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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节 冲突

    御珍苑在关帝坊。

    这条街原来有一座关帝庙,香火很旺,后来文革期间“破四旧”就给毁了,原址也成了宛阳县中医院的地盘。

    这一带街区也就被叫做关帝坊。

    沙正阳来吃过几回饭,觉得这里味道很地道,而且巷子里曲折幽深,车开不进来,只能停在外边儿的牌坊下的大坝子里,所以管你书记市长,要来吃饭都只能走路进来。

    巷子里大部分都是宛阳县城里的老居民,多是独家小院,以住家户居多。

    但也有部分头脑灵活,经济意识强的居民开始把自家小院整修一番,或经营成小饭馆,或者改做茶室,要么就是用于其他商业,比如贩售古玩字画,古籍旧本,花草鱼鸟。

    尤其是在关帝坊北巷,也渐渐成了气候,号称古玩字画一条街,而关帝坊东巷则是宛州市区里最大的花草市场,现在甚至有些放不下,打算搬迁出去。

    御珍苑在关帝坊南巷,这里和已经商业化和改造过的北巷、东巷略微不同,因为街巷更狭窄,只能容一辆车通过,尤其是担心发生火灾消防车不能进来,所以严禁汽车进入,即便如此只能堪堪供一辆消防车进来。

    御珍坊的菜式混搭,既有宛州本地的特产菜式,也有川菜、湘菜,所以也才能吸引到众多客人。

    宛州本来就是一个混杂了众多移民的城市,随着七厂二所搬迁进入市区,这种特点还会越发明显,这些来自吴越、三晋和东北的几大群体也为宛州增添了几分不一样气息。

    沙正阳和贝一河踏入御珍苑小院时,一个人正在打着电话往外走。

    沙正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这才93年底,宛州算是全省开通移动电话比较早的地市了,仅次于汉都,这年头能在宛州拿着移动电话的,多多少少有些分量。

    宛州移动电话装机容量估计还不到一千部,单纯在市区里,估计也就是六七百部的架势,这其中党政干部就占了相当一部分比例,除外就是生意人,挣了几个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

    但对方如此年轻,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这就太有些让人惊讶了。

    “多大个事儿?没撞死吧?没事儿,让哥给你平了就行。”满身酒气的年轻男子大大咧咧的往外走,“没问题啊,你又收了人家多少钱?那你得把哥侍候好啊,怎么侍候,嘿嘿,小骚货,你说呢,你和你妹子不叉开腿让哥杀个九进九出走得了?”

    沙正阳忍不住眯缝了一下眼睛,来吃饭的兴头顿时被扫了不少。

    贝一河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人?

    只是这酒楼饭馆接待客人,也不可能还要选择一下,这又不是什么高端的会员制俱乐部会所,所以再是膈应,沙正阳也只能装作没听见径直往里走。

    沙正阳他们来得早一些,只有杜大伟到了,曲晓伟还没有到。

    “大伟县长,不好意思,我请客,却让你先到了。”沙正阳赶紧道歉。

    “我也刚到,报了你的名字,人家就直接把我带到这间绿藤室来了,这名字倒是取得挺雅致的。”杜大伟大概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四下打量着。

    窗外满是青葱的矮灌木,还有几株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哪怕这已经是深秋季节,仍然绿意喜人。

    “曲晓伟还没来?”沙正阳顺口问道:“他不是和你一道么?”

    “我先来了,马长伟还找她要说点儿事儿,她待会儿就过来,另外还有一个招商局杨青,这一次准备和我们一起去那边,一方面算是帮助我们招商引资,另一方面估计也是要收集一些情况。”

    杜大伟大大咧咧的道:“沙主任,我提个建议啊,市里有驻沪办驻深办驻穗办,除了迎来送往,好像也就不干其他事儿了,像招商引资这方面的一些工作,比如收集一些情况,帮忙联络一下,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帮忙分担一下呢?”

    “嘿,别说,老杜这个建议好,正阳,你是市委办副主任,该向领导建议一下,现在招商引资提升到这么高的高度,我们每个区县的招商引资任务如此繁重,这几个驻沪办驻穗办驻深办,每个地方都五六个人,这安排一两个人帮忙收集一下这些地方的企业信息,以便于我们日后招商引资能更有针对性,这没问题吧?”

    郑国忠也是大有同感,赞成杜大伟的意见。

    “这事儿你们该向冯市长和阴市长建议啊,几个驻办都属于政府序列,市委办这边可没有什么发言权。”沙正阳笑着摇头:“县里向市里提意见建议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为啥还要我来转达?”

    “正阳,你这可就是在推杯了,几个驻办虽然是属于政府序列,但是市委在这方面应该一样发挥领导作用。”郑国忠打趣着道:“市里不能厚此薄彼,对区县要求高,对市级机关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打住打住,国忠县长,市委是市委,市委办是市委办,而且我只是市委办副主任,要找市委办你们也该去找郭秘书长才对。”沙正阳赶紧摆手:“你们可别搞混淆了,陷我于不义,而且我的主要工作是市委政研室,市委办那边是挂名。”

    “得了,一说这个,正阳你就开始打退堂鼓了,不厚道。”杜大伟撇着嘴调侃对方:“老贝,你跟着这样的领导,心里怕也不踏实吧?让你干活儿的时候就来了,你提条件时候他就没声音了,这能让人心服口服么?”

    房间里一阵笑声,贝一河也没想到沙正阳出去一趟,居然和杜大伟和郑国忠把关系弄得这么熟络,在此之前他可是没见过这二位和沙正阳有多少往来的。

    杜大伟在北溪的反映很不错,而郑国忠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是隐隐有代理县委i书记的味道。

    香城县委i书记郭太华因为身体原因从今年初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住院治疗,而且还在上个月去做了心脏支架手术,就一直传言他可能会到市人大或者政协去任职。

    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言,不过郑国忠却一直在香城威信很高,而郭太华似乎也和郑国忠相处得很不错。

    正说笑间,就听得外边一阵吵闹声,一个有些尖利清脆的怒斥声传来:“你要干什么,流氓!”

    “啪!”就是一声脆响。

    紧接着就是一阵喧哗声,似乎外边有人发生了冲突,但那个清脆的声音沙正阳却听得很清楚,那是曲晓伟的。

    沙正阳一个箭步冲出门,却见曲晓伟被一个男子压着身体,顶在了外边的院墙上,挣扎不脱,满脸涨得通红,“放开你的狗爪子!否则你会后悔!”

    “哟,我倒要看看谁能让我后悔?这世界上敢打我的人还没生出来,没想到今儿个还在这宛州地面上给长见识了,小婊子,老子才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男子就是那个满身酒气的男子,一副混不吝的架势,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却是扭住了曲晓伟胸前的衣襟,一件风衣连同羊毛衫都被对方给扭得变形,连带着内里的贴身内衣都从腰际露了出来。

    这家伙手劲儿很大,也难关曲晓伟挣扎不掉,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但这家伙显然经常应付这种场面,挨了一个耳光,反而更加放肆嚣张,就这么把曲晓伟顶在墙边上,甚至还有些过分的用身体挤压着曲晓伟。

    旁边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应该是和曲晓伟一道来的,这个时候正在和另外两个壮硕青年扭打在一起,但显然难以挣脱另外两人的纠缠。

    看样子那两个人也是有意的拖住和曲晓伟一道来的小伙子,让这个满身酒气的家伙来调戏羞辱曲晓伟,只是究竟是临时突发事件,还是有人有意为之,却不得而知了。

    但无论如何,在沙正阳看来都是不可容忍。

    那个家伙显然是在故意的调戏曲晓伟,只是动作幅度还没有达到猥亵那种程度,而曲晓伟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女孩子,口才再利这个时候也说不出来,面对人家的耍横,她也是欲罢不能。

    沙正阳疾步扑出,没等到对方反应过来,已经冲到了对方身旁,手化鹰爪,用力一捏住对方肩膀,然后一翻腕压手,那个满身酒气的男子已经痛叫出声:“妈耶,杂种,放手?痛死我了!”

    男子痛得额际冒汗,但是却不肯罢休,右脚猛地一撩,就要给沙正阳来一个断子绝孙腿!

    这家伙还是练家子啊,沙正阳有些惊讶,自己这一手可不简单,一般人根本吃不住,受这一爪,要痛得全身瘫软乏力,没想到这家伙还敢跟自己玩一记撩阴腿。

    左脚敏捷的一提,如封似闭,挡住了对方的这一腿,沙正阳这才一抖手发力。

    男子被沙正阳这突然一使劲发力,身体不受控制的陡然间滚出去,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把两盆花盆撞得稀烂,“哎哟”连天的叫唤起来。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一节 脸不好打

    本来是控制着那个青年的壮硕汉子眼见得这个场面,顿时急了,丢开那个青年,一下子猛扑过来,想要抓住沙正阳。

    沙正阳也懒得多废话,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空话,人家也不会听,所以干脆一点儿,打完再说。

    身体微微一侧,让过左边那个家伙挥过来的的拳头,身体趁势欺进,肘尖在对方腰肋住一顶。

    对方被这犀利的一击,顿时惨叫一声,疼得身体都蜷缩起来,如同一枚烫熟的大虾一般,委顿在地上,半晌起不了身。

    另外一个汉子狂吼一声,双手抓扣住沙正阳的双肩,猛地就是一个膝顶。

    估摸着是看香港录像不少,学着泰拳膝顶这一招。

    沙正阳右手掌狠狠的向下一按,顶住对方这凶狠的一顶,身体微微一躬,左手化拳为掌,不轻不重的砍击在对方的颈项边,那家伙声都没有吭一声便软耷耷的瘪在了地上。

    无论是曲晓伟,还是后续跟出来的郑国忠、杜大伟和贝一河等人,都被沙正阳三下五除二就把三个壮汉摆翻在地上的身手惊得目瞪口呆。

    这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不是市委办副主任,而该是拳馆馆长才对。

    曲晓伟旁边的那个青年甚至夸张的揉了揉眼睛,一脸不敢置信,显然是认识沙正阳的。

    这么大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周围吃饭的人,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出来,其中不少人也是认识那个还躺在地上吆喝着狂吼乱叫的家伙,都是惊疑不定。

    这可是招惹了大虫了,比捅了马蜂窝还麻烦。

    就算是郑国忠都认识那个年轻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杜大伟倒是不认识,不过在郑国忠附耳说了两句之后,也都摇了摇头。

    “小子,你有本事给我等着!半小时之内,老子要让你生死两难!”

