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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节 巨人之间的第一次握手

    到南粤,顺德必看。

    这个年代是顺德最为耀眼的时代。

    顺德的乡镇企业集群,尤其是以家电为主的企业集群几乎占据了全国的半壁江山,容声,美的,格兰仕,还有万家乐,都坐落于此,虎踞华南,俯瞰全国。

    顺德和中山毗邻,在一干人都在兴致勃勃的听着佛山市和顺德市的领导们介绍着这里的发展情况,参观着容声、美的和万家乐等几家企业时,沙正阳已经孤身一人离开了顺德来到了中山。

    之前他也给林春鸣和明永昌请了假,考虑到此次到南粤学习考察,重点就在佛山和深圳,所以会在佛山呆三天,沙正阳也就借着这个机会来中山和沙正刚汇合。

    南粤很讲究喝早茶,但是不是南粤本地人却未必喜好这一口。

    顺德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移民城市,来来往往更多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中山亦是如此。

    短短几百米距离,沙正阳就已经看到了无数个厂牌,涉及到电子、玩具、电气这一类的领域,这让沙正阳感触无限。

    这就是差距,或许这中山一条街的企业比宛州一个县的企业都还要多,说不定工业产值更高出一大截。

    走到这里都能感受到一种蓬勃的活力,当然给沙正阳的还有巨大的压力和落差感。

    哪怕自己是个重生者,沙正阳一样觉得想要改变这样一个现实有多么的困难,想让宛州变成佛山变成深圳,就是马上让自己坐上林春鸣那一角,自己一样做不到。

    这种源于各方面的巨大差距不会靠某一人或者某几个大项目,甚至也不是靠几条政策就能拉近的,这种从体制、观念、思想、精神等等的差距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你要说从各种资源禀赋,包括森林矿产、人口、土地、水、自然环境等这些条件来比,不比深圳,就比佛山,宛州起码要甩对方几条街,但是论人均GDP,宛州怕是连人家五分之一都不到。

    当然这有历史和地理区位的原因,可如果你发现了这些差距,也清楚造成这些差距的原因,甚至也知道如何来改善和纠正使之缩小,但你就是做不到,在沙正阳看来,那就是一地党委政府的原因了。

    没有要求你三五年就要赶上别人,但起码你要让领导干部的思想理念和行动作风上要想这边看齐吧?起码三五年后你要让宛州的差距和别人缩小吧?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请问这一级党委政府苦心孤诣的来学习考察,回去之后还要反复总结归纳,进而贯彻落实,最终却落得个差距越来越大,那恐怕就真的要扪心自问了。

    “这就是你的兄长,你这么煞费苦心的请我来一趟,就是为了见一面?”眼前这个男子平头短发,目光锐利,嘴角似乎带着笑容,但是仔细观察却发现他似乎一直就是这样。

    看见沙正刚有些尴尬的挠着脑袋,笑嘻嘻的不说话,段庸铭觉得这两兄弟还真有点儿意思,这个当弟弟的在公司办公室里干了半个月了,人挺灵性,也很勤快,善于学习,没想到还是汉都体院毕业的,倒是让段庸铭很惊讶。

    可今天这家伙找到自己死缠烂打说要耽误自己半个小时,说他兄长想要拜会一下自己,但考虑到到单位上来不太合适,所以想请自己外出。

    段庸铭最开始的想法就是这家伙是不是吃错了药,但看对方诚挚的表情,又觉得不像,而起这半个月里对方在公司里也表现挺好,没理由他这种无理要求才对,在几番对话之后,对方始终不说原因,只是恳请。

    最终段庸铭答应了。

    他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意想要来挖自己。

    这种事情他不是没遇到过,但大多是直接登门来找自己,而让人专门来“卧底”一段时间观察,再来提出,还是第一次,段庸铭也是第一次听说,但内心还真有些自豪。

    “久仰段总大名,今天冒昧登门,实在抱歉,我是沙正阳。”沙正阳伸出手,“可能我这种方式有些不礼貌,但考虑到段总一来很忙,二来我登门的话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这个环境下可能更有助于我们交谈。”

    段庸铭也在上下打量着沙正阳。

    他能感觉得到眼前这个比自己要小好几岁的年轻人的不简单,如果说沙正刚只能说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那么这个叫沙正阳的年轻人就绝对不是寻常之辈了,单单是对方身上的那股子气势就绝不简单。

    “太客气了,只是我有些不太明白沙先生来专门来见我一面有什么目的,嗯,如果我没料错,莫非是要请我跳槽?”段庸铭没有客套,和对方握了手之后,很泰然的坐下。

    大佬就是大佬,无论是气势还是判断力,都非比寻常,沙正阳心中也是暗自敬服。

    “嗯,段总,我不否认,但我也知道段总现在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无论是谁想要来挖你,可能都很难成功,而且说实话我能带来的条件现在也不算太好,所以我今次来,只是想要表明我所代表的一个意愿,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如果段总有意换一个环境,给我们一个机会。”沙正阳坦然道。

    既然对方来的直白坦率,沙正阳也不绕圈子,因为他也知道现在是挖不走段庸铭的。

    霸王电子如日中天,段庸铭的上级也对他颇为赏识,现在也还没有谈到为经营层持股的问题,自然不会有多少矛盾,但是沙正阳相信以对方的眼界眼光,已经应该想到了这方面,也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了。

    “噢?沙先生来自哪里?”段庸铭颇为好奇,对方知道事不可为,却要留下这样一句话,难道是有意勾起自己的兴趣,这也未免太儿戏了。

    “嗯,我来自汉川宛州,段总未必了解,我是宛州市委办副主任,同时也是宛州市国企改制领导小组的成员,未来一段时间里将要负责我们宛州无线电厂的企业改制,我希望未来的无线电厂能够通过改制变成一家股份制企业,让其重新焕发生机,这也是我们宛州市委的想法。”

    段庸铭有些好笑,简直不可思议,汉川的国企改制找到自己的头上,难道自己能包治百病?

    “沙主任,我能理解为你们想让我去帮你们实现这家企业的改制?”段庸铭笑着问道。

    “段总,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们的这个想法有些荒唐离谱,不过却有此意,但还不完全,我们的希望有朝一日,这家企业能够完全交给段总,有段总,或者加上段总你的团队来负责,我们只希望这家企业能够焕发生机,重振荣光,能够让我们的企业职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其他我们别无所求。”

    沙正阳这番话出口之后,段庸铭微微色变。

    这可不是请自己去改制那么简单了,言外之意是要把这样一家企业彻底交给自己。

    当然段庸铭相信这家企业恐怕情况不容乐观,甚至在资产负债问题上非常糟糕了,但是如果要让一个内地的地方政府把一家国有企业直接交给自己,作为对内陆地区这方面情况不算陌生的他还是有些惊奇了。

    “有点儿意思,这家无线电厂有多少人职工?”段庸铭忍不住问了一句。

    “五千多接近六千人,当然如果主辅分离之后,加上提前离岗退休的,也还应该有四千人左右。”沙正阳回答道。

    吸了一口凉气,霸王电子也才两千来人,这家国企规模可不小,多半还是这宛州的支柱企业了,只是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对方怎么就瞧上自己了,而且还用这样一种方式来邀请自己。

    “沙主任,可能不得不说抱歉了,我从未有过离开现在岗位的想法,事实上以前也有人来找过我,目的大概也和你一样。”段庸铭站起身来,“感谢你们的看重,可我在现在的岗位上干得很顺心顺手,我不会离开。”

    “理解,理解。”沙正阳也知道大概也只能如此了,站起身来和对方握手:“我先前就说了,现在段总无意,不代表以后,假如某一天,段总想要换一个环境尝试一下挑战,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宛州扫榻以待,可以么?”

    段庸铭注视着那张笑意盈面的面孔,有些恍惚,随即握手点头:“当然可以。”

    “好,这里有一份我们宛州无线电厂的基本资料,如果段总有空,不妨看一看。”沙正阳随手递给对方一份厚实的资料,再度握住对方的手:“希望我们能够有再见面的时候。”

    “也许吧。”段庸铭是在不好说出拒绝的话,而对方诚挚而坦率的态度也让他有些感动,当然这并不能成为他做出不理智选择的理由。

    一直到段庸铭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沙正刚才心有不甘的问自己兄长:“就这么结束了?哥,这有什么意义?”

