也意味着他们两人在实际上已经开始履行镇领导的职责,而非以往那样只是管自己那一摊子活儿。

    沙正阳的这个建议也得到了郭业山和孔令东的同意,也说明二人认为把东方红酒业牢牢掌握在镇上手里的重要性远胜于一个社会事务工作。

    这年头,啥都不及手里有钱重要,一个下金蛋的母鸡如果被别人拿走了,郭业山和孔令东是要被镇上干部戳脊梁骨背一辈子骂名的。

    有这样一个结果,对沙正阳来说也是好事,一方面他仍然挂着副镇长职务,另一方面他可以全副身心来负责东方红酒业的经营,加上镇上也明确让其今年联系挂点红旗村和东方村,他的主要工作也就更突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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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阳,你给我和老杨丢个实话,是不是必须要重新调整?”高长松和杨文元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这镇上做事太不地道,如果换了是别人来,他们肯定要毫不客气的顶回去,这涉及到村上数百万的利益,就是他们两个支部书记也不敢轻易让步。

    “高书记,杨书记,我们接触这么久,我的为人你们俩都很清楚,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来和你们商量这件事情。”沙正阳点点头。

    “县里起了心思,在挑刺儿,实际上就是想要击破镇上和村上之间的关系,县里才好插手。当然,原来的协议有一些问题,比如老窖池的价值和品牌价值认定的确有些瑕疵,过于模糊,这也给了县里挑刺的机会,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先把我们自己内部稳定下来。”

    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外就是县里,内就是镇上和村上。

    闻一震凭什么插手这桩事儿?不就是因为当初在协议上对红旗酒厂的资产评估少了品牌的评估和对古窖池的评估没有具体明确么?

    现在就被县里抓住了把柄,以镇上的集体资产流矢为由要求重新进行评估,进而提出了县酒厂来实现和东方红酒业的“强强联合”。

    当初在进行这项工作时,谁也没有多少经验,更关键的是谁也没有想到红旗酒厂会发展到现在的东方红酒业摇身一变都要成为让县里都侧目而视的大企业了。

    如果红旗酒厂依然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甚至哪怕像以前红火的时候,也不会引来县上的关注,问题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一个年产值数千万的企业,资产的流失这一疑问足以让任何一级部门插手介入了。

    高长松和杨文元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沙正阳所说的意思。

    他们都审视过原来的协议,甚至私下里还去请了律师来审读这份协议,的确有一些瑕疵。

    当初协议中对资产的评估认定的确没有提到红旗大曲的品牌,古窖池则只提到了古窖池厂房和地皮的价值,根本么有提到古窖池本身的价值意义。

    现在东方红酒业要打古窖池的历史价值意义,尤其是东方红陈酿以及后续开发的东方红国窖系列,都是以古窖池这一历史作为依托,那么古窖池的价值就凸显出来了。

    县里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要推翻这个协议,进而为县酒厂介入找机会。

    “那镇上打算怎么做?”高长松眉毛一掀,“总不能占便宜的时候就来了,吃亏了就翻脸不认吧?”

    “高书记,现在我们没办法考虑其他,县里提出来这个问题,那咱们就来纠正,而且越早纠正越好,否则随着公司发展,恐怕上边对古窖池和红旗大曲品牌的价值评估认定会越来越高,所以咱们应当尽早重新认定,无外乎就是让镇上的股份更高一些罢了。”

    沙正阳话音刚落,杨文元已经冷笑着道:“沙镇长,更高一些罢了?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一高,我们两个村的股份就少了,日后分红就要少许多,我们不能不算这个账啊。”

    “杨书记,我们都是站在一边的,没有你们的支持,东方红酒业搞不起来,但是我们要实事求是的分析现在形势,要找准主要矛盾,胳膊拗不过大腿,识时务不丢人。”沙正阳耐心的劝说,“这一次重新评估后的确权,可以找县里进行公证,这样避免日后在生波澜。”

    沙正阳的话也语出至诚,实际上高杨二人也知道沙正阳是为他们好,但每一次吃亏都是村里,自然也是满腹怨气,杨文元更是扬言恐怕村里百姓要去上访。

    这年头上访的情况还不多见,而且因为集体资产原因上访更少,多是个体因为个人利益受损才会上访。

    甚至沙正阳也赞同这一做法,起码这种维权也能给县里一些压力,避免县里逼迫过甚。

    沙正阳的这个建议也得到了郭业山和孔令东的默许,如果让县里没有一点儿顾忌的为所欲为,日后在东方红酒业的主导权争夺上,镇上就会居于劣势,这也是郭孔二人不愿意见到的。

    让村上去给县里制造一点儿麻烦,施加一些压力,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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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七节 摘桃子

    闻一震忍不住解开衬衣的纽扣,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翠绿的榆树新叶,感受到还有些凉意的春风,心情才稍微舒畅了一些。

    他觉得自己这一段时间很不顺。

    但具体哪里不顺,闻一震自己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要算,怕是要从去年齐云山抢先卡位就开始了吧?

    应该是。

    三个县委副书记,贾国英几经周折终于蹦上了县长位置,论理自己这个排序第二的副书记该前进以为来分管党群了,可未曾想到齐云山竟然能出其不意的抢在了自己前面,这让闻一震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

    他为此反思过。

    为什么市里边没有考虑自己而是考虑了齐云山?

    盘算来盘算去,闻一震觉得可能有两方面的因素。

    第一是新来的市委黄书记比起前一任书记的思路上有了一些变化,而自己却并没有觉察到,这是自己的一个重大失误。

    黄绍棠对经济工作的重视程度已经越发显现了,前几天召开的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不但市长、分管经济工作副书记和几位副市长都出席,黄绍棠更是亲自做了长达五十分钟的讲话,这创造了历年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一把手讲话时间之最。

    这说明什么,说明一把手对经济工作的高度重视。

    再看看他年前来银台调研考察对西水和红旗酒厂的态度,也能略窥一斑。

    第二个因素就是这一两年银台的经济工作,尤其是工业经济的确乏善可陈,没有值得一提的东西。

    闻一震觉得这可能是自己上进失利的关键。

    分管工作没拿出成绩来,组织怎么会考虑你?纵然上边有领导扶持你,但是到了常委会上研究的时候,你的短板弱势就出来了,有些时候领导也一样为难。

    在这样拖下去,自己的年龄劣势会越来越明显,拖上两年,自己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必须要有所作为,而在自己的工作领域中要想有所作为,一样不容易。

    好在东方红酒业这个异军突起的企业冒了出来。

    连黄书记都很看好的这个企业,如果能让这家企业以点带面的带动起几家企业发展起来,或许这应该是一个契机。

    等到黄书记再来视察的时候,看到东方红酒业发展近况,感受到银台工业经济的向好势头,或许自己可以作为介绍人来谈一谈银台工业经济发展的一些看法?

    想到这里,闻一震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他当然清楚要想落实自己的想法会遭遇不少的阻力,来自南渡镇的反对和质疑,还有县里一些人的担心。

    南渡镇的影响不大,郭业山正在谋求上进,孔令东也还指望着接郭业山的班,就凭这一点,只要县里意见统一,这二人就不敢不听招呼。

    至于县里这边,闻一震也有考虑。

    上次黄绍棠来银台调研,据说在车上就谈到了对银台工业经济发展的期望,也给贺仲业和贾国英很大压力。

    可银台工业经济的根本在哪里?

    闻一震觉得虽然目前乡镇企业发展遍地开花,但是普遍规模小效益差,给县财政税收没有带来多少收入不说,工业产值也不高。

    所以归根结底还得要看国有企业这一块,只有国有企业搞起来了,才谈得上利税和工业产值,这也是闻一震认为他能说服县里支持县酒厂和东方红酒业合并的主要理由。

    东方红酒业有什么?几口老窖池,还是红旗大曲品牌?或许有点儿价值,但在闻一震看来,这不是主要的。

    归根结底还是沙正阳他们利用搭乘崔建“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这个顺风车才能一炮而红,既然东方红酒业能搭这趟车,那么县酒厂为什么不能?

    如果实现两家企业的合并,再继续抓住这条渠道来打开销路,银台县的白酒产业也许就能迎来一个春天了。

    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县里才能牢牢的把这家企业的主导权掌握在手里,哪像现在,县里要想插手这家东方红酒业,始终隔着南渡镇这一层不说,而且南渡镇居然还不是大股东,而两个村才是,更让人膈应得慌。

    虽说县镇村这一级一级都有党的领导,下级服从上级,但是这毕竟不一样,涉及到其中利益,恐怕还是有人会不肯罢休的。

    也不知道南渡镇党委政府以前是怎么在研究这件事情,居然会搞成这样!

    想到这里闻一震就有些不忿,他从来就不相信这个局面就能是沙正阳一己之力搞出来的,不过是时势造英雄罢了。

    当然,闻一震也也不得不承认沙正阳的头脑的确好用,居然就能搭上摇滚崔建这条线,“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这个演唱会的确很有名气,汉都前年的演唱会一度风靡一时,全城青年为之疯魔,也难怪红旗酒厂能咸鱼翻身。

    闻一震盘算着如果县酒厂能和东方红酒业实现兼并,出于稳健考虑,还是可以让沙正阳先暂时继续当厂长,先把基础打牢。

    至于说日后,沙正阳毕竟是政府干部,还是南渡镇的副镇长,该回去还是得回去,这也是应有之意,当然这得要在合并后的酒厂已经打开市场之后。

    若是沙正阳知趣懂事,倒也不妨可以留着一用,若是真的觉得离了他胡萝卜,就做不得宴席了,那就要得让他明白,党的组织纪律性不是说着玩儿的,党员的第一义务就是服从组织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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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才子,我看你可以出师了。”沙正阳有些疲倦的靠在床头上,随手把稿纸放在桌上,然后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这一部不比第一部逊色,你可以尝试和书商谈一谈提价了。”

    “真的?”冯子材显然还有些信心不足,但是舔着嘴唇的动作让沙正阳也能看出对方的渴望。

    “嗯,没问题,商人么,只要有钱赚,都可以谈。”沙正阳心思已经不在这上边了。

    从最初想要挖掘第一桶金和帮冯子材一把,但随着东方红酒业的迅猛发展,他对这方面反而有些心思寡淡了,如果不是考虑到冯子材现在正处于最紧要的时候,他真的想要放手了。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冯子材越发兴奋,“我准备十天之内完成这一部,然后休息一个星期,再来写第三部,力争暑假前完成这个三部曲!”

