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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世事艰难,天道酬勤

    和工人们的座谈很轻松。

    虽然最初的时候大家还有些不太适应和拘谨,但是随着沙正阳很巧妙的把话题撒开,尤其是询问到大家在这边工作生活的难处,以及有无回家工作的意愿时,这种情绪就渐渐放松下来,到后来甚至还有些热烈起来了。

    这让郑国忠一行的香城来人都有些惊奇。

    沙正阳表现出来的这种游刃有余说明沙正阳是在这方面下过功夫的,总能最恰到好处的抓住这帮在外地辛勤打工的农民工们的心思,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和思考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这么说来大家其实还是情愿在家门口打工,只是家门口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挣不到钱?”沙正阳笑吟吟的问道。

    “那是啊,沙主任,谁愿意这样远天远地的来这边打工啊?最初来,人身地不熟,那里都要吃亏受欺负,语言也不通,气候和饮食习惯也还不适应,都恼火得很。”

    还是那个粗黑汉子说话耿直,直接挑开说:“这把婆娘娃儿丢在家里,谁也放心不下啊,万一哪个野男人把你婆娘睡了,你也不晓得。可把婆娘叫来,娃儿丢在家里,让妈老汉看着,又不放心,而且屋里头只有老年人,这农忙了,哪个来帮忙做活儿?请人请机械那又是一笔钱,都要算账啊。”

    “这年头种田根本就挣不到钱,纯粹就是为了那点儿口粮,但你不种又干啥?不种田,那粮食就得靠买,哪来的钱?养猪养鸡都相当于零存整取,甚至还要贴,那些说靠副业发家致富都是鬼话,除非是你搞养猪场养鸡场,但没有资金和技术,哪个敢搞?稍不注意亏的你吐血,一辈子帐都还不清!”

    “种田,光是种子化肥和人工就够你喝一壶了,还有双提款农业税水利费,这一笔笔算下来,哪个吃得消?说来说去,还是出来打工更划算,没有风险,辛苦点儿累点儿,但干得多你挣得多,想得过!”

    沙正阳默默点头。

    大量农民工外出务工,尤其是远离家乡去沿海打工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多方面深层次的,尤其是社会效应更是可以写几篇书。

    同样大量本乡本土养大的劳动力在最正值壮年的时候却去为别的地方做贡献,可这些人中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成为这些城市中的一份子,到了年老体衰一身病痛的时候,还不得不回到生他们养他们的故乡,这一切后续责任还要老家的地方党委政府来承担,这公平么?

    显然不公平,可这个世界本身就没有绝对公平。

    人家发展走在前面了,集聚了更多的生产要素,能够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和更好的报酬待遇,你就得乖乖的奔着这里来,有本事你内陆地区这些地方政府也一样拿出本事来,一样提供更多的岗位更好的薪酬待遇啊。

    人都要生存,你做不到,你就不要怪人家都要孔雀东南飞,你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兴旺发达,自己只有自挂东南枝了。

    说来说去,还是地方党委政府的责任,如果你能提供足够多的就业机会,不管你是开厂子,搞建筑,挖矿山,还是开馆子,你总得要有这么多能让人干活儿挣钱的岗位才行啊。

    而所有人都清楚,对于内陆地区来说,真正要想大规模的消化这些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路径只有工业,尤其是那种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问题是就算是我们宛州本地能够有类似企业建起来,恐怕也不可能开这么高的工资,那大家还愿意回去干么?”郑国忠忍不住问道。

    “要是我,我肯定愿意。”粗黑汉子瞥了一眼郑国忠,郑国忠并没有说自己是县长,只是说是县里来搞调查的,所以大家也不在意。

    “这边能挣三百一个月,但花销也大,一个月最多能攒两百元,一年下来能攒两千多,如果加上年终老板发几个,也就是三千块钱,但是这每年过年回去一趟,光是来回车费加各种开销就要花两三百,而且走一年回去了,婆娘娃儿亲戚老俵这些人福都要走到,那起码又是几百块钱不在了。”

    “还不止这些,最怕是在这边有个生疮害病的,那就麻烦了,而且家里如果有人生疮害病,照顾不到,跑一趟回来,那又是又扣钱有花路费,屋里的事情,帮不上忙,各种恼火,想都想不到,说也说不清楚,……”

    似乎是被这些事情说得烦心,接话的长发男子也是摇头不止,很显然他也是过来人,经历过这些烦恼。

    “还有,大人都在外边,娃儿在家里读书也照顾不到,读不出书来,以后不也是和我们一样,又只有出来打工卖命?哪个愿意自己的娃儿和自己走一样的路?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娃儿能考上一个好学校,像沙主任你们一样当干部?”

    十分直白而又现实,让人竟然有一种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无论是沙正阳还是郑国忠都在这种充满了压抑和无奈的气氛中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宽慰对方,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去之后全心全意的把工业搞起来,让这些朴实勤劳的汉子们能够在自己家门口既能照顾家庭,又能工作挣钱,这也许就是对他们的最大回报。

    一直到回到宾馆许久,沙正阳和郑国忠他们也都没有能够从这种有些沉闷的情绪中走出来。

    “正阳,走这一趟,越发感受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压人啊。”郑国忠揉着脸颊,“我们香城一百零二万人口,随便怎么算,都得有二三十万劳动力闲置在家,可啥产业能让一二十万劳动力留在本地就业?家具厂门窗厂?那得要建多少家?三百家,还是五百家?”

    “单一的某个产业肯定不行,可以考虑以某一两项主导产业为主,另外也可以有一些配套的其他产业,当然像建筑、餐饮这些产业也很能吸收劳动力,这也是每个地方都必不可少的。”沙正阳也只好宽慰对方。

    “嗯,想不到那么多了,现在只能先争取能拉三五家家具厂、门窗厂、板材厂这一类的企业过去,有三五家,总能解决一两千人就地转化。”郑国忠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也没有必要那么悲观,我感觉应该有戏。”沙正阳倒是很有信心。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调研,他们几乎将这一带的家具厂、门窗厂、板材厂走遍。

    不得不承认南粤和汉川的差距太大,这一带随随便可以拉出几十家企业来,问题是如何将这些企业吸引到汉川去投资却是一个技术活儿。

    在东莞和顺德这边打工的宛州人不少,来自各县区,沙正阳估计至少在四五千人的规模上下,如果加上经商或者从事其他小生意贩卖的,估计还要多。

    宛州是汉川仅次于嘉州的人口大市,千万人口,意味着,每一万人中就有四五个在这边打工,这个比例可不算小了,而且如无意外,这个比例还会持续增加。

    根据上一回的调查表,沙正阳和郑国忠他们重新设计了一个更为详实的调查表,内容更加细致丰富。

    同时也根据上一次的调查表反馈,香城县政府也有针对性的对一些对方担心或者疑虑的方面做了补充的完善说明,或者说改正。

    对于这样的招商引资方式,你要想通过当地地方政府肯定是不可能的了,谁也不愿意你这外地的来把自己本地的企业税源给拉走,哪怕是扩大再生产,那从某种意义上是在抽本地的血,所以沙正阳和郑国忠他们采取的都是通过本地宛州籍的工人掌握了解情况,然后再登门拜访。

    当然登门拜访是以看望慰问在东莞、佛山这边的宛州籍民工名义进行的,虽然这最后也这掩不住,但毕竟也算是一块幌子。

    远来是客,无论这些企业主有无到内地投资意愿,但这些宛州籍民工的父母官来了,也当多认识一个朋友,所以沙正阳他们这一行也算是顺利。

    走了几十家企业,几乎每天都要跑七八家企业,上门就是简单慰问,然后就是和老板交谈沟通,最后就是询问意愿,基本上没有谁会直接表态,都会说要要根据情况综合考虑,或者婉拒。

    这种情形也在杜大伟身上一样,那些建陶厂、石材厂,态度也基本一样,很热情,但是说到到内陆投资,那就不肯明确表态了。

    不过这一趟走下来,名片收了一大堆,而这边精心准备的有针对性的宛州及其两县的情况介绍材料也发出去了上百份。

    几乎整个东莞和佛山这边的企业都知道汉川省宛州市在这边来招商引资,热情欢迎相关企业到宛州投资建厂。

    光是做到这一步是见不到成效的,关键在于要把这些企业主们邀请到宛州一行,让他们实地亲眼看一看香城和北溪的情况,给他们讲明宛州这边的政策和优势,而且可能这种情况还要反复几次,才有可能奏效。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一节 与有荣焉,舍我其谁

    沙正阳一行人在佛山呆了四天,在东莞呆了三天,没去深圳,那里的产业不适合目前的北溪和香城。

    事实上沙正阳还是有些想去深圳的,毕竟未来宛州一旦电器电子产业启动起来,少不了要在深圳和苏州这两大目前称得上是国内电子产业集散地的地方挖墙脚。

    不过这一次主要还是为香城和北溪招商引资,所以只有暂时放弃了。

    在离开之前,该做的都做到了。

    发出正式邀请函七十二封,基本上都是在这几日里相互沟通表现出一定诚意和意愿的,也就是说的确有意要到内陆发展,或者说宛州这边表现出来的薪资、水电和税收方面优势足以打动他们的企业。

    这七十二封邀请函中有四十三家都答应了会在约定时间内,也就是年前来宛州考察投资环境和条件,剩下的二十九家也基本上表示会在明年五月份之前来宛州一行考察。

    这个结果已经很难得了。

    因为这是经过了充分筛选之后,沙正阳才以宛州市委市人民政府的名义发出的邀请函,在沙正阳看来,这七十二家企业中起码有三成以上的企业是的确有这个意愿和实力向内陆进军的,至于说会不会落户宛州,那就要看宛州的条件是否真的合适了。

    郑国忠和杜大伟的要求倒是非常低,觉得这七十二家企业里,只要有能有十分之一的几率落户自家,那都值得了。

    沙正阳倒没有那么悲观,他认为保底也该有十来家企业会来,当然如果宛州这边能在各自的准备上做得更充分一些,可能成绩会更好。

    而且沙正阳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哪怕最初真的只有那么三五家到宛州来落户,但是这种消息会慢慢传递回去,当他们都意识到到宛州投资的回报是划算的,是大有可为的时候,那么这些企业会自然而然就尾随而来。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底了。

    距离第二轮赴长三角考察出行也没有多久了,沙正阳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几乎全部泡在了出差上,招商引资一时间成了重点。

    “所以你还得把重心放回来,那只是你附带的工作,帮忙可以,但你若是把自己主业给丢在一边,那就不合适了。”钟广标没好气的批评着沙正阳,“下个月去长三角,我建议你就不去了,把手里事情做好。”

    “钟书记,长三角那边我本来打算也不去了,方式方法我都交给大家了,就是按照我们在珠三角那种模式去搞调查摸底,情况先收集起来,然后在因地制宜有针对性的去招商引资,效率提升许多。”

    沙正阳知道钟广标这段时间看自己“不顺眼”,老是觉得自己不务正业,可香城和北溪的招商引资也算是宛州像南粤突破的一个起点,这一步走好了,对未来很有帮助,他不得不去。

    “这我知道,这种事情教会大家,其他人都能干,但电器厂改制的事情,恐怕你还得要盯着。”钟广标神容严肃,“上周,省委韦书记和吕省I长分别把我和老钱叫去了,专门了解了电风扇厂和电器厂改制事宜,他们很关心。”

    “钟书记,他们的很关心是个什么意思?是对我们这种做法的支持还是不满意?”沙正阳要把话问清楚。

    “你说呢?林书记专门去做了专题汇报,能是不支持么?”钟广标不满的瞪了沙正阳一眼,“他们鼓励我们宛州市委市政府应当大胆尝试,小心求证,”

    “大胆尝试,小心求证?”沙正阳琢磨着其中含义,“我能理解为是小步快走,及时反思审视么?”