    实际上最早那个折腾曲晓伟的家伙并没有什么伤,只是沙正阳的那一爪是颇有讲究的,专拿人筋骨神经敏感处,一抓之下疼痛难忍,但放手之后,却无甚伤害,所以在地上挣扎几下之后爬了起来,感觉到没啥异常了。

    只是看到自己两个同伙却被沙正阳干净利索的解决在地,半晌爬不起来,心里也有些怵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知道这家伙来处,日后有的是机会拾掇这个家伙,所以年轻男子内心也很怨恚无比,赌咒发誓一定要报复回来。

    “也不用半个小时那么急,多给你一点儿时间,一个小时之内,我们都会在这里吃饭,不会离开。”沙正阳无比坦然的看着对方道。

    其实出手之时,沙正阳也大略知道恐怕是招惹了这宛州城里哪家的纨绔子弟了。

    只是沙正阳也非鲁莽之辈,来了宛州这么久,他多少也是了解过这宛州城里的大致情况的。

    你要说这宛州城里是不是就是月白风清,没有半点灯下黑的物事,那肯定不是,但是你要说这宛州城真有什么无法无天之辈,连党委政府和政法机关都管不到的强梁,那倒也不至于。

    市里边几位领导的情况他大致了解,冯士章、唐华、孟子辉、阴朝凤、叶和泰、王挺、徐守信和明永昌这几位,都是本地人,但冯士章基本上可以排除。

    冯士章只有两个女儿,都已经结婚,而且还是在外地,且冯士章在这方面的风评也很好。

    唐华只有独子,但在汉都读研究生,也基本可以排除。

    孟子辉家教甚严,一子一女,儿子在嘉州工作,女儿女婿倒是在身边,但女婿是市人行的干部,据说表现很好的一人,显然和这个搭不上界。

    阴朝凤有两子,但一子在沪上工作,据说是在一家外企,还有一子在汉都,在一家央企工作,这两子都鲜有回来,应该也无瓜葛才对。

    叶和泰只有独女,还在汉都读大学,显然不沾边儿。

    王挺情况沙正阳就很熟悉了,前妻有一子,已经工作,不在汉川,在京城,第二个老婆生有一女,那还小。

    明永昌更不用说,一个对双胞胎女儿,都还在读高中。

    徐守信倒是有一个一儿一女,那个儿子据说是在市建行工作,不太争气,听说在社会上有些瓜葛;徐守信女儿是教师,女婿是宛阳区公安分局刑警队的。

    像钱正、吕彬奇这几个副市长子女里,似乎符合眼前这位形象的也没有。

    算来算去就只有徐守信的儿子似乎有点儿和这位形象沾边儿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某位市领导的非直系亲属,像什么小舅子妹夫这一类的也说不清楚,但这就太多了,哪怕是刻意去了解也不可能掌握齐全。

    不过无论是谁,沙正阳也不太在意。

    这欺侮到头上来了,堂堂市招商引资局的副局长,被一个流氓给这般折辱,如果自己都不敢站出来,那自己索性还是各自打着铺盖卷儿哪来哪儿去算了。

    见沙正阳态度无比的泰然,甚至在询问了曲晓伟没有什么影响之后,沙正阳更是招呼二人进房用餐。

    外边那三人却成了骑虎难下,这人家都进屋吃饭去了,这三人有心要报复,但是却又不敢进屋,沙正阳表现出来的练家子还真有些震慑人,真要进屋被人痛打一顿,这不是自找苦吃?

    但要这么灰溜溜的离开肯定是不可能,不报复回来那这口恶气如何能出得出去?

    尤其是这外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其中不少肯定认识自己,这让他更是无法下台。

    沙正阳也相信询问了曲晓伟情况和态度。

    事情很简单,曲晓伟进来,被这个醉醺醺的家伙撞了一下胸脯。

    对方应该也不是有意,只是女性本身这个身体部位就很敏感,加之对方又是醉汉,这一撞肯定有点儿重,让曲晓伟有些疼痛。

    曲晓伟倒也没有和对方太计较,只是责骂了对方一句,让对方注意一点儿。

    没想到对方大概是觉得曲晓伟长得不赖,而且语气又这么冲,就在言语中有些放肆了,说了一句“感觉不错,挺有肉”,这激怒了曲晓伟。

    曲晓伟骂了对方一句没有家教,有人生没人养,对方就有些猖狂起来,一下子就把曲晓伟扭住,甚至在动作上也有些侵袭了,也就是沙正阳出来看到那一幕。

    当然这些具体言语也是后来那个叫杨青的小伙子私下告诉沙正阳的。

    曲晓伟拒绝了沙正阳提议的通知派出所的建议。

    这也在情理之中,作为一级领导又是一个姿色不俗的年轻女性,这种事情一旦扩散开来,很容易嬗变为一些花边新闻,弄不好就成了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至于说对方要如何如何,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为了防止万一,沙正阳还是给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薛向峰打了一个电话,把情况简单做了介绍。

    薛向峰很重视当即询问是否需要通知宛阳分局的民警过来,但沙正阳婉拒了,只说问题不大,如果有什么状况会立即通知。

    薛向峰表示为了稳妥起见,他通知关帝坊所在的双坊派出所有所准备,一旦有什么异常,沙正阳电话一打通,就可以随时安排警力过来。

    薛向峰在电话里表现出来的殷勤让在座的一干人都是很感慨,沙正阳和对方的通话几个人都听到了,那心中味道也不一般。

    包括杜大伟和郑国忠都是如此,虽然他们都是正处级干部,甚至在香城和北溪都是一方“霸主”,但是到了这城区里,这张脸就明显不太够用了。

    你要说去和市公安局某位局领导说个事儿,如果说有私人交情,或许还行,如果说没有多少交道的,那人家买账不买账,就得两说了。

    不过沙正阳也觉得薛向峰的担心不无道理,在吃饭间,也让杨青出去观察了一下。

    杨青回来之后也说那个酒气熏熏的男子不见了,但是另外两人却守在御珍苑的门外,明显是为了防止这帮人离开。

    “怎么,国忠县长,你认识这家伙?”郑国忠和杜大伟的表情瞒不过沙正阳。

    既然二人认识,这事情反而倒是好办了,就怕遇上这些社会上的操哥混子愣头青,啥都不管不顾给你乱来一通,那吃了亏你都找不到人去发泄。

    “嗨,正阳也不算认识,只是他家大人我们认识,这人不成器,估摸着他们家里大人也没少头疼,只是……”郑国忠摇了摇头,大概也觉得这不好说。

    “哦?哪路神仙的子女这么嚣张,看样子还打算在在外边伏击我们?”沙正阳戏谑的问道:“这都快成了电视电影里的黑社会复仇故事了,难道这宛州城里也要上演香港录像里的黑帮片?”

    杜大伟苦笑了一声,“恐怕正阳你也认识,这一次还和我们一道出去了的,周俊雄的儿子。”

    宛阳区区长周俊雄?!

    沙正阳心念急转,周俊雄好像和市财政局局长吴乔生是连襟啊,同时这二位也是市公安局副局长谭兴志的姐夫,难怪这两人都觉得如此棘手。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二节 打脸不分人,来日方长

    “周俊雄的儿子这么嚣张?”沙正阳有些不可思议。

    这不是在替他老爹招祸?

    就算你是纨绔,你很牛逼,但也得要看菜下饭吧?

    这动不动就如此做派,真以为你爹是市委i书记还是省委i书记?

    真要是省委i书记或者市委i书记,估计人家的子女也不可能有这么低的素质。

    就凭对方管教子女的能力,沙正阳觉得周俊雄连当个区长都够呛。

    窥斑见豹,他这个儿子在宛州这般猖狂,他周俊雄居然还能当到区长,沙正阳就觉得省委调整原宛州市委班子是英明决策,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周俊雄要混到市长这位置上,他儿子不得飞起来吃人?

    曲晓伟显然也是听闻过周俊雄的这个儿子名声,脸上浮起怒意,“原来是这个家伙,我听说过,周俊雄对他这个儿子据说也是管不到,他老婆谭兴惠在市财政投资公司长期不上班,护犊得很,我倒是要打电话问一问周俊雄,是怎么在教育子女?”

    曲晓伟原来一直在市委办内部工作,和外边社会上的这些人物接触也不多,所以只听过周俊雄的儿子名声,但从未见过。

    “我看暂时不用,现在他不是针对你了,是针对我了。”沙正阳淡淡的道:“咱们等一等,看看对方还有什么把戏,如果这个家伙就此作罢,咱们也就大人大面放他一马,如果他还不知趣,那我倒是想要看看,他怎么让我生不如死。”

    郑国忠和杜大伟也算是和沙正阳接触了这么久了,知道沙正阳平素性格看起来很平和,但是一旦认定的事情却很难改变,这番话出来,显然是有些隐隐上火了。

    但这种事情他们虽然不愿意见到,却也不好进言劝解,谁遇上这种事情只怕心里都得要起火。

    据他们所知这个周俊雄的儿子周志豪虽然有些嚣张,但是却非不识时务之人,可能今天也是喝了酒,加上曲晓伟和沙正阳恰恰他不认识,而二人也碰巧不认识他们,这才给折腾出这样一桩事儿来。

    郑国忠本来是想打个电话给周俊雄的,但当着沙正阳的面又不好扫沙正阳的面子。

    年轻人都争强好胜,沙正阳毕竟才二十来岁,如果打了这个电话,只怕双方关系就要生分了。

    好在让郑国忠纠结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有人来了。

    来的是三名警察。

    看见这一招,沙正阳反而放了心,说明那位纨绔还不至于太过疯狂,没说真的像自己担心的那样要找些社会上的烂仔混子们来报复自己,还懂得动用官方力量。

    但这同样也意味着这个家伙不容易对付了,想要一枪下马解决掉,有些难度了。

    如果那家伙真的是找了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来报复自己,那倒简单了,这就是典型的涉黑报复犯罪了。

    虽然这年头打黑除恶这个提法还没有,但是涉及到这种社会地痞流氓在83年已经就被请扫了一遍,安静了好几年,现在公安局一样对有这种露头迹象的角色很关注,尤其是敢于袭击党政干部的,那他们就真的是活腻歪了。

    没谁能保得住他们,到时候只怕周俊雄都得要一样被卷进来脱不了身。

    但现在这家伙找了警察来帮忙,可以推脱的方式就多了,而且还是预留了后路,这说明这家伙脑瓜子并不像他先前表现得那么鲁莽冲动。

    带队警察不笨,一眼就看出了沙正阳一行人的气势不凡,而且人家能暴揍了区长的儿子,还敢在这里大模大样的吃饭,这也说明人家有底气,所以也很公事公办的表示要请沙正阳回派出所去调查。

    “公安同志,接受调查没有问题,但是我觉得恐怕最重要的还是要通过和我们双方无关的证人来核实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才对,这样的证据才更有说服力,而非对方或者我们这方来自说自事。”

    沙正阳是在出门打了个电话之后才回来的,他是给林春鸣打的。

    出了这种事情,他需要第一时间向林春鸣汇报,尤其是在对方动用了公权力之后,这很显然会扩大影响,而且极有可能搅混水的情形下。

    林春鸣在电话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问了情况,就告诉沙正阳,此事暂时不宜扩大,市里边现在精力还得要放在国企改制问题上,牵扯面很多,不宜分散精力,最后说了一句,来日方长。

    这一句来日方长让沙正阳很是不解。

    这句话含义实在太丰富了,甚至很有点儿隐含别义的味道。

    沙正阳不是雏儿,前世中多年的机关工作经验,接触的领导也不少,但鲜有这种口吻语气的话语出现,这说明什么?