    “嗯,完成三部曲,赚他十多万!”沙正阳笑着给冯子材打气。

    “嘿嘿,正阳,你还别说,半年前我哪里敢想这些,但现在我信心是越来越足了。”冯子材黝黑的脸膛上青春痘似乎更多了,大概是憋着心思写,也没时间去谈恋爱了。

    “第一部卖的怎么样?”沙正阳已经没多少精力来关注这些了。

    “两个字,火爆!”冯子材用一种无比遗憾的语气道:“那家伙遮遮掩掩,后来我另外找了一个书商问了问,估计加印了好几次了,起码二十万册!”

    这个年头文化娱乐生活很少,通俗是最大众的一种消费娱乐方式,稍微精彩一点儿的都能大受欢迎,沙正阳估计这个印数应该是靠谱的,没准儿还更高。

    “另外我也和雷霆说了,看看把你上本书拿到香港去试一试,如果能在香港和台湾那边出版,那你就赚大发了。”

    “正阳,那我可没抱希望,香港和台湾和咱们这边口味不一样,而且他们市场有多大?”冯子材连连摇头,“不过能卖掉当然好,赚港币啊。”

    “你也别妄自菲薄,我总觉得这两本书万一能有人看上想要改编成电影呢?”

    这也是当初沙正阳一门心思想要让雷霆把这本书带到香港去的初衷。

    因为这本一定程度上和成龙主演的《超级警察》以及另一部电影《红番区》有些相似,但是把“东芝事件”作为背景,显然故事更具有国际背景性,而且许多桥段更加精彩,结合了不少后世沙正阳电影和网络中看到的一些东西。

    现在正处于香港电影的黄金时期,每年推出的影片层出不穷,对于好的剧本需求量很大,而剧本的来源要么是编剧写作,要么就是来自改编,而只要冯子材的这部能被某位编剧看上,或许就能为冯子材赢来一个机会。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希望而已,成固然好,不成也没什么影响。

    “呵呵,真要有那种好事,那我就辞职不干了!”冯子材乐呵呵的道:“正阳,看你这疲惫样子,你那酒厂生意好么?感觉在县城里到处都能看见东方红的广告,花了不少钱吧?”

    “你只问我花了多少钱,就没问我赚了多少钱?”沙正阳反问。

    “嗨,赚了多少钱也和你没关系,那是你的工作。”冯子材不以为然,“但花了多少钱如果没效果,恐怕领导就要为你是问了,不过我在饭馆里吃饭,那小瓶的东方红挺能卖的,尤其是一两个人吃饭的,都喜欢各来一瓶,划算啊。”

    “那就够了,只要大家喜欢就行。”

    沙正阳也知道目前在汉川省内东方红陈酿还无法和同价位档次的诸如全興、泸州老窖、郎酒这一类相比,只能在外省打市场,但是精品东方红却已经开始在省内站稳脚跟了,并逐步蚕食市场了,很大程度就是靠无孔不入的全方位广告和小瓶装这一新颖的方式。

    不过这种小瓶装几大名酒暂时还看不上,但一些地方白酒企业肯定会要效仿,好在东方红的先手加上本身酒的质量不差,这种惯性还能暂时稳住,但面临的挑战迫使东方红还得要在外省市场不断的去寻求突破。

    汉川市场竞争太激烈了,而且地方酒企的质量都不差,加上本身在本省内的底蕴比东方红更强,所以一旦效仿和发力,东方红的优势就不明显了。

    只有在外省,凭借着先手优势加上广告营销上的舍得投入,东方红才能迅速占据和巩固市场,这也是沙正阳认定为什么今年是东方红最重要的一年,甚至他也不愿意和县里在东方红酒业的权属问题上过多纠缠的原因,实在是耽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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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八节 大发雷霆

    “正阳,你真的打算就一辈子去干这个了?”冯子材也完全无法理解沙正阳的想法。

    县长秘书没当了下乡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到乡镇企业上去?

    说锻炼似乎也有点儿过了,他越来越看不透自己这个老同学,像指点自己写这事儿,如果换了沙正阳自己来,一样轻轻松松能搞定挣上好几万,可他就不愿意,还说时间不够,没精力。

    两三个月挣四五万的好事儿你还觉得没精力,到底是啥事儿才是你觉得值得你投入精力去干的?

    就搞这破酒厂?还是在乡镇上混着?

    “什么叫一辈子就干这个了?干这个哪里差了?”沙正阳反问。

    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冯子材闷了一下,才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总得要有一个明确目标吧?既然当了副镇长,你就好好的干你的副镇长,何必再在酒厂里混?搞企业都是有盛有衰,万一明年不景气了,不是白白把你的名声给毁了?”

    在冯子材看来,既然沙正阳依靠搞酒厂起了身,那么就该急流勇退,趁机进入仕途发展了,何必还要恋栈不去?

    沙正阳没想到冯子材也能想到这一点,笑了起来,“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从酒厂脱身啊,何必再在里边呆着?集体企业,你这个性子怕也是没考虑在里边捞钱吧?”冯子材狐疑的打量着沙正阳,“既如此,干脆脱身,踏踏实实在镇上干着,你这么年轻就混了个副科,三十岁之前弄个正科不难吧?日后当个副县长县委副书记啥的,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现在就不是踏踏实实的在干?”沙正阳语气不变。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在酒厂干风险太大,而且于你前程无益,上边不可能因为你在酒厂干得好,还能让你镇长书记吧?”

    冯子材觉得当搞乡镇企业能混到副镇长已经是一个异数了,不太可能再有发展,沙正阳应该果断脱身走正道。

    “你都觉得我现在是副镇长,要到正科级干部也得要七八年,那我在镇上混七八年,我觉得还不如再搞七八年企业,起码也能干点儿实事。”沙正阳表明自己的态度,“在镇上混七八年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在酒厂搞七八年,也许就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沙正阳给自己有一个明确定位,东方红酒业在自己手上不能太久,三年是一个极致。

    这三年里,他会为东方红酒业打好基础,指明道路,剩下的就该是宁月婵、焦虹和毛国荣他们去做了。

    现在这些人还处于一个混沌中学习摸索阶段,东方红酒业也还处于一个病人刚刚摆脱病症起床健体的阶段,还需要自己从各方面来引领扶持一把,自己还无法松手,就像即将面临的这一遭风波一样,自己需要帮他们扛过去。

    ***********

    “业山,令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闻一震面冷如霜,语气也变得格外阴厉。

    “闻书记,镇上按照县里的意见,对原红旗酒厂的资产评估报告重新进行了审查,认为在古窖池和红旗大曲品牌价值认定上的确有些不准确,所以镇工业公司和经发办再次对古窖池和红旗大曲品牌进行审定,结合原来的评估报告,拿出了这份意见书。”

    郭业山态度平和,反倒是孔令东还有些紧张,感觉到闻一震的震怒,孔令东还不愿意直面对方的怒火。

    “你们南渡镇的意思是,依托这份报告再重新对东方红酒业的股权进行一次调整就可以了?”闻一震的语气如同从万丈冰罅中钻出来,冷得吓人。

    “闻书记,并非如此,我们也对原有资产全面梳理了一番,现在这份报告也是经过了相关机构进行了评估,这是他们的评定意见。”

    郭业山也不愿意把闻一震得罪太狠,毕竟日后还要和闻一震打交道,而且他得到的消息是下一周市委组织部的考察组就要下来了,除了自己外,还有桑前卫、朱伟忠、姚渊三人。

    虽然相信闻一震不会在自己的考察问题上作梗,而且闻一震就算是要作梗,也难以达到目的,但郭业山依然不愿意和闻一震弄得不愉快。

    不过若是要让郭业山在东方红酒业的问题上就此对县里让步,那郭业山也做不到。

    正如沙正阳所说,哪怕自己走了,只要东方红酒业还在发展壮大,在经济工作日益凸显地位的情况下,上级领导只要一来东方红酒业考察视察,甚至是一提到东方红酒业,都能想起当时是谁在南渡镇担任一把手时把这个企业搞起来的,这很重要。

    可一旦被县里夺走了主导权,甚至被县酒厂来实现了东方红酒业的兼并,以后恐怕就没有人再会记得他郭业山的功绩了,这一点是郭业山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所以哪怕是要和闻一震争执一番,郭业山也要干。

    闻一震的目光落在了那份评估意见书上,这是一份来自汉川永高法律事务所的资产评估报告,看这模样倒是像模像样,问题闻一震也搞不清楚法律事务所有没有资格出具这种资产评估报告,他甚至都不清楚国内对这种资产的评估究竟以何种方式来进行方为合法,或者说才能获得认可。

    再看看背后附着的公证意见,这更让闻一震心里发堵。

    南渡镇这是把手脚提前做足了,根本不想给自己插手的余地啊。

    闻一震不认为郭业山和孔令东有这个本事,或者说这个意识。

    郭业山是搞宣传出身的,对搞经济工作尤其是企业并不在行,孔令东就更不用说了,农广校出来的,懂什么?

    闻一震自诩不敢说在县里是搞经济的行家里手,但是分管经济工作这几年,他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像这种权属变更本身的手续本身就比较复杂,而且乡镇企业在进行这种手续操作时就瑕疵颇多,很容易找到漏洞,所以他才会抓住这个机会。

    但没想到南渡镇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内不声不响就重新完成了资产的第二次评估,而且是有针对性的对这些缺陷漏洞进行了弥补,甚至还用法律事务所的评估报告和公证手续来确立其不可更改的地位,这如何不让还琢磨着怎么来让县酒厂与东方红酒业合并,并让县酒厂占主导地位的他又惊又怒?