    钟广标眼睛里掠过一抹欣赏。

    和机敏的人谈话就是轻松,一句话出来,他就能明白其中背后的深刻含义。

    沙正阳这小子真是一个妖孽,他也就才工作了四年时间不到,怎么就对体制内这些奥义领悟得如此之深,甚至连自己都有些赶不上的感觉呢?

    沙正阳也同样对省委的这样一个态度有些惊讶。

    要知道虽然在齐鲁诸城那边动作很猛,力度也很大,甚至引来了国务院的关注,但是那毕竟是一些中小企业,基本上都濒临绝境难以为继的企业,而且齐鲁那边的改革开放氛围也要远胜于地处内陆的汉川。

    宛州这边情况略有不同,这开头的三家企业,除了电风扇厂算是一家中小企业外,像电器厂和无线电厂都算是大中型企业了,这样大刀阔斧的动作,汉川省委能给予这么明确的态度支持,就真的很难得了。

    根据沙正阳的了解,汉川省委内部也不是对宛州这么猛的动作没有非议的。

    省委I书记马耀东的态度较为中立,但省I长周远望和省委副书记兼汉都市委I书记黄绍棠的态度很鲜明,认为汉川应当成为中西部内陆地区的改革开放的先行者和排头兵。

    周、黄二人认为,汉川是人口大省地域大省资源大省,全省人口六千八百多万,但GDP总量只能居于中游,而人均GDP和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均处于不折不扣后几位,如果不能在这一轮改革开放大潮中走到前面,汉川可能会被其他诸如鄂豫川湘等条件相若的内陆大省赶上和超越,这是一个不能接受的结果。

    正是由于周远望、黄绍棠的态度鲜明激烈,同时这个意见也得到了像杜高成、赵玉苏等人支持,以至于后后来像原本态度较为模糊的韦敬良、吕青等人也开始认同这一观念,所以汉川省委才逐渐在这一态度上趋于一致,以至于对宛州在这方面的试点也开始持大力支持的态度了。

    沙正阳对于前世中汉川省在国企改革上的动作和效率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毕竟当时自己也不过就是南渡镇的一个普通干部,对于更高层面的动向不可能去关注。

    但他有印象的是内陆地区的国企改革远落后于沿海地区,无论是国企改制,还是乡镇企业的权属变化,都要比沿海地区滞后许多。

    而很多内地本身还有一定竞争力的企业,就因为在改制上的滞后和延误,使得其丧失了竞争力。

    相比之下,沿海地区的诸多国企和乡镇企业则通过了改制吗,明晰了产权,激发了活力,使得一大批的股份制企业和私营企业风起云涌,成为时代的弄潮儿,比如美的,比如联想,比如万科,比如TCL,比如远东电缆,比如沙钢。

    沙正阳很清楚自己的出现已经引起了巨大的蝴蝶效应了,像东方红酒业的崛起,就给银台带来了巨大的改变,县酒厂没有再破产,而被并入了东方红酒业中,同样新出现的华峰电器正是在自己的牵线搭桥下,才促成了雷霆和东方红集团的合作,一跃成为全国最大的饮水机生产企业。

    现在华峰电器一旦实现了对宛州电风扇厂的兼并,那么意味着这场蝴蝶效应还会带到宛州,同样宛州电器厂、宛州无线电厂都将因为自己的出现而与前世的命运不再一样,沙正阳认为这是一个正面的效应,而且他也会竭尽全力实现度这种正面效应的扩大增强。

    沙正阳甚至认为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还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到其他方面。

    比如像林春鸣到宛州,未尝不是因为林春鸣受到了自己的一些影响,有可能在一些言论和观点上变得更为鲜明而锐利,使得其被省委认为是更合适担任新一任宛州市委I书记来改变宛州局面的。

    而林春鸣继任宛州之后感觉到巨大的阻力向省委汇报,也许就是造成钟广标来宛州作为林春鸣助手的原因了。

    这么想一想,沙正阳觉得自己真的在改变历史,起码已经在局部区域改变了历史,而自己似乎还会一直不断的改变历史,但是向好的进程却不会改变。

    想到这里,沙正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钟书记,既然省委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明示和支持,那么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缩手缩脚呢?或许省委就是需要一个先行者来吃螃蟹,顺带也为其他地市的改革做一个示范,我们宛州在这方面甚至走到了汉都的前面,难道不是与有荣焉?”

    钟广标笑了起来,“正阳,不该是与有荣焉,按照你的心性,是不是该说舍我其谁?”

    沙正阳也笑了起来,“我想这么说,可还不够格啊,这话该林书记或者您来说才有分量,我一个市委办的副主任,说这话那就太狂妄自大了。”

    “嗯,林书记、冯市长、我和老钱碰了碰头,觉得既然省委态度如此鲜明,那么我们宛州市委市政府当然要当好这个先锋,破好这个局,电风扇厂的谈判已经进入尾声,电器厂的谈判也进入了盘中的具体细节商谈,那么就从电风扇厂开始,电器厂跟进,争取在春节前,把这两家企业改制事宜敲定,全面掀起我市国企改制高潮!”

    钟广标面堂发亮,有力的一挥手。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二节 山雨欲来,树欲静风不止

    12月17日,在第二批党政代表团赴长三角考察的前一个星期,华峰电器兼并宛州市电风扇厂协议终于正式签署。

    这份协议也是一波三折。

    对于电风扇厂的资产债务其实早在十一月初就已经通过几轮清产核资,并聘请了省财政厅下属的一家审计事务所作为第三方机构来进行了评估,确认总资产一千九百八十二万,净资产四百四十九万。

    其中所欠银行和信用社等金融机构贷款尚未偿还的高达九百二百四十万,欠职工的各类工资补贴津贴一类的款项高达八十五万,欠供电局、天然气公司费用九十八万,欠税接近百万,欠上游供货商接近三百万,但尚有部分渠道商欠电风扇厂接近百万,算下来,净资产只有四百五十万左右。

    资产负债算清楚了,市委市政府也同意华峰电器兼并宛州市电扇厂,但是关键问题其实不是这个,而在于七百二十三名职工的处置方案。

    除开五十九名可以提前退休的职工以及三十二名通过社会化移交的人员外,也还有六百三十四名职工的去留问题。

    在这个问题的争执上其实从十月份清产核资工作尚未结束时就开始了。

    应该说华峰电器还是表现出了很好的诚意,同意接受其中年龄在五十岁以下的职工四百八十九人,五十到五十五岁职工中的四十五人愿意留下的,华峰电器也愿意接受。

    这个方案也获得了宛州市政府的认同,但是关键在于其中有部分不愿意留下的职工。

    这个群体他们不认为华峰电器在接手电风扇厂之后就能起死回生,或者说不看好电风扇厂日后的长远发展,担心一两年后企业效益不佳,而企业已经变性为外商私人企业,那么自身权益得不到保证,所以要求与华峰电器直接进行谈判给予自己日后出路进行买断。

    这其实已经接近于几年后全国性的工龄买断的模式了,但在这个时段却还是属于一个崭新而具有开创性甚至可能是突破了原则底线的模式,那就是彻底终结改制后国有企业职工的企业主人翁地位,将其变更为和普通集体企业乃至私营企业职工一样的身份。

    华峰电器最初考虑的是给予所有未退休职工根据工作年限情况而定的部分改制后企业的股份,应该说这也是当初为了破解国企职工身份消失的一个变通方式,主人翁身份地位不再由国企职工身份来保证,而是作为拥有企业股权的股东来保证,当然这也一样采取职工持股会方式来持有,但如果职工股要售卖,可以在三年后在公司内部进行转让。

    但由于部分职工不愿意留在厂里,更愿意直接获得现金补偿,甚至包括他们的持股也要直接转让给企业,这也给整个改制带来了一些障碍。

    补偿金近似于买断工龄的补偿,职工获得股份则类似于身份消失之后涉及到的社会保障补偿,所以这种两权结合方式看起来很有些辩证味道。

    工龄长的职工如果要离开改制后的企业,他的补偿金会比工龄短的职工补偿金高,按照工作年限来计算,但是所获股份则要更少,因为股份是按照距离你退休时间长短来计算。

    这种模式也获得了市政府和职工们的认可,只是很多在谈妥了补偿金之后的职工却提出了另外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在解除身份的同时立即将股份转让变现。

    这一点很让华峰电器方面为难。

    因为华峰电器一旦接手之后,将会立即对薪资结构进行改制,提倡多劳多得,采取计件制,而注入资金将会主要用来偿还贷款和支付拖欠的各种税费、工资款项,这杂七杂八算下来,基本上就投入千万,如果在加上马上跟进的新增一条饮水机生产线和即将上马的空调扇生产线技改,起码要投入接近一千六百万。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哪怕是沙正阳和雷霆之前已经做出了很周密的考虑和核算,仍然不敢保证能够在短期内扭亏为盈。

    如果再要面临立即回购这批实际上作为职工们社会保障的股份,起码又要投入两百万,加上补偿金,林林总总,半年内华峰电器将要在这个企业上投入两千万以上。

    雷霆一度有些想要打退堂鼓,但是沙正阳还是给予了他很大的鼓励。

    沙正阳认为虽然投入很大,但是未来市政府愿意协调银行予以贷款,同时也会在用地用水用电上予以优惠支持,加上更重要的是已经谈到了这一步,只要协议一签订,生产设备就可以直接进入厂区进行安装,而职工们只需要经过很简单的培训就可以立马进行生产,这对于华峰电器立即扩大市场抢占先机极为有利。

    最终雷霆还是接受了沙正阳的建议,因为沙正阳之前给他的建议基本上都是成功的,这让他对沙正阳的大局判断能力极为看好。

    12月17日的签约无疑是宛州国有企业改制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虽然这个方案正式签订,并开始履约但是来自各个渠道的一些消息显示,仍然有人对这样一个彻底将国有企业拱手让人的事件难以接受,仍然在想办法要阻止这个协议的落实。

    尤其是本身净资产还有四百多万接近五百万的情形下,最终市政府在华峰电器的持股仅有看起来有些可怜的百分之五,当然这是包含整个华峰电器资产的情况下,也就是涵盖了华峰电器在银台县的资产,但这在很多人眼中,仍然是一个充满了“屈辱和出卖”的协议。

    ******

    “哦?”唐华沉吟着抚额,“只是一纸传真,没说其他具体的?”