    沙正阳收回目光,淡淡的道:“播下一颗种子,总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才会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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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一节 开导,启蒙

    接下来的行程对于沙正阳来说乏善可陈。

    前世中他也曾经来过多次这边,而且几乎是每隔几年都会来这边感受一番,有时候是出差,有时候是学习考察,有时候干脆就是旅游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南粤比起内陆地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先行一步带来的优势不仅仅是招商引资和经济发展上的,理念观念乃至形成的精神风气和突破创新意识才是关键,这一点沙正阳尤为清楚。

    可自己清楚没有意义,要让这些宛州干部们都充分意识到,并逐渐接受这种观念才是最重要的。

    可喜的是林春鸣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而这一趟的学习考察之旅,同样也让冯士章、唐华、明永昌、钱正等人感受颇深。

    沙正阳当然不吝于要把这种理念意识的渗透作用发挥到极致,每到一处,他都要主动要求当地的干部介绍一下他们是如何进行招商引资,如果在细节上为投资商考虑,以及他们后续是如何做好服务保障,以至于来吸引回头客的。

    与此同时,沙正阳也还要求地方干部要为宛州代表团们选择一些中小型企业来参观学习,尤其是要主动与这些企业主们进行座谈和沟通,沙正阳甚至专门设计了一份调查表,内容并不复杂,但很丰富。

    调查内容分为几类,企业类型,规模,上下游产业链的需求;为什么会选择在所处区域投资建厂,对本地哪些方面条件最赞许,哪些方面最不满意,有无扩大再生产的意愿,制约扩大再生产的原因有哪些。

    最重要的一类更为精细,有无到内陆地区投资建厂的意愿,如果有,有什么最基本的要求条件,到内陆地区投资,最担心那些方面的影响和制约,在这一栏上沙正阳特别列出了许多选择项,只需要这些企业主和管理层们简单的画勾打叉就行了,最后才是,如果要到内陆建厂,有什么好的建议。

    沙正阳在出行之前,专门要求各区县的书记县长们以及各局行的一把手们都印制了名片,同时市委政研室也还专门对每个区县的基本情况概要制作了一份彩印宣传单,然后连带着书记县长的名片一道,送给这些中小企业的业主们和管理层们。

    沙正阳从未轻忽这些管理层人员,因为他很清楚,这些管理层在未来几年里才有可能是创业建厂的主力。

    当这些人在这些企业里工作了多年,对上下游产业链情况了如指掌,对销售渠道烂熟于胸,甚至对这个行业的未来发展也满怀信心时,那么他未来很大可能就会自己创业。

    而如果宛州能够为其提供一个相对满意的创业环境,同时还能避开本地激烈的竞争,开辟新的市场,何乐而不为呢?

    在沙正阳看来,这些才是南粤发展起来的厚实动力,没有这一连串后续的保障,任何一地的发展都是昙花一现,难以持久。

    这也让冯士章、唐华等人颇为惊讶,在他们看来每到一地参观那些大型重点企业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沙正阳却热衷于往那些中小企业里扎堆呢?

    沙正阳也很坦然的介绍了自己的观点想法,这让冯士章、唐华、钱正等人都是心中感慨不已。

    而沙正阳在出行前准备的这些调查表和宣传单也让冯士章和唐华等人叹为观止,虽然不清楚这样的方式能取得多少效果,但是看看南粤珠三角地区这样遍地是企业的火热局面,如果说这些书记区县长们内心没有一点触动,没有一点期待和向往,那肯定是假话。

    “感觉怎么样?”看见杜大伟兴奋几天之后掩饰不住的疲惫,沙正阳打趣的笑道:“怎么感觉你好像昨晚从事了某种特殊服务之后才有这种表现呢?郑县长,你和他一间,作为共产党员不但要监督,也要检举揭发啊。”

    郑国忠的表现和杜大伟相差无几,都是兴奋之后的疲惫,估摸着做完这两人都没怎么睡好。

    “特殊服务?昨晚我们是相互服务,睡不着,吹牛吹到三点过,早上六点过就醒了,睡不着啊。”

    郑国忠是香城县县长,考察学习期间和杜大伟住一间房,一来二去,加上与沙正阳一间的真阳县高官袁立功,四人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起来。

    应该说是沙正阳和三人熟悉了起来,这三人都在一个地区工作,都是处级干部,自然不陌生。

    这种外出在外学习考察是最容易拉近双方距离的,尤其是在学习考察过程中的不断探讨沟通交流,甚至争吵辩论,都能极大的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让陌生感迅速消融,特别是在一些问题上如果双方持有共同的观点看法,那就更容易产生志同道合引为同道的感觉了。

    “这么兴奋?”袁立功还没有下来,沙正阳一个人先下来了,三人上了桌,自助餐,各吃各,简单。

    “兴奋肯定有,但更多的感慨和压力啊。”看了一眼沙正阳,郑国忠脸上还残存着某种思索,“正阳,听说这一次出来来学习考察是你像林书记力荐的,而且把我们这些县长带出来,也是你一力要求的?”

    “国忠县长,别乱说,什么叫我力荐一力要求的?”沙正阳不动声色的喝着粥,“没错,我的确向林书记提出来过宛州干部要开拓眼界,转变观念,需要到沿海地区来学一学看一看,这个想法其实我和林书记在汉都市经济技术开发区时候就有了,当时是想把汉都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干部带出来学一学,到了宛州,林书记和我感觉宛州的干部更需要出来看看。”

    “呵呵,正阳,你的意思是我们宛州干部思想更落后更保守?”杜大伟笑着道。

    熟悉了之后,几人之间的称呼也没有那么生疏了,无论是杜大伟还是郑国忠都要比沙正阳大十多二十岁,像袁立功的儿子都比沙正阳大,所以各自的称谓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沙正阳坚持他们称呼自己正阳,而沙正阳则不再在他们职衔前加姓,而是直接冠以名字,这样在某种程度上也拉进了双方感情距离,同时也体现了对他们的尊重,无论是在级别上还是年龄上,这样做都显得更妥帖。

    “大伟县长,这一点没有争议。”沙正阳正色道:“无论是林书记、钟书记还是我,都深有感触,或许汉都那边的干部无法和南粤这边的干部比,但在思想开放和活跃度,以及在招商引资的积极性和服务企业的理念态度上,都要强于宛州,当然这不特指具体个人和地方,而是指普遍性。”

    沙正阳很坦率直白的话语也让杜大伟和郑国忠脸上不太好受,但是他们内心都清楚沙正阳的话语不针对谁,而确实是现实。

    看看人家沙正阳出行之前做得各种准备,而这些区县干部包括市里的干部们,大多都是抄手而来,就带着一双眼睛耳朵,之前没做任何准备,就这种意识就不知道差多远了。

    “正阳你说得对,我们宛州干部的思想观念和理念意识的确和汉都比都有很大差距,更别说和南粤这边比了。”郑国忠倒是很诚实的承认了这一点。

    “坐井观天,当井底之蛙当惯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性的惰性了,总觉得现在好像也不错嘛,小日子能过,凑合一年算一年,或许明年就会更好一些呢?”

    杜大伟也嘴角带着一抹自我解嘲的笑容接上话,“不是每年GDP、财政收入也都在增长嘛,好像也不比周邻县差多少,今年不行,我们明年再赶上来就好,我估摸着咱们宛州大多数人都是这种心态吧。”

    “其实我在汉都时,汉都很多区县干部也一样有这种心态,不过新任的市委i书记黄绍棠到任之后这种局面就迅速得到了改观,当然在基础上汉都肯定要比宛州好,但我们宛州也有我们宛州的优势。”

    沙正阳也知道抑扬顿挫的妙用,自然也明白该怎么给这些人打气。

    “可能你们都注意到了,与其花心思在诸如万家乐、容声这些大企业上,还不如更关注那些中小企业,他们对人力成本和各种优惠条件才更敏感,而像容声、美的这些企业,人家本地地方政府肯定也是大力扶持支持的,优惠条件肯定也给的多,想拉走也不可能,倒是那些关联企业,那些杂牌企业,那些准备创业的小企业,还有那些想要跳出来自己干的人,可以吸引他们来我们宛州创业。”

    沙正阳的话也让杜大伟和郑国忠二人有些意动,“可是我感觉难度还是不小,这些企业大多在他们本地有上游的原料和零部件供货渠道,下游也有销售渠道,到我们宛州,如何经营得走?”

    “肯定有难度。”沙正阳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招商引资就那么简单,真还以为把情况介绍宣传单给人家,名片地给别人,然后沟通几句就能行?没那么简单,我们也需要提前做很多准备工作才行。”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二节 不甘,奋发

    “各方面都能看到实实在在的差距,人家一个乡镇一个街道的企业产值比我们一个县还要高,参观完都有些绝望和不甘,怎么我们北溪就不能如此?”杜大伟慨叹不已,“这差距太大了,让我们竟然生不出追赶超越的心思,正阳,你说这怎么办?”

    “大伟县长,你也别那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事实上他们真正发展起来也就是十来年的事情,深圳78年前还不是一个小渔村?中央给政策,领导动脑子,干部花心思,就这么起来的。”沙正阳摇头,“事实上当初中央给深圳的政策,现在早已经铺开了,甚至汉川省里和宛州市一样可以给这些政策,当然时代不同,人家也在与时俱进。”

    “不说那么多了,正阳,以你的判断,如果我们要想来这边招商引资,吸引企业到我们那边去落户,有多大的希望?”