    这里边肯定有人是看出了问题端倪,才会这样提前出手了。

    南渡镇那帮人多半是想不到这么周全深远的,似乎除了沙正阳,也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了。

    只是闻一震也搞不明白,沙正阳也并非学经济和企管专业的,怎么就对企业经营者一套这么谙熟?

    如果要说他把东方红酒业搞起来是运气好赶上了崔建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这一机会,那这样有针对性的弥补漏洞,恐怕就很难解释得通了。

    “业山,看样子你们南渡镇是早有打算了?”闻一震强压住内心的火气,“我看了你们这份方案,老窖池和红旗大曲品牌的价值评估增补进去了,但是其他资产也进行了一些调整,总资产多了不少啊?另外这第二份资产评估报告是什么意思?”

    “闻书记,第一份资产报告也是按照县里的要求来进行的,既然是全面重新评估,我们也希望更客观更严谨一些,所以有一些变化,但也不算大,也征得了红旗村和东方村的同意。”

    郭业山滴水不漏,态度更恭敬。

    “至于第二份报告,也是顺手之事,考虑到目前企业发展势头很快,加上东方红酒业和原来红旗酒厂也有较大的不同,所以这是对东方红酒业的总资产评估,也是为下一步公司的扩产发展做准备。”

    闻一震目光冰寒,在郭业山和孔令东脸上扫来扫去,“哦,东方红酒业还打算扩产?”

    “嗯,有这方面的打算,正阳向党委汇报了近期的运营情况,觉得可以考虑在省内比如涪岗收购一家原酒生产企业,扩大产能,……”郭业山一本正经的道。

    “够了,业山!”闻一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意,这南渡镇真的是视自己的意见为无物了?

    自己的意图他们难道不明白?不,他们当然明白,但是却不想接受!

    “闻书记,……”郭业山头皮也有些发麻,只是走到这一步,他也无法后退。

    来之前沙正阳就和他谈过,东方红酒业是南渡镇的一面旗帜,也是他郭业山的一个铭牌,若是轻易被县里摘了桃子,负面影响很大。

    当然沙正阳说的不可能这么直白,但郭业山却能领会得到这层意思。

    如果他郭业山是回市里,不留在县里,那么这个铭牌的意义或许不大,但是如果他是要留在银台,那么就非比寻常。

    郭业山甚至觉得,有这张铭牌护身的话,无论是是自己担任县委常委,还是副县长,自己的的声音在县委和县府里边都要大不少,同样,对于其他竞争对手,诸如桑前卫和姚渊,也一样就占据了有利地位。

    正因为如此,他郭业山不能轻易退让,这关乎他未来在县里的话语权,哪怕直面县委副书记的怒火,他也得扛着。

    “我不知道你们南渡镇党委政府是怎么考虑的,但我觉得南渡镇党委政府缺乏大局意识,尤其是郭业山你这个一把手,目光只放在了你南渡镇这一隅之地,通盘考虑的思维眼界丢到哪里去了?……,这个情况我本人不同意,我也会向贺书记和贾县长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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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九节 你想我的长衫子,我想你的马褂子

    从闻一震办公室出来,郭业山和孔令东两个人都觉得背上凉意幽幽,出了一层白毛汗。

    他们俩都还是第一次见到闻一震发如此大的火,足见闻一震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但闻一震如此重视,他们就更不能轻易退让了。

    好不容易把两个村的意见统一过来,如果被县里摘了桃子,他们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沙正阳在县政府这边等着郭业山和孔令东,去见闻一震他还缺点火候。

    当然,也没有那个必要,除了白白吸引火力和怒气值外,毫无意义。

    “郭书记,孔镇长,怎么样?”

    看见郭业山和孔令东的表情,沙正阳就知道恐怕二人又被训得够呛,但也意味着二人并未“屈服”。

    “走吧,找个地方商量一下。”郭业山有些疲惫的道:“这一仗恐怕还有得打。”

    水云间茶坊是郭业山经常去休闲的地方。

    和孔令东喜欢打牌搞点“刺激性娱乐”不一样,郭业山不喜欢打麻将,大多数时候到茶楼都是品茶,偶尔也有那么两三个投缘的朋友在一起,就打打扑克,纯粹消遣。

    二楼的晒台上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但郭业山是老熟人,老板主动替他打开,三月的阳光格外明媚,晒得人身上暖意洋洋。

    碧绿的竹叶青悬浮在带柄的大玻璃杯中,青翠欲滴,看上去格外诱人,郭业山把自己的鼻尖靠在水杯的水蒸气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要有这种方式来洗掉先前的憋屈和烦躁。

    孔令东絮絮叨叨的把在闻一震那里“交锋”所得介绍了一遍,沙正阳也陷入了沉思。

    闻一震暴怒也在情理之中。

    南渡镇没有完全按照他的意图来行事,甚至只是借助了县里的姿态接受了有利于镇上的一面,迫使村上做出了让步,想到被镇上当成大旗利用了,结果翻过来镇上又把自己后半部分的想法拒之门外,甚至立即就设置障碍,闻一震如何不感到一种被利用被出卖的愤怒?

    实际上在这个意见沙正阳提出来之后,郭业山和孔令东望向沙正阳的目光都有些复杂了。

    这么老练狠辣的一招简直让人无法想象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想出来的,就算是跟着曹清泰干了半年,也不至于就把这些招数用得如此熟练吧?

    或者就是曹清泰直接给沙正阳点拨了一二?

    连带着郭业山和孔令东对曹清泰都有些敬畏了。

    半年时间就把一个刚踏入社会的大学生调教得这么深沉老辣,曹清泰的城府手腕可想而知。

    只是曹清泰在银台当县长时间太短,无论是郭业山还是孔令东都接触不多,不过有沙正阳的表现,也足以证明曹清泰的本事了。

    沙正阳自然不知道自己给郭业山和孔令东的出谋划策会引来二人的这般联想,而曹清泰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遭“池鱼之灾”,被人牵强附会到这上边。

    “正阳,你觉得下一步的情形会如何?”郭业山终于端起大玻璃茶杯抿了一口,问道。

    直面闻一震的怒火不是不敢,但是郭业山得掂量值不值,会不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这也是郭业山需要考虑的。

    他现在面临着关键时候,的确不是一个和县委领导交恶的好时机,只是这个时间节点却又容不得他选择。

    “郭书记,人代会正在开,但是一些风声其实都能看得到听得到了。”沙正阳想了一下才慢慢道:“估计郭书记和孔镇长应该听到一些南边传过来的消息了,这意味着什么?”

    郭业山和孔令东脸色都微微一变,变得严肃起来。

    郭业山不用说,宣传口出来的人,自有其消息渠道,而孔令东和县委副书记齐云山关系密切,齐云山同样有他自己的渠道,邓公南巡已经不是秘密,甚至他在南巡南粤时的一些讲话内容和精神也都在私下里流传,但官方尚未正式发文刊载,所以也只是下边在讨论。

    三个有利于,发展才是硬道理,这些说法已经在更高层面有了一些呼应,当然在县乡一级还尚未触及到。

    按照郭业山和孔令东的猜测,沙正阳应该是从曹清泰那里听到了一些什么风声。

    “我的理解,这意味着,中央从78年以来的思路不会改变,仍然会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市场经济为导向,不会执着于争论姓‘社’还是姓‘资’,对经济发展不会执着于公有制或者说国有经济,只要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有利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就应该鼓励和支持。”

    郭业山和孔令东都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听着,此时二人就如同在教师面前的小学生一般。

    “闻书记的思想还是保守了一些,他执着于县属企业,也就是国有企业应当唱主角,这一点理论上没错,但是也要看现实状况,县酒厂已经濒临倒闭,工资都发不起了,还要唱主角,那就有点儿近乎于儿戏了,……。”

    “我们东方红酒业是乡镇企业,从性质上来说是集体企业,本质上也属有公有经济的一部分,沿海地区乡镇企业发展势头很快,甚至在一些原来国有经济薄弱的县份已经挑起了大梁,可在我们内陆地区这种国有经济必须是老大的固有思维还存在,这会极大的限制经济活力的释放,不利于经济发展,……”

    “对县里来说,只要是落户于县里,无论是那种性质的经济,产生的GDP和产值都是属于县里的,税收也是县里的,解决的劳动力就业是县里的,劳动力就业带来的增收是县里的,以及增收之后的消费也是县里的,这就足够了,……”

    “符合中央高层的政策精神,对县里发展有利,能解决剩余劳动力就业和增收,能增加税收和消费,何必非要执着于谁来占据主导,除了个人的控制欲在作祟外,大概也就只有看不惯非国有经济的其他一切经济成分这个观念根深蒂固了,而这恰恰不符合当前中央高层的精神,……”

    最后作总结的这一番话就有点儿诛心了,如同剖开表面现象直指本质了,听得郭业山和孔令东都有点儿毛骨悚然。

    “正阳,说话不能这么刻薄,发展壮大国有经济也是国策,公有制经济也是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基础,这一点不容动摇。”

    当然不容动摇,但也需要其他经济成分来作重要组成部分,这话沙正阳没说出口,现在还没有这个提法,要到97年十五大时才有,现在也只能提作为补充。

    郭业山和孔令东都深刻领会了沙正阳厚实的理论功底,这也让二人很诧异,沙正阳在汉川大学不是学中文的么?怎么对政治经济学也如此精熟?就算是曹清泰耳提面命,似乎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吧?