    他不想往其他深处想,但是这语意却不能不让他往深处想。

    所以当警察来了之后,沙正阳觉得该果断结束这种无关痛痒的纠缠了。

    他拨通了薛向峰的电话,简短几句话之后,沙正阳就把电话交给了对方。

    薛向峰在电话里如何训斥对方沙正阳也无意过问,但是他听到了对方说了一句是区领导给分局领导打了电话,但很快薛向峰在电话里的怒斥声连沙正阳都能听见了。

    “你给我记住,你宛州市公安局宛阳分局的警察,不是他宛阳区公安局的警察!搞清楚,你是吃市财政饭,是市公安局的警察,不是他们宛阳区政府的警察!”

    警察很快退了出去,沙正阳也拨通了周俊雄的电话。

    “周区长,你好,我是市委办沙正阳。”沙正阳没有太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我估计可能你大略知道了一些情况,但可能和你所了解的情况有些不同,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在电话里和你沟通一下,……”

    “情况就是这样,我可以以我作为市委办副主任和共产党员的党性保证我所说的这一切均为真实,也欢迎各级政法机关依法合规调查整个事件的始末,但是我以为那样可能会对贵公子以及周区长你的名声更不利,……”

    “没什么,周区长,我个人没什么,但是我想曲晓伟同志作为一个女性,这样的遭遇恐怕的确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我希望贵公子能够拿出作为男人的血性和气度,否则,这真的就很让人失望和遗憾了,……”

    郑国忠和杜大伟在电话里的最后几句话,几乎是有一点儿要挟的味道在里边了,都禁不住面面相觑。

    你说让对方来道歉没啥,可是这种语气来和周传雄说话,别说你沙正阳只是一个市委办副主任,就算你是市委办主任恐怕都有些不合适了。

    见到郑国忠和杜大伟有些担心的目光和表情,而曲晓伟更是激动中也有些忐忑,毕竟事情因自己而起,但责任压力却要沙正阳来背,这不是她曲晓伟的风格,但这种事情现在已经脱离了轨道,也由不得她了。

    搁下电话的沙正阳笑着摆摆手,“怎么了,没那么夸张,用不着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相信周区长应该是能分清楚好坏的,犯了错认个错很难么?我觉得不难,我相信周志豪也一样是讲政治顾大局的,他会接受他父亲的批评,说他父亲管不到他,绝对是谬论。”

    沙正阳有些冷幽默的话语让郑国忠和杜大伟都是啼笑皆非,曲晓伟更是无语。

    周俊雄会这么容易屈服?要知道周俊雄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一点郑国忠和杜大伟都了解。

    郑国忠和杜大伟不相信沙正阳不知道周俊雄和唐华、叶和泰的关系。

    虽然吴乔生和阴朝凤关系很密切,但是周俊雄却和市委副书记唐华关系不一般,而且周俊雄还曾经担任过市经委副主任,而那时候叶和泰还是分管副市长,周俊雄和叶和泰关系一样很密切。

    沙正阳却很坦然。

    周俊雄在电话里虽然明确道歉,但是语气上仍然有些硬,这让沙正阳很有些不舒服。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无奈何于周俊雄这样在唐华和叶和泰那里都能说得起话的角色,但是他也相信周俊雄明白一个道理,他沙正阳或许没能耐要帮到他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但是如果说要下烂药坏了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的“好事”,那这份作用真的还没人敢轻忽。

    二十分钟后,周志豪终于出现了。

    脸色铁青,酒气已经消了许多,甚至眼角还有些神经性的抽搐,看得出来他是百般的不愿意,但是他最终还是来了。

    “沙主任,曲局长,对不起,我今天多喝了几杯,不知道天高地厚,冒犯了诸位,我在这里给诸位道歉了。”周志豪低垂着头,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了这几句话。

    他不敢抬头,就是怕对方看出了自己内心的暴怒,拳头更是要捏出汗来了。

    老爹在电话里没有任何语气,甚至很平和,但是越是这样,周志豪知道这是父亲愤怒到了极致才会有这种语气。

    这一生他只遇到过两次。

    上一次是自己把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卫校女孩子肚子搞大,结果女孩打胎大出血险些出人命的时候,父亲也是这种语气,然后用皮带把自己屁股和大腿活生生抽出了几条血印子,如果不是自己母亲拼命,恐怕自己还得要挨个够。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三节 狂霸叼拽天,要有担当

    “道歉?小周,原本我很想让刚才你招来的警察把你带回去,以侮辱妇女行政拘留几天的,就让你喊来的那几名警察把你带走!”

    沙正阳丝毫没有给对方留任何情面,既然撕破脸,那就没有必要讲些虚情假意的东西,展示自己,给对方一个深刻印象,有助于日后对方在做某些事情时多考虑一下。

    “这不是我沙正阳恣意污蔑,我相信要在这御珍苑找出几个愿意为我作证的人不难,但是我想这恐怕扫你父亲和你舅舅的面子,说我沙某人来是故意折腾人的,所以这一次我给你父亲和舅舅的面子,不过请记住,没有下一回。”

    沙正阳狂霸叼拽天的话语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甚至连曲晓伟都有些觉得沙正阳是不是得寸进尺了。

    周志豪身体微微颤抖,这辈子他是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折辱,但他必须要忍下来。

    虽然已经知道了沙正阳的身份,但是他也没有把对方真正看在眼里,但是他也知道站在沙正阳背后的人,更为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也是他爹他舅的关键时刻,真要耽搁了大事,只怕家里谁都不能饶恕他。

    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仕途上的寸进比一切事情都重要,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些话就一直在周志豪心里默念着。

    “周志豪,我知道你这会儿肯定把我心里恨得要死,没关系,但是你要明白我这是为你好,为你们家里人好。”沙正阳仍然不紧不慢的道。

    “你父亲好歹也是一级领导了,恐怕不知道你们父子关系的人不多吧?同样知道财政局吴局长是你舅舅的人也不少吧?你觉得你们周家谭家就那么招人喜欢,或者说除了你之外你们家里的人都是为善天下?多想想吧。”

    一直到周志豪铁青着脸,眼中阴毒的光芒几乎要喷发出来的离开之后,沙正阳才不紧不慢的道:“事情出了,周俊雄也好,吴乔生也好,肯定都不会对我有什么好观感,哪怕我跪着求他们,也一样如此,不过周志豪并非那种鲁莽冲动的无脑之辈,看看他能在宛州城里折腾这么多年,没出啥大事儿,纵然有他爹他舅替他擦屁股,但真正有些无法遮掩的大事,难道就没有人借势起风针对他爹他舅?”

    “再退后一步,就算是周志豪无脑,我想周区长吴局长谭局长都会让他变得有脑,嗯,我坚信。”沙正阳笑吟吟的道:“只是让大伟县长和国忠县长在里边夹着受气,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阳,你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出这种事情,我们没帮上忙,事儿都被你一个人做完了,我们自己都觉得惭愧。”郑国忠赶紧道。

    出了这种事情肯定不愿意,但出都出了,处在那种场合下,如果退让的话,恐怕真的还会被人轻视。

    这种印象一形成,他和杜大伟这类本土干部还好说一些,但沙正阳不一样。

    他是外来干部,再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他背后是林春鸣。

    如果在这种事情退让,那恐怕就不是“忍辱负重”,而是要被视为面对邪恶势力不敢挺身而出,缺乏应有担当的问题了,甚至在许多无关人士心目中都会对你沙正阳轻贱几分,你要再重新树立起自己的威信,那就难了。

    就像自己和杜大伟一样,如果沙正阳采取“灵活”方式来处理了这件事情,固然自己和杜大伟会觉得沙正阳会来事,头脑好用,人机敏,人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认为他沙正阳有胆魄有担当有情义。

    前面的判断和后面判断虽然都是褒义词,但是其分量轻重却不言而喻,尤其是对他们这些从某种意义上已经隐隐有点儿志同道合味道的群体来说,就更是如此。

    至于像曲晓伟和贝一河这样的原下属和下属,那更是有着特别的意义,那意味着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作为他们的坚实后盾,干工作只管往前冲,而不需要担心被人家当着利益棋子交换掉。

    所以在这种情形下,要让沙正阳退缩绝不可行。

    一顿饭吃得也有些别有滋味,杜大伟和郑国忠固然看到了沙正阳强势霸气的一面,而曲晓伟和贝一河同样心中也是感慨无限。

    平素看起来相当亲和甚至开玩笑都随便开的沙正阳一旦爆发,一样可以让任何人退避三舍,这种感觉很玄妙。

    郑国忠和杜大伟先走了,曲晓伟出了这样一件事情同样心情受到影响,沙正阳和贝一河把其送回家,这才漫步往回走。

    “正阳,没啥大问题吧?”贝一河忍不住问道。

    他的仕途命运从某种程度上是和沙正阳系于一体的,很有点儿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味道。

    虽然进入市委政研室时间不长,但是他在市委党校一样很了解市里边的人事变化情况,所以也才有主动接触沙正阳的事儿。

    周俊雄是何许人,贝一河很清楚,和号称“宛州铁娘子”陈秀清搭档,仍然能保持着很高的人气,足以说明许多。

    都说陈秀清很有可能要升任副市长,而周俊雄极有可能接任宛阳区高官,加上还有他的连襟市财政局长吴乔生也是副市长的热门候选人之一,足以说明以谭家为纽带的群体在宛州的影响力有多大。

    “老贝,不用担心,我有分寸。”沙正阳显得意态闲适,“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周俊雄不蠢,吴乔生更不傻,至于谭兴志,他自顾不暇,这种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会做蠢事?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当官就是天大的事情,任何事情都要让位于他们的仕途发展,不信你看吧,要不了两天吴乔生和周俊雄都还要来专门道歉。”

    谭兴志上一次在书记碰头会上就已经考虑要调整他到工商局任职,但由于意见不统一,所以搁置下来了,但风声早就传出去,谭兴志这段时间也是夹着尾巴做人,低调得很。

    “这是不是太过了?”贝一河其实内心也清楚有很大可能周吴二人会这么做,但是人家这么做那也是为了日后的发展,一旦吴乔生或者周俊雄得势,而几年后林书记调走了呢?