    郑国忠没那么多感慨,他更实在,来了一趟,如果不弄几家企业回去,实在心有不甘。

    “国忠县长,首先你先得要搞明白,或者说有一个大概的规划,你们县里有哪些条件能满足人家的需要,就像我当初给他们发的那些调查表,如果你们能做到,那么再考虑你们打算优先发展那些行业。”

    香城县委i书记郭太华年龄差不多要到了,而且身体也不太好,这一次来学习考察,郭太华都请了病假,郑国忠很有可能会接任县委i书记,所以郑国忠急于要做出一些成绩来,心情可以理解。

    “我知道,县里有一些规划想法,但始终不能敲定,说来说去还是心里没底,没见过世面,心里没底气。”郑国忠咬牙切齿,“可这种情形我们不能再拖下去,否则今年香城又得要排名最后了。”

    “要切合实际,不要好高骛远,那么来一趟别指望十家八家,你能招到两三家愿意去投资的,那你都赚到了。”沙正阳正色道:“持之以恒的这样下去,吸聚效应会越来越明显,而产业链的上下延伸,也会让他们自动跟附而来。”

    沙正阳的话让郑国忠和杜大伟都有些意动,郑国忠忍不住又道:“正阳,我打算回去之后准备一下,下个月再来这边一趟,能不能请你一道过来,我觉得有你在一起把握更大一些。”

    “喂,老郑,我正准备打这个主意呢,怎么就被你抢先了?正阳,你可是先答应了我的。”杜大伟大急,忍不住插言道。

    昨天下午杜大伟就很委婉的和沙正阳提了一句,说他已经和县高官刘向秋沟通过了,准备回去之后县里也要拿出一个详细的招商引资方案来,然后邀请沙正阳一道来这边招商引资。

    “行了,不用争了,我知道你们都在准备了,国忠书记昨天晚上就已经出去走了一趟,估摸着也是在收集这边的企业情况吧?我看好像还有几个应该是你们香城在这边工作的和你在联系,还有大伟县长也差不多,我记得那位佛山乡镇企业局的那位处长就是你们北溪籍的吧?他也应该在帮你想办法吧?”

    沙正阳挑开了二人遮遮掩掩的动作。

    从内心来说,对这两位的表现沙正阳心里是很高兴的。

    这说明这二位在这段时间自己的“熏陶灌输”下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招商引资意识,甚至还有了一点儿竞争心态,这是大好事。

    沙正阳最怕最担心的就是出来走一趟,看了也就看了,当看热闹一般,完全没有那份意识,回去之后外甥打灯笼——照旧(舅),那就完全失去了出来学习考察的意义了。

    杜大伟和郑国忠面面相觑。

    没想到自己的动作居然被沙正阳看了出来,二人也都是有些惊讶,当然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

    这一趟出来快十天了,几个人基本上天天吃住在一起,每到一地一边看一边讨论,回到酒店,还得要探讨一番,可以说沙正阳的很多观点意识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们。

    杜大伟之前的动作其实就是沙正阳在招商引资局成立之后给各区县分派的一项工作中引申出来的,要各县收集了解掌握各自辖区内在沿海地区制造业企业中打工的情况。

    这项工作始于沙正阳在银台时的想法,到宛州这边之后,沙正阳也给马长伟和曲晓伟二人提出来依葫芦画瓢。

    在内陆地区资本、项目、管理人才乃至熟练技术工人都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只能采取相对原始的方式来进行曲线发力,

    “正阳,说实话,压力很大,出来这一趟,既然看到了希望,那当然要搏一把。”

    郑国忠也不客气,语气铿锵。

    “没理由我们一个县近百万人口,农村剩余劳动力超过十五万,都闲在家里无事可做,工业总产值连人家这边一个乡镇一个街道都不如,我们的人都跑来这边打工,为什么就不能在我们本地打工?不就是因为我们那边没这些能挣钱的企业么?”

    “是啊,我们那边是和这边有差距有不足,但如正阳你所说,我们也有比他们这边强的地方,这边一个月工资开三百多,我们那边开一百块人都能争着来,这边样样都贵,我们那边啥都便宜,这些优势难道抵消不了他们这边的优点?”杜大伟也接上话,“我还真不信就弄不来几家企业了。”

    “二位,只要我们有心,肯定可以吸引到一些项目和企业来我们宛州,但有一个问题需要二位县长要考虑清楚。”沙正阳不得不提醒有些热血上头的二人。

    “第一,招商引资要具备基本条件,我估计恐怕只能放在各县的开发区更妥当一些,那么我们各县开发区条件满足得了么?第二,县里可能需要一个综合科学的规划,我们香城,我们北溪未来发展的优势或者主导产业是哪一类或者哪几类,确定了之后,才能有选择性的招商引资,那种满天撒网的方式,效果不好不说,而且也会浪费资源。”

    沙正阳见二人都在认真思考自己的建议,便进一步道:“比如香城,我知道香城有一家规模不小的木材交易市场,那么依托木材交易市场,是否可以有针对性的招商引资发展家具、门窗、楼梯这一类和家装相关联的企产业呢?我们都看到了,顺德和东莞的家具产业非常兴旺发达,而且极具实力,有没有可能在这方面做文章?”

    郑国忠眼睛一亮,摩挲着自己下颌。

    沙正阳的建议正合他意,如何发挥自身优势,这也是他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香城地处伏龙山区南麓,山区盛产各类木材,木材交易极其兴旺,但基本上都是最原始的初级产品。

    如果能像顺德和东莞这样建成较为完善的家具产业,不但可以大举出口创汇,而且要也可以吸引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来就业增收。

    “同样,北溪这边的石材资源丰富,深圳、佛山这边的石材加工业极为发达,这方面北溪应该完全可以吸引得到这些资源型的企业来落户,不但可以解决劳动用工和增加税收,更为关键的还能带动关联产业的发展,而且这也是这些企业一直在寻求进入内陆市场的一个突破口,……”

    这是最原始的资源加工产业,虽然沙正阳也很希望能够给对方提供一些更具创新性的产业建议,但是现实却是在这两县缺乏最基本的产业环境情况下,还只能从这些方面着手。

    不过对于郑杜二人来说,沙正阳的建议已经很亮眼了。

    虽然他们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是却底气不足,毕竟还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一类的招商引资,到底有多大把握,他们也没底,但沙正阳的建议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

    当袁成功出现时,郑杜二人有很默契的岔开了话题。

    既然二人已经达成了一致,届时一起组团过来,各有侧重,那么就没有必要再把这些情况扩散了,大家各自心照不宣。

    沙正阳自然心知肚明,内心也是好笑,但他还是对这种现象很满意,起码一种竞争氛围正在慢慢形成。

    事实上沙正阳和袁成功同住一间,袁成功甚至比郑杜二人想得更远,在酒店里睡觉前也是和自己一直在探讨如何考虑利用真阳紧邻市区的优越地位来发展真阳的经济。

    真阳的条件要比香城和北溪好得多,紧邻市区不远,而且工业也有一定基础,真阳县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就在真阳县东部,距离市区不到八公里,距离真阳县城还有五公里。

    袁成功也从未把北溪和香城视为竞争对手,他在沙正阳的引导下看准了东莞这边的电子、玩具产业,这和当初的银台经济技术开发区如出一辙。

    事实上真阳本身有一些电子产业基础,其中一些企业是几家军工企业辞职出来的人干起来的,这也是沙正阳看好真阳可以作为宛州电子、电器产业大版图中一部分的原因。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三节 暗波隐流(1)

    十天的考察几乎是转瞬即过,但对于这一干来自宛州的干部们来说,却震动巨大,受益良多,这从回程的路上就能感觉出这种巨大的变化。

    来之前,大家呼朋引伴,喝酒打牌,要么就蒙头大睡,但是回去的路上,却是三五扎堆,述说着各自的见闻感受,连带着也要结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的活儿,讲个一二三出来。

    这种氛围,这种态度,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对于沙正阳来说,他觉得你不能奢望太高,指望一次考察就能让他们脱胎换骨,伐骨洗髓,那不现实。

    但这一趟起码在他们脑海中固有的思维模式里被打开了一道缝,让一些新的空气钻了进来,让他们明白外面的世界现在是多么精彩,如果再抱残守缺,那就真的要被时代所淘汰了。

    这一趟值了。

    四十多个人,沙正阳相信或多或少都能开开眼界,有所触动,但是能达到什么效果,他谨慎乐观,但至少袁成功、杜大伟和郑国忠这三位他感觉应该是收获很大,而且是在思想理念和意识观念上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了。

    尤其是袁成功。

    袁成功是主动和自己住一个房间的。

    虽然房间的安排是由市委秘书长明永昌在统一安排,但实际上操作还是郭向阳在负责,大家有什么要求也基本上和郭向阳说一说就能满足,大家没什么要求的就统一安排。

    沙正阳原来是打算和郭向阳一间的,但没想到却被分到和袁成功一间,而袁成功也毫不讳言是他提的要求。

    原本他以为袁成功是不是由一些其他想法,比如因为自己是跟随林春鸣来的,袁成功也的确是市级领导班子的一个有力竞争者,是不是要先走曲线救国的路子,但在接触了之后,才发现不完全是。

    袁成功很健谈,从第一天开始就和自己探讨着真阳县在工业发展和城市建设的考虑,这也让沙正阳很是吃惊。

    来了宛州三个月时间,沙正阳发现自己有一方面做得很不够,那就是和区县一级的领导干部接触太少,或者说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交道。

    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被林春鸣和钟广标牢牢的给压在了几项专项工作上,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太多精力来过问其他工作。

    接触面窄了,自然也就没有更多机会来和区县这一级的领导有什么交道联系。

    不过这一次考察学习却是给了沙正阳这样一个机会。

    袁成功的主动靠近并没有引起沙正阳多少反感,相反,在这十天的“同居”生活中,袁成功和沙正阳谈得很融洽。

    至少沙正阳觉得袁成功成功的在自己面前展示出了他的理念和想法,或许对方有想要接自己的观感来向林春鸣传递的意愿,但是沙正阳还是觉得对方做得不错。

    当然做和说是两方面,沙正阳不会因为袁成功会说就在林春鸣面前如何如何,领导看待人和问题自有其角度和判断力,无需自己插言。

    但真阳的确是在十县二区中经济发展表现不错的几个县之一,仅次于东峡和宛阳。

    “正阳,真阳的开发区建设还是落后了。”袁成功坐在靠窗处,点燃一支烟,“我也知道慢了,可我不敢快啊,市里开发区迟迟不确定方案,我能怎么办?”