    三人的讨论一直到中午,然后才让小莫开着桑塔纳送三人到雁归楼吃烧鸭子,沙正阳回了镇上,而郭业山和孔令东都各有去处。

    沙正阳也知道郭业山和孔令东在面对闻一震的压力时肯定会有些惴惴不安和退缩,所以他才会这么不遗余力的给二人打气鼓劲。

    面对一个县委副书记的压力,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所以得让他们清楚,这不但关乎他们自己的政绩和威信,而且关键是他们在政策精神上没错。

    邓公南巡的精神很快就会在各地掀起一股热潮,这个时候任何新生事物都会得到支持和鼓励,大胆尝试,摸着石头过河,会蔚然成风,那么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一样可以成为试点。

    现在的沙正阳从来就不是束手就擒的性格,有几十年记忆都还不能应对这样的挑战,那就真的枉自重来一遭了。

    既然闻一震想要合并,这也是东方红酒业求之不得的。

    沙正阳很清楚甘、晋两省市场爆发在即,这基本上就要把兼并了东泉酒厂之后的产能消化得干干净净,一旦随后几个月在苏、皖、滇几省市场打开局面,现有的产能就捉襟见肘了,必须要寻找下一个产能源。

    胡文虎和高柏山正在积极筹划扩建,要将东泉厂区和红旗厂区之间这一片地全数征用下来扩建新厂区,两个厂区其实只有百米之遥,这一片征用下来,正好可以将两个厂区连成一片,成为东方红酒业新基地。

    但从征地到开建到建成使用,没有一年半时间想都别想,而且要等到真正出酒,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所以根本等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收购或者兼并现成的酒厂。

    照理说这也不是难事,哪怕在银台,像类似的小酒厂也不少,当然在规模上可能不及东泉酒厂和红旗酒厂那么大,而在其他县市,却又要考虑其原酒基酒风格是否和东方红酒业现有风格一致,这是一个大问题。

    毕竟地质、水质、气候等因素都制约着窖藏原酒的风格,东泉酒厂因为和红旗酒厂就在一处,而且都是胡文虎指导下的建成的,所以不虞这方面因素,但是换了其他酒厂就要考虑这些因素了。

    县酒厂的论各方面条件也和东方红酒业近似,但是规模却要大得多。

    县酒厂极盛时期产能接近万吨,比红旗酒厂和东泉酒厂加起来的产能还大,但是随着市场竞争日益白热化,县酒厂也迅速衰落下来。

    去年县酒厂产酒不过区区五千吨,今年更是下滑到三千余吨,加上冗员众多,营销无力,负债沉重,已经难以为继了。

    如果能够兼并县酒厂,那么东方红酒业的产能可以在现有基础上翻一番有多,足以应对今年市场需求,按照目前的发展势头,哪怕是到明年,也能勉力支撑,这是最重要的。

    当然,这一切必须是建立在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的基础上,而非县酒厂来和东方红酒业合并,甚至抢夺主导权。

    沙正阳对这个时代的这些中小国企有着很深的了解,人浮于事,任人唯亲,效率低下,鸡鸣狗盗的这些毛病相当严重,哪怕是真的实现了对县酒厂的兼并,沙正阳都还要操心如何来真正实现这家国企病严重的企业的机制转换,这也是一道相当考纲的难题。

    正因为如此,沙正阳也是在这道题上做得很难。

    没有郭业山和孔令东的支持,闻一震要向东方红酒业伸手,他沙正阳挡不住。

    两个村就算是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这个年代可不比二十多年后,契约精神还谈不上,也没有多少法治约束,更没有自媒体的监督,县里要伸手,你挡不住。

    但有郭业山和孔令东的强力反对,那闻一震就未必能得手了。

    郭业山可以通过贾国英和石国锋来发声,而孔令东背后还有齐云山,如果能通过郭孔二人把观点意图阐明,赢得这些人的认可,那么闻一震哪怕是打着振兴县属企业的幌子,也未必能得逞。

    而对于郭业山和孔令东二人来说,东方红酒业日益表现出来的勃勃生机,也足以让他们要在这个问题上争一争,哪怕得罪闻一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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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节 从不同角度考虑问题

    “你这是在避嫌还是咋地?汇报工作都要避讳?”贾国英示意郭业山坐下,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担心什么?”

    “嘿嘿,贾县长,我也没啥担心的,反正两年时间快到了,实在不行就回市委宣传部呗。”郭业山显得很沉静。

    “那今天怎么舍得来我这里了?我搬了办公室你来了几回?开年之后还是第一次吧?”贾国英也不理睬对方,“今年工作计划拿出来了么?我正打算下个星期或者再下个星期来你们南渡看看呢。”

    “那敢情好,计划倒是有,但是总感觉虚了点儿,而且上边精神还没有正式落地下来,所以……”郭业山顿了一顿,望向贾国英,“不过,我听说《深圳特区报》刊载了一篇文章《东方风来满眼春》,应该是一个风向。”

    贾国英眼神也是微微一动,不愧是搞宣传出身的,政治嗅觉果然灵敏,点点头,“嗯,这篇文章我看了,一个市里领导那里看的,他也是从刚从深圳回来,带了这份报纸回来。”

    听得贾国英这么一说,郭业山立即明悟过来,胆子也大了起来,“看来中央的大方向还是坚持不变,还是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排除一切干扰来发展经济,这是好事。”

    “这当然是好事,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压力啊。”贾国英轻轻吁了一口气,“县里去年的情况不太好,经济增速在全市九个县中排名第七,在十六个区县中排名十三,仅比几个山区农业县好一些。”

    “县长,咱们县里工业经济这一块还是发展慢了一点,县属企业不景气拖累了。”郭业山也有意引导着话题往这边走。

    “嗯,说起这一块都让人头疼。”贾国英面色阴沉。

    闻一震分管经济工作两三年了,全县工业经济始终没有多大起色,这段时间因为没能接到自己的班还怨气不小,这让贾国英也很是不满意。

    你工作成绩拿不起来,还怨天尤人觉得组织没有考虑你,对不起你,这也未免太自视甚高了。

    “对了,老闻还在说你们镇上东方红酒业可以考虑和县酒厂强强联合的事情,前段时间书记碰头会上都提了,前几天他又去找贺书记汇报这个情况,我正说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呢。”贾国英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县长,我今天来也就是要来汇报这个情况的。”郭业山也没有绕圈子,主动切入话题,“我先把近期东方红酒业的一些情况做一个汇报,……”

    就在郭业山向贾国英汇报的同时,孔令东也在齐云山办公室里汇报着。

    “真没想到沙正阳的政治敏锐性这么强啊,我还以为他只是对搞经济工作有些本事呢,你是说可能是曹清泰点拨的?”齐云山背负双手站在窗前,“那也不简单了,能切中上边精神结合实际,他这个年龄的人,没几个能做到。”

    “齐书记,这也是我的猜测,未必属实。”孔令东连忙解释道。

    “嗯,老闻这段时间有些上火,上次市委黄书记来县里考察,对我们银台工业经济这一块发展不太满意,他可能有些压力,所以……”

    “那也不能病笃乱投医,把手伸到我们南渡头上来啊。”孔令东愤愤不平的道:“镇上花了这么大力气,投入那么多,才把这家企业搞起来,他就这么大模大样的来摘桃子,而且还美其名曰强强合作,狗屁!”

    “县酒厂那德行,一屁股烂账,送给别人都不要,这纯粹就是想要往我们这边塞包袱,弄不好就得要把东方红酒业给拖死!”

    被孔令东的粗话弄得眉头一皱,但齐云山也知道这肯定是孔令东被气急了眼才会如此,“令东,县酒厂是国有企业,你们东方红酒业是乡镇企业,合作兼并以县酒厂为主也说得过去。”

    “齐书记,话不能这么说,刚才你也说了上边政策风向正在放开,只要是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的,都应该支持,乡镇企业也是集体企业,谁经营得好,谁效益更好,谁才能主导,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吧?”孔令东此时也是口齿无比伶俐,“如果说县酒厂贷着一屁股债来兼并我们,拖累我们,那我们凭什么要接受?”

    “令东,县酒厂资产还是有的,只是……”齐云山也说不下去了,只是负债更大,连县工行和县信用联社都不肯贷款了,甚至连县里下令,县工行都坚决不执行了。

    见齐云山没有再说下去,孔令东更是气盛:“齐书记,说实话,正阳也向我汇报过,今年是东方红酒业关键一年,要力争实现销售收入五千万,最起码也要达到四千万,如果这个目标实现,东方红酒业就可以成为全县仅次于汉化总厂和汉钢排名第三的企业,所以我们不想受外界干扰,……”

    齐云山皱起眉头,咂了咂嘴,良久才道:“这事儿恐怕还要好好研究一下,你们镇上的意见也有一定道理,培育这样一家企业出来也不容易,不能随便的拉郎配。”

    “正是这个理儿啊。”见齐云山态度开始松动,孔令东颇为振奋,“企业产值销售上去了,也能更好的带动就业和为财政纳税创收,把企业这样拉郎配式捏合在一起,都拖垮了,对谁有好处?”

    ********

    闻一震走了,贺仲业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闻一震怨气很大,贺仲业能理解,没能顺位接班,却被齐云山抢先卡位了,换了谁心里都有火。

    但贺仲业觉得闻一震也该自己反思一下自己的工作,接手经济工作两年多时间,工业经济这一块一塌糊涂,连黄绍棠来银台考察都提到了这一点,市委如果还要考虑他,那才是异数。

    现在闻一震紧张起来,提出了要发展壮大白酒产业,这是个方向,但是却明显是冲着东方红酒业来的,要让国有的县酒厂兼并作为南渡镇的乡镇企业东方红酒业,这道题不好做。

    闻一震提出的口号和目标很好,但问题是这合适么?这行得通么?

    县酒厂的情况众所周知,拿赵嵩的话来说,这是闻一震在卸包袱,甚至是故意转嫁包袱并想要攫取主动权,要牺牲南渡镇的利益来填补县酒厂的大坑。

    纵然县酒厂是县直属企业,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因为县酒厂是国企,就为所欲为。

    但闻一震却是言之凿凿,称县酒厂只是遇到了暂时性的困难,主要还是因为全国市场的不景气和省内市场的竞争过于激烈,如果能够与东方红酒业实现合并,借助东方红酒业在外省的销售渠道和品牌作用,便可一举扭转局面。

    这也是闻一震所提到了强强联合。

    县酒厂有产能,有库存,但缺资金,缺销售渠道,东方红酒业产能不足,但有资金和销售渠道,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典范。

    从这一方面来说,这的确是正确的做法,问题是南渡镇那边肯定不愿意。

    有产能有存库的酒企多了去,不仅县里有,市里其他县更多,尤其是像津县、穹山等县,都是白酒产业大县,号称原酒故乡,随便拉一家酒企出来,产量都是上万吨的,现在县酒厂要兼并东方红酒业,还要占据主导地位,人家肯定不答应,人家当然更愿意在外边去直接收购了。

    当然,如果能在本县内两家企业实现优势互补,是最好不过了,也就绝县酒厂面临的职工下岗工资发不出的困境,问题是正如贾国英所说,以县酒厂现在的情形,万一互补不成,还把东方红酒业拖垮了呢?