    “老贝,你别想那么多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沙正阳摇摇头,笑了起来,“你也太谨小慎微了,你还是想想回去之后怎么和费老师交待吧。”

    “今天是周末,喝顿酒也没啥,再说了,不是有你当挡箭牌么?”贝一河赧然一笑,“婧蕾她妈对你很尊重,一直说要让婧蕾好好学习,争取考一所好大学,日后像你一样,我都再说婧蕾她妈是不是太功利了,可又劝不到。”

    说到这里,贝一河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贝一河终究还是和费璐复婚了,虽然也知道费璐和自己复婚很大程度与自己调到市委政研室,而且又提拔了有关,但当费璐提出来要复婚时,他还是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这个女人是他的宿命,贝一河无法拒绝。

    贝一河更无法容忍另外一个男人睡上这个女人的床,至少离婚这段时间费璐还没有找另外男人,这让让他颇为安慰,所以他还要奋力的工作以期有更好的前途来牢牢拴住这个女人的心。

    沙正阳也很清楚费璐这个女人有些爱慕虚荣,事实上要说女人不爱慕虚荣的还真没几个,只是程度而已,费璐属于比较重那种,但是也还没有达到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起码人家始终只吊着贝一河这颗歪脖子树不是?

    另外一点沙正阳不是很反对贝一河和费璐的原因是费璐对贝婧蕾非常好。

    据他所知离婚期间不是没有人给费璐介绍别的男人,其中也不乏有些一官半职的角色,不过费璐都以贝婧蕾尚小,不愿意影响到贝婧蕾而拒绝了。

    这一点起码做母亲对女儿的这份真爱还是让沙正阳首肯的,所以当贝一河和费璐走近甚至要复婚而征求他的意见时,他也是很含蓄的表示了支持。

    “嗯,老贝,三线企业搬迁这边的工作我基本上就要丢手了,你得全面接手,而杜克利的主要精力都要放在国企改制这边来,所以经济处这边工作你也得多操一些心。”沙正阳顿了一顿道:“国企改制,三线企业搬迁是当下市里首要任务,加上招商引资,估计94年市委就要围绕这三件事情来开展工作,一切工作都要让位于这三项工作。”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国企改制是一场风云聚会的大事件,会有无数人无数事被卷进来。

    就像今晚这场风波一样,沙正阳明白没有那么容易就消散。

    哪怕它也许就是一场看起来的偶发性的事件,但也许在有些人心目中就会被无限上纲上线的解读,甚至也会成为一个漂浮不定的风向标也未可知。

    但无论如何,沙正阳相信大势不可违,国企改制是必然趋势,改革开放招商引资也是宛州发展必经之路,三线企业搬迁更是政治任务,没人可以阻挡。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四节 事过烽烟在,余波袅袅

    周俊雄略长的脸阴鸷的神色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懊恼。

    他没想到沙正阳这么不给面子,但想想对方的年龄,却也觉得似乎在意料之中。

    年轻气盛,比志豪还小两岁,怎么可能忍得下这种气?

    这才多久,怎么叶部长也知道了?打来的电话里毫不客气的批评自己,但这也让周俊雄心中踏实不少。

    领导能批评自己,说明领导还是看好自己,否则根本就不会打电话过来了。

    可即便是这样,这也是一个疤。

    正如叶部长在电话里所说的那样,这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周俊雄是想让人把你放在放大镜下来让大家好好审视一番么?

    是不是觉得纪委现在太清闲了,以至于要把自己家人的事情也要让纪委来帮忙理一理?

    想到这里他内心就是一阵烦躁。

    门厅响起一阵脚步声,“怎么回事?”

    是自己连襟两口子来了,得到这个消息,连襟显然比自己更紧张。

    “大哥,不好意思了,又给你添乱了。”周俊雄也知道自己这位连襟恐怕此时内心也是一肚子不爽,遇上个这种亲戚,又在这种关键时候,怕是谁都觉得头疼。

    “都是亲戚,不说这些了,到底怎么回事?志豪怎么又和沙正阳起冲突了?”

    吴乔生脸色很平静,目光在自己连襟两口子脸上扫了一圈,心中一阵烦躁。

    周家这个儿子真他妈不省心,专门在这种事情上出事儿,但想想自己那儿子,吴乔生却也无法去指责别人。

    周俊雄简单的把情况介绍了一遍。

    他当然不会按照周志豪的介绍来说,因为他知道自己那个儿子的德行,而且他也相信沙正阳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当时有那么多人,应该很容易了解到实情。

    吴乔生一时间没有说什么。

    他需要评估一下这件事情的影响。

    现在市里边的局面有些微妙,副市长这个位置竞争很激烈。

    魏东平挟东峡经济发展第一之威,陈秀清却是铿锵巾帼女干将,对市级班子要求有女干部这个规定早已经明确,袁成功一样很具竞争力,毕竟他资格老,当真阳县委i书记都四年了。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财政局长反而显得没什么特色了,当然自己也有自己的优势,好歹在市财政局局长这个位置上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宛州经济这个德行,自己能把全市的各方面撒花椒面应对过去,相信书记市长都看得到。

    哪怕是林春鸣来了,对自己在财政这一块的工作一样是持肯定态度的,这一点吴乔生颇为自傲。

    见吴乔生没说话,周俊雄也有些惴惴不安。

    他和吴乔生虽然是连襟关系,但是准确的说,他们各自的发展路径不一样,同样在各自仕途利益诉求上一样也不尽一致。

    换句话说,作为周俊雄本人,他固然乐于见到吴乔生能上副市长,但这要在不影响他周俊雄的仕途前程基础之上。

    同样,从吴乔生这个角度来说,周俊雄接任宛阳区高官也好,转任其他区县去当书记也好,他也乐见其成,但一样不能干扰到他的发展前景。

    两个人虽然是亲戚,但在各自的人脉关系上大相径庭。

    吴乔生深耕财政系统,深得顾红普和阴朝凤的信任,和冯士章关系也不差。

    自己主要是因为工作关系和唐华、叶和泰的关系较为密切。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人也不在一个层面上。

    吴乔生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财政系统工作,但是也曾经从财政局副局长直接到山都担任了三年县长,然后才直接回来担任财政局长,可以说各方面资历都已经够了,所以才成为副市长的热门候选人。

    周俊雄担任宛阳区区长两年时间不到,正处于一个有些尴尬的时段。

    如果陈秀清真的升任副市长,那么这个宛阳区高官位置究竟轮不轮得到他来坐,就是个问题了。

    不排除从其他某个县比如山都、北溪这些县份的书记直接调任过来当书记,这种可能性还不小,毕竟自己担任区长时间太短了一些。

    所以无论是自己还是吴乔生现在都处于一个有些尴尬而微妙的时间段,不确定这个副市长究竟是什么时候补齐,而还有一名副市长年龄已到,照理说也应该下来了,但你要说坚持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总而言之不确定因素太多,既可以考虑两名副市长,也不排除短期内一个副市长都不补齐,这要看林春鸣和省委那边的意图沟通。

    同样一旦要上两名副市长,那么陈秀清作为女干部上位的几乎就是铁定的,如果之上一个副市长,她的可能性也有三成以上,所以周俊雄本人也面临着一个不确定的变数因素。

    “大哥,情况就是这样,我也让志豪去给沙正阳他们道歉了。”周俊雄叹了一口气,“志豪这个兔崽子被他妈惯坏了,到处惹祸,我早就预料到他迟早要给我们招惹祸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敏感时候来出事儿。”

    “什么叫我惯坏了?”坐在另一边的中年女人有些不悦的插嘴:“我看是那个沙正阳恃宠而骄,以为是跟着林春鸣来的不可一世了,事情说清楚了,又没啥伤,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大家都在宛州这个圈子里,把事情做绝了,我看他也好不了。”

    吴乔生脸色阴沉下来,周俊雄脸色更是难看:“闭嘴!你懂个屁!现在是说沙正阳的事儿么?你儿子是个啥德行你不清楚?我看他就是欠收拾!”

    坐在中年女人旁的另外一个微胖的女子看上去都挂相,略微大一点儿,看了一眼自己丈夫的神情,对自己妹妹的态度也有些不满:“小惠,市里边领导正在进行大调整,书记、副书记都在换人,志豪这段时间还是应该安分一点儿。”

    这话一出口,气氛就有些微妙变化,哪怕是自己姐姐说自己儿子,中年女人心里一样不舒服,只是碍于姐姐姐夫在场,不好发作。

    吴乔生心里也很憋屈,但却不好对这种话题插话,沉吟了一阵才道:“上个星期我去省里,省委组织部一位朋友说部里边正在和市委这边沟通,恐怕有可能会增补两位副市长,陈秀清上的可能性非常大。”

    “哦?那什么时候能确定下来?年前么?”周俊雄忍不住问道。

    如果能够拖到年后,那么自己担任区长满两年,那么自己接任区高官的几率就要大许多,如果在年前的话,担任区长不满两年这一点恐怕就会成为有心人攻讦的软肋。

    “不确定,要看林书记和省委那边的沟通了。”吴乔生也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现在钟书记来了之后,冯市长和唐书记在有些方面都有些变化,另外叶部长的态度恐怕有些变化,俊雄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吧?”

    这正是周俊雄最担心的问题。

    钟广标来之后,林春鸣在市委里边的话语权得到了很大加强,加上明永昌、王挺的态度也都趋于积极,而叶和泰似乎也有一些变化,这从平时交谈中就可以感受得到。

    如果谁还感受不到这种微妙的变化,那他就真的不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市委对整个市里各区县的工作情况都不太满意,宛阳还算好一些,听说龙陵、临河、裕城几个县情况都不佳,林书记和钟书记在几次会议上都点名批评了龙陵和临河,现在龙陵和临河都是如坐针毡。”

    吴乔生进一步道:“宛阳虽然还不错,但是我听冯市长说,林书记的意见是宛阳不应当满足于当千年老二,东峡基础不错,但宛阳的条件难道就差了?说你们区的开发区比真阳和香城都不如,不符合市辖区的开发区的定位,……”

    周俊雄默默地点点头。

    这个评价他也听说了,是林春鸣、冯士章、钟广标、阴朝凤交换意见时提到的,当时主要是研究全市开发区建设推进工作。

    问题是市开发区都那熊样,对宛阳也要求这么高,是不是有点儿吹毛求疵了?