    “嗯,只有一纸传真。”明永昌脸色沉郁,一字一句的道。

    林春鸣刚带队出发前往长三角,这边就接到了省委的传真,近期省委的一个国企改制工作组将赴宛州进行调研,没有多余言语,但是却让在家里主持工作的唐华感受到了无尽压力。

    林春鸣、冯士章、钟广标和阴朝凤都随团赴长三角地区考察学习,这才走两天,省委就来了一个工作组,名义上是来调研,但是真实意图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让唐华感到有些困惑不解的是林书记不是专门去省委常委会上进行了专题汇报了么?

    当然那个汇报不是专门就国企改制汇报,更不可能就某一个企业进行专题汇报,但是国企改制仍然是专题汇报工作中的重中之重,省委不是给予高度肯定的么?

    怎么这个时候又突然来了一个这样莫名其妙的工作组来调研?

    调研就就调研吧,怎么还是工作组来调研?

    如果是要为在全省推广做经验交流准备,绝不可能是这样一种悄无声息甚至有些隐隐寒意的传真,久谙这内部文件传真规矩的唐华自然清楚这里边隐藏着的深意。

    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这一纸传真,唐华脸色阴郁,“是省委副秘书长兼政研室主任裴松仁带队,还有一名副组长是省体改委副主任糜重,这个组合倒是真还不好判断,究竟来意为何。

    “和林书记汇报,林书记是什么意见?”唐华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定了定神这才问道。

    “林书记说热烈欢迎,热情接待,对于工作组的工作要全力支持配合,想看什么,想听什么,要见什么人,无论是党政干部还是企业职工亦或是普通民众,都要全力以赴的配合,如果工作组要自行开展工作,那么我们也要理解和支持。”

    明永昌很肯定的语气让唐华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夹在中间难做人。

    如果说工作组要深入其中听看问,尤其是一些肯定不太满意改制的职工和家属,那该怎么办?

    还有一些喜欢说怪话的干部,如果要去反映情况,那又该如何?

    “林书记说,灯不拨不亮,理不辨不明,如果能够通过上级更为广泛和站在更高高度的来调查了解咱们市里的国企改制,也许还是一件好事,有错就改,无则加勉,要正确看待和理解。”

    明永昌的话让唐华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林书记是胸有成竹,那就好,嗯,只是老钟和老钱都出去了,谁来接待?”

    “我也问了林书记和钟书记以及老钱,他们的意思都是让沙正阳来负责接待。”明永昌嘴角也浮起一抹笑意,“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好主意,也幸亏没让这家伙这次去。”

    唐华沉稳的点点头,“这是应有之意,正阳对国企改制这一块情况最熟悉,而且我看他一直在就国企改制的相关政策文件进行收集,前次我看到他还在对一份去年国务院和国家经委的调查统计数据进行分析,看样子也是要从中找出一些具体的依据来,让这次改制显得更有说服力。”

    “那好,唐书记,你需要不需要和他先谈一谈?”明永昌问道。

    “嗯,喊他来我这里一趟,我和他交待一下,注意一下态度就好,别动不动就和人家杠上了。”唐华点点头,抬起目光,“永昌,树欲静风不止啊,我看这事儿也没那么简单。”8)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三节 兵来将挡,心底无私天地宽

    沙正阳真没想到会卷入到这样一场调查中来了。

    说是调研,但沙正阳一接到消息就知道这哪里是什么调研,而是彻头彻尾的调查。

    不过沙正阳倒不觉得这是坏事儿,来调查的工作组规格越高,规模越大,人员越精干越好。

    这样可以更高效率高标准的把这一轮宛州是国企改制的问题搞清楚,看一看宛州市国有企业改制究竟是怎么搞的,改制的背景是什么,为什么必须要改,而又为什么要这么改,这样改了的目的和好处又是什么?又还存在或者可能存在哪些方面的问题,有哪些值得借鉴和学习之处。

    从传真上的名单来看,来了九人,省委一名副秘书长带队,其中体改办、审计、纪检监察各二人,另外就是经委、财政部门各一人。

    光从这个人员组成结构就可以看得出来,来者不善。

    审计、纪检部门的来人就占到了工作组接近一半的数量,而经委和财政部门则只各来了一人,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单位更像是走过场打酱油的。

    唐华专门和沙正阳作了交待,按照惯例,来了一位副秘书长,应该是唐华或者明永昌全程陪同才对,但是不巧的是唐华和明永昌二人是留守的。

    在林春鸣、冯士章、钟广标等人都不在的情况下,市委一摊子活儿都还得要唐华和明永昌去扛着,所以也就只能让沙正阳这个市委办副主任兼市委政研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来对口接待省委副秘书长兼省委政研室主任裴松仁带队的工作组一行了。

    虽然沙正阳也是市委政研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正好对口省委政研室,但是沙正阳这个政研室负责人却和省委政研室那边打交道时间不太多,这个月里,他基本上都没去过省委政研室,和裴松仁也只是一面之交。

    和唐华、明永昌一道接到了裴松仁一行人,安排到了宛州宾馆住下,给沙正阳的感觉,这一行人怕是要在宛州呆一段时间,不是一两天就会离开,这反而让沙正阳更放心。

    怕就怕这帮人来个一知半解,逮到半截就开跑,在宛州呆的越久,了解到的东西越多,那么也就越有利于他们能全面综合性的来分析看待这一场改制。

    晚间唐华、明永昌和沙正阳陪着一行人吃了饭,对方就很礼貌的表示需要休息一下,让宛州市委方面不必领导作陪了,只提出了要求安排一个情况熟悉的市委办干部来帮忙协调联系就行了。

    这个重担责无旁贷的落到了沙正阳身上。

    沙正阳无意去迎合和讨好对方一行人,在对方明显带着一些针对性或者说潜意识的偏见而来的时候,你过于热情反而会让人起疑,还不如大大方方的随他们而去,他们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但也不刻意去主动为他们提供某些方面的建议和意见。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不冷不热,一切按照程序来走就行了。

    这种态度也表现在了第二天沙正阳陪同裴松仁一行人在宛州宾馆用早餐上,他只是去打了个招呼,告知对方如果有什么安排就尽管开口,便自个儿坐在了一旁自顾自用餐,懒得参与到对方一行人中去。

    沙正阳的这份态度还是成功的激起了这一帮人内心的那种不舒服,但他们同时也希望就这样最好,免得裹得太紧,不利于他们公正客观的调查。

    “沙主任,我们今天是这样安排的,审计部门两位同志可能要就电风扇厂资产和债务相关资料进行一个核查,纪检部门的同志也要配合,另外财政厅和经委的同志也要看一看尽五年来国有企业拨转贷之后,企业债务的构成状况,以及由市财政承担担保责任的债务状况,……”

    “没有问题,因为改制已经结束,相关资料已经封存,但还没有装档,随时可以调阅查询,还有么?”沙正阳答应得很爽快。

    “嗯,还有就是要和市委办以及你们市里改制领导小组的成员座谈,这由我和省体改委的同志来负责。”裴松仁的态度还是比较平和的。

    相较于审计、纪检监察部门的几位,省体改委和财政、经委的人都很淡然,这大概也是各个部门在这个问题上各自所处角度,以及带来的态度不同了。

    “电风扇厂改制领导小组是钱市长负责,市委政研室杜克利和计委、体改委、财政、审计和纪检监督都有人,只是钱市长出去考察学习去了,暂时回不来,唐书记安排我暂时代替钱市长,您看……”沙正阳用目光征询对方意见。

    “可以,届时就请沙主任也把小组其他同志通知一下,我们要采取个别谈话和集体座谈的方式来进行。”裴松仁看了一眼沙正阳,若有深意的点点头。

    沙正阳是宛州市委I书记林春鸣的智囊,这在省里边也有所耳闻,起码裴松仁是知晓的。

    而宛州市的国有企业改制之所以走得这么快,动作这么猛,甚至走到了整个内陆地区,乃至在全国的前列,和齐鲁的诸城并驾齐驱,和这个家伙有很大关系。

    裴松仁对宛州如此迅猛的推进国企改制的态度也很复杂,事实上他这种心态也代表了省委I书记马耀东的心态。

    改革肯定要改,而既然宛州国企改制已经拉开了帷幕,那势必不可能走回头路,只能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但是从省高官的角度来说,这种走在全国最前列的国企改制无疑是一把双刃剑。

    干好了,获得了中央高层认可,那么就是一笔无比光鲜的政绩,如果出了岔子,那么虽然上面说鼓励尝试,允许失败,跌倒爬起来继续,但是毫无疑问也会对主政者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但是省委现在已经形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在宛州试点,让宛州去折腾,哪怕真的出了问题也可以随时纠正和调整。

    之所以排除这个工作组来,也是省委接到了一些反应,另外这些反应也上达天听,中央也有领导开始关注在这个内陆省份的这座城市的国企改制。

    毫无疑问,国企改制将会在未来几年间成为中国经济发展史上的一个重头戏,如何改才能既确保了国有企业这个已经成为老大难的问题平稳过渡,同时又能最大限度的维护国有企业职工利益不受到损害,这也是中央一直希冀能在一些地方上能够探索出经验的想法。

    现在齐鲁在尝试,汉川和这个内陆省份居然也有此眼光和魄力,自然也就让中央很关注了。

    受马书记的安排来调查,裴松仁也希望获得一个好的结果,他也清楚像这一类的改制,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不可能没有反映、质疑甚至是检举控告,如果真没有这类反应,那裴松仁还真要怀疑在这里边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把所有人都买通或者打压住了呢。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裴松仁的心态还是较为端正的。

    “好,裴秘书长,你看什么时间,先怎么安排,这边宛州宾馆我也已经安排了,专门为你们调整一个小会议室备着,还有两间会客室,作为谈话所用。”沙正阳点头,“除了改制领导小组成员外,还有哪些人需要谈话,你也提前和我打招呼,或者你们如果觉得需要自己联系,也可以。”

    “行,那就这样吧,待会儿吃饭早饭,纪检监察部门和审计的两位同志,你安排人来带他们过去查阅资料,嗯,这边谈话就可以开始了,要不就从你先开始,然后其他成员你让他们准备一下,接着来,至于其他人么,我们另有安排。”

    裴松仁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显得很轻松,对这样一次调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不相信对方意识不到这一次自己一行人的来意,还能表现的如此放松,除了胸有成竹心怀坦荡,似乎很难用其他原因来解释了?或者是有恃无恐?