    贺仲业自然清楚县酒厂存在弊病问题有多少,机制僵化、冗员众多、效率低下,再加上内部更是七拱八翘,内讧不断,这样的企业能把拖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闻一震说了无数次要调整要解决,但始终是只打雷不下雨,这也是贺仲业不太满意的地方。

    当然这也还有其他一些原因,县酒厂这帮职工也是被放纵惯了,动不动就到县政府乃至市政府去上访,从三五个到几十个,只要一天工资没有兑现,那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而且县酒厂如何改制也是一个风向标,像一墙之隔的罐头厂情况也差不多,只是工人要少一些,一样盯着县酒厂的动静,所以无论是贺仲业还是贾国英都觉得棘手。

    之前曹清泰当选县长之后,曾经和自己提起过要推动县属国企的改革,要根据每个企业的不同情况提出切合实际的改制方案,促进这些县属国企主动进入市场经济,不能什么都指望着县里来为他们兜底垫背,县里这么些年来背的包袱已经够重了,已经不堪重负了,也不可能在背下去了。

    只可惜还没有来得及正式推动这项工作,曹清泰就被走人了。

    现在借这个机会来触动,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何来推进,倒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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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十一节 培养,融洽(为1000月票加更!)

    沙正阳并没有指望郭业山和孔令东就能逆转县里要把县酒厂这个包袱甩掉的意愿。

    据他所知,县酒厂的工人恐怕四月份的工资就发不出来了,这大概也是让闻一震如坐针毡的主要原因。

    这是他从陈鹤那里了解到的情况。

    从太原和兰州回来,沙正阳也专门去拜会了陈鹤,也从陈鹤那里了解到不少情况,结合从郭业山和孔令东这边得到的消息,对县里的情势变化也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已经是副镇长,去见陆烜会有些炫耀的味道,他本来还准备去见一见陆烜的,他对陆烜的印象很好,如果能维系保持原来的关系,也能在县里多一个朋友和消息渠道。

    但专门去见面肯定不太合适,只能找机会了。

    在沙正阳看来,恐怕县里归根结底会推进县酒厂和东方红酒业的合并,但只要目前能拖一段时间,随着东方红酒业在甘、晋两省市场的局面打开,情况进一步好转,东方红酒业对县酒厂的优势会更明显,而且郭业山如果能如愿以偿的进入县领导班子,以及国内高层风向向下的吹来,对东方红酒业就会更有利。

    所以沙正阳也没有放太多精力在这上边,他能做的已经做了,他也相信郭业山和孔令东会为了捍卫自己利益而去尽力一搏。

    “月婵姐,回来了?”沙正阳是和焦虹一道亲自去火车站接的宁月婵一行。

    宁月婵他们的归程也是一拖再拖,原本是打算三月初就要回来,但是伴随着甘晋两省的市场都打开,整个团队分成两块,分别留在兰州和太原走不了了。

    全负荷生产运行下的两边厂区都全力满足两省的市场,尤其是随着春节假期结束,需求并未受到影响,反而持续增长。

    面对这么好的局面,宁月婵和毛国荣他们都不敢走了,全力以赴的稳固市场才是正理,所以一直拖到月底,宁月婵才算是抽出身来,让何维和宁月凤留守兰州,自己先回来了。

    “回来了,不过我打算呆两个星期还要去太原一趟,那边我还得要去看看。”宁月婵瘦了一圈,连本来丰润的面颊都枯涩了不少,足见这两三个月的辛苦,看得沙正阳都有些心有不忍。

    “月婵,你回来先休息一段时间,我和沙镇长说好了,下个星期我去兰州,呆一段时间再去太原。”焦虹很爽快的接过宁月婵的包,笑着道:“要劳逸结合,否则累垮了咱们东方红酒业的功臣,那就是大过了。”

    “虹姐你要去?”宁月婵吃了一惊,目光望向沙正阳,“怎么让虹姐去?”

    “怎么,我就不能去?”焦虹爽朗的笑着道。

    在这一点上,是焦虹主动向沙正阳提出来的,让沙正阳也很诧异。

    原来商量好的是焦虹负责公司日常事务和本地外联,这项工作琐碎而庞杂,很考验一个人的能力,而焦虹以前在很多岗位上都干过,尤其是在政府部门里呆过,这方面应该有优势,焦虹也接受了这个意见。

    但是当焦虹真正融入到东方红酒业中来时,她越来越不满足于只是处理公司的日常事务了。

    在公司里,生产有董国阳和胡文虎,后勤保障有高柏山,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外联。

    在刚接手这一两个月里,外联事务比较多,焦虹也需要时间来适应,所以还觉得有些挑战性。

    但随着时间推移,无论是和地方政府职能部门比如公安、工商、质检、税务这些部门打交道越来越多,焦虹显得格外得心应手。

    她觉得这些工作越来越寻常,像许多工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就能处理,只有较为复杂和需要较高层面的协调的事务她才出面。

    焦虹越来越意识到要想在东方红酒业这样一家两头重的企业里站稳脚跟,只是能处理这一类日常事务不行,而生产研发这一块专业性太强,自己无法胜任,那么就必须要在营销这一块上成为行家里手。

    所以她在开年之后已经开始主动的参与到本省本市的营销工作中去,对这一块的业务也慢慢熟悉起来。

    对沙正阳提出的东方红酒业未来五年的庞大发展计划,焦虹也是越来越感兴趣,从最开始的持怀疑态度,到通过与沙正阳的多轮对话探讨之后,焦虹发现自己逐渐被沙正阳说服,成为他这一计划的忠实拥趸。

    按照沙正阳的规划,东方红酒业就是要在未来三年内成为国内中档白酒品牌的领军者,在五年内要在高中端白酒市场占据一席之地,同时要打造出东方红系列高中端品牌。

    为此沙正阳也提出了研发新品、打造品牌、营销市场这三大手段,而目前还处于全力踏出第一步——营销市场这一步。

    只有在占据相当市场份额的前提下,东方红酒业才有实力来推进另外两个环节,现在这两个环节还只处于打基础阶段。

    焦虹觉得自己应该参与到这其中去,要想成为这个企业的元老,焦虹觉得自己不能成天坐在公司里,而要主动出击,连沙正阳这家公司的缔造者,都要全力以赴的参与到营销第一线去,她要想有所作为,怎么能枯坐家中?

    所以她向沙正阳提出了,五六月份依托南京、合肥以及昆明三场演唱会开辟苏、皖、滇三省市场的营销之战她要参与,而现在她要提前接手去熟悉甘晋两省市场。

    对于焦虹的这一要求,沙正阳没有理由拒绝,甚至他还很乐意见到这个女人的野心和不服输的劲头被撩拨起来了。

    在他看来,焦虹或许性格上没有宁月婵那么果决凌厉的气势,但是骨子里一样有着不服输的韧劲,更多了几分勃勃燃烧的野心,这一点上她比宁月婵更出色。

    现在她的短板就是对白酒行业销售还不太熟悉,但是以焦虹的这股子劲头,他相信只要让焦虹在兰州和太原呆两个月,她很快就能上手,并担纲下一步苏皖滇三省市场开辟的主力军。

    “走吧,上车吧,车上说。”

    车是焦虹开来的,夏利车更多的时候成了焦虹和高柏山的专车,为此公司又不得不在年后再添置了两台车,一台标致505旅行车,一台长安面包车。

    随着公司规模不断扩大,面临着征地扩建事务,高柏山也开始忙碌起来了,从征地跑手续到建设这一块都交给了他,这对于高柏山来说也是一个考验,而他本人也很享受这种锻炼。

    “虹姐,你怎么想的?”宁月婵坐了副驾,迫不及待的问道。

    熟练的打着方向盘,从停车场出来,绕上人民大道北二段,焦虹显得游刃有余,这几个月的操练让她原来很生疏的车技都变得格外娴熟起来。

    “怎么想的?你都可以去跑市场,我就不能?”焦虹知道宁月婵的好意,“在公司呆了几个月,内部事务我也大概熟悉了,唯一不了解的就是销售这一块了,而从现在来看,决定我们东方红酒业能不能挺过这一关的就是销售,我没有理由在公司里坐享其成吧?”

    “可是……”宁月婵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而且说内心,她也希望焦虹能帮自己一把。

    何维崭露头角,但是要独当一面还有些让人不放心,宁月凤虽然也上手很快,但是在层面上还欠缺,这两人远不及像焦虹这种各方面经验都很丰富的多面手。

    如果有焦虹帮自己,不但甘晋两省市场的巩固要省许多心,五六月份南京、合肥和昆明几乎三省市场都要同时启动造势,沙正阳肯定要三地都要跑,但具体落实到每一地,只有自己和毛国荣二人,现在有焦虹加进来,正好可以分成三块,各攻一块。

    “怎么,不放心虹姐?”焦虹瞥了一眼宁月婵,笑着道。

    “不是,可在外边跑销售虹姐你可得要有吃苦的心理准备才行啊。”宁月婵展颜一笑,“我担心你这娇颜美容的,风里来雨里去几个月,只怕要憔悴不少呢。”

    “哟,月婵,你现在居然和虹姐说风凉话来了?”焦虹噗嗤一笑,似笑非笑的瞄了她一眼,“你这花容月貌的都不怕,虹姐都老太婆了,还在乎这个?”