    可领导却不会听你这些解释,把宛阳和东峡、真阳来比,你宛阳不如,那么就是你工作么做到家,落后了。

    “话题扯远了,现在这件事情,我看我和你都找个机会和沙正阳解释一下,这也不是针对谁,解释一下也就翻过去了。”吴乔生仰起头来,思考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不妨约个时间吃顿饭,不行的话,你可以让叶部长出面,我看叶部长好像和沙正阳还是走得挺近的。”

    “哦?叶部长和沙正阳走得很近?”周俊雄颇为惊讶。

    “俊雄,你这段时间好像有些不在状态啊。”吴乔生若有深意的看了自己这个连襟一眼,笑了笑,“没事儿多去领导那里汇报一下工作,了解一下上边工作动向,你宛阳区可是主城区,如果你都闭目塞聪了,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周俊雄微微色变。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五节 轻描淡写,重任加身

    在有些人彻夜难眠的时候,沙正阳却睡得格外踏实。

    他还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

    周俊雄和吴乔生他们只要不蠢,那就应该明白这类事儿该怎么处理。

    该道歉道歉,该赔罪赔罪,当然不是自己,而是曲晓伟。

    在这场事情中,自己没吃亏,甚至还一举扬威,周志豪乃至周俊雄和吴乔生都当了一回垫脚石,虽然他们也不想当,但却被周志豪给拖累了。

    贝一河的担心他也想过,但那不是短时间内的事情,哪怕吴乔生当上副市长,周俊雄接任宛阳区高官,短期内都没有太大影响。

    真正能影响到自己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在林春鸣和钟广标对自己的信任不减的情况下,即便是冯士章、唐华、叶和泰这些人对自己也没太大的影响。

    再说了,为了周俊雄的儿子和自己交恶,想想也不可能,周俊雄也好,吴乔生也好,都还不具备那个实力。

    当然也不是一点儿负面因素都没有,肯定会有人说自己不稳重,亲自动手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该是一个领导干部干的,不过沙正阳觉得好处更大。

    一来让人明白了自己这个人不好弄,二来也让下边人明白自己这个人的护犊,当然前提是占理。

    一到办公室,苏子晗就打来电话,让沙正阳到林书记办公室。

    到林书记办公室时,明永昌也在。

    沙正阳赶紧再一次“交代”了昨晚的情况,而且还表示除了贝一河与杨青外,郑国忠和杜大伟两人可以作证。

    林春鸣倒是对这事儿不太关心,重心却放在了沙正阳所提到的要和郑国忠、杜大伟一道去南粤的事情上。

    “永昌,正阳要去南粤向你汇报了么?”明永昌还在琢磨沙正阳和周俊雄儿子的冲突事情,却没想到林春鸣根本没有在意这事儿,居然关心起去南粤的事情起来。

    看样子这位林书记是根本没有把这类事情放在心上,他现在的心里只有发展经济这一桩事儿,无论是招商引资,还是国企改制,甚至还包括三线企业搬迁,都是和经济发展息息相关,现在林书记只关心这个。

    “正阳早就和我说了,前几天郑国忠和杜大伟也分别来找了我说借正阳的事儿,我觉得这也是好事,能这么快有所动作,我觉得香城和北溪应该表扬。”明永昌笑着道:“我同意了,正准备找个时间向林书记汇报呢。”

    “嗯,既然向你报告了就行,不用汇报了,我同意,而且还应当鼓励。”林春鸣点头,“就得要有这种劲头和精神,那些看了回来就忘了,依然如故的人,我看才真的值得考虑。”

    明永昌也点头赞同,“香城和北溪条件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北溪,在全市也都属于中下游,但人家能这么快就开展工作,有所作为,我觉得市里开会的时候还是要点一点。”

    “哼,岂止要点一点,我看要敲一敲,抽一抽才对。”林春鸣冷笑,“都以为这是出去公费旅游呢,看的时候感慨万千,浮想联翩,热血沸腾,可一回来啥激情畅想都烟消云散,还是喝点儿小酒,打打麻将来得畅快,永昌,你说我们宛州的干部是不是这样?”

    这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虽然明永昌也很赞同林春鸣的这个看法,但也不好接腔。

    哪怕是市里边有些领导,也一样喜欢玩牌,像王挺,像温耀飞,朱登元,都喜欢玩牌。

    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题明永昌不好接话,林春鸣哼了一声把话题岔开:“正阳,香城是咱们宛州的百万人口大县之一,剩余劳动力充裕,应该重点发展劳动密集型的产业,你个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香城条件还是不错的,道路交通和劳动力算是两项优势,加上香城地处伏龙山脉南麓,木材资源较为丰富,又有一个大型的木材交易市场,我和国忠县长探讨过,觉得佛山东莞家具产业可以部分移植到这边来,看看能否承接部分低端内销的产品以及部分半成品产业。”

    沙正阳的话让林春鸣忍不住皱眉:“就只能低端内销产品和半成品?难道我们就不能搞点儿出口创汇的中高端产业?”

    “林书记,我们也想啊,可你得有这个能力啊,佛山东莞那边的家具产业已经初具气候,人家和国外厂商已经建立了很好的信用体系,人家在技术、运输和通关等方面的优势都是我们这边不具备的。”

    沙正阳觉得林春鸣也是有些急不择言了,出口创汇这年头还是地方党委政府的一大政绩亮点,哪怕不赚钱,你要能出口创汇,那也是值得夸赞表扬的。

    林春鸣自我解嘲的笑了笑,“看来我也是太高估咱们宛州的水平了,也是,能先把低端产品和半成品产业做起来,也算不错了,起码能解决一批农村剩余劳动力就业,能交税,那就行。”

    “林书记,产业的培育和发展本身也需要一个过程,就算是低端产品和半成品,人家南粤那边也未必愿意转移过来,毕竟距离这么远,交通瓶颈限制,还得要评估咱们这边的劳动力成本和水电和用地成本能不能抵消得了这个运输成本。”

    林春鸣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是客观现实,你不承认也不行。

    “那正阳,北溪你是怎么考虑的?”明永昌更关心北溪,他担任过北溪县委i书记,对北溪的发展一直很关注。

    “北溪的条件还要逊于香城,但北溪南部山区部分乡镇有较好的石材资源,我们在考察佛山的石材建陶产业时,觉得或许北溪可以吸引这些建陶家装材料企业来北溪考察投资,如果可以的话争取吸引几个项目,从石材产业这一块开始着手。”

    沙正阳的回答让明永昌略微有些失望。

    石材加工在北溪早就有了,但是一来限于交通运输条件,尤其是山区乡镇的交通条件更为困难,很多有石材资源的乡镇却难以开发运出来,二来,石材加工都属于较为低端的产业,产品一般都就近销售,企业规模都不大,利税也不高。

    “明秘书长,你可别小看这石材产业,咱们这边的石材产业都属于最低端的加工,而且浪费很大,很多石材基本上就是按照普通石料价格卖出,但是如果说进入深加工程序进行精加工,尤其是在高档装修这一块的石材经过精加工后,那价格翻上十倍百倍都很正常。”

    沙正阳的话稍稍让明永昌提起了一些精神,“正阳,总而言之,人家县里对你寄予厚望,你这趟出去也争取给人家两个县弄点实实在在的干货回来,如果能够开好这样一个好头,我想也能极大的鼓舞咱们其他区县赴南粤招商引资。”

    “尽力而为。”沙正阳知道林春鸣是最关心这事儿的,“当然,也不能说完全局限于这两项产业,我个人的看法,咱们宛州山清水秀,自然环境极佳,尤其是像我们许多山区未经污染,所产农产品属于绿色生态产品,如果可以在农产品加工业上做文章,也是一个非常值得考虑的方向。”

    林春鸣对沙正阳的头脑思路一直很有信心,沙正阳这么一说,他立即问道:“正阳,又有什么好路子?”

    “还没想成熟,只是一些散乱的想法,总觉得咱们宛州既然是天造地设的宝地,这么适合发展农业生产,,没理由不再农产品加工或者食品产业上做文章才对啊。”

    沙正阳这也是实话。

    宛州地大物博,尤其是十个县份,除了东峡和真阳略微有些工业外,其他县份在工业上处于那种零敲碎打相当落后的阶段,而要发展工业产业,最好的路径就是依托本地资源因地制宜的发展,农产品加工和食品工业就是最便捷的路径了。

    “正阳,这次去南粤,除了协助北溪和香城招商引资外,你也要从市委政研室的角度来考虑一下我们未来宛州工业产业的发展方向和路径,咱们宛州千万人口,十县二区,不能说搞些木材石材加工,或者卖点儿食品矿泉水就行了吧?总还是要寻找到一个能够大规模的带动就业的工业产业才行啊。”

    林春鸣这番话就有点儿分量了,沙正阳也不敢怠慢,连连点头。

    “市里的电器电子产业看似有些根基,虽然效益却让人失望,可总算是有些基础吧,能不能在这个基础上好生经营发展,同时招商引资打造属于我们宛州的主导产业呢?这一点,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林经过春鸣的眼光还是有些犀利的。

    在筛选了一番之后,他也意识到光靠一些附加值低的轻工业是难以拉动宛州这样一个庞大的千万人口大市的劳动力就业和居民增收的,必须要有一个相当规模的产业板块来带动才能实现。

    而就目前来说,似乎只有电子电器产业还有些希望,其他要白手起家,太难了。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六节 四大宗家,若斯电器

    沙正阳离开,林春鸣办公室只剩下二人。

    林春鸣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正阳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一点,遇上这种事情就气盛火大。”见林春鸣冷意逼人,明永昌赶紧解释了一句。

    “不怪他。”林春鸣摇摇头,语速有些慢,“我一直以为,宛州虽然在其他方面不尽人意,但是社会治安状况还是差强人意的,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出这类事情,若不是考虑到这种事情无论最后怎么处理,都会影响到曲晓伟的声誉,我真想让公安机关介入调查一下。另外,组织部门也该摸摸底,这所谓的四大宗家是不是真的成了地方体制下的顽症了。”

    明永昌心中咯噔一声巨响,完了,吴乔生没戏了,周俊雄也危险了。

    这四大宗家的说法都传到了林春鸣耳中,或者说应该早就传到了林春鸣耳中,但真正让林春鸣正视了,这也就意味着恐怕这些人都不太会好过了。

    所谓的四大宗家其实也就是宛州体制内部人员的一个玩笑性说法。

    谭家,谭兴琴、谭兴惠、谭兴志三姐弟,父亲谭礼国,原来是宛州工专的副校长,算是诗书传家。

    谭兴琴嫁了吴乔生,谭兴惠嫁了周俊雄,吴周二人仕途顺畅,谭兴志从车管所一个职工转干,再到车管所副所长,最后到龙陵县公安局担任副局长、局长,一步一步干到市公安局副局长,这里边肯定是有因由的。