    沙正阳离开了,他需要把这些情况向唐华汇报一下。

    虽然他心里很有底,并不担心会有什么“内幕黑幕”翻出来,但是也得要防范一下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乱栽诬。

    当然,乱栽诬他也不怕,总能辩驳得清楚,不过有时候这流言蜚语也能搅混水,尤其是这背后肯定有人正在等候着这个机会的时候。

    唐华就要比沙正阳重视得多了,除了让市委办在安排两个人配合外,甚至有让市公安局的人来注意安全警戒,防止有人故意搞破坏抹黑。

    但这个想法被沙正阳劝住了,这真要用这种方式那才是弄得像己方是做贼心虚了。

    真要有人指出问题,该怎么回答怎么回答,该怎么调查怎么调查,大气一些,反而显得心底无私天地宽。

    实际上也的确没什么好怕的,都是经过了改制领导小组和市委常委会、市政府常务会议过了会的,如果真的有个别人为了一己私利在里边做猫腻,那也是个别人自寻死路。

    但这种可能就不太可能,因为当初沙正阳就担心有人故意采取这种方式用一颗螺丝打坏一锅汤的方法来破坏这次改制,也专门和雷霆那边打了招呼,决不允许在私下里搞什么暗盘交易,如果有,那都可能是一个套。

    所以这种可能性也被扼制在了萌芽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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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四节 水来土掩,大将风范

    裴松仁和糜重相对而坐,工作组内部的气氛就显得要轻松许多了,当然这只是个人之间。

    对于这项工作,无论是裴松仁还是糜重都很清楚自己这一趟来,只是一个前站。

    省委其实在林春鸣专门去常委会作专题汇报时就已经对宛州国企改制的工作定了调,可这个时候又突然派出这个工作组来,显然有点儿出尔反尔的味道。

    裴松仁和糜重都很清楚这一点。

    不仅仅是有人反映情况那么简单,哪样重大工作,尤其是像这样的开创性破局的工作,会没有人攻讦质疑?

    攻讦质疑少了都不正常,激烈和群起而攻之才是常态。

    事实上在宛州方面开始做前期工作时,省委也就专门研究过,最终敲定,那么也就意味着不会改向,而林春鸣的专题汇报更坚定了省委的意见。

    省委这一次派出工作组更多的是因为中央近期也会派出一个调查工作组赴汉川调研,目的地就是宛州国企改制。

    这种情况下省委不得不重视,派一个工作组拉加强督导核查,力争发现问题就要尽早处理,没有问题也能起到督促检查的作用。

    这其实就是为迎接国务院的调查工作组的一个预演,所以轻忽不得。

    省高官马耀东和副书记韦庆良在交待工作组工作时,都明确表态,不定调子不扣帽子不打棍子不抓辫子,坚定支持改革方向,但是要力争找出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和瑕疵,加以改正。

    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在国务院的工作组先来之前,先把宛州改制存在的问题和瑕疵解决了,同时也要看一看宛州方面在应对国务院的调查工作组时如何开展工作。

    “老糜,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小家伙有点儿意思?”裴松仁很随意的问着,他和糜重关系不错,糜重原来在省政府办公厅工作,后来省体改委成立才调过去,他们俩原来就有交道。

    “嗯,是有点儿意思,胸有成竹啊。”糜重没来过宛州考察宛州国企改制,但是他知道沙正阳这个人。

    银台县的企业改制同样也是一个亮点,东方红集团虽然只是银台县的企业,但是其影响力太大,而银台县委I书记朱凤厚优势原来汉都市体改委主任,和他也很熟悉,在东方红集团推进企业改制和管理层持股问题上也专门和他探讨过,也谈到了这家企业的缔造者沙正阳对改制的态度。

    这个沙正阳就是现在宛州市委办副主任沙正阳,他跟随林春鸣来宛州不是秘密。

    裴松仁突然想到这沙正阳还真是一个知名人物呢,据说连周高官和韦书记以黄书记都知道这人,两年时间缔造出东方红集团这个庞然大物,不得不说这家伙在搞企业上的确有一套。

    林春鸣估计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让这个家伙来主导操刀国企改制的方案。

    “我们都很难想像这个家伙居然有这么深远的见识和敏锐的嗅觉,嗯,除了天赋和自己努力外,好像真的很难解释呢。”

    裴松仁了解过沙正阳的履历,他不认为给一个县长当过秘书就能有多么大的素质提升,也不认为汉川大学就能教出一个可以无视阅历的奇才,所以除了天赋和自身努力外,好像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

    “嗯,宛州电风扇厂的改制方案我看过,我个人觉得比齐鲁诸城那边的方案更细化更具人性,当然这可能和企业本身要比诸城那边的企业状况更好一些的原因,但无可置疑的是宛州市委市府是在这个方案上下了功夫的,做了充分的考证和完善的,至于说其中有没有猫腻,还要等到审计和纪检部门的调查核实之后才能下定论。”

    糜重作为省体改委的副主任,肯定是对国企改制持支持态度的,他甚至很欣赏宛州的大动作,所以他也希望通过这一轮的工作,能帮宛州方面查缺补漏,弥补一些存在的不足和瑕疵,让这场改制能圆满顺利的继续推进。

    “老糜,没那么简单,我们不是为他们找出问题纠正错误那么简单,你可能也注意到了,中央对国企改制上的路线还有很大的争议,国企改革肯定要改,但是怎么改,如何改,也还有很多不同意见呢。”

    裴松仁顿了一顿,像是在考虑如何来说。

    “我听说国务院下一步要来的调查组规模和规格都要比去齐鲁那边的还要高,足以说明上边对我们这边改革的重视程度,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内陆地区,对改革开放的接受度会更慢更迟钝的原因,不希望引起太大的震荡。”

    “震荡在所难免,你要改革,必定要对旧有体制形成冲击,必定要触及到一些就有利益格局,怎么可能没有震荡,而且这个震荡也不会小,关键在于我们要从大局看,从长远看,是否有利于未来和广大人民群众的长远利益,这才是关键。”糜重不以为然。

    “但高层站的角度不一样,他们更希望看到一个更圆满稳妥的局面。”裴松仁苦笑着道。

    “嗯,这就要看宛州这边会以怎样的一种方式来展现他们对改制开展的一系列工作了,我觉得沙正阳应该是早有准备才对。”

    糜重对沙正阳有一种没来由的看重,因为朱凤厚就和他提起过沙正阳,称此人老练深沉远胜同龄人,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这个评价相当高。

    ******

    沙正阳没想到调查的第一炮,居然是轰向了自己。

    接到通知时,他都很是愣怔了一下,不该如此才对啊,难道是“擒贼先擒王”?想到这里,沙正阳也觉得好笑。

    当然这个说法可能有点儿夸张了,应该准确的说是对方先找上了自己,可这样做,好像味道就有些变了,怎么看都觉得针对性一下子淡了许多了。

    给他的感觉,对方应该是要想全方位的了解这一轮宛州国企改制的构想,包括从背景到想法的初始,再到构思规划,最终再是方案的形成和付诸实施,而非来挑毛病找问题了。

    “正阳,是不是有些意外?”裴松仁微笑着道,在沙正阳谦虚的恳请下,裴松仁和糜重都干脆直接以“正阳”来招呼对方了,反正比对方也大一二十岁,这个称谓也很合适。

    “嗯,有点儿,我以为裴秘书长和糜主任应该先找其他人谈一谈,了解一下情况呢。”沙正阳坦然道。

    “正阳可能还对我们的来意有些怀疑吧?”裴松仁也不客气,直接切入话题:“工作组来的目的很简单,一是检查督导,发现问题,及时改正,二是了解情况,这个了解情况也就是要全方位深层次的了解宛州市委在这一轮国企改制中的初始意愿和改制背景,以及后续的一系列想法和做法,乃至最终实施情况。”

    见沙正阳还想说什么,裴松仁摆摆手,笑着道:“我和林书记、钟书记都通了电话,他们也向我介绍了情况,我知道你在这里边充当了大脑的角色,林书记和钟书记都很看重你,也和我们谈到过你的建言献策,所以我们要先找你谈一谈,提纲挈领,纲举目才张嘛。”

    “林书记和钟书记过誉了,裴秘书长和糜主任你们二位也别听林书记和钟书记他们俩给我戴的帽子,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沙正阳苦笑,没想到这么早就被人给卖了。

    “好了,正阳,谁也没有给你戴帽子,既然唐书记也确定你来负责接待工作组,你也别拘谨,权当咱们三人的一个交流吧。”糜重接上话,“咱们就敞开来谈,也不做记录,就是一个探讨,对咱们国企面临的困境和改制路径的一个探讨,看看怎么改才能让国企改革既要符合法律法规,又能最大限度的确保国有资产不流失,国企职工权益得到保障,在这其中,我们地方党委政府需要做些什么,或者说怎么做才能体现权责相当。”

    沙正阳看了一眼糜重。

    对方先把调子确定了,改革要继续,只是在路径上要选择要优化,不知道是不是对宛州电风扇厂改制路径的不满意?好像又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裴秘书长,糜主任,我就说说吧,嗯,从哪里开始说呢?“”还是从背景开始谈起吧,我觉得这有助于我们明白为什么我们要搞国有企业改革,而为什么要这么急迫的推进国有企业改制,为什么我们宛州不在动作上稍微和缓一些,为什么不在步伐上小一些,甚至为什么不稍微等一等看一看,看看人家沿海地区先搞起来,再来借鉴学习不好么?……”