    “哦,市里开发区和你们真阳开发区有那么大关联么?”沙正阳其实是明白袁成功话里话外的意思的,笑着问道。

    “关联大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到现在市里的开发区还是那样,我们的开发区本来就是想要靠着市开发区一起,这样在基础设施建设上可以统筹规划,也能沾点儿光,县里财政紧张,不精打细算不行啊。”袁成功苦笑着抖了抖烟灰,“市里方案不定,我们这边想要挨着对接就没法确定,自然也就影响了县里开发区的建设。”

    “那你不向林书记、冯市长和钟书记反映?”沙正阳好奇的问道。

    “嘿嘿,反映?那不是得罪人么?我相信林书记和冯市长他们也是看得到的,市里也有市里的难处,再说可能意见也还不统一吧。”袁成功轻描淡写的道。

    沙正阳的确对市经开区这一块没怎么关注,实在是手里事情太多,他也没有精力去过问,但现在想起来好像这市经开区还真的就这么一直摆在那里,没怎么动弹。

    袁成功说得很随意,但是以沙正阳前世几十年的经验,岂能听不出弦外之音,“是冯市长还是阴市长不太认同?”

    袁成功看了沙正阳一眼,笑了笑,“阴市长吧,冯市长没表态。”

    “理由呢?”沙正阳皱起眉头。

    此次出去考察学习,除了开眼界更新观念外,另外一大重要目的就是要让大家有招商引资的意识,为下一步全力推进招商引资工作打好基础。

    但招商引资来的承载体就是开发区,区县如此,市里更是如此,可如果开发区不动起来,如何招商引资?

    “好像是阴市长觉得规划的开发区规模太大,认为市财政在基础设施建设上投入会太大,承担不起,所以把规划进行了调整,但林书记来了之后,认为原来的规划都太保守太落后,更不用说现在经过调整之后就更不能适应下一步的工作,所以要求进行进一步的调整,市建委和国土部门还在研究调整,……”

    “还在研究?那得要研究到什么时候去了?”沙正阳淡淡的笑了笑,嘴角微微一动。

    林春鸣也来了三个月了,这要求这么久了,还没研究调整出来?

    一个常务副市长恐怕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和影响力,多半还是另外有人态度暧昧了。

    “估计这次考察学习结束,也该有一个定论了。”袁成功不动声色的道:“都等不起了。”

    “是啊,都等不起了。”沙正阳也若有所思的道:“有些人可以等,但是其他城市不会等,想要谋发展的干部群众不能等啊。”

    袁成功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沙正阳,沙正阳也泰然回视,袁成功最终摇了摇头:“如果有一个明确的规划,未必要一下子铺开,但是可以分阶段来推进,咱们宛州这么大,总会有机会的,早一步准备总是好的。”

    “其实真阳也是可以先动起来的。”沙正阳突然说了一句,看着对方。

    袁成功讶然,看了一眼沙正阳,收回目光,低垂下眼睑,半晌没有说话,好一阵后才道:“不好办啊。”

    “规划先出来,宣传先起来,声势造起来,我想这样对全市的经开区建设也是一个鼓舞士气,成功书记,您说是不是?”沙正阳反问道:“至于说真阳的担心,其实不必要,我相信一些基本规划应该早就敲定,只是和市经开区对接的这一线才没有定下来吧?”

    袁成功点点头,“大致框架的确定了下来,但是对接一线的也……”

    “成功书记,我的意思是可以先动起来,未必要马上铺开,……”沙正阳微笑道:“您说是不是?我相信市里也希望看到区县能在一些工作上走到前面,不要什么事情都非要上边领导指示才办?应该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啊。”

    袁成功有些郁闷,怎么不经意间就被这小子抓住杆子顺着爬了呢?

    这家伙老练得简直就是如同在市县机关里打滚了多年的老油子,而且有些事情一般人还未必能把握得到火候,可这家伙却是游刃有余,恰到好处。

    市里的局面袁成功当然是洞若观火,作为在真阳当了四年的县委i书记,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是希望宛州的局面能够有一个大的变化的。

    顾红普时代实在是太憋屈人了,哪怕他是在顾红普任上升任县高官的,但是袁成功仍然不以为然。

    他这个县高官是自己靠工作实打实的拼出来的,真阳有现在这副局面,他颇为自傲。

    他觉得真阳的发展并不比东峡和宛阳差,东峡也是原来底子好,而宛阳如果不是区域位置太好,还真不如真阳。

    林春鸣来了之后,整个宛州市都有些躁动的迹象,因为这是一个信号,省委对宛州市班子不满意的一个信号,紧接着钟广标又空降而来,这更是强化了这种征兆。

    据说市里几个领导到省里开会都不同程度的挨了批评,甚至包括林春鸣和钟广标,认为宛州的步伐还不够大,动作不够快,一些领域仍然存在坐等看的情形。

    袁成功也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据他所知,省委可能还在酝酿要对宛州市委市政府班子进行新一轮调整,虽然这个消息尚未得到确证,但是以袁成功的观察和判断,这种可能性极大。

    对于他来说,班子调整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相信东峡县高官魏东平和宛阳区高官陈秀清,还有市财政局局长吴乔生都一样获得了这方面的消息。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认真思考和掂量这位新晋市委办副主任,也是此次考察学习的背后推手的这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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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四节 暗波隐流(2)

    “真阳这两年的发展势头很不错,乡镇企业的发展比其他区县更具有活力,但是这还不够。”

    沙正阳目光犀利,注视着对方,袁成功微微蹙眉。

    似无觉察,沙正阳进一步道:“袁书记,宛州两个主城区在经济发展上不尽人意,尤其是龙陵区,我个人认为真阳应当利用其地理区位优势弥补这一缺憾,大胆的推进经开区建设是结合我们加快招商引资工作的重要步骤,刻不容缓,这一点上,我觉得真阳县当有所作为。”

    好一个有所作为!袁成功内心也在苦笑,这家伙步步紧逼,这是不把自己逼上路是不肯罢休啊。

    当然袁成功也知道这也是自己自找的,他也并不后悔。

    从让郭向阳把自己和沙正阳安排在一间房间时,他就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只不过没想到这位沙主任也比想象的更为骁悍好斗。

    “沙主任,你说的我都懂,但真阳也有自己的难处,……”袁成功缓缓的道。

    “我明白,可干哪样工作没有困难呢?成功书记你当县委i书记四年了,我相信能把真阳局面做到现在这一步,只怕也一样克服了很多困难吧?”沙正阳把不软不硬的话顶了回去。

    袁成功笑了起来,“正阳,你这高帽子可算是给我带得好啊,让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了,这件事情我回去之后会认真研究,真阳绝不会在任何工作上给市里拖后腿,这一点请放心。”

    “那就静候真阳的佳音了。”沙正阳顿了一顿,“可能成功书记也意识到了,那几家军工企业要搬迁到市区,而其中有几家都是和电子产业相关联的企业,这对于我们宛州未来电子产业的发展也大有裨益,真阳完全可以利用自身区位优势,做大做强电子产业,使其成为真阳的优势产业。”

    “沙主任这么看好那几家军工企业?”袁成功有些犹豫,“我个人不太看好,它们甚至不比市里那几家企业的情况好多少,如果说兵器总公司那边能够保证订货,也许这些企业还能维持,但据我所知,从今年开始兵总那边的国防订货大幅度下降,而且也要求企业积极推进军转民,纳入市场经济体系,可军转民哪有那么简单?”

    “成功书记,这些企业如今刚刚纳入市场经济体系,肯定会有一个适应期,但是这几家企业的技术力量仍在,原来的产品更多的是由于受众面太狭窄造成,如果能够及时转变观念,他们在电子基础元器件,比如电容电阻这一类需求量很大的电子元器件的制造技术和生产能力上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对这一点,沙正阳内心还是有些担心的。

    倒不是担心这些企业的技术水准和生产能力,而是担心这些企业在融入市场经济体系中的适应速度。

    哪怕有兵总的订货支持,但那是短暂的,如果不利用这短暂的窗口期调整好企业的发展方向和产品渠道,恐怕袁成功所担心的就会变成现实。

    袁成功摇了摇头,他不认为那么容易,当然他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和沙正阳争论什么,那和真阳无关,搬迁到市里,也是省里市里操心的事情。

    话题岔开,气氛也就轻松下来,无论是袁成功还是沙正阳,都谈锋甚健,寻找话题的本事都不是一般化的强,很容易就能找到两人都喜欢的话题,这一路行来,也是大为和谐。

    ******

    在相距几个隔断的餐车里,阴朝凤与叶和泰很悠闲的喝着啤酒。

    这个年代的餐车价高质次,但是你还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

    当然对于阴朝凤和叶和泰他们来说,餐车用餐不是问题,关键能够提供一个更清静的环境。

    “收获很多,感触很深啊。”叶和泰呷了一口啤酒,微微扬起头来,看了一眼飞速向后逝去的小站灯光,很随意的道:“这一趟出来得值,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以至于我都在想回到宛州之后,能不能以平常心来看待工作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千好万好,还是自己家乡好。”阴朝凤平静的回应道:“南粤有南粤的条件,如果一味要把我们宛州和南粤这边拉平来比,甚至要强拉硬扯去追赶,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叶和泰皱起眉头,“老阴,照你这么说,南粤也没有什么可以学习借鉴之处啰?”