    顾红普原来是宛州工专的教师出身,吴乔生和周俊雄、谭兴志自然难免受益于这个因素。

    但所谓四大宗家,其他几家还真谈不上。

    比如张家,也就是一个张禄达担任了市计委副主任,其父张炳才原来是宛州专区的副专员,张禄达妹夫刘鹏飞担任了东峡县副县长,还有一个表弟李木生是市建委园林管理处处长,再比如薛家,薛向峰的父亲薛大章是原宛州地委的副书记,薛向峰担任了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他的弟弟薛向锐是真阳县检察院检察长,其幺叔薛大义是临河县人大主任。

    明永昌和这所谓四大宗家都谈不上有什么渊源,同时这所谓四大宗家的这些干部要说都是靠裙带关系提拔起来的,也未免有失偏颇,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人多多少少是沾了自己父辈的余荫,如果本身再有一些本事,自然而然提拔起来的就要比同龄人占据优势了。

    “林书记,您也听说过这种玩笑话?”明永昌笑了笑,有意缓和一下气氛。

    “怎么,永昌觉得这是玩笑话?”林春鸣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过于严厉了,这难免会给下边人传递一些不必要的联想信息。

    “嗯,我觉得么,这里边难免有些夸大的成分。谭礼国只当过一任宛阳工专的副校长,在我看来他也就是选女婿的眼光好了点儿,谭家其实也就那样,除了谭兴志外,他还有个幺儿子谭兴强,在宛州工专,也就是一个普通后勤的工勤人员,水电工吧,据说谭礼国曾经想要让宛州工专给他儿子解决干部编制,但是都被婉拒。”

    明永昌的话让林春鸣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永昌啊,恐怕也不尽然啊,周俊雄的儿子如此跋扈,吴乔生的儿子现在还杀人负案在逃吧?难道说这里边都是凑巧?这让普通百姓怎么看待我们的干部素质?家风如此,何以服人?”

    明永昌无言以对。

    这把两家的子女联系起来,真的就不好说了,明永昌和吴乔生、周俊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自然也不可能为其卖力辩解,只能点头道:“的确,这影响太不好了,容易产生负面联想。”

    “当然,我不是指吴乔生和周俊雄个人工作和能力有什么问题,他们能担任局长区长,也是通过组织考察的,但我要说的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起码他们在对待身边人的管理教育问题上是有缺失的。”林春鸣一锤定音。

    ****

    潜藏在水下的波流沙正阳似毫无觉察,其实他很清楚这种事情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产生影响力,不过他既无力左右,也懒于去影响。

    一句话,随它去,自己还得要按照自己的路径走下去。

    不得不承认,来宛州之后,感觉要比在银台,在汉都经开区都要充实许多。

    认识了更多的朋友和同僚,手里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儿,而且关键是这些活儿每一样都不是可有可无可轻可重的,几乎样样都是实实在在的干货,只要你干下去,总会有所收获。

    不过让沙正阳满意的是无论是华峰电器对电风扇厂的并购,还是东方红集团与三洋电机在宛州电器厂的合作事宜上,都在有序推进。

    当然问题少不了,但起码在按照既定程序进行,清产核资,对企业办社会的分割移交,债务的清理审核,这些都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问题,没有两三个月也办不下来。

    三洋电机在和东方红两度接触之后,确认了东方红投资公司的实力,在未来宛州电器厂的发展战略上也达成了初步一致意见。

    依托三洋电机在洗衣机行业上的成熟技术和品牌,利用三洋电机在企业管理上的优势,充分挖掘原来宛州电器月季洗衣机的销售渠道,利用东方红集团的企业影响力和资本优势,全力打造洗衣机全产业链,这就是短期内的目标,在更深层次的考虑,宛州电器在合资之后还将进入空调领域,如无意外也会采取同样的方式来进行扩张。

    “哟,终于舍得来我办公室了?”沙正阳笑着打趣,亲自起身替对方泡上一杯红枣养身茶。

    这红枣养身茶是宁月凤前段时间来宛州时给沙正阳带来的,这丫头现在全力以赴投入到了茶饮料的项目中,除了新湖项目已经正式签约开建外,她还在充当空中飞人,到处考察项目。

    很显然这丫头还不满足于只是茶饮料项目这么简单,更有要将新湖的茶和其他原料结合起来制作泡制饮品类的雄心。

    这红枣养身茶就是她在三晋考察时买回来的产品,大概也是在研究这类产品的市场,以至于沙正阳不得不提醒这丫头,高瞻远瞩可以,但变成好高骛远,那就不好了。

    “月凤给你带来的,就成了你的招待茶了?”焦虹嘴角挂笑,瞥了沙正阳一眼,“难道宛州市委办连一点儿招待茶都买不起?”

    “嗨,怎么说话的?”沙正阳佯装生气,“这是厚待才泡这个养生茶,养颜滋补,对你们女士更佳,不明白好心么?”

    焦虹脸微微一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觉得这家伙话里藏有别样意思,让人起疑。

    “得了,不用解释了,真要喝不起好茶,到时候我从公司给你带点儿过来。”焦虹拂弄了一下发梢,正色道:“和三洋电机那边谈得比较顺利,他们也看到了我们的实力和诚意,应该说东方红酒业今年在市场上的突飞猛进,加上央视和地方电视台的广告宣传攻势起到了很强的效应,三洋方面同意下阶段进行更深层次的谈判,也就是说,如果宛州电器这边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我们就要和三洋进入实质性的合资合作磋商了。”

    “钱市长那边什么意见?”沙正阳没管这事儿,他也不好过问,但是焦虹和宁月婵以及东方红集团那边却总希望他能帮着拿一拿主意,这也让他不好推脱。

    “钱市长那边基本同意,但是就是在职工安排问题上,我感觉恐怕三方达不成一致意见,我们和三洋方面都觉得最多能接受一千二百职工,这已经是极限,但市政府这边要求保底一千八百职工,这个差距太大了。”

    焦虹皱着眉头,显然也是觉得这个分歧有点儿困难。

    “市政府主要是担心职工问题处理不好,影响到稳定,实际上这些职工中很多都已经不在岗,不少要么在家病休,要么就在外干第二职业,可能也就是涉及到补偿问题。”

    “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沙正阳清楚要不了几年,买断工龄就会成为常态解决形式,但现在要解决这个问题还真需要一些魄力和勇气,“你们不是考虑用职工持股问题来弥补么?”

    “但离开的职工股份怎么办?”焦虹迟疑了一下。

    “这就是一个变通了,持股会里的职工股可以通过分期付款的方式收回,这样既对离开职工是一个弥补,又可以强化东方红集团对未来企业的控股权。”沙正阳想了想道。

    “这恐怕还要和三洋电机和市里边协商。”焦虹叹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我们东方红还要多出一笔钱。”

    “谈判就是妥协,妥协也是艺术。”沙正阳耸耸肩,“既然你们确定了要进入这个领域,那有些方面就要有所取舍,有舍才有得,对了,未来企业名字取好了么?”

    “嗯,我考虑过了,宛州电器厂生产的月季冰箱,月季英文被叫做中国玫瑰,Chinese Rose,Rose音译过来就是若斯,我想可以取名华川三洋若斯电器有限公司,简称若斯电器。”焦虹很自信的道:“这个名字,既继承了月季美丽若斯的意思,若斯这个名字也很洋气,这对于还有些崇洋媚外心态的消费者来说,也很合适。”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七节 美好展望,全力推进

    若斯电器?!沙正阳忍不住扬起眉毛。

    这个名字很有点儿惊艳的感觉啊。

    玫瑰和月季本身就属同科,月季牌洗衣机,更名为三洋若斯洗衣机也很容易被大家接受,对于消费者来说,洋味儿更重的若斯洗衣机似乎更像是月季洗衣机的进阶产品,甚至连商标图案都不用大变,顶多优化一下就可以了。

    “正阳,你觉得怎么样?”焦虹也还是有些忐忑,这是她自作主张之举,万一沙正阳不认同,那可就尴尬了。

    “非常好,我很满意!”沙正阳满脸赞同之色,“这个名字取得好,把各方面都兼顾到了,我看行,就是若斯电器了。”

    “嗯,那到时候我们就和三洋协商,三洋若斯洗衣机作为企业改制后的主打产品,完全按照三洋电机那边的质量要求和管理程序来,务求在质量上不留一点儿瑕疵,要有一个全新的印象。”

    焦虹见沙正阳满意,心中也放下了石头,嘴角抿笑,很是高兴。

    “嗯,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行了,至于谈判,有一个过程,按照既定目标去干就行了。”沙正阳不愿意多干预这些具体的内容,以免引来非议。

    “一些细节问题上肯定有扯皮,但是关键问题上,恐怕双方都得要有让步才行,若是一味让东方红这边退让,恐怕也不好交代。”焦虹也是有意来解释一下,“市政府这边有些问题还是想得太过于简单,或者说他们对企业未来面临的问题过于乐观,我接触过这么多职工代表,各自对自己的诉求表述不一,但归根结底还是利益,市里边总是想着甩包袱的心态,恐怕很难解决好。”

    “这是难免的,也有一个认识过程,毕竟国企改制也是一道新题,谁以前也没有做过,尤其是这样的大型国企。”

    沙正阳知道这些内情,只是这样拖下去又担心把三洋那边给拖得失去耐心,要知道对方的选择项可不止宛州这一家。

    “你又要去南粤那边出差?”焦虹微笑着问道:“月婵明天要过来,不如一起吃顿饭,就算是替你饯行?”

    “哦,月婵姐要过来督导工作?”沙正阳打趣了一句,“好啊,饯行就不必了,小聚一下,轻松一些,月婵姐也难得过来一趟,是不是还要顺带看一看东峡和北溪的自然堂项目?”

    “可能是吧,月婵也没说。”焦虹犹豫了一下,又道:“可能也有东方红集团的管理层持股问题,听说县高官朱凤厚一行已经到东方红集团进行了两次调研,也提出了一些新的思路,我估计可能和这事儿有关。”

    “哦?调研了两次?”沙正阳精神一振,从上一次与曹清泰见朱凤厚和尤哲,这才多久?朱凤厚就去东方红集团调研了两次,这无疑是一个信号,“月婵姐没说其他?”

    “没说,上次调研的时候我还在,朱书记主要是问、听和看,很少说什么,那位尤主任倒是很活跃。”焦虹嘴角浮起一抹调皮的笑容,“感觉那位尤主任好像对月婵很有好感诶。”

    沙正阳心中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脸上表情有无变化,但却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波动。

    尤哲难道还没有结婚?或者是离了婚的?上次就听说秦皇酒业老板的儿子有意追求宁月婵,那都还可以说是想要挖人才不择手段,可这一次尤哲这个家伙又是要干啥?