    听得两个女人当着自己面相互调戏起来,沙正阳也是无语。

    经历了这几个月时间相处和了解,沙正阳与宁月婵之间自然不用多说,与焦虹的关系也迅速拉近,焦虹在县里多个部门呆过的经历也使得两人在很多地方都有共同语言。

    沙正阳原来一直觉得毛国荣和高柏山可以作为宁月婵的助手,但是现在看来,焦虹的能力更全面,也更胜一筹。

    甚至如果宁月婵不努力提升自己的话,还有可能被焦虹超过,当然这也要看焦虹在未来的营销环节上能否有所表现了。

    “行了,我说你们俩别相互调侃了,悠着点儿吧,咱们面临的问题还多着呢。”沙正阳吸着气,喝了一口汽水,“月婵姐先休息两天,然后虹姐这边可能就要和月婵姐多交流一下,虹姐也暂时别忙走,可以多和月婵姐熟悉熟悉,另外估计下周县里边也会有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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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十二节 棘手,烫手

    “哦?”焦虹和宁月婵同时又惊又怒:“县里真的要让县酒厂来兼并我们?凭什么?!”

    “嗯,谁兼并谁现在还不好说,但是县酒厂肯定挺不住了,前天我去县里,五六十号县酒厂工人就在县政府大门边儿上,要求见领导,估计县里也是焦头烂额,听说还有几个代表去了市里。”

    “县酒厂过不下去和我们有啥关系?凭什么让我们来接死血?!”宁月婵身体侧向后方,怒意盈面的望向坐在后座的沙正阳,愤怒之下饱满的胸脯在高领滑雪衫下急剧起伏,煞是动人。

    “月婵姐,你们别急,县里有这个意思,但也要看看能不能实现啊。”沙正阳赶紧宽慰:“其实我倒是觉得县酒厂越是困难,对我们越有利。”

    “你什么意思?”焦虹一脚刹车踩下来,忍不住回头问道。

    看见两个女人妙目如水,瞪视着自己,沙正阳却摆摆手,“继续开车。”

    焦虹轻哼了一声,重新起步。

    “你们俩应该都猜到了吧?”沙正阳漫声道:“没错,我赞同县酒厂和公司合并,但是主客要易一下位,我们公司来兼并县酒厂。”

    “我们兼并县酒厂?这可能么?县酒厂是国企,我们是乡镇企业!”宁月婵急声道:“这怎么可能?”

    “县里怕是不会同意,县酒厂再困难也是国营企业,不可能让一家乡镇企业来兼并。”焦虹也摇头:“从来没有这个先例。”

    “改革也从来没有先例,所以才会要摸着石头过河,但这条河始终要过,不管你摸不摸石头,你都得过。”沙正阳若有深意的道。

    焦虹和宁月婵自然不明白摸着石头过河这个梗,而这句话虽然早就有,但只有在特定的人在特定的场合下讲出来,才更具有特殊的意义。

    “正阳,你什么意思?”焦虹不解的问道。

    “我是说,不能因为没有先例就停步不前,月婵姐在外边跑可能没太注意,不知道虹姐你注意没有今年上边的政策精神有些变化,对发展经济的成分问题恐怕没有那么重视了。”沙正阳解释道。

    “成分问题不重要了?”焦虹沉吟着道,虽然她比宁月婵在这方面更敏感一些,但是毕竟还是层次低了一些,对这方面的了解还欠缺一些敏锐性。

    “嗯,我估计很快上面有一些政策精神出来,只要是有利于经济发展的,不会太拘泥于谁占主导,再说了,我们东方红酒业也是集体企业,一样属于公有制企业,我们的机制更灵活,效益更好,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不允许我们来兼并县酒厂呢?”

    沙正阳目光里多了几分深邃,“看看吧,越拖其实对我们越有利,只是我觉得县里怕是拖不下去了,所以我们得做好各种准备。”

    焦虹若有所思,她一直很佩服沙正阳在眼光和嗅觉上的敏锐,现在沙正阳竟然把目标指向了县酒厂,这可是国营企业,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但现在他既然提出来,肯定有其倚仗。

    沙正阳猜得没错,县里的确拖不下去了了。

    贾国英满脸阴沉,手中拿着笔记本径直往贺仲业办公室走去。

    刚才接到了市政府那边的电话,八名县酒厂的工人到了市政府要求见市长,经过多番工作仍然不愿意离开,后来一位副秘书长见了他们,加上副县长张喜全也赶到了市里,总算是把这帮人接到,带了回来,现在正在路上。

    上访的理由很简单,年前发了一批酒来折抵工资,而从年后开始,他们的工资只拿一半,而三月份工资他们连一半都没有拿到,厂里早已经停产,估计四月份工资没有着落,所以工人们等不下去了。

    闻一震和南渡镇那边已经讨论过几轮了,但是南渡镇那边一直坚决反对闻一震的意见,加上近期县里班子又在调整,所以这件事情也就搁置下来了。

    可现在事情已经闹到市里去了,不能再拖了。

    刚到贺仲业办公室门口,就看见郭业山从贺仲业办公室里出来,贾国英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点了点头:“业山来了?贺书记和你谈了?”

    “嗯,正说到您那儿去坐坐呢。”郭业山头发梳理得格外精神,气色极佳。

    人逢喜事精神爽,上午市委组织部已经正式下文到了县里,任命常淮生、郭业山、桑前卫三人为县委常委。

    “你等一会儿吧,我和贺书记有些工作要谈,也还要和你谈一谈。”贾国英吐出一口浊气,“你到县里来了,思路要转换了,待会儿再说吧。”

    郭业山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响了一声,多半是东方红酒业的事情,他现在尚未卸任南渡镇的书记一职,理论上还要管南渡的事儿,这东方红酒业的事情还得要找自己。

    不过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只需要县里下文就能免去,而且刚才贺仲业也和他谈过了,他将接任谭秋华的宣传部长一职,而谭秋华接任石国锋的组织部长,石国锋则任县委副书记、纪检书记,接替齐云山留下来的空缺。

    “那好,我到齐书记办公室那边去坐一坐。”郭业山点点头。

    走进贺仲业的办公室,看见桑前卫正在贺仲业办公室里和贺仲业说着什么。

    刘延之在上个月就已经到县政协担任党组副书记、副主席去了,县委办主任一直空缺,上午市委关于郭业山和桑前卫二人的任命一下来,贺仲业就召集开了一个简短的书记碰头会,基本上确定了桑前卫来接任县委办主任,而郭业山担任宣传部长。

    当然这个任命还要经过县委常委会过会,只不过现在桑前卫已经开始履行职责了。

    “贾县长,那我先出去了。”看见贾国英进来,桑前卫笑着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国英,怎么了?”看见贾国英面部表情,贺仲业就知道贾国英心气不顺,多半又是有什么麻烦事儿。

    “刚才谢市长打电话给我,县酒厂去了八名职工代表到市政府要求见市长,在市政府门口打横幅,横幅上写着我们要吃饭,脸丢大了。我安排喜全去了,已经把人接到了,在回来的路上。”

    贾国英语气沉郁中带着一丝坚决:“贺书记,县酒厂的事情我觉得不能再拖了,无论走哪条路径,都要着手处理了,否则越拖问题越多,越拖麻烦越大,越拖到后面越难处理。”

    贺仲业取下老花镜,放在桌案上,一时间没有说话。

    前两天闻一震还在自己这里抱怨了一番,认为县里没有给予他足够的支持,南渡镇党委政府不顾全大局,利小团体思想严重,尤其是郭业山,导致他的工作难以开展。

    现在贾国英又来提起了县酒厂的事情,看来这件事情的确是不能再拖了。

    “国英,你有什么想法?”贺仲业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市委这一次对银台县班子的调整动作很大,但自己的意图却没有能实现。

    郭业山不是他心目中的人,倒不是说对郭业山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而是他觉得既然你郭业山是市里下来的干部,就该回市委宣传部去才对,怎么反而留在县里占位置了呢?

    姚渊本来是他很欣赏的人,但是却未曾想到竟然连副县长都没有能上,反倒是朱伟忠上了。

    朱伟忠的表现只能说差强人意,但他自己也在使劲儿,市里边也有领导欣赏,贺仲业也无意要挡人家的上进路,只是郭业山上了,朱伟忠也上了,而姚渊却没有上,这就让贺仲业心情不太好了。

    这一轮也就只有桑前卫在自己的力荐下成功入常了,但在市委组织部下的文件上排序都排在了郭业山之后,这让贺仲业很不舒服。

    见微知著,贺仲业也能感受到市里边对银台,也就是对自己工作的不太满意。

    曹清泰讲话引发的风波而导致调离和自己本来是没有太大关系的,但或多或少也影响到对自己的观感,这一点贺仲业也隐约感受到一点,据说市委黄书记对曹清泰颇为看重,有意到银台来打磨一番,没想到除了这样一个状况,不得不隐忍离开。

    而从今年以来高层吹来的风也能感受到与全年还有些凝重的氛围有些不一样了,全国两会上传出来的各种声音都预示着今年可能会有一个比较大的政策精神变化,尤其是在经济发展这一块上,会有突出的举措。

    而银台恰恰在经济发展这一块上表现不佳,尤其是除开省属企业的汉化总厂和汉钢外,县属国营企业的表现更是不堪,甚至已经成为拖累全县经济发展的包袱了。

    如果不尽快扭转这一局面,贺仲业也知道恐怕黄绍棠和市委没有太多的耐心了。

    一周前,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黄绍棠就毫不客气的用“快马加鞭未下鞍”这句话来鞭策那些发展慢的区县,要求这些区县要不等不靠,主动采取各种措施来谋发展求突破。

    想必贾国英和闻一震都应该感受到这份压力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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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十三节 对峙,分歧

    “贺书记,县酒厂的情况比较复杂,但是归根结底存在的问题我觉得还是机制问题,缺乏内在动力,干好干坏干多干少一个样,加上其他一些因素,债务过重,市场不景气等等,拖成了这样,老闻也提出来过要一劳永逸不留后患的解决酒厂问题,我很赞同,但是如何来解决,我觉得老闻心中好像还没有多少数。”

    贾国英话语里流露出来的不满意让贺仲业也忍不住皱眉。

    虽然他也对闻一震的工作有些看法,但他觉得闻一震起码还是感觉到了压力,有了一些想法,正在谋划着实施,这是一个好现象,比起以前的无所事事要好得多了。

    “我听老闻也说了,他想推动县酒厂和南渡东方红酒业的合并事宜,之前我和业山也简单谈了,业山说东方红酒业好像正在征地扩建,提高产能,这不是正好么?”