    “那倒也不是,改革开放,南粤走到了前列,这是事实,但我们要看到人家走在前列的先决条件是什么?三来一补打好了基础,加上这边和港台言语和风土人情接近,资金流动方便,加上国家给与优惠政策,这才是南粤发展起来的关键,一味的要把我们宛州和南粤这边比,不切实际。”阴朝凤毫不隐晦自己的观点。

    “老阴,我觉得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却也忽略了一些东西。”叶和泰觉得对方有些过于以偏概全了。

    没错,南粤发展起来肯定有其特殊的一面,但是作为宛州要学习的不是南粤的自然条件,而应当看到南粤这边干部职工的思想风气和服务理念,这才是关键,但阴朝凤好像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上边。

    “南粤的干部在风气上敢为天下先,还有那么在招商引资工作上所表现出来的服务理念,远不是我们这边机关干部所能比的,我觉得林书记说得对,这应该才是我们宛州落后的关键原因。”

    “不,应该是原因之一,但是不是关键原因。”阴朝凤摇摇头,“就算是我们理念改变了,作风改善了,就能吸引到像顺德、东莞那么多企业项目来投资建厂,我觉得或许有一些改变,但是不太可能达到你们期望中的那么好,我们需要更客观的看待这一切,我们的基础设施和资本环境都远不及南粤,这是人家资本家来投资所无法忽视的致命缺陷。”

    看见叶和泰连连摇头,不认同自己的观点,阴朝凤冷淡的道:“林书记过于乐观了,他也把有些东西看的太简单了,当然我也承认,这一次来让我们看清楚了我们和沿海发达地区的差距,回去之后我们更应当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因地制宜的推进改革开放的举措,但绝不能好高骛远,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叶和泰目光变得有些冷峻,他注视着阴朝凤,而阴朝凤似乎也并不在意对方的凝视,“怎么了,老叶?”

    “老阴,我觉得你这种心态不太好。”叶和泰努力平抑了一下自己有些烦躁的心绪,冷冷的道:“你处于一种不太冷静的躁动心态下,这很危险。”

    “躁动?不冷静?”阴朝凤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有么?我不觉得。”

    “你自己不觉得,不代表事实。”叶和泰毫不客气的反驳道:“精神病人都矢口否认自己患了病!”

    “老叶,我觉得你才有些激动了。”阴朝凤没有理睬对方的攻击性言语,很平静的道:“我承认林春鸣来宛州的确给宛州带来了不小的变化,我也承认,我们宛州原来的确存在很多弊病和不足,他所说的思想保守,纪律松弛,作风散漫,不求上进,小富即安,安贫乐道,这些心态和表现,我都承认,但是这只是宛州有这类现象么?”

    叶和泰抿了抿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林春鸣过于夸大其词了,宛州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不堪,而他这种急于求成的心态很成问题,经济发展是要讲客观规律的,要一步一步来,宛州现有格局是历史形成的,怎么可能就一蹴而就,一步登天?”

    阴朝凤的话语里没有多少情绪,但阴冷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一些东西。

    “打着改革开放的幌子,急于事功,推进企业改制盲目冲动,职工利益能得到保证么?国资流失的疑云解决不了,那么这样的改革又有何意义?”

    “那老阴你的意见是暂缓推进国企改制?”叶和泰嘴角浮起一抹讥嘲之意,这就很明显是阴朝凤的个人私欲在作祟了。

    他阴朝凤是常务副市长难道还不清楚几大企业的现状?

    多拖一个月,市财政都要往这个窟窿里填补多少,他阴朝凤不清楚?

    他阴朝凤不满意的怕是他这个常务副市长在这一轮国企改制中失去了主动权和影响力吧?

    当然叶和泰也理解阴朝凤的不满和不忿,阴朝凤是市无线电厂厂长出身,对企业感情很深,或者说国企情结很浓,对于任何触动国企性质的改革都有一种天生的反感,哪怕他明知道国企改制是势在必行,但内心一样有着抵触情绪。

    问题是如果他继续抱着这种抵触情绪,那就非常危险了。

    叶和泰和阴朝凤关系一直不错,或者说他们在顾红普时代都属于“得益者”,但时代变化了,叶和泰认为应该要学会审时度势,想要继续像以前那样,那是痴心妄想。

    所以叶和泰力图打消对方这种不切实际且十分危险的心态。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五节 暗波隐流(3)

    “暂缓不暂缓,那该由市委来决定,但我个人的看法,改革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促进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而不应当是为了改革而改革,更不是为了迎合某些人的权力欲望和政治图谋。”

    阴朝凤毫不退缩的反击。

    “国企职工是企业的主人,主人翁地位应当确保,国有资产不应当被随意的任人宰割,哪怕是改制了,我的看法,市委市政府也应当在企业中发挥引领作用。”

    “老阴,你这个市委市政府发挥引领作用是什么意思?”叶和泰忍不住问道,前面那两句话他听都不想听,在他看来阴朝凤有些走火入魔了。

    阴朝凤窒了一窒,似乎是还没有想好措辞,但马上就接上话:“我的意思是,改革也好,改制也好,不能削弱党对企业的领导,我记得省委组织部不也就有一个提议么?可以在条件合适的私营企业中建立党组织,……”

    “老阴,行了,你说的这个我当组织部长比你清楚!”叶和泰毫不客气的打断对方:“私营企业中建立党组织要根据情况而定,建立党组织也不是为了你所谓的加强对企业的领导,而是方便私营企业中的党员开展活动,更好的为企业发展服务,你的理解有偏差。”

    “好,就算是私营企业是如此,那国有占股企业呢?”阴朝凤细长的眼睛一挑,语气略微一顿之后再度回击:“国有占股,就意味着企业存在公有经济成分,是不是该发挥党的领导作用?”

    “发挥领导作用不是你所说的那样,政企分开都已经提了多年了,党对经济工作领导并不是要体现在企业具体经营上的指手画脚,老阴,我不信你不明白这个道理。”

    叶和泰已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和对方争论了,人一旦有了成见,思维形成定势,就难再听得进其他人的意见。

    “那我们党对经济的领导如何来实现?”阴朝凤振振有词,“放手不管,听之任之,那到底还发展不发展公有制经济了?还是干脆就坐视国资流失?”

    “国资流失没流失,我想纪检监察部门会有一个章程来规范约束,同样也会具体监督到每一个具体案例中去,除开党委政府,人大一样也有监督检查职能,我想市委市政府在推进国企改制的时候,会本着公开透明的原则,真的有问题,大家众目睽睽之下,我想很容易就能被发现。”叶和泰冷然回答道。

    “至于说你所说的公有制经济一词,我感觉你把它狭隘化了,公有制经济成分可以存在于股份制企业中,实现增值,上缴税利,我的理解,这也是一种发展壮大,你的观点太偏激了。”

    “那企业职工的权益保障呢?”阴朝凤继续问道。

    “这该是改制工作领导小组在具体方案中来体现,如果你有不同看法,完全可以在市委常委会和市政府常务会议上提出来嘛,但我的理解,你提出意见,应当是为了更好的帮助企业改制的顺利进行,而非设置障碍,刁难质疑。”叶和泰叹了一口气,“老阴,我理解你的情绪,但情绪不能带到工作中来,你我都是一级领导,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你理解我的情绪?”阴朝凤眼睛微微眯缝起来,脸色更加阴冷。

    叶和泰犹如没有看见一般,把目光望向窗外:“时代在变化,要学会因时而动,适应潮流,实事求是地说,老顾在的时代你我都挺滋润,大家各管一方,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时间不能倒流,那个时代不复有了,不能适应,那么就只有被淘汰。”

    阴朝凤低垂下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叶和泰这个家伙,隐忍能力不是一般化啊,自己这一点上不如,但自己的骨头要比他硬,有些问题也要比他看得远。

    一时喧嚣,未必就能一世风光,如果没有一点自己的坚持,甚至连争取都不愿意去争取,那这个官当得就毫无意义了。

    *****

    从火车站一出来,一大串的车来接站了。

    桑塔纳为主,偶尔也有三菱帕杰罗越野,市领导的则统一乘坐柯斯达。

    沙正阳也坐的是柯斯达,但还没到市委他就主动提前下车了。

    坐了一整天火车,又和袁成功、杜大伟和郑国忠他们闲聊,基本上没怎么睡着,着实太累了。

    直接回家,关上门就蒙头大睡,一直到电话不停的响,才算是把沙正阳从沉睡中唤醒。

    电话居然是曹清泰来的,这让沙正阳很惊讶。

    他还以为曹清泰来宛州了,没想到曹清泰只是说他和宁月凤在一起吃饭,顺带打个电话说几句。

    挂了电话之后,沙正阳也是感慨无限。

    曾几何时在自己心目中只能仰望的曹清泰现在也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了。

    自然堂要在新湖建一个规模不小的茶饮料生产基地,曹清泰作为县高官居然也要宴请宁月凤这个两年前在自己面前走路都的要蹑手蹑脚的小丫头片子,这不能不让人感慨资本的力量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强大。

    这也难怪杜大伟在听闻自然堂日后还可能要在宛州再建一个茶饮料生产基地时的那种急切心情以及随之而来的态度变化了。

    谁都不容易,向现实低头折腰,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哪怕作为重生者,自己不也一样?