    沙正阳用一连串的设问把裴松仁和糜重的兴趣都勾了起来。

    这家伙口气很大啊,简直有点儿宛州市委I书记的风范了。

    “林书记、冯市长和钟书记他们都研究过,也反复斟酌过,最终觉得那样不行。或许汉都可以,涪岗和昭阳这些地方也可以,但是我们宛州不行!我们宛州没有这个条件,或者说宛州面临的形势迫使我们要下决心先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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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五节 切入实质,势在必行

    “哦?具体说说。”裴松仁和糜重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我们从国企改制背景开始说吧,从89年开始,拨改贷,取消价格补贴等一系列因素直接导致了国有企业的成本迅速上升,加上工资成本的上升,在体制没有得到实质性根本性的改变下,本身在适应市场经济体系下的国企就要慢一拍,这种情形下就更难以支撑了。”

    沙正阳带来了一个厚重的档案袋,随手从档案袋中抽出一叠资料来,其中几张曲线图递给二人。

    “你们可以看一看,我获得的一组数据显示,全国国有企业从76年的37.2%亏损面一直持续下降到了84年到88之间的10%——13%之间,应该说成效很显著,但那得益于76年以后推进改革开放初期对物资需求的放开带来的一波高潮。”

    沙正阳侃侃而谈。

    “但从88年开始,国有企业亏损面又开始大幅度上扬,90年上升到了30%左右,前两年略有下降,92年在23%左右,但今年预计会上升到27%左右,而且还有持续上升的趋势,而这样巨大的亏损面已经让从中央到地方政府都有些难以承受了。”

    裴松仁和糜重都有些震动,他们没想到沙正阳的介绍居然是从全国性的国有企业亏损面开始的,这个立意和取的角度不可谓不高,而且极具代表性和针对性。

    “如果说单单是国有企业亏损面的提高还不足以说明问题的话,那么还有两个因素就使得我们从中央到地方政府都不得不正视这个现实了。”沙正阳语气坚定而轻松,信口道来,“第一是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的崛起。”

    “乡镇企业有着先天的灵活性,其低负担成本足以让国有企业在成本上望尘莫及,但其如果不解决产权问题的话,那么会日益受到国企僵化模式的影响,变成伪国企,要解决权属问题,也就是实现股份制形式的私有化,这也就要说到私营经济。”

    沙正阳终于说到了关键问题上。

    “私营经济的迅猛发展已经越来越在这一类竞争性领域展现出其优势,私营经济的工业产值从1980年的0.81亿元,增长到了去年的2006亿元,年增长率高达91.8%,这还是在私营经济无法在原料市场和融资上与国企竞争的前提下实现的,在这方面它们没指望获得和国企一样的待遇,但哪怕是稍微放宽松一些,估计它们的增长势头会更猛,可国企怎么和它们竞争?”

    “今年7月,一位中央领导在中国农村外向型经济研究会负责人座谈时就谈到了全民所有制企业用国营方式未必就是实现公有制最好的经营方式,产权不明晰,没有竞争机制和激励机制,缺乏自我约束和自我监督,最终导致缺乏活力,缺乏长远打算,导致效益差,模式僵化,……”

    沙正阳没有提到是哪位中央领导人,但是他相信这两位对政策和高层风向都十分了解的厅级干部是很清楚的。

    “除了乡镇企业和私营经济对国企的巨大冲击,还有另外一个因素一样不可小觑,而且还会越来越成为一个更为严峻的现实,那就是TO对我们国有企业的威胁和冲击。”

    对这一点,很显然裴松仁和糜重的了解就要单薄一些了,但沙正阳的话头就更让他们吃惊。

    “中国正在商谈复关问题,其中阻力主要来自美国,美国人要求取消国家对国有企业的出口补贴,要求经济市场化,国有企业应当和其他企业一样公平竞争参与市场经济,政府和银行应当与企业划清界限,不能成为企业的后盾,这其实就是一种变相补贴,……”

    “就中国目前的形势来说,不加入TO是不可能的,哪怕付出再大代价,也要加入,经济全球化使得任何一个国家要想闭关锁国都不可能,面对汹涌而来的内外竞争,我们该怎么办?所以这两个因素迫使国企改革势在必行,而且越早越好。”

    “正阳,看来你是在这方面很下了一番功夫的,说得很好,这些资料能复印一份给我们么?”裴松仁笑着问道。

    他内心深处已经有些放下来了,根本任务已经不用太担心了,哪怕是国务院的调查组来,这家伙一样能应付裕如。

    “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准备交给你们的,包括各种数据,以及一些中央领导在近年来对改革开放,尤其是国企改革方面的一些提法和看法,也还包括我们宛州国有企业近五年来的总资产、净资产、近利润以及负债率变化和工业产值等各方面的具体数据。”沙正阳很大方的道。

    “嗯,那你谈一谈为什么宛州要比其他城市所面临的局面更为迫切需要推进国企改制呢?”糜重接上话问道。

    “嗯,数据我就不多说了,这套资料里边都有,也就包括,从84年以来我市国有企业,尤其是几大国有骨干企业的各种数据变化,都是以报表、曲线图和柱状图来体现出来的,一目了然。”沙正阳显得更放松,“一句话,宛州国有企业的情况更是糟糕,和汉都、涪岗等地相比受到的影响更大,其直接拖累了宛州市的财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宛州近几年来城市发展之后,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提升放缓,都是源于此。”

    “不解决这几家效益不佳,连年亏损的国企出路问题,那么这个脓包将会越来越大,以电风扇厂为例,90年电风扇厂亏损一百六十八万,净资产尚有九百七十万,但91年亏损一百九十八万,92年亏损骤然猛增到二百五十万,市里不但为其担保贷款,更是通过一些其他方式为其核销部分欠账,可以说再这样下去,真的难以为继了。”

    “更为关键的是,电风扇厂的产品研发毫无章法,没有迭代新品,老产品严重滞销,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引入新的接盘者,我判断最迟明年底,企业就只能资不抵债,宣布破产,届时这数百职工的生计问题,都得要摆在政府面前,……”

    滔滔不绝的介绍,加上详实的资料数据,使得裴松仁和糜重一个上午都陷入了一边看一边问一边听的这种模式中去了。

    而沙正阳也化身为经济学人,如数家珍的把宛州几家企业的状况做了一个通盘介绍。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三人似乎都忘了吃饭时间,到工作人员来敦请时,三人才从这种互动式的问答探讨中惊醒过来。

    “裴秘书长,糜主任,感觉和你们二位这一席谈话,胜读十年书啊。”沙正阳的话倒也非全是吹捧,对方而人所处角度不同,考虑问题也更周全,提出了一些原来未曾想打过的细节问题,也让沙正阳很有启迪。

    “行了,正阳你也别在我们面前谦虚了,我和老糜才是感受良多啊。”裴松仁摆手,“下午继续,重点谈一谈电风扇厂的改制,嗯,尤其是你的关于补偿金和员工持股这两样进行综合平衡计算是如何考虑的,这一点我觉得很有新意。”

    “其实也谈不上有多少新意,一个是身份消失补偿,也就是原来作为国企职工的隐性福利这一块要消失,这一块很多人觉察不到,像水电气补贴,像子女读书可以在子弟校,就医可以在厂医院,现在都要彻底交出去,那么一切都要按照社会化的市场规则来,这一块职工肯定有损失,而且当他们真正剥离后,他们的感受会更深,所以要和他们讲清楚,让他们明白。”

    沙正阳很坦率。

    “另一块就是社会保障的补偿,在现有国家社会保障体系还处于一个建设过程阶段下,他们未来肯定要为自己退休后的保障做准备,这涉及到政府企业和个人,而在离开企业后,就需要政府和个人来填补,尤其是企业这一块也需要自己来承担,那么给予一定的补偿,无论是现金还是股份,都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这一点我也很花了一些心思来说服资方。”

    裴松仁和糜重都交换了一下眼色,裴松仁才平静的道:“据说这位华峰电器的老板是你同学,这家企业也是你牵线引进来的?”

    “嗯,是我高中同学,但他高中毕业后去了香港,他有一个大伯在香港,算是一个资本家吧,华峰电器初始资本而应该是他大伯家族为他提供了一部分吧,牵线也是我牵的,因为华峰电器现在在饮水机市场这一块占有率全国第一,但这块市场还很不饱和,还处于一个跑马圈地的阶段,南粤的安吉尔对其威胁很大,加上华东市场也有类似企业出现了,所以他想要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张产能,实现市场占有优势。”

    顿了一顿之后,沙正阳似乎是在筹措言辞,“裴秘书长,糜主任,其实我觉得谁引来的,是不是我同学,都不重要,关键在于程序是否合法合规,这中间有没有利益输送和牵扯,这完全可以通过审计和纪检监察部门来解决,另外也可以将整个改制流程和具体的资产负债乃至补偿条件进行公示,欢迎大家来挑刺儿和找问题,这不难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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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五节 游刃有余,淡定自若

    沙正阳其实向林春鸣、冯士章和钟广标提出来过将整个改制背景、目的和流程以及结果都彻底张榜公示,并提供一段时间供大家来的调阅查询,这样有助于通过一个公开透明的机制来体现改制的公平公正。

    但是宛州市委市政府的一干领导们在斟酌商议再三之后,最终还是没有同意这样一个建议。

    至于说原因是什么,沙正阳倒是不怀疑这里边林春鸣钟广标他们有啥猫腻,估计还是考虑到这样一个标新立异的举措很容易被人视为是哗众取宠,甚至也可能为以后的一些工作引发一些不必要的影响。

    就像钟广标所说的那样,如果以后事事大家都要求要公示,不公示就不能推行,那么在时间效率上固然会受到很大影响,而且一旦某项工作如果有非议,是不是就要搁置下来不在推进,这是个问题。

    沙正阳也能理解林春鸣他们更深层次的顾虑,你宛州这么做了,那么其他地市呢?你鹤立鸡群了,木秀于林了,肯定会受到其他很多人的反感和敌视,在这个阶段,很不合适。

    对于林春鸣来说,他现在是想踏踏实实做点儿事情,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来吸引一些不不要的敌意和反感,那对于以后宛州的工作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影响和麻烦。

    韬光养晦做实际的事情,大力发展宛州的经济,这才是宛州最急需的,其他都是浮云。

    虽然理解,但是沙正阳却不是很赞同。

    在他看来,一种方式只要开了一个头,哪怕当时会带来一些非议,但是后续的影响却很重要,一旦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氛围,会很大程度的推进整个宛州在各种事务规程上的公开透明化,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不过既然林春鸣他们决定了,沙正阳不去纠结,但是通报给各个相关部门却是可以做的。