    沙正阳也得要承认,尤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干部,如果说排除自己的私心杂念在其中,宁月婵和尤哲也称得上是良配,当然宁月婵前夫高海洋现在在汉都市政府任职,这里边恐怕也有一些尴尬。

    问题是这让自己内心很不爽。

    沙正阳可以清晰的感觉得自己内心的不爽和嫉妒,明知道这种心态很有问题,但是这是自己能克制和排除得了的么?

    焦虹悄悄的偷窥着沙正阳的表情变化,这家伙现在养气功夫日深,居然从面部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了,但是那微微的失神还是暴露了一些什么。

    焦虹当初最担心的就是宁月婵和沙正阳之间发生一些什么,当时沙正阳还在银台县工作任职,而且还在主舵东方红,如果和月婵有了某些特殊关系,那就真的问题大了。

    不过现在沙正阳离开了银台,甚至离开了汉都,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宛州,而且看现在的情势,恐怕沙正阳回汉都回银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所以这层担忧也就淡了。

    说句难听一点儿的话,月婵现在就是真的和正阳上了床,只要不搞出“人命案”,那谁又能知道,谁又会远天远地的来管这种闲事儿?

    “尤哲还是很有眼力劲儿嘛。”沙正阳压抑住内心的酸涩滋味,言不由衷的说了一句,“不过这县里如果同意东方红的管理层持股,尤哲也不怕瓜田李下?”

    “我只是说尤哲对月婵有好感,但月婵还是一如以往那样的不假辞色,我看月婵也是一个死心眼儿。”焦虹若有所指的撂了一句。

    沙正阳打了个哈哈,避开了这个话题,“如果真的能让管理层持股,那么通过什么方式来,也需要研究,我估计毛哥他们都沉不住气了,有这个希望念想,那也算是能稳定下来了。”

    “听说《公司法》正在审议,明年就有可能通过,届时可能在设立公司上会有一些规范性的东西出来,到时候很多东西就可以明晰化了。”

    焦虹已经在很努力的学习企业管理这方面的各种法规了,但是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国内截至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关于公司设立的法规,想一想都觉得可笑,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来了,偌大一个中国居然在这方面还沿用一些政策法规来对企业进行管理,不能不说法制化的进程有多么迟缓。

    “制度性的东西缓一步,并不意味着在实践中就也要慢一拍,沿海地区其实在这方面比我们内陆走得快得多,像齐鲁和苏浙粤这些地区,人家就敢大胆闯大胆试,我们这边却总是希望有更规范的细则来指导,等到真的一切都出来了,时机也错过了。”

    沙正阳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事儿了,我估计朱凤厚肯定要向汉都市委汇报,而黄绍棠是在中央部委和南粤都呆过的干部,思维要开放得多,应该会支持这种有利于激发企业活力的改革。”

    “那宛州这边呢?”焦虹顺口问了一句。

    “林书记也准备要以宛州市委的名义形成一份报告,要专门向省委做一次专题汇报,就是打算让宛州在改革开放各条战线上都要当一回排头兵先行者。”沙正阳很肯定的道:“我相信,在获得省委的支持和认同之后,这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

    林春鸣的确正在准备着这样一个无比重要的专题汇报。

    在此之前,沙正阳给了草拟了一个大纲,林春鸣亲自执笔来进行充实和撰写,然后再由明永昌和郭向阳来进行完善,最后形成了初稿之后,沙正阳又帮忙进行了一次补充,最后再由林春鸣亲自定稿。

    定稿后,林春鸣把这份汇报材料在书记碰头会上进行了意见交换,然后再根据书记碰头会上各方的一些建议和意见又进行了一次修改,最后提交到了市委常委会上进行研究通过。

    可以说这是林春鸣就任宛州市委i书记以来最重要的一份施政报告,同时也是林春鸣代表本届宛州市委对未来五年全市工作的一个粗略性的规划和勾勒,极其重要。

    和一般性的总结报告有些不一样的是这是一份专题报告,其覆盖内容远不像普通的总结性报告那么全面完善。

    拿林春鸣的话来说,他才来宛州四个月时间,他也没那么大能耐就能拿出一个覆盖整个社会经济事业发展各领域的报告,他只能根据他这几个月所见所闻所想,对未来一段时间里提出的需要重点突破和推进的几项专项工作。

    但恰恰是这种非全面性的专题汇报,更足以凸显专题汇报的重要性。

    这意味着,一旦省委认可了这份专题汇报,那么宛州市委市政府就要全力以赴的按照这份报告来推进工作,一切工作都要围绕着这几项中心工作来推动。

    这份报告归结为几句话,沙正阳都能背得到了,进一步加大改革放开力度,以招商引资为抓手,以汉宛高速建设为主干,抓住国企改制和三线企业搬迁两大契机,培育优佳营商环境,全力以赴推进宛州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将宛州打造成为汉东地区经济发展的桥头堡。

    当然这几句话是大话,但也可见几项工作,招商引资,国企改制,三线企业搬迁,设立市区两级政务中心,推进汉宛高速建设,其中前几个是实打实的,但汉宛高速就只能说是一个美好展望了。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八节 考虑周全,大功告成

    省委常委会终于散了。

    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林春鸣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

    还行,自我感觉发挥还行,林春鸣从会场上的感觉来看,常委们对自己提出的几点还是很感兴趣的。

    马书记虽然没多问,但是省i长周远望和省委副书记韦庆良以及黄绍棠,还有常务高官吕青都提了好几个问题,尤其是针对国企改制和设立市县两级一站式政务中心的构想,问得很细。

    也幸亏自己在之前做了充分准备,甚至还在沙正阳的建议下,让明永昌和沙正阳二人专门做了一次提问演习,从各个角度来质询,还真别说,这演习中的几道问题,在会上都被问到了。

    倒不是说林春鸣不做演习就回答不了这些问题了,但是肯定没有经过专门的演习应答准备这样周密充分。

    林春鸣希望能够以最好的状态来向常委会汇报,以最完美的表现来回答常委们的提问,所以预先准备是非常必要的。

    林春鸣还没走出走廊,就听见了招呼他的声音。

    “春鸣!”黄绍棠的招呼把林春鸣拉住了,“黄书记。”

    “嗯,你们宛州的构想既具有前瞻性开创性,有很富有可操作性啊,非常好!”黄绍棠笑着走过来,“我都有些搞不明白了,你这才去这几个月就折腾出这么大的名堂来,这宛州以前在干什么?”

    “嘿嘿,黄书记,不瞒您说,这里边固然有宛州干部的心血,也有广标和正阳他们的辛勤努力。”林春鸣很坦荡的道:“像国企改制的一些新路子和一站式政务中心都是正阳提出来的,……”

    “哦?”黄绍棠知道沙正阳是林春鸣专门从开发区挖走的人,之前甚至还专门破格提拔为副处级干部,没想到沙正阳还真的一鸣惊人了,“都是他提出来的?这小伙子厉害啊!”

    “是,原来在汉都经开区这边他就提起过,但是当时开发区的条件不成熟,本来是打算向您汇报一下的,结果没想到来得那么快,……”林春鸣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你就把它移植到你们宛州了?”黄绍棠倒没有太在意。

    这只是一个创意,汉都一样马上可以跟进,而且他也相信效果肯定会比宛州更好,因为汉都这边无论是思维理念和作风观念都要比宛州强得多,执行下来效果也要强得多。

    省委常委会上同意了宛州的做法,那么汉都当然不能落后。

    “嗯,主要是考虑结合到宛州的招商引资以及后续的服务性工作,促进外地投资商来我们宛州投资建厂。”林春鸣叹了一口气,“到了宛州,才深刻感受到我们宛州和汉都的压力有多大,去了一趟南粤,那压力更是让人睡觉做梦都在想怎么来改变这一切。”

    “你有这个心就好。”黄绍棠点点头,笑着打趣:“听说东方红集团准备在你们宛州来帮助国企改制,你这是在挖我们汉都的墙角啊。”

    “黄书记,汉都不缺东方红一家企业,而且东方红总部也始终在汉都,来帮助我们宛州国企改制,也能壮大东方红集团本身啊。”林春鸣笑着回答。

    “嗯,朱凤厚来向我汇报了关于东方红集团的股权激励机制和管理层持股的事宜,我原则上是支持的,只要能激发企业活力,促进企业进一步壮大,什么都可以尝试,至于东方红集团向外扩张,那更是资本逐利的本性,无可厚非。”

    在这一点上黄绍棠显然很开通,也很理解甚至是支持。

    “我也和朱凤厚说,你银台如果有值得投资的项目,东方红集团肯定也会优先考虑,现在东方红在外扩张,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人家的企业发展需要向外扩张,这应该支持;二是你的投资环境还不够好,那么你们自己就要找原因,改善投资环境。”

    “感谢黄书记的理解和支持了。”林春鸣开着玩笑抱拳一礼,“宛州欢迎汉都的企业家来投资兴业,宛州市委市政府也一定会给予最大的支持和最好的服务。”

    “嗯,找个时间我们坐一坐,你还要到马书记和周高官那里去吧?”黄绍棠也知道林春鸣来省里一趟,肯定还有工作要汇报,也就没有多说,“赶紧去吧,我们另约时间。”

    林春鸣的确还要去马耀东和周远望那里,而且还得要去韦庆良和吕青那里,光是会上那么简单的询问,肯定不够,这单对单的汇报和介绍也是必要的。

    ******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春鸣,干得不错!”周远望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儒雅学者,一副黑框眼镜,略显清瘦的面孔,两鬓有些花白,但精神很足,实际上他也的确是学者出身。

    他原来曾经担任过西北工大的副校长,后来由学入仕,担任过秦省高官、省委常委、常务高官,后来调任汉川省委副书记,然后接任高官,他也已经在汉川省工作有六七年了,对汉川也很熟悉,到宛州也来过多次。

    “省i长,宛州不这么干不行啊。”林春鸣坐在沙发里,很诚恳的道:“到了宛州才深刻意识到宛州的巨大差距,涪岗、昭阳这些兄弟城市已经走到了前面,宛州再不赶上来,就真的要落后一代人了。”

    “嗯,你意识到这一点就好。”周远望也收拾起了笑容,点点头,“每一个落后地方的改变,都不可避免的会面临种种争议、质疑,甚至是责难攻讦,这都很正常,这一次你来省委常委会上做的汇报很及时,也很精彩,让省委看到了宛州市委的决心,省委支持你们宛州市委大胆推进改革开放,不要畏惧人言,省委省政府是你们的坚实后盾。”

    “感谢省i长的关心和支持了,前段时间,我们市里组织的党政代表团到珠三角地区去考察,那边日新月异的发展对全市干部的触动很大,回来之后,一些区县也开始行动起来,所以市里还准备在12月份再次组织代表团赴长三角地区进行考察。”

    林春鸣也清楚眼前这一位在改革开放的态度上也是格外鲜明,多次在省委和省政府的会议上旗帜鲜明的支持各地市要勇于创新,大胆探索,不要怕摔跤,摔倒了爬起来再继续走,林春鸣也很敬佩这位省i长。