    在段庸铭面前,自己不也一样需要摧眉折腰的尽可能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以期日后在无线电厂改制时能把这位大佬极其团队拉到宛州来。

    这一切都值得。

    只要能让宛州无线电厂这样一个事关几千人的企业能正常生存下去,几千职工以及他们背后的家庭不至于在前世中那样几年后背着铺盖卷儿拖儿带女的到省政府要饭吃,那就值得。

    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这一觉睡了四个小时,让沙正阳精神充足了不少。

    出门十来天,虽然在宾馆里也能洗澡,沙正阳还是觉得不舒服,索性带了一身换洗衣服,直接去隔壁的丝绸厂澡堂洗个澡。

    丝绸厂女工多,男工少,加上这两年企业收到国内外市场波动影响,效益也是时好时坏,厂子也是时开时停,很多工人都处于轮岗状态。

    有活儿大家轮着干,吊着命,工资么拿七成,如果再不好,那就拿一半,反正饿不死你,但也别想吃饱。

    现在市里边国企改制的重头仍然是在电风扇厂、电器厂和无线电厂这“三电”企业。

    丝绸厂的情况虽然也不佳,但是却还不至于揭不开锅,轮岗休息也能拿到一半的工资,如果轮流上岗基本上能拿到正常情况下七成收入,所以也还算过得去。

    一大帮子大姑娘小媳妇从沙正阳面前走过,带起一阵廉价的洗发水和香皂味儿。

    也看得出来,这帮女人年龄都不小了,大多在三十岁以上,这也意味着近几年里丝绸厂也基本上没有招青工了。

    这其实也就是丝绸行业的一个缩影。

    受到国际国内变幻不定的市场冲击,缺乏应对市场变化能力的企业越发举步维艰,加上企业本身在设备更新和技术进步上不足,所以这类企业未来几年里都会迎来一场艰难的生存之战。

    怀着无限感慨洗完澡,沙正阳回到自己家里,却看到贝一河的家门居然是开着的。

    “老贝?!”沙正阳顺口喊了一声,“今天这么早回来了?”

    “沙主任,您回来了?”应答的是脆生生的女声,是费璐。

    看见费璐一身居家打扮的模样,沙正阳也愣了一愣,难道……?

    见沙正阳目光有些诧异,费璐脸也微微一烫,掠了掠额际的蓬松的乌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沙主任,我和老贝商量了,我们打算近期去办理复婚手续。”

    “啊?好事儿,好事儿啊,恭喜恭喜!”沙正阳一怔之后,随即展颜笑着道:“那太好了,日后老贝也能没有后顾之忧了,免得老贝成天惦记着你和婧蕾。”

    费璐略微矜持的点点头,“我和老贝也是认真考虑过了,婧蕾上高中了,不能耽搁,以前我和他之间有些龃龉,但现在想想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的脾气也不太好,他的性子也犟,所以才会……,”

    “嗯,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老贝工作很重,钟书记也很关心老贝的个人生活,你们复婚,我也好给钟书记汇报让他放心了。”沙正阳点头,然后又皱起眉头:“不过你们一家三口这房太少了吧?”

    “没事儿,没事儿,婧蕾住校,我和老贝够了。”费璐连忙道。

    在沙正阳随着党政代表团出去考察第二天费璐就搬过来住了,也就是考虑到有几天缓冲期,让沙正阳不至于对她太反感。

    “那也不合适吧?婧蕾周末也要回来,假期也要住啊。”沙正阳想了想,“我到时候想想办法,看看对面这间能不能调换一下给你们两口子,坚持一下,估计市里很快也要考虑修宿舍楼了。”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六节 进入实质

    “市里真的要修宿舍楼了?!”费璐大喜过望,但马上有反应过来,就算是马上修,那也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了。

    虽然嘴巴上说没有啥影响,但是现实困难却摆在这里。

    贝一河在这边只有一间,而文化局那边也给了她一间,但条件还不及这边,而且复婚的话,那间房能不能保得住也不好说。

    关键是就算是能保住,问题是怎么来住?自己和贝一河住这边,女儿回来住哪里?总不能一家三口挤在一间房里吧?婧蕾也都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怎么可能再和大人住一间房?

    但沙正阳又撂下一句话说要把隔壁那一间给腾出来,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嗯,肯定要修,不过,就算是修好那也需要坚持几年啊。”沙正阳摇摇头,“还得先把你们一家子的房子给解决了才行。”

    费璐其实也不愿意搬离这里。

    摆明了沙正阳就是他们家贝一河的贵人,沙正阳才二十五岁不到,不但林春鸣对其青眼有加,连钟广标和明永昌乃至叶和泰也都对其很很看重,日后飞黄腾达那是明摆着的事情。

    这要住着当邻居,那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关系怎么也要比外人强得多,而且本身贝一河就是沙正阳提拔起来的人,有这层关系贝一河没准儿也能来一个老树逢春大器晚成。

    “沙主任,方便不方便啊?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再怎么嘴巴上也还要谦虚一下,费璐这点儿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应该没大问题吧。”沙正阳笑了笑。

    这市委市政府里边宿舍楼这么多,虽然说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但是这规矩也是人定的,肯定会有一些专门空出来作为机动的房源,只是要看你够不够格来享受这个机动罢了。

    自己不也是初来乍到,马上就能给你挪一间出来,至于像林春鸣和钟广标他们所住的那一片儿,哪怕是空着两三年没人住,那也得备着两套以防万一,这就是特权。

    这种小房子,到时候请市机关事务管理局再腾挪一下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再说了像贝一河这种工龄年龄都不低,加上也算是副科级的领导干部,哪怕级别低了一点儿,也应当考虑才是。

    再不济,有沙正阳出面打招呼,这就不是问题了。

    “哎,沙主任,市里边的住房的确是太困难了,不是说七厂二所也要马上开始搬迁到市里么?他们那么多人要搬出来,肯定得给他们修宿舍楼吧?起码是几千上万套吧?市里边靠着修几百套,那也能解决多少问题啊。”

    不得不说费璐的脑瓜子真好用,这么眼珠儿一转就能想到这一点来,贝一河被她吃得死死的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市里就算是要修宿舍楼,肯定也不会去和七厂二所沾边儿,那不是瓜田李下,自招嫌疑么?”沙正阳笑着摇头,“放心吧,市里肯定要研究建宿舍楼的问题,而且很快就会考虑。”

    建宿舍楼非常必要,这是沙正阳给林春鸣的建议。

    沙正阳甚至还没有说理由,林春鸣就已经明白了。

    林春鸣来宛州,既然是要来推进改革开放,免不了就要在纪律作风上大作文章,也就要借一些人来杀鸡吓猴立威,但恩威并济才能把干部人心给笼络住,打一巴掌给个枣吃才是正理。

    那么现在机关干部最不满意的就是两点,一是收入低,工资没说的,全省各地大家都相差无几,但是在奖金上,宛州明显落后,汉都和嘉州不说了,与涪岗、昭阳相比,相差较大,甚至还不如通河。

    奖金要提高,但这需要在全市成绩有所提升的前提下才能合乎情理,没理由一来就涨奖金,一来财力匮乏,二来容易滋生懈怠情绪,林春鸣不打算这么做。

    但总要给大家一个念想,那么修建宿舍这个想法就是最好的赢得广大干部支持的做法了。

    只要修宿舍,那么无论按照什么条件来进行分配,哪怕是原来住老房子的干部分到新房子,也能腾出老房子来供其他人来改善居住条件,可以说是能赢得所有人的欢迎。

    所以这个措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集聚人心的办法,而且修建宿舍还能拉动城市改造。

    同时修建宿舍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可以现放出风声来,然后分层阶段来建设,在财政资金困难的情况下,还可以打一个时间差,让建筑商先行垫资,等到一两年后再来支付也可以赢得缓冲。

    贝一河不在,沙正阳也没有心思和这个女人多说什么,当然贝一河的事情他肯定会放在心上,一物降一物,贝一河被这女人吃得死死的,他作为外人也无可奈何。

    ******

    “你可算是回来了。”沙正阳看见曲晓伟出现在门口,赶紧站起身来,热情的迎上前去,“我都望穿秋水了。”

    “得了,别假惺惺了,我们在外边累死累活的和三洋的人磨嘴皮子,你们倒好,优哉游哉去广州深圳旅游去了,说好有我一份儿呢?”曲晓伟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气呼呼的道。