    所以沙正阳也要求改制工作组将整个流程和步骤乃至各种细节和结果都形成了纸质的文档材料,然后向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纪检监察、审计、财政、经委等部门进行了报备,同时也在过程中邀请了市人大、纪检监察和职工委员会代表全程介入,最大限度的做到透明公开。

    裴松仁和糜重也敏锐的觉察到了沙正阳所提及的公示问题,这是一柄双刃剑,很不好把握,即便是他们也觉得从目前的情势来看,这个方式还不宜推而广之,还需要认真评估其可能带来的各种影响。

    这个问题也一直贯穿了裴松仁和糜重在整个调查过程中进行探讨。

    纪检监察和审计部门的进度很快,由于有现成齐备的资料,他们实际上就是对有疑点的一些数据进行核实,而对于聘请了省财政厅下属的审计事务所进行的评估也让他们可以不至于在这方面太过担心,所以进行也大大加快。

    而另一方面的工作则主要是在和相关人员的谈话和了解,比如企业职工代表,包括留下继续工作的和退休的,以及主动要求离开的,都选择了一部分进行单独谈话和集体座谈。

    剩下的就是对接盘者——华峰电器的调查,核实其是否有实力接手这样一个不算小的国有企业,已经其后续对该企业的未来发展的规划方案,这也非常重要。

    很多职工代表提出的担心主要就是集中在华峰电器能否具备这个实力继续让这家企业存活,能否让他们的工作岗位不至于在未来三五年内就变成泡影。

    虽然谁也无法保证一家企业可以一直保持长盛不衰,但是通过对该企业的远期规划的分析判断以及企业具备的资本实力和现状,还是能够略窥一斑的。

    省经委、财政厅的人主要就是从这个角度来分析判断华峰电器的未来前景,但是华峰电器从去年到今年的生产销售状况也让他们瞠目结舌,华峰电器的发展速度远远超出了想象,能够在一年时间不到就开始扩张产能,并迅速成为国内单一产品市场的第一品牌,这样的扩张速度不能不让人吃惊。

    同时华峰电器对未来饮水机市场的展望,以及华峰电器对并购了宛州电风扇厂准备启动的新产品生产也让省经委和财政厅的人十分感兴趣。

    按照华峰电器对市场的调查,目前还主要局限于中高端公务消费的饮水机市场将会随着桶装水的普及迅速向普通公务消费市场和家庭消费市场扩散。

    这是一个亿级市场。

    也就是说,哪怕目前华峰电器在兼并了宛州电风扇厂后的完成产能扩张的情况下,再把产能翻三番,已然赶不上需求速度,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华峰电器的未来前景十分看好。

    在完成了和裴松仁和糜重的第一轮沟通之后,沙正阳就放飞自我不在理睬对方了。

    在他看来,过于殷勤的去沟通和交换意见,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还不如大大方方任凭对方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去调查,这样得到的结果可能会更让他们放心。

    来者都是专业人士,自然也有他们调查了解的角度和渠道,而且他们手中也肯定多少掌握着一些检举揭发和反映情况的信件,也可以按照这个线索来进行调查。

    ******

    “来坐,正阳。”唐华精神状态很好,招呼着沙正阳,“裴秘书长刚走,来交换了意见。”

    “哦?这么快就要交换意见了?要走了?”沙正阳颇感吃惊,他以为对方一行人起码也要呆上十天半个月吧,怎么这才一个星期,就说要走了?

    “没那么快,但是纪检监察和审计那边的进展很快,说我们这边准备的资料很详实清晰,核查很简单,所以进度比较快,对他们持有疑点的东西也都一一作了调查核实。”唐华很满意这一次调查结果。

    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只要纪检监察和审计那边没问题,至于说一些职工对补偿这些方面有异议,那都不是问题。

    毕竟绝大多数职工留下了,这个大包袱替政府解决了,而且大部分职工也都还是认同了这个协议并签了字,这就足够了,这世界上哪有人人满意的事情?

    如果工作组真的认为在补偿和持股这些方面认为确有不妥之处,那也很简单,省里可以提出要求纠正或者调整,省里有这个权力,只要不涉及到个人在中间有利益纠葛,那就没事儿,也就是无关大节。

    “那他们还打算就哪些方面进行调查和工作?”沙正阳也听出唐华还有未尽之意。

    “嗯,主要还是对于企业职工的补偿问题上,他们想了解一下宛州市委在考虑职工的补偿金和持股补偿问题上的考虑,或者说如何界定补偿金和持股的规则和依据,我们是怎么考虑这一块的。”

    唐华点点头。

    这个问题也是当初让市委非常头疼棘手的,因为没有先例可循,起码在汉川是如此,齐鲁那边的情况也未必适合汉川,因为他们也一样是在摸索着按照自己的路径走,他们的改革也未必就正确,而且进度差不多,何须去学他们?

    “我也说了,主要是市委政研室在做方案,也是综合了多方面的意见,从切实保障企业职工权益这一条来考虑,要避免企业职工在这一轮改制中不至于受到影响太大,一些可上可下不超出原则底线的,市里可以让一步,让利于企业职工,这样也有助于能较为平缓的推进改革,……”

    “本来也是从这个原则出发的,在这一点上,我的理解,让渡一部分权益给这些失去了国企职工身份的工人们也是可以理解的,像股权这一部分应该也就是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这应该不叫国有资产流矢吧?”沙正阳点点头,“没事儿,唐书记,他们要和我谈,我也正想和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探讨一番呢。”

    “嗯,可能你也知道了,他们这一轮调查其实是为可能到来的国务院工作组打前站,到时候,你可能还要接受一轮询问和调查呢。”唐华沉吟了一下,“我个人的理解,这未必是坏事,从老裴他们的态度来看,好像他们还很期待,嘿嘿,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沙正阳微微一笑,“唐书记,只要省里满意别挑刺儿就好,我们不求什么,就是希望能把具体问题解决好,越早解决,越有利于我们宛州的发展,至于说高层怎么看,要借鉴也好,要做范例也好,和我们关系都不大。”

    唐华摇了摇头,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沙正阳,“正阳啊,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如果国务院调查组来了,最后定了调,那就不一样了,你啊你,还在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沙正阳打了个哈哈,唐华的态度也随着省委工作组的态度开始明朗而变得日益积极起来,沙正阳也能理解,这是好事,这对于下一步宛州电器厂和宛州无线电厂改制将是一个利好消息。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六节 接踵而至,青眼有加

    “如果我们没有理解错,那按照宛州市委市政府的意见,在关于国有企业职工的身份转变问题上,宛州市委市政府事实上是给出了两方面的解决意见,一方面是通过现金补偿的方式用以解决职工失去国有企业职工身份可能丧失的潜在补贴收益,比如水电气补贴,又比如医疗和子女教育补贴,另外就是通过给予部分股份来重新确立企业职工作为企业主人翁的权益?”

    会议室里气氛很严肃,但并不紧张,发问的是一名操着燕京口音的中年男子,厚重的口音加上黑框眼镜背后炯炯有神的目光,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脸上。

    沙正阳看过领导介绍,这是国家体改委生产体制司的一位副司长,他是此次国务院赴汉川调查工作组的副组长之一,还有一位分配和社会保障体制司的副司长担任副组长,而此次调查工作带队的是国家体改委的一位副主任。

    这个调查组来得很快,在裴松仁和糜重他们完成了调查工作回去不到二十天,国务院的工作组就下来了。

    省里边陪同这个工作组下来的是省委副书记韦庆良和省体改委主任吴丹以及糜重,也足见此次汉川省委省政府对这个工作组的看重。

    这一次座谈算得上是最重要的一次了。

    前期工作组来,也是基本上没有和宛州市委这边接触,而是埋头调查了解和谈话,和省里工作组才来的时候一样,宛州市委市政府也显得很淡然,一直到调查工作进行得差不多了,国务院工作组觉得他们想要了解掌握的东西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这才和宛州市委开始接触谈话。

    之前林春鸣和钟广标以及钱正都分别就宛州的国企改制谈了看法想法,气氛还算和睦,不过很显然国务院的工作组还觉得不够深入,不太满意,还想要在这一轮改制中挖掘出一些更具有创新的经验和看点来。

    林春鸣和钟广标都把目光落到了沙正阳身上。

    沙正阳知道这也是领导想要给自己一个露脸的机会,不容有失,清了清嗓子,泰然道:“王司长,宛州市委在就国企改制的原则上确立了两条,第一条,符合中央政策精神,第二条,有利于企业发展。而中央政策精神中核心就是两点,一点是确保企业职工权益不受损,另一点确保国资不流失,最好能实现增值。”

    王司长点点头,“嗯,你把握中央政策意图很准确嘛。”

    沙正阳笑了笑,继续道:“实际上我们都很清楚,如果单纯的把企业卖掉,能确保国资不流失就很不错了,要实现增值基本上不可能,因为真正企经营效益好的企业地方政府也没有动力去卖掉它,继续让它下金蛋多好?”

    “可这些举步维艰,甚至是濒于破产的企业如何实现国资不流失,甚至增值呢?我的理解是要选择好接手的对象,不要局限于眼前利益,而要放眼长远,企业的长远发展又和我们这些职工未来的命运息息相关,所以如果这一点做好了,事实上就是把两点两条都兼顾了。”

    “说得很好,那具体到职工权益的解决这种方式上,你能谈一谈宛州市的考虑和想法么?”王司长不为所动,淡然的道。

    “事实上在这个问题上,市里边林书记、冯市长、唐书记和钟书记以其他几位市领导也都分别在市委常委会和市政府常务会议上研究过多次,最终确立的大原则就是实现我刚才提到的那两点两条的辩证统一。”

    沙正阳知道在这一点上始终要说清楚,而他甚至可以肯定,国务院工作组更感兴趣的其实也就是宛州在改制上的这一点创新,工龄买断补偿金和国企职工身份丧失的保障补偿,一个用现金来解决,一个用股权来弥补。

    “小的具体做法上就是从解决职工的具体困难和保证权益上,首先所有职工都是企业一份子,那么在两方面都应该给予保障,但年龄工龄具体下来,工龄长的原来做贡献更多,但要到退休年龄时间更短,而工龄短的未来退休年限就还早,所以可以在两方面来根据情况标准进行调整补齐,也是一个辩证。”

    沙正阳随即也把电风扇厂就工龄补偿和身份保障的具体细化后的数据一一作了解释,期间两位司长和国家体改委副主任朱志龙都轮番发问,沙正阳也是应付裕如,显得游刃有余。

    “朱主任,二位司长,其实国企改制本身就是一个新生事物,我们也知道齐鲁诸城也在进行改制,但是他们那边的企业和我们这边有些不一样,在规模上和现状上都不一样,我个人看法,国企改制确立了大原则即可,在具体方案上,最好是因地制宜,事实上我们宛州市委在一些做法上也还是有些擦边踩线,……”

    沙正阳的这话一出口,让国务院工作组和省里来的几位领导都是为之讶然,尤其是省里几位领导更是侧目而视,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自曝其短,还是要掀盖子?