    贺仲业手指捏着老花眼镜架,看着贾国英。

    “贺书记,问题是老闻的想法是要让县酒厂兼并东方红酒业,县酒厂现在举步维艰,人家东方红酒业蒸蒸日上,人家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事情?”贾国英一听就知道郭业山又在耍滑头了,没有明确拒绝,但也没提替代方案。

    他也能理解,毕竟郭业山刚上来,只是常委任命下来了,县委宣传部长的任命都还没有明确,面对贺仲业的询问,在没有了解清楚对方意图的情况下,自然不敢轻易表态。

    “国英,县酒厂只是遭遇了暂时性的困难,这种情况过去十年里也遇到不少吧?熬一熬挺过去了,也许就是一个春天。”

    贺仲业承认现在酒厂很困难,但是要说县酒厂一文不值了,他却不能接受了。

    “好歹那么大一个企业,占地好几百亩,厂房、仓库和设备那么大一片,而且还是县城城区里,还有好几百工人,只要市场环境一转好,就能缓过气来,再说了,难道还能让一家乡镇企业来兼并国有企业?就算东方红酒业现在看起来很红火,可我们都知道企业都有盛衰周期,红火一时之后垮了的企业也不少,那红旗酒厂原来不也是红火过么?……”

    贾国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很显然闻一震是在贺仲业这边下了功夫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已经深入贺仲业的心中,更重要的是贺仲业一样对国营企业被乡镇企业兼并难以接受,这是最大的问题。

    说实话,贾国英对郭业山提出的应当由经营状况好的企业兼并经营状况差的企业而非看似规模大但效益差的企业为兼并主体这一意见没有异议,但是当真正涉及到一家乡镇企业来兼并县里的国营企业时,还是有些犹豫和担心。

    但是当郭业山提到了当前高层风向变化打动了贾国英。

    贾国英对近期全国两会吹下来的一阵风还是有所感觉的。

    中央要继续推荐改革开放甚至更大力度的推进改革开放这一姿态逐渐显现,如果不能紧跟中央高层精神,那么就有可能落伍。

    贾国英对自己未来的期望还很高,贺仲业谨慎保守的心态他可以理解,但是却无法接受。

    黄绍棠来银台视察时的态度给了贾国英很深的印象。

    这位担任市委一把手的领导敏锐的感觉和强硬的姿态都让贾国英意识到银台现在的表现在市委主要领导心目中是不合格的。

    作为刚上来的县长,他不需要对以前的种种负责,但是今后银台的表现恐怕就要认真考虑了一下了。

    所以贾国英觉得自己应当主动拿出一些不一样的态度来。

    闻一震一直把经济这一块工作上视为他自己的禁脔,张喜全作为县政府分管工业这一块的副县长根本插不上手。

    以前贾国英是县委副书记自然不会去多过问,但现在他是一县之长了,身份不同,看待问题不同。

    作为县一级人民政府的一把手,他当然要对经济工作发出自己的声音,表明自己的态度,尤其是在明显和闻一震观点不一致的情况下。

    就算是贺仲业支持闻一震贾国英也不惧。

    灯不拨不亮,理不辨不明,在这个问题上的探讨甚至争论,贾国英觉得有助于自己和县政府在未来的经济工作中争取更多的主动权,而不是被闻一震一个人独揽。

    “贺书记,问题是我们都知道县酒厂怕是积重难返了,它的资产虽然不少,但是负债更重,如果按照银行的看法,县酒厂实际上已经是资不抵债了,所有土地和土地上的附着物建筑,都早已经抵押给银行了,县酒厂大概也就只剩下一块牌子了。”

    贾国英耐心的解释道:“现在县酒厂冗员众多,而且离退休职工一大把,县里一直输血,已经吃不消了,再这样下去也不行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贾国英的倾向性,贺仲业看了贾国英一眼,沉吟了一下才道:“国英,咱们银台好像还没有乡镇企业兼并国营企业这种事儿吧?”

    “贺书记,国营企业如果运转不下去了,破产了,那就啥都没有了,无所谓国营不国营了,如果能和集体企业携手闯出一条路来,起码这几百号职工有出路了。”贾国英毫不客气的道。

    “国英,这中间稍不注意就要引来一场大风波啊。”贺仲业摇摇头,仍然不愿意轻下结论,“这件事情我觉得还要好好议一议。”

    “也好,议一议也好,让大家把自己的观点都拿出来,这不仅仅涉及到一家企业,甚至可能也还涉及到我们县里其他有类似情形的企业,国有企业经营不下去了,我们该怎么做?”贾国英也赞同,“我们考虑应当更深远一些,不能就事论事。”

    见贾国英也赞同,贺仲业也就下了决心,这事儿迟早要面对,拖下去不是办法。

    “嗯,那就下个星期找个时间开个常委会吧,正如你说的,不是县酒厂一家企业的问题,以后肯定还会有类似的情况,我们应当有一个方略出来。”

    “贺书记,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可以让东方红酒业和县酒厂的人分别来来介绍一下各自的情况,大家再来评估一下。”贾国英又想了一想才道。

    “哦?让两边的人都来?”贺仲业吃了一惊,“合适么?”

    “我觉得可以,这样让大家能对两家企业的情况都有一个真实直观的了解,有利于大家作出客观的评判。”贾国英坚持道。

    “国英,你是不是支持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贺仲业本不想挑明问的,但是觉得还是直接问更合适一些。

    “嗯,贺书记,我支持能给企业带来活力和生机的决定,如果县酒厂能拿出一个让人信服的方案来,那我也会支持县酒厂。”贾国英一字一句的道。

    “唔,我明白了。”贺仲业眉宇间笼罩着一份深思的神色。

    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贾国英就意识到这一次只怕自己要和贺仲业分道扬镳甚至针锋相对了。

    虽然贺仲业没有明说,但是流露出来的意图已经很清晰了,对乡镇企业要兼并国营企业很反感,这也意味着他不支持东方红酒业来兼并县酒厂,哪怕东方红酒业的确经营状况很好。

    这并非源于其他,而是来自对方内心根深蒂固的旧思维,这是贾国英的判断。

    说实话,贾国英现在也一样有些担心,担心支持东方红酒业兼并县酒厂会带来太多不可预测的东西。

    他甚至也感觉到郭业山一样是在这个问题上惴惴不安,哪怕口头上言辞铿锵称这应该是改革的一个方面。

    毕竟县酒厂是国营企业,怎么能接受一家乡镇企业的兼并,汉都乃至汉川有这样的先例么?

    如果这么做,县酒厂的职工们会怎么想,他们能接受么?

    贾国英很清楚,这不仅仅是一个企业的权属机制改变的问题,涉及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上面会怎么看这样一个“企业行为”?

    这是改革么?会不会是假借改革之名的国有资产流失?

    贾国英知道自己面临着这样一个大考。

    如果保守一点,拖一拖,看一看,不是不行,但也许就会失去这样一个机会,郭业山看得到的东西,他自然也一样意识得到,由上而下的风吹而来,你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么也许就会耽搁几年。

    贺仲业他可以拖可以等,因为他的年龄和思维意识决定了他不可能冒险,闻一震也一样,甚至还多了几分小心思。

    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到回到办公室,郭业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县长,贺书记怎么说?”郭业山注意到了贾国英面部表情变化,也有些紧张。

    “怎么说,不好说。”贾国英摇摇头,坐在沙发上,王仲华悄悄进来,把他的茶杯递了过来。

    点点头,示意王仲华先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贾国英和郭业山二人。

    “贺书记还是倾向于让县酒厂兼并东方红酒业?”郭业山忍不住问道。

    “他没明说,但我感觉得出来,他就是那个意思。”贾国英沉吟了一下,“不过我表明我的态度后,他可能也有些犹豫,大概还有些吃不准当下的风向,所以想开县委常委会来研究,我建议把县酒厂和东方红酒业两边的人都找来谈一谈各自的想法意图,他最后同意了。”

    “那好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郭业山底气十足,来了兴致。

    “业山,你就这么有把握?企业有盛有衰,我觉得贺书记说的这句话还是很客观的,现在你们东方红酒业可能看起来红极一时,但一年后呢?三年后呢?”贾国英反问:“如果我们把县酒厂交给东方红酒业,而东方红酒业最终又败落下来了呢?我们岂不是成了罪人?”

    “县长,现在县酒厂本身就已经是资不抵债了,不被兼并,那也就是破产清算的命,那现在谁是罪人?”郭业山据理力争。

    “一条路是马上就完蛋,一条路起码现在看起来还有些希望,这还有得选择么?至于说闻书记的想法根本不现实,以权代法,用行政权力代替法律权利和义务,只会把企业搞乱搞垮!”