    “哦,如果能够对干部的思想意识和观念作风带来改变,这种出去考察也是值得的,是不是担心有人要质疑你们公款旅游了?”周远望笑了起来。

    林春鸣笑了笑,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做好规划,风景旅游区就不要去了。我建议你们多去私营经济发展得比较好的地区看一看,比如温州、台州、义乌这些地方,这可能对我们干部的观念会有冲击,要做好对他们观念的引导,让他们正确认识新形势下如何发展社会主义经济,多种成分经济并存和共同发展将会是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的模式,……”

    说到这里,周远望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言辞。

    “一些同志可能会对这方面有些不理解,认为这是在走资本主义道路,背离了我们党的宗旨原则,但是我要说一句,共产党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只要对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有利的,对增强社会主义国家国力有利的,那我们就要大胆尝试,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成分可以以多种形式存在,在这个阶段,鼓励多种经济成分的发展是我们最终实现社会主义乃至共产主义的必经道路,要耐心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

    “省i长,我明白。”林春鸣知道宛州推进国企改制的风波还是吹到了省里,肯定有人在这个问题上开始做文章了。

    但他不惧,心中无冷病,不怕吃西瓜,那些人抱着狭隘保守的心态来看问题,最终历史会证明谁对谁错。

    “当然苏南模式也值得借鉴,乡镇企业是我们发展经济的主力军,多看看,多比较比较,看看哪一种模式更适合自己,一个地市内也有不同,因地制宜,因材施教,作为一地党委政府要根据自身情况做好引导,……”

    和韦庆良、吕青的谈话就要轻松许多,两位省领导都关心一些具体的方略,韦庆良更关注国企改制,而吕青则对一站式政务中心更感兴趣,也都提出了具体要求。

    连续几轮的汇报谈话下来,林春鸣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一轮准备非常有必要。

    每个领导看待问题的角度和侧重都各有不同,如果说在常委会上几位领导的提问还比较客气或者说套路,那么到了下来单独汇报时,几位领导的问题就要刁钻犀利许多了。

    也幸亏沙正阳为自己准备的各类问题相当详实而周密,所以才不至于在后来几位领导的询问中出状况。

    如果没有这份准备,林春鸣觉得自己恐怕有些问题上恐怕的回答就很难赢得几位领导的赞许。

    而这种好印象或者坏不佳印象非常重要,因为它往往会持续很久,甚至到你下一次有机会再向领导汇报时都未必能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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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九节 人生须拼搏,实地调研

    火车哐当哐当的响声总容易让人陷入一种沉思状态中去,不得不说在火车上躺着最适合思考人生。

    宁月婵来了,又走了。

    作为东方红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宁月婵暂时还没有将总经理职务交给毛国荣,按照当初商量好的,需要在县委同意股权激励方案和管理层持股方案之后,再来把总经理职务移交给毛国荣。

    宁月婵来宛州,也是作为出资者对未来的合作项目可行性的一次考察,同时也要对自然堂在宛州的两家矿泉水基地建设情况进行检查。

    和焦虹、宁月婵在一起吃饭总是令人愉悦的,沙正阳发现自己对这种纯粹私人情谊的小聚越来越喜欢,相比之下那种公事的应酬却让他格外厌烦。

    他觉得这应该是一种职业倦怠的表现,他不喜欢这个市委办副主任的工作,哪怕实际上他并没有太多精力放在本职工作上。

    再怎么都还是有一些会议和公务宴请需要他去应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公务社交,对于年轻干部来说,也是一个拓展人脉和加深印象和感情的机会,但对于沙正阳来说,这更像是一种繁琐的消磨。

    银台县委同意了东方红集团的股权激励意见以及管理层持股的方案,但县委也提出了一些条件。

    那就是东方红集团资产要以一个比较高的增速持续三年增长,也就是说,在第一年设定的股权激励份额比较低,第二年有所增长但也不高,要到第三年目标实现,才会有一个让人较为满意的收获,同时也鼓励管理层从包括原来县酒厂职工手中购买员工股。

    略微有些苛刻,有点儿类似于前世中TCL的MBO方案,但尺度要小得多,当然同意收购员工股也是一个进步。

    就目前来说,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东方红集团由于考虑要加速扩张,尤其是在饮料食品领域的扩张,都不会考虑分红问题,所以对于很多工人来说,他们都希望自己能迅速将自己在员工持股会中的股份变现。

    从更长远的规划来看,银台县委提出了要争取在三到五年内实现东方红集团的上市,力争让东方红集团成为银台首家上市企业。

    毫无疑问,如果能让东方红集团上市,对于银台县委县政府来说,这将是一个极其辉煌的成绩。

    目前汉都的上市企业都仅有五家,都集中在汉都和嘉州,县份中上市企业根本没有。

    银台经济实力在整个汉都市的地位并不高,远逊于华阳等县,如果能够在企业上市这一指标上得分,无疑会大大增添朱凤厚的政绩。

    朱凤厚是从市体改委主任下来直接担任银台县委I书记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体改委虽然看似风光无限,但是要说和其他重要局行相比,还是有差距的,所以他直接空降银台担任书记,肯定在资历上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服众,所以想要在经济发展上做出一些成绩来证明自己,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给予管理层必要的持股在沙正阳看来是必须的,这样可以让他们和企业利益捆绑在一起,国内职业经理人这个群体现在还不存在,还需要十来年的发展才会逐渐成型,所以目前指望通过具备充分职业经理人的职业道德来对抗个人利益,的确很难。

    如果说宁月婵和焦虹、高柏山还能讲一讲创业感情,但像毛国荣、杨科等人就很难说了,甚至像宁月凤、董国阳、胡文虎这些人,如果真正面临巨大利益诱惑,沙正阳觉得都很难抵挡得住。

    所以说,必须既讲情怀,讲规则,将理想,更要将利益和监督。

    该给的利益你得给够,否则没人会长久忍受,同样监督一样要跟上,有些人欲壑难填,而情怀、规则和理想更是作为更高层面的决策者们的信仰而必须存在,否则这个企业难以长久。

    沙正阳知道自己管不了所有事,哪怕自己是一个重生者,世界这么大,他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发挥影响力就很难得了,当然他会竭力让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变得大一些,现在他也就在为此奋斗努力。

    正刚没有再在霸王电子干下去了,他去了荣升。

    这是沙正阳给他的建议。

    未来沙正刚也许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会充当沙正阳的“马仔”,听命于沙正阳,按照沙正阳的要求在各个企业里“狼藉”和“寻觅”。

    荣升目前是国内最强大的冰箱制造企业,但前世中这家企业几年后会遭遇一场迷雾式的人事动荡,荣升的缔造者潘林将会出局,那么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不过沙正阳让沙正刚去荣升,也只是做一个简单的停留,因为荣升就在附近,沙正阳给沙正刚的安排是在近距离观察一段时间荣升过后北上燕京,前往联想,关注这家现在红极一时的企业。

    连沙正阳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思维如天马行空飘忽不定,明知道自己有些事情就算是介入,一样解决不了问题,但是他始终有些不甘心。

    凭什么重生一回,连试都不敢去试一次?装逼打脸泡妞发财,这种事情随时都可以做,但是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无机会了。

    ******

    “我在这家天生家具厂工作,每周工作六天半,晚上有时候需要加班,那半天有时候可能也要加班,不过还好,老板能提供午饭,……”

    沙正阳和郑国忠坐在狭窄的走廊里,借助着落日的余晖和几个工人说着话。

    这一群工人基本上都是来自宛州的,既有香城、临河的,也有裕城和龙陵的。

    他们基本上都在这周围的三家家具厂上班,时间最长的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九年,也就是说,最早的几个人,84年就来了这边,而最短的是今年春节后才来的。

    “有没有加班费?”沙正阳随口问道。

    “这要看老板了,有时候生意好,或者老板接了大单,或者结了账,会多发三十或者五十块作为奖金,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看年底喽。”那个皮肤粗黑的壮年男子叼着烟卷,狠狠的吸了一口,“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干,不想加班那就滚蛋。”

    “都是出来挣钱吃饭的,多干半天一晚上也累不死,不过加了班老板一般都要多管一顿饭的。”另外一个有些瘦小的中年人摇着头,“我在那家洪阳家具厂,老板还行,累了点儿,但饭菜还过得去,才来的时候吃不惯,现在也习惯了,只要年底能拿到钱,辛苦点儿也值得。”

    “那能不能说说你们在这边每个月能拿到多少钱?年终能拿到多少钱?一年下来除开你们在这边花销之后,能给家里攒多少钱?”

    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但却不能不问,这关系到未来宛州这边的工薪成本和这边的对比。

    见一干人都没有说话,哪怕是面对来自家乡的父母官,这种事情也不好回答,很难说这些当官的回去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

    “其实是这样的,大家可报一个大概数字,或者我们给大家一个大概数字,如果相接近,大家点头就行。”沙正阳笑了笑,换了一种方式。

    一群人都点了点头,这个好像可以接受。

    “每个月能拿到300块么?我是指新来的工人,比如他们几个今年才来的。”沙正阳问道。

    被指向的几个人连连摇头,有一个更是直接道:“哪里拿得到,顶多两百出头。”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把工资说了出来,不过说出来了也无所谓,毕竟在这边也不是在家乡,而且自己也不是香城人。

    “嗯,那也就是说新来的工人大概在二百二三左右每月了,那干了几年的能不能拿到三百块每月呢?”沙正阳注意到几个人给了肯定的点头,又继续问道:“如果是在厂里担任工班组长这一类的,能不能拿到四百块?”

    再度看到对方的点头,沙正阳笑了起来,“看来还有可能不止这个数目是吧?”

    “沙主任,这要看情况,如果厂子大,管的人多,工作忙,还有今年活儿多的话,老板有可能开得搞一些,五六百都有,甚至最高的我听说拿过八百,像我记得在同安家具,那好像是山都的人吧,吴子安,现在都当到副厂长了,当然老板有几家厂,他能拿到一千二一个月了。”

    有个明显管不住嘴的家伙开始不无炫耀的饶舌,引来周围人不满的目光,那家伙却不以为然的道:“又不是说我们自己,你们能拿几个?”

    “那年终老板一般给多少奖金红包?”沙正阳再度问道。

    “嗯,不一定,还是要看今年生意好不好,也要看你表现,老板很精的,你平时勤快还是偷懒,他心里都有数,声音好,肯干,拿上一千也有可能,生意不好,你人又懒,一百两百也很正常。”有一个头发有些长的青年男子笑了起来,“老板都要算账的,如果你说你明年不来了,那肯定要给你扣下来,非得要你来了才发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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