    林春鸣也微微侧首,看了一眼沙正阳。

    之前沙正阳就曾经和他提到过,需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点明,他也有些犹豫,不过在和钟广标商量过之后,林春鸣还是觉得沙正阳的建议有一定道理,哪怕承担一些风险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是国家体改委的调查,如果能在这一点上有所突破,对于确立宛州改革开放的先行者形象是大有裨益的。

    “哦?”居于正中间的朱志龙笑了起来,环顾四周,把身体往后一靠,大气的道:“擦边踩线,这话本身有些贬义的味道,但是我怎么感觉却是勇于创新突破的代名词了呢?说一说,小沙。”

    “事实上市里边在和华峰电器的谈判中也遇到了很多问题,关键的一点就是华峰电器不愿意承担过多的责任,尤其是按照我们市里的要求在两方面都要予以满足,华峰电器不愿意接受,甚至到了分道扬镳的境地。”

    沙正阳介绍道:“我们也能理解华峰电器方面的难处,他们承担了超过了最初预计的代价,但是为了让这些同样在做出牺牲的国企职工利益不至于受到损害太大,市里边也做了一些让步,市里边确立了一条原则,那就是宁肯市里边在利益上做一些让步,甚至遭受一些损失,也不能让企业职工在改变他们命运的改制中遭受损失,所以在股份上市里边的股份只保留了百分之五,而相当一部分是让渡给了职工们。”

    沙正阳的话引起了国务院工作组的工作人员们一阵窃窃私语,包括省委副书记韦庆良也在和他身旁的糜重小声交谈,显然都是在探讨这个问题究竟是否合适或者违规。

    “我们是这么考虑的,当一家企业已经处于生死存亡的时候,甚至下一个月企业职工的工资都无法保证的时候,一旦谈判失败,那么下一个月的企业职工生活费甚至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开支都仍然要由市里或者通过其他手段来解决,这归根到底仍然是要从企业净资产中扣除出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果断一些先行解决?”

    “没错,这看起来似乎有点儿国资流失的味道,但是我们的理解,这部分投入本身就该是地方政府来承担的,不应当视为国资流失,反而是如果拖延下去造成的净资产不断缩水,那才是真正的国资流失!”

    “小沙,你这个观点有些接近于理论界的‘冰棍理论’啊。”朱志龙看着对方道。

    “朱主任,‘冰棍理论’有失偏颇,以偏概全,我不认同,当然其中也有一些道理,但是关键在于我们的地方党委政府在推进国企改制中应当充分发挥各方监督力量,从法规到程序再到事后监督上都要完善,从制度上彻底杜绝那种暗箱操作,这其实也是对参与改制企业的一种源头性保护,避免它们在日后的风雨中成为受人攻讦的原罪。”

    原罪?朱志龙眼睛一亮,这个年轻人看问题很深刻啊,居然能看到这一点,难怪这么年轻就成为副处级干部了,难得。

    “嗯,小沙,你的这个观点很有新意,你所说的完善法规,形成国有企业改制的制度化,我们也一直在探讨和摸索,韦书记,林书记,冯市长,事实上这一次我们工作组来一方面是要调查核实一些情况,另一方面也就是要从宛州国企改制中取得的经验进行总结,就目前来说,宛州国企改制取得的经验很有亮点和新意,这些情况我们会带回国务院向主要领导进行汇报。”

    朱志龙脸色此时已经放松下来。

    他也是参与了去年对诸城经验的调查调研,但现在看来,他觉得宛州经验更有看点,对企业职工的权益保障考虑得更为全面。

    当然,这也和宛州企业性质和规模不一样有很大关心,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很成功的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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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七节 勇猛精进,解剖麻雀

    座谈会很成功,应该说宛州市委在准备上十分充分,而且也很准确的把握到了中央的意图。

    国企改革势在必行,有进无退,但是谁都知道国企改制势必要触动很多人的利益,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其中一少部分习惯了大锅饭的人不必说,可还有相当一部分属于有心无力的群体,他们年龄倒大不小,距离退休又还有一段时间,技能缺乏,或者说难以适应改制后企业的工作节奏和强度,这种年龄阶段上要让他们重新去进行培训和再就业有些强人所难。

    而他们又处于上有老下有小的阶段,一旦推向社会,必然会带来很多不稳定因素,那么怎么来解决这个群体的利益诉求?

    宛州市委考虑的十分周全,从两个方面来进行了保障和弥补。

    尤其是专门划出一部分股权通过员工持股会来实现企业职工的身份转化,这一点相当具有创意。

    不但极大的缓解了职工们在失去了国企职工这个身份之后的地处甚至是敌对情绪,而且也能使得这些职工在后顾之忧的解决上多了一条路径。

    当然这种方式也有一些局限性,那就是要求是在具备一定净资产的企业才能更好的推行改制。

    而对于那种资债相抵甚至资不抵债的企业,除非是地方政府拿出真金白银来投入到企业中去,否则都很难做到。

    同时这对于选择企业的接手者要求也相当高,否则一旦企业刚接手就陷入困境,也会带来很多遗留问题。

    座谈会后,国务院工作组的工作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虽然还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无论是是汉川省委还是宛州市委实际上也知晓国务院对宛州的这一轮改制是持肯定态度的,这也让汉川省委和宛州市委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庆良书记,来,坐,你们几位也请坐。”朱志龙笑容可掬,坐在沙发上示意大家不必客气拘束,“工作告一段落,总结材料也在准备了,叨扰了诸位这么些日子,我在这里代表工作组对汉川省委和宛州市委的大力支持配合表示感谢了。”

    “朱主任,您太客气了,国务院工作组来我们汉川开展调研工作,是我们汉川的荣幸,全国这么多个省市都在摸索国有企业改制,好像也只有齐鲁和我们汉川才有此殊荣啊,我受耀东书记和远望省I长的委托,陪同朱主任来宛州,总算是没有辜负中央领导的期望,这项工作没有太让中央失望啊。”

    韦庆良这番话说得有点儿小小的情绪,但是情绪里也还是带着几分得意和喜悦。

    这全国就单挑了齐鲁和汉川,名义上是调研工作,但是实际上却是调查,如果有问题,或者不符合中央政策意图,又或者超出了中央规定的原则底线,只怕就没有今天这种云淡风轻,甚至就会变得秋霜肃杀了。

    说实话,没有哪个省市在水落石出之前愿意接受中央的这种工作组,都知道干工作那么可能没有一点儿纰漏,打烂碗的始终是洗碗的人,不洗碗的人永远不会打烂碗,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尤其是这种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创新,又要触及到诸多群体利益,你想要面面俱到人人满意,本身就不可能,所以大家都愿意人家先干起来,没出问题,中央定板了,然后再来随大流,多好的事儿。

    可始终要有人来尝试摸索,这就要求有一个容错机制,允许大家犯错误和改正错误,趟出一条路来。

    这种敢于摸索创新的,哪怕是真的犯了错误,都要鼓励和支持。

    站在不同位置角度,考虑这些问题的出发点也不一样。

    韦庆良内心其实并不太赞同在汉川这么急这么快就要动起来,但是周远望和黄绍棠态度很积极,后来杜高成和吕青也表示赞同,原本希望稍微缓一缓的马耀东和他才开始趋于积极。

    但当接到国务院工作组要下来调查时,马耀东和他都还是吓了一大跳,所以才会让裴松仁和糜重先行下来,摸摸底,看看有没有问题。

    一般性的小瑕疵,哪里都在所难免,只要没有大问题即可。

    不过宛州的改制动作还是让省委很是紧张了一阵,大问题没有,但是在一些具体措施上却有些标新立异了,连省委也不好确定究竟是否越线,最终研究之后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一切听从中央的意见,不去做画蛇添足的事情。

    现在看来,这一步还是走对了,中央对这种探索摸索还是非常支持和赞许的,甚至在韦庆良看来有些出格的具体措施,工作组居然也认同了。

    “庆良书记,你太客气了,宛州的工作不是过得去,而是很有胆魄和创新意识,这一点很不容易。”

    朱志龙也是老于世故的人物了,自然也听得出韦庆良话语中的隐藏含义,微笑着点头。

    “宛州作为一个内陆省份普通地级市,能够锐意进取开拓创新,这说明汉川省委在宛州市委市政府班子的配备上是下了功夫的,我相信未来几年间,宛州市委市府如果能够一直保持这种敢闯敢干的精神,本着实事求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前景可期。”

    听到朱志龙这番话,韦庆良心中也要舒服许多,也不枉汉川省委承担这么大的风险支持在宛州来搞这个试点,真要出了问题,省委都是要承担政治责任和政治风险的。

    “朱主任过誉了,宛州前几年情况不尽人意,而宛州市又是我省人口仅次于嘉州的第二大市,所以省委在这一轮调整中也是经过了精心考虑和研究。”韦庆良也没当着林春鸣他们说这些太多,“宛州的国有企业比较典型,加上我们三线企业搬迁也都要很快搬到市区,所以宛州未来的发展和建设任务很重,只有抢先把国企改制这一步走出去,我们才能为今后的工作赢得主动,……”

    “庆良书记,理应如此。”朱志龙正色道:“我个人的观点,在企业改制上越走到前面,未来的压力会越小,越拖到后面,恐怕损失会越大,压力也会更大,尤其是要抢在全国性的这种企业改制尚未全面铺开之前先行启动,会更有优势,否则当全国各地都开始一拥而上时,这种就业压力和好项目好企业的争夺会越发激烈,以汉川的条件很难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朱志龙也隐隐点出了一点意思,那就是走在前面,中央也会在政策项目上有所倾斜,而拖到后面,也许中央就无暇顾及了。

    韦庆良也若有所悟,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春鸣和冯士章,“春鸣,士章,朱主任说得很有道理啊,宛州不仅国企改制要走到我们汉川前面,也要走在全国的前列,要利用这一次国务院工作组来我们宛州检查督导工作的机遇,丢开一切瓶瓶罐罐和束缚,大胆出手,把后续的企业改制抓起来,力争给全省开好一个头。”