    “呵呵,那哪儿能呢?”沙正阳赶紧把这位姑奶奶请进办公室里坐下,亲自替她泡来一杯茶,端到她面前双手递给对方,“我们也一样是带着任务去的,没人能轻松,12月份要去长三角,铁定给你安排一个位置。”

    “那可一言为定了,不管出啥事儿,都得安排我出去走这一趟,不准找借口又说有事。”曲晓伟瞪着丹凤眼看着沙正阳。

    “保证保证!”沙正阳就差赌咒发誓了。

    “那还差不多,也不枉我们这一遭这么辛苦。”曲晓伟傲娇的扬起头。

    “看样子有戏?”沙正阳心中一喜,忍不住站起来走了一圈,“这边东方红集团也来完成了初步的考察,有继续进行第二轮正式考察的意愿,如果三洋电机那边也有意,那希望就大了。”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们在燕京和三洋方面进行了三轮谈判,国庆后他们不是也来简单见了面看了看么?当时都还没有确定,后续谈了两次之后,才确定下来,下个星期有一个正式团队过来考察了解情况,估计也会提出来和东方红方面会面。”

    对这一点曲晓伟相当得意。

    为了促成三洋电机方面这一次正式考察成行,她也是很花了一番心思,和对方几个谈判代表进行了多轮沟通,不敢说是用诚心打动了对方,但是起码让对方看到了宛州方面的诚意,同时在相关的资料方面也准备得相当详实,对方提出的一些问题她也在自己范围内的尽可能予以了回应,所以才能有这样一次机会。

    “你觉得哪里还有问题?”沙正阳很重视曲晓伟的看法,因为是曲晓伟亲自和三洋方面多轮接触,而三洋方面上次来见面初谈,也是曲晓伟为主接待的。

    “我捋了捋,像设备厂房和熟练工人方面,他们都觉得问题不大,毕竟宛州电器厂也是老字号,像月季洗衣机他们三洋方面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都分拆做过分析,认为还行。”

    曲晓伟话锋一转。

    “他们的担心只要有,第一是工人们的作风纪律能不能胜任三洋的严格管理,如果不行,他们会辞退解雇部分员工,这一点他们要获得明确答复。”

    沙正阳默默地点点头。

    这一点焦虹同样给自己提出来过。

    国企职工对待工作的看重程度肯定没有东方红那些职工那么强,会不会在严格的纪律和远高于他们原来的劳动强度下难以适应,或者说肯定会有一部分人难以适应,那么企业要有解雇权,否则难以为继。

    “第二,诸如资金问题上,他们要求合作方必须要以现金入股,并要联合监管。”

    “这在情理之中。”沙正阳点头。

    “第三,股权比例上,估计还会有争议,但这是具体谈判中来解决的问题。”

    “嗯,这也是合理的。”沙正阳觉得这一点也很正常。

    “第四可能就是三洋品牌授权问题和月季品牌的使用问题上,技术转让上,合资年限以及股权未来的收购等问题上还有一些需要探讨的问题,这就比较复杂了,我估计最难的也就是这些现在都还没法确定下来的事宜。”

    曲晓伟站起身来,走了一圈,“虽然三洋方面对此表现得很淡然,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肯定在打主意,有想法,但我现在也无法确定。”

    沙正阳皱起眉头。

    月季的品牌现在说实话影响力除了邻近几省外,其他各地基本上没什么影响力了,而三洋品牌现在当然是如日中天,这也是三洋合资入股的主要资产。

    但是如果因此要废弃月季品牌,那就存在风险。

    一旦三洋中止合作,月季品牌又荒废几年,恐怕电器厂要重新打造一个品牌,那不知道又要付出多少了。

    但现在不确定三洋的意图,只能是且看且行了。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七节 焦点问题,不可避免

    打发走了曲晓伟,沙正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眼下国外品牌进入国内的一个趋势就是收购原有品牌然后冷处理,直到你彻底失去市场之后,不得不完全依靠它的品牌。

    这一点这个时代国内企业这些老实人还没有看出端倪来,也根本不知道这些跨国巨头们背后的龌龊手段。

    嘉州的乐府可乐就要遭遇这么一遭劫难,同样的范例还不少,诸如香雪海、美加净、活力28这一类也都已经或将步入后尘。

    实事求是的说月季品牌影响力远不及诸如现在已经崛起的威力、小鸭这些品牌,也赶不上前几年还风光一时现在处于下滑状态的白菊、水仙这些品牌,但毕竟它还是有它的基本盘,汉、鄂、豫、陕、甘几省市场,月季还是风光过一段时间,年龄大一点儿的消费者都应该知晓这个品牌。

    可一旦悲闲置冷处理几年,失去影响力再要想重启,那就基本上不可能了,所以这一手不能不防。

    哪怕多让出一些股份,合资年限也可以谈,但不能把品牌丢失,哪怕新创一个月季三洋或者三洋月季,也不能轻易把月季这两个字给丢掉,这是底线。

    技术可以研发汲取,中国人最不缺山寨能力,更不缺钻研能力。

    专利可以购买授权,当日资其他品牌进来时,三洋也一样坐不住,尤其是本身三洋就自带OEM的基因。

    管理可以学习磨砺,中国人历来聪明好学,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能,在这个阶段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养成。

    但品牌再创在这个竞争日益激烈的时代,不能说不行,但代价太大了,风险太高了。

    考虑到这一点,沙正阳也不敢怠慢,立即联系了钱正。

    电器厂合资是钱正在牵头,他需要把这个问题先提出来,防止在和三洋电机方面谈判时宛州方面对这方面不敏感不懂,轻易答应下来,哪怕在签约前口头承诺无效,但是也容易授人以柄,甚至被对方趁机压价提条件。

    钱正也刚到家,就接到了沙正阳电话,然后沙正阳就赶到其家中,专门就这个问题向钱正作了汇报。

    好在钱正在这方面看的也比较长远,任可沙正阳的观点。

    从曲晓伟反馈回来的情况来看,三洋方面既然都把条件谈得这么细致周全了,这说明宛州方面的条件还是有让三洋方面动心之处。

    尤其是东方红承诺注资三千万这一诱惑力不小,加上月季洗衣机在中部诸省的销售渠道仍然健全,影响力尚存,这些都是优势。

    三洋如果想要迅速在中国内地打开局面,宛州电器厂也算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合作对象。

    一步一步来,无论是电风扇厂,还是电器厂,确定了原则和目标,沙正阳坚信在这个时代,算是一个风口上,只要是站在了风口上,哪怕是头猪,那也能飞起来,但如果你说是一个人物,那就真要一遇风云变化龙了。

    ******

    三洋电机的人来得很快,这更映证了三洋方面对这个合资的兴趣。

    同样东方红集团也表现出了诚意,对宛州电器的资产负债评估核查也推进很快。

    但不可避免在一些资产的审核认定上,双方还是产生了很大争议,其中主要就集中在了一些厂房、设备的价值认定上。

    按照东方红集团方面聘请的来自第三方机构的测算,宛州电器厂的总资产大概在五千七百万左右,但净资产仅有不到五百万,这让现有的宛州电器厂和实际上的出资方宛州市财政局难以接受。

    但东方红集团方面很坚持,在他们看来厂房和设备本身折旧就有一定的规则,而所欠债务更是实打实的摆在那里,银行贷款可是没有半点折扣可言,本息是半点不能少,这么算下来,已经是相当客观了。

    但在宛州方面却觉得难以接受。

    在他们看来,这么大一片厂房,还有土地,如此多的设备,甚至不少设备才用了五年时间不到,甚至还有相当大一片的临街门面,完全可以用于商业开发使用,怎么可能就才四百多万的估值?

    但东方红集团方面都根本不接受这些临街门面的估值,认为那就是普通的办公用房。

    他们都选择性的忽略了包括生活区在内所欠的水电气费,虽然这是在市政府打招呼下暂时没有切断水电气,但并不代表你改制了之后这些烂账就不认了,除非市政府买单。

    同时从1992年以来所欠企业职工的各种补贴以及只发了三成甚至停发了各种补助津贴以及进入93年以来所欠的工资,这些他们也都语焉不详。

    总而言之都觉得这些似乎在现有格局下没有暴露出来,就不是一个事儿。

    但东方红集团方面却不这么认为。

    一旦企业改制,从独资国有企业变成了股份制的合资企业,这些企业职工身份发生变化,他们不再是“主人翁”了,那么之前各种的牵扯烂账那就得一一算清了。

    之前的“不计较”,那是因为这些国企职工们知道“计较”也没用,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你还能指望给你发这些所谓的津贴补助?

    现在既然要把这些关系厘清了,双方关系就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各自在各自权责义务下尽职履责,那么之前这些历欠肯定要一一算清并兑现,否则这个时候不算清,那以后就会有无尽的麻烦。

    焦虹不是可以糊弄的人,在机关里干过的她对这些烂账伎俩了如指掌,而她带来这帮人也都是精兵强将,肯定不会接受宛州市这边的说辞。

    “钱市长,这事儿可不归我管,我不好插言。”钱正亲自打电话来召见,沙正阳也不好不去,但一听到这问题,他就连连摆手,这种破事儿掺和进去,两头不是人,他绝不掺和。

    “行了,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要瓜田李下避避嫌,东方红集团是你引进来的,可你又没有在里边占股,你有什么不好说的?”钱正不以为然的道:“现在双方就这么僵住了,可人家三洋电机方面的人马上就要来了,这要拖下去等到三洋方面来了,我担心会对我们更不利。”

    你也知道不利?沙正阳内心吐糟。

    他还不知道支使财政局和电器厂那帮人在前面冲锋陷阵寸步不让的不就是这位钱市长么?