    “行了,这样你把沙正阳通知过来,我在听一听他的说法。”贾国英想了一想,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算了,下午我去东方红酒业再实地看一看,听一听沙正阳的汇报。”

    “嗨,县长你也早就该去看看了,不过这个时候你去合适么?”郭业山提醒道。

    “嗯,我先去县酒厂看一看,再去东方红酒业。”贾国英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太明显的倾向性,哪怕自己内心早已经有了定见,但也不能表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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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各有稻粱谋 第十四节 狂霸,焦虑

    送走了贾国英一行,沙正阳望向还有些怔忡不定的郭业山,他知道郭业山恐怕心里也都还是不踏实。

    毕竟才当常委,就可能要和一把手以及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发生正面对抗,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就算是有贾国英的支持,但贾国英毕竟是县长,还是担任时间不长的县长,双方博弈的力量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副书记里边,齐云山的态度很关键,但哪怕是孔令东和齐云山关系密切,郭业山和沙正阳都不认为齐云山会轻易表明态度。

    这种在官场上浸淫几十年的老江湖,除非能让他意识到己方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不会随便下场。

    新任副书记兼纪检书记的石国锋倒是态度比较鲜明,但站在他的位置上,能发挥出多大的影响力,不好说,在沙正阳看来,恐怕要影响其他常委的态度,很难。

    像其他常委的态度就不容乐观了,诸如赵嵩、谭秋华、常淮生、桑前卫等人。

    赵嵩纵然和曹清泰关系密切,但沙正阳对赵嵩并不熟悉,所以也很难判断其态度。

    其他三人,就更难指望了。

    一句话,很难。

    尤其是国营企业怎么可能被乡镇企业兼并这一观点在很多人心中更是根深蒂固,这让很多人在心理上就难以扭过来这个情结。

    贾国英专门来看一趟,与其说是考察,不如说是给他自己鼓气。

    沙正阳没有说太多,只是具体谈了谈一些目前东方红酒业的发展态势,以及新开辟的甘晋两省市场情况。

    应该说情况比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甘省本来就是一个城市以工矿业为主,农村较为贫困的省份,通过凶猛而多样的广告攻势,红旗大曲这种低价位的白酒一下子就打开了市场,其在小城市和县份上销量猛增,甚至远远超出了想象。

    精品东方红在这里成绩却远不及在湘省,倒是东方红陈酿的销售基本符合预期。

    晋省的情况要差不多,但陈酿东方红销售势头要比甘省好,红旗大曲不及甘省。

    在这两个省,原本在三湘市场上无往不利的精品东方红虽然不能说受到了冷落,但市场预期的确不及三湘。

    不过这都在沙正阳一帮人的预期之中,甚至已经超出了预期。

    各个地方的人文环境、气候、风俗习惯不一样,也决定了定位不一样,这也是最早沙正阳就预测了的。

    在沙正阳看来,五六月份的苏皖滇三省市场破局更关键,尤其是苏省,其消费能力远不是甘晋这些省份能比的,他坚信精品东方红会在华东地区大受欢迎,甚至超过三湘。

    但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还不好说,哪怕是甘晋二省的市场也还有一个稳固期。

    不过东方红酒业势头再好,可到了县领导心目中也不及县酒厂这个破落户亲儿子,庶出哪里比得上嫡出呢?

    这是沙正阳给县里某些领导心态定的性,只是他没有说出口来,这中心态其实和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差不多。

    “郭书记,看来贾县长压力很大啊。”沙正阳打破了沉寂,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嗯,能不大么?”郭业山收回目光,“你得好好准备一下,贾县长为你争取了一个机会,县委常委扩大会上你也要谈谈你们东方红酒业的想法,……”

    “郭书记,我觉得这不是东方红酒业如何发展的问题,这其实是他们如何来看待认知当下经济发展的方向和观念的问题,东方红酒业发展得再好,他们觉得和他们没关系,甚至还是一种威胁,只有县酒厂这种国营企业发展好了,才是最符合他们意图的,抱着这种心思,那我吹得天花乱坠也没辙。”

    沙正阳毫不客气的挑开了那层面纱,直视郭业山。

    郭业山听出了沙正阳话里话外的意思,微微一凛,“你想干什么?”

    “嘿嘿,郭书记,既然贾县长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当然要用好,您就别管了,下周您都不在南渡镇了,去宣传部报道了,我代表我自己和东方红酒业说一说心里话,和您没关系。”沙正阳意态闲适的道。

    “你可别乱来。”郭业山皱起眉头,“那是县委常委扩大会议,不只是谈你们酒厂的事情,更主要是要研究今年全县经济的发展工作。”

    “郭书记怕我大放厥词?放心,我会摆事实讲道理,但我要阐明我自己的观点,而且也会用足够的证据来支撑我所说的。”沙正阳笑嘻嘻的道。

    郭业山看着沙正阳那张带着笑意的脸,想了想才问道:“你和曹主任汇报了?”

    如果这小子真的要放大招,肯定会先和曹清泰通气才对。

    “和曹主任提了提,没具体说。”沙正阳也没隐瞒什么。

    “曹主任怎么说?”郭业山眼睛一亮。

    “曹主任也没具体说,只说既要埋头拉车,也要抬头看路。”沙正阳挠了挠脑袋,“他还说,要分清楚当前工作中的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抓准牛鼻子,才能把工作做出成效。”

    唯物辩证法?郭业山略作思索,心中已经有了定议,“嗯,我明白了,正阳,你好好准备一下,常委扩大会议上,你好好表现一下,这既是你们东方红酒业的机会,对你来说也一样是难得的机会,把握好。”

    目送郭业山离去,宁月婵在上前两步看着沙正阳:“正阳,刚才贾县长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把咱们现在取得销售收入报个盘?你有啥打算?”

    “月婵姐,盘我肯定要报,不过我刚才都说了,贾县长对我们有没有信心不重要,关键还是他们心中观念没打破,接受不了我们乡镇企业兼并县酒厂这个现实,所以才会有这么强的抵触情绪,其实他们内心都很清楚县酒厂那德行,饭都吃不起了,怎么和我们比?”

    “那你的意思……?”宁月婵还没有搞明白沙正阳的想法。

    “光靠具体数据是难以说服他们的,他们甚至会觉得县酒厂应该比我们表现更好,我们只是运气好而已。”沙正阳冷笑一声,“没事儿,我得好好准备准备,让他们清醒一下。”

    宁月婵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正阳,你可是刚当副镇长,别乱来。”

    “怎么叫乱来呢?开诚布公,敞开谈一谈啊,谈谈为什么东方红酒业会成功,为什么县酒厂该被我们兼并?”沙正阳笑起来,“放心吧,月婵姐,我傻,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当然有些人还有些头脑不清醒,我也愿意好好帮他们厘清一下思路。”

    狂放霸气的言语听在宁月婵心中一阵说不出的迷醉,但是却更增添了几分担心:“正阳,你可别太放肆,你不仅仅只是东方红酒业的总经理,还是南渡镇的副镇长!”

    “嗯,谢谢月婵姐的关心,我知道分寸。”沙正阳话虽这么说,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县委常委会上让大家振聋发聩一回。

    说错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副镇长,更主要的身份还是乡镇企业的负责人,领导也不会多怪罪,但是如果能让领导们有所触动,留下一个深刻印象,那就值了,以后裨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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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一震嘴角长了一个大水泡,上火,多泡了几朵菊花也没能压下去。

    阵阵烦躁涌荡在心中,他站起身来,叉着腰走到窗前,望向窗外。

    窗外的绿意扑面,稍稍缓解了他内心的躁动。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烦躁源于何处,下周县委常委会,专题研究全县经济工作,而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是如何搞活县里的工业经济,尤其是国营企业这一块。

    毫无疑问县酒厂、县针织厂和县丝厂都是重头戏,而县酒厂首当其冲。

    作为曾经红火多年的县酒厂,走到现在这一步,究竟是谁之过?

    闻一震自认已经竭尽全力为县酒厂出谋划策提供支持了,为此他和县农行以及信用联社的领导拍过桌子,和县工行的领导喝得险些胃穿孔,但是还是走到现在这一步。

    县酒厂濒临破产,可为什么南渡镇的红旗酒厂却能蒸蒸日上?有人说运气,或许有这方面的一些因素,但绝不可能是主因。

    闻一震不是那种不敢直视问题的人,他已经到红旗酒厂去调研过两次,每一次都能有所获,但是却还是觉得如同一层纱笼罩着,始终难以找出其成功的秘密。

    广告营销无疑是红旗酒厂红火起来的一个关键,但问题是层出不穷的广告营销如何来对路,如何保证砸进去那么多广告营销费用能收到效果?

    红旗酒厂的广告营销费用究竟花了多少没有实数,企业也不可能把这些商业数据和盘托出,但闻一震心里有数,估计没有一千万也得有六七百万。

    这可是真金白银,不是销售收入,那都是要从毛利之外拿出来的。

    在广告营销上砸几百万,在闻一震看来是无法想象的,没有人敢确定这些广告营销上砸几百万就能获取足够收益,这几乎就是赌博。

    但是东方红酒业却成功了,成王败寇,不服不行,现在的东方红酒业品牌已经打响,销售收入滚滚而来,如果县酒厂能与东方红酒业实现合并,双方的优势便能结合在一起,……

    这个渠道如果用得好,那对于解决县酒厂积压的数千吨库存,那就真的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现在那两三千吨原酒压在县酒厂手上,卖,降价处理,大亏;不卖,就无法变现,眼见得县工行的贷款还款压力越来越大,这简直成了闻一震心中的梦魇,要知道县酒厂在自己分管经济工作之前可是相当不错的,两三年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外人会怎么看?

    只可惜自己的这个观点居然不被看好,郭业山竟然出于一己之私,认为应该由东方红酒业来兼并县酒厂,甚至还说东方红酒业更愿意收购外县市的酒厂来实现扩产,这让闻一震简直无法忍受。

    这郭业山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不思为县里分忧,还支持东方红酒业这种乡镇企业,罔顾大局。

    好在贺仲业的观点还是和自己较为一致,国营企业就是国营企业,怎么能够被乡镇企业来兼并?工人阶级的主人翁地位置于何地?国有资产怎么来保全?这些都是大是大非的问题。

    闻一震也一样感受到了来自高层风向的变化,对经济发展的高度重视也让他更感到了巨大压力,如何来振兴全县经济尤其是工业经济,他也一直在思考。

    国有经济这一块如果不想办法搞活,振兴经济就无从谈起,但现在他心里仍然没有多少底。

    光提出问题很简单,但如何来解答和解决,这才是关键。

    常委会肯定不会仅止于提出问题,自己作为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势必要在回答这个问题上提出自己的观点,不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方略来,恐怕真的不好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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