    林春鸣和冯士章都是连连点头。

    “不仅止于此,宛州市委还应当利用国企改制这个契机,结合招商引资,开发区建设,改进作风等工作,把这些工作凝合在一起,努力让宛州各方面的工作走在汉川省前列。”朱志龙忍不住插言。

    “虽然这一次我们只解剖了宛州电风扇厂这一只麻雀,但是我听了小沙的介绍,下一步对宛州电器厂和宛州无线电厂的改制筹备,我觉得宛州市委这种原则方向不变,但是具体方案一事一案的做法非常好,这些国有企业一旦焕发新生,必将对整个宛州工业经济带来一轮复兴。”

    “谢谢朱主任的夸奖了,电器厂和无线电厂规模比较大,也是我市的重点骨干企业,而其问题也比电风扇厂更为复杂,形势更严峻,为了把这两个企业的改制工作最好,我们也是抽调了专门精兵强将来负责做好这项工作,沙正阳在大型企业担任过主要领导,而且对经济工作十分熟悉精通,所以他在其中也承担了方案的设计构思,……”

    朱志龙笑着点头:“嗯,我知道,东方红集团嘛,现在燕京城里,中央电视台和燕京电视台它的广告随处可见,而且东方红老窖1949还限供,有钱都买不到,自然堂的矿泉水也是遍布北方各省,不简单呐,林书记,冯市长,宛州能把这样的搞企业的干部用到国企改制上是恰到好处,好钢用在了刀刃上啊。”

    朱志龙进一步道:“这个干部虽然年轻,但是头脑很清晰,思路深远,眼界宽广,甚至能从国际视野的角度来考虑我们国企改制与私营经济发展以及我们国家加入关税总协定的辩证关系,很多人看不到这一点,这很难得,这一轮企业改制也是对这样的年轻干部一个非常难得的锻炼和培养,有助于这些年轻干部的培养。”

    韦庆良和林春鸣、冯士章都有些吃惊,尤其是韦庆良,他很清楚,这位朱主任是可以直接和国务院主要领导直接说上话的,眼光奇高,能得到他的点赞,非常难得。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八节 长远打算,现实考虑

    “别,钟书记,那话我可承受不起,也就是国务院来的领导们找不到好的解释,顺带着往我身上转移注意力吧?”听着钟广标兴致勃勃的介绍着朱志龙对自己的夸赞,沙正阳连连摆手,“不过,只要中央明确了态度,我想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值得了。”

    的确,都值得了,中央工作组来得快去得快,在宛州交换完意见便直接离开,到汉都又和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进行了一轮沟通和意见交换,甚至在汉都都没多住一宿,就直接奔机场走人了。

    “你啊你,生在福中不知福啊,能在省委领导获得中央工作组的好评,这是连厅级干部都很难获得的殊遇,你小子居然还不在乎?”钟广标看着沙正阳,“我说你小子是在我面前演戏呢,还是天生一颗淡泊名利的心?你也不像啊。”

    说实话,连钟广标都有些艳羡朱志龙对沙正阳的评价了。

    虽然他也知道沙正阳当得起这份评价,甚至他也很高兴沙正阳能得到这样的赞誉,但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如果说朱志龙能在马耀东和周远望面前也这么评价自己,那自己就大发了。

    “钟书记,能不能这么刻薄?”沙正阳被钟广标的话给打击得乐了,立即很夸张的来了句:“我这么年轻,难道就看破红尘,无视世间毁誉?(臣妾)做不到啊。”

    钟广标也被沙正阳夸张的表情给逗乐了,“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中央和省委工作组都表扬了你,你也不能骄傲自满,接下来方向已经明确了,排除一切干扰了,那就该把剩下的工作做好了。”

    “嗯,电风扇厂这边没啥大问题了,职工情绪也基本稳定了,我现在的重心还是在电器厂上,如果电器厂改制顺利推进,那将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典范。”沙正阳目光沉静,脸上掠过一抹兴奋。

    “别大意,正阳,电风扇厂这边,你也还得要帮忙盯着,要督促他们尽快把生产线建起来,另外他们不是说有一个叫啥空调扇的新品也要开发么?抓紧啊,七百工人要挣工资,要拿奖金,他们不着急,我都替他们着急啊。”

    钟广标不敢轻忽。

    在他看来,电风扇厂虽然改制大局已定,但是还不够,你得要把改制的优势体现出来,要充分对比改制前后一家企业的各方面变化,这才能激励和鼓舞后续的企业改制。

    尤其是职工的收入对比这一块上,要有一个明显的提升,这才能对下一步的其他企业职工的抵触和反对情绪起到缓解和消减作用。

    这对未来的国企改制尤为关键。

    “放心吧,华峰电器比我们更想早一点儿赚钱,现在企业和职工才算是真正绑定在了一起,业务多,工作量满,职工们才能有活儿多干,这样才能拿到更多的绩效工资和出勤加班奖励,同时这样也能创造更多的效益,而到了每年企业结算时,职工们也才能获得更多的分红,这将是一个良性循环。”

    沙正阳宽慰着钟广标。

    “我也希望如此,但毕竟要落到实处才能更好的激发职工的积极性。”钟广标手指在沙发扶手敲击着,“我也和职工们对话过几次了,也私下了和大家聊过天。”

    钟广标脸上露出有些感慨的表情,沙正阳也收敛起了先前的惫懒表情。

    “诚然,的确有一部分人已经耍懒了,更习惯现在这种优哉游哉混日子的生活,哪怕收入少点儿都愿意,他们不再信奉勤劳致富的意愿,他们要么愿意偷奸耍滑混饭吃,要么更渴望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投机取巧观念,但是这毕竟是少数人,这帮人也不值得同情。”钟广标淡淡的道。

    “可绝大多数职工他们有一家人要养活,尤其是孩子读书,老人赡养,以及对未来更美好的期盼,他们都清楚对于他们来说发横财致富不现实,唯有靠自己的双手去挣,所以是企业未来充满期待的,而无论是党委政府还是企业主,都有责任和义务来帮助他们实现这个美好积极的愿望,他们的这种积极向上的意愿也理所应当的予以鼓励,这是一种健康正确的价值观。”

    沙正阳有些震动,他没想到钟广标能从这个角度来考虑企业的改制,这一点甚至连他都没想到。

    “怎么,觉得我说得不对么?”钟广标注意到了沙正阳的表情变化。

    “不,不,钟书记,我觉得您这个观点太好了。”沙正阳发自内心的赞叹道:“我们党委政府本身就应该要创造建设一个鼓励大家依靠诚信、勤劳来改善自身生活的环境和氛围,这种环境氛围,既包括经济秩序,也包括社会环境,还应当从舆论上加以引导和鼓励,而对于那种投机和希冀一劳永逸甚至走旁门左道歪门邪道来发财致富的观点要予以正本清源,严肃抨击,彻底消除产生这种心态观念的土壤”

    “嗯,正阳,你能看的这么清楚,很不简单。”钟广标越发对沙正阳顺眼了,很多观点都和自己不谋而合,而且甚至还把自己的观点加以深化延伸,简直说到了自己心坎上。

    钟广标觉得自己和沙正阳真正接触也不过几个月时间,怎么感觉就像认识了好多年一般,这种感觉太玄妙了,如果自己有女儿,一定要找对方当女婿。

    他不知道桑前卫也一样曾经有过这种玄妙的感觉,只是觉得这太投缘了。

    钟广标感慨之余,心中也是微微一动,“正阳,你在市委办干得还觉得顺心么?”

    “挺好啊。”沙正阳讶然,看了钟广标一眼,“怎么,钟书记要想撵我走?”

    “不,我就是觉得,把你放在市委办和市委政研室太耽搁了。”钟广标不无遗憾,“你四月份才破格结局了副处级,在级别上要想在升,短时间内不太可能,按照干部提拔原则,是不允许连续两次破格提拔的,也就是说你起码要在副处级岗位上干满两年才能考虑提拔正处级,所以我觉得你一直在市委办或者市委政研室干有些可惜了。”

    “钟书记,谢谢您的关心了,我觉得在市委办和市委政研室干得挺好,尤其是现在国企改制这一块工作我能亲自操刀参与,我觉得特别充实,真的,而且我也觉得这种参与对我自己帮助很大。”沙正阳由衷的道。

    “嗯,我没说现在就让你离开市委办和市委政研室,起码你也要把这一轮国企改制干完再说。”钟广标沉吟了一下,“宛州不比汉都,如果你没有在区县一级干过,你以后的履历上就会有一个短板,所以我想有可能的话,你能到区县里去干两年,我相信对你的帮助会更大。”

    钟广标的话很在理。

    宛州是普通地级市,并没有什么特大企业,而汉都不一样,像他这种在省属企业里就能干到副厅级的情形在宛州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处级都不可能,尤其是在目前国有企业正在大举推进改制的情形下。

    沙正阳这么好的条件如果能在区县一级干上几年,有了基层工作经验履历的他未来会很受看重,特别是日后在厅级甚至省一级干部中,基层工作,尤其是在县一级层面上有丰富履历的干部会特别受重视。

    宰相必发于州郡这句话任何时候都适用。

    实际上沙正阳也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自己才跟随林春鸣来,肯定是要在市委办干上一段时间的,但现在一晃就是半年时间过去了,林春鸣已经在宛州市里确立了他的地位,威信也树立了起来,也是考虑到目前市委承担了一些较为重要的专项工作才让沙正阳感兴趣,所以暂时没有想到要离开市委办和市委政研室。

    但钟广标的建议很正确,如果在市委办或者市委政研室呆得太久就没有太大意义了,沙正阳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搞行政琐务和理论研究的性格,他更愿意去做一些实实在在能看到效果的工作。

    “钟书记,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把国企改制完成,另外也希望在诸如招商引资和政务中心建设这些方面做一些工作之后再来规划。”沙正阳想了一想才道。

    “你有心就好,宛州明年的情况会有所改观,我相信这两轮学习考察以及市委一连串的文件政策精神,可能也对下边区县的班子成员思想有所触动,再看看北溪和香城的动作,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钟广标吁了一口气,“一番努力总要见点儿成效,否则真不好像省委省政府交待啊。”

    说到香城和北溪招商引资动作上所取得的成效,钟广标也有些高兴,虽然还只是一个开头,但这毕竟是一个好的兆头。

    而沙正阳也同样有些兴奋,功夫不负有心人,总还是能见到自己给宛州带来的一些实质性增益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