    利益面前,的确很难让步,但是也得要有依据和根据情况来定。

    “那就谈啊,哪里是焦点,就挑明,怎么来解决,寻找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条件。”谈判的目的就是寻求妥协,沙正阳其实也知道症结在哪里,只是处于他角度,他不好开口。

    “两个焦点,一个是前期电器厂所欠职工的各种津贴补助和工资,这一块算法不同。”钱正也是头疼不已。

    “东方红方面算下来的数额很大,他们认为这是必须要兑现给职工的,否则日后麻烦很大,对企业生产经营很不利,但市里认为没那么大,有些本来就是厂里自行确定的标准和自作主张做出的决定,市里不能认可,……”

    “钱市长,恕我直言,电器厂之前是独立核算的企业,补贴津贴怎么发放,企业有自主权,现在要算账了,市里就说企业没有上报批准,说不过去,而且挑明了来说,很容易激发起厂里职工对市里的不满,这一点可是被人家东方红方面占着道义上的优势。”

    沙正阳所说的道理,钱正何尝不明白?

    可光这津贴和补助一块,这两三年里,两千多职工欠下来的人均就超过了九百块,这就是两百多万啊,这还没有算所欠的几个月工资!

    一算下来,光这一块就超过了三百五十万,市里怎么肯接受下来?

    阴朝凤就直接告诉钱正,这是市电器厂那帮人搞的鬼,是赤裸裸的敲诈市政府,他绝不接受。

    这也让钱正颇为无语。

    “但这数量太大了,市里恐怕通不过。”

    钱正也知道现在市里财政状况,阴朝凤当这个常务副市长也不容易,冯士章在这一块上也是不怎么操心,放手交给了阴朝凤,但现在情况这么差,如果还接受这样的条件,肯定会遭到很多人攻讦,哪个都别想好过。

    “通不过那就和东方红好好谈,找一个折中办法,但我个人觉得,想要不接受肯定难,而且很容易把矛盾转移到厂里工人和政府这边来,市里边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尤其是就算现在压下去了,以后电器厂效益一旦好转,那些离开电器厂的职工肯定要想吃回头草,那各种理由都会被挑出来,更别说这样明摆着是授人以柄的把柄,那更得要得理不饶人,日后恐怕付出代价更大。”

    沙正阳的提醒并非无因,前世中他见识过太多这类似的事情。

    找到一个当初不经意的小瑕疵,就要把整个合同和协议推翻,让你进退两难,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代价来解决。

    这也是以小博大抓住弱点攻其一点的群众智慧结晶。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八节 融入其中

    钱正默默的点点头。

    东方红也想要这么干,要把这一条款写进协议中,这明显是要把市政府推到火堆上去烤,让职工们把矛头指向市政府。

    这绝不可行,但不这么样做,东方红那边又不答应,否则职工闹事指向企业,企业就别想干了。

    “看来还得咬着牙把这个情况处理了,否则后患无穷。”钱正思索良久,才道:“阴市长的想法不可取,很容易惹火烧身,我会向林书记和冯市长建议,这不可行。”

    “的确,现在付出一些,可以确保日后没有后遗症,在这一点上也可以让东方红适当做一些让步。”

    沙正阳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是本身这种改制谈判就有许多弹性,不可能完全按照既定程序来,只要双方认可,不违反大的原则,也影响不大。

    “嗯,这事儿正阳你到时候在帮忙敲敲边鼓。”钱正吐出一口浊气,“我觉得自打参与这事儿之后,脑细胞的消耗都特别大,连做梦都在想这些细节,深怕出什么问题,一门心思想要把这事儿给办好,太累了。”

    “不然怎么会让您来牵头呢?”沙正阳笑了笑:“电器厂门面那一块价值认定也谈不下来?”

    “谈不下来,东方红集团那边根本不认可这一块,相差太大。”钱正也有些恼火,如果说前者他还承认市里边的确输理,但这一块东方红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钱市长,其实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东方红入股电器厂,考虑的是电器主业,对其他资产不认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不如把这块资产剥离出来,进行公开拍卖,我看过那一片门面,二楼可以开餐饮和茶室这一类的休闲产业,一楼则可以作为各类商业店面,绝对值那个价,如果造一造势,甚至还能卖出比我们期待更高的价格呢。”

    沙正阳的建议让钱正眼睛一亮。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他也就一直不忿东方红不认可这一块价值,现在把那些职工医院、子弟校、幼儿园一起剥离出来,这一块拍卖的钱还能作为来解决这些办社会的资金,一举两得。

    “唔,这个建议好,可以考虑。”钱正点头,“在电视和报纸上造一造势,吸引那些生意人来买,那一顺溜好几十兼门面,加上二楼,估摸着起码能卖上好几百万呢。”

    “卖多少不好说,但多多益善,这是国有资产,通过财政来拍卖,程序合法,价高者得,谁也说不上什么。”沙正阳也点头,“也算是把这个套给解了。”

    这道题解了,钱正心中也也是大定,没准儿这还能比之前预测的价格更好,现在你就是让他折抵给东方红集团那边他也不干了。

    对于东方红来说,拿到这个也没有多大价值,本身也不指望这个,日后反而容易被人攻讦。

    现在价值三百万五百万,没准儿十年后这一块就该值三千万五千万了,肯定会有不少人跳出来质疑这里边是不是有啥猫腻,为什么那时候评估价格那么低,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别掺和这种明显的商业物业,等市政府接手,有什么攻讦质疑也只会冲着市政府来。

    话说回来,改革就不可能没有人质疑没有人反对没有人攻讦。

    本身就是对利益的一种调整,关键是要解决好大多数人利益,但始终要触动少数人利益,那么受到这些人的攻击诋毁那也就再说难免了。

    只要自己在其中沾染利益,问心无愧,那也就不惧了。

    ******

    沙正阳越来越觉得自己正在融入到宛州这块土地中,虽然在他心目中,宛州已然还存在着很多缺点和不足,还有很多不尽人意,但是它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着变化。

    不出所料,钟广标提出的对宛州无线电厂的改制初步方案在市委常委会上遭到了否决。

    哪怕钟广标在这个方案上向常委们做了很多解释,也提出了一些预言,但是偌大一个无线电厂,骤然变成了一家可能是被私人控股的企业,这无能如何都难以让人接受,也没有人敢来承担这个责任,所以这个方案被否决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在阴朝凤的推动下来,市财政再次帮助市无线电厂担保贷款一千万,用于市场推广和开发新品,主要是想要开发所谓的家庭影院音响组合系列。

    但在沙正阳眼中这一千万恐怕真的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收录机进化到家庭影院系列这其中的技术差距和技术人才储备有多大沙正阳不清楚,但是之前毫无准备,就这么热血上头,向市里提出要重振雄风,真的可行么?

    且不说一千万研发资金够不够,问题是无线电厂能支撑到研发出新品那一天么?

    就现有体制下,不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改变,单纯的靠喊一些口号,说些政治鼓动性的话语,难道就行了?

    有没有认真考虑过现有这套班子具不具备这个运作开发的能力?

    在沙正阳看来,市无线电厂这帮家伙更多的是要假借这个由头贷款要钱,来解决日益窘困的局面,而这一千万又会有多少投入到研发中,沙正阳觉得能够五分之一就阿弥陀佛了。

    厂里要真的用于解决其他迫在眉睫的问题,你能说他们干得不对?那职工们能用唾沫星子把你给淹死。

    不过不得不承认市无线电厂这套班子的表演能力还是很强的,起码他们在面向市委常委和市政府领导们所做的保证和决心,还是让人很有点儿热血沸腾的感觉。

    《宛州日报》甚至还专门来做了一篇报道,居然引用了“东方风来满眼春”这个词儿来套用在“宛州市无线电厂锐意进取创新求进纪实”这一标题上。

    看得沙正阳一口茶水喷在报纸上,差点儿就要打电话去问一问日报社,是哪个记者编辑这么人才,居然敢这么用词造句?

    也不怕日后无线电厂真的转不动了,被领导拿着这张报纸狠狠抽你的脸?

    不过这一切和他关系不大,他能做的都做到了,该提醒的也提醒到了,他也相信以林春鸣和冯士章的政治智慧不会意识不到这一点。

    这期间,郑国忠和杜大伟与沙正阳的联系也日益多了起来,这也是为了在十一月份再度赴南粤招商引资做准备。

    沙正阳并不想再去南粤,但二人的积极性却不好打消。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自己融入这个群体的表现,他不能拒绝这种好意。

    “准备好了?”见郑国忠踌躇满志的模样,沙正阳笑着摇头:“国忠县长,我得提醒你,期望值还是不要抱太高的好,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资本家一切向钱看,如果收入和投入不相符,他们不会干的,在此之前,他们也会认真评估投入产出比,不是靠县里边自吹自擂一番就能行的。”

    “正阳,你也太小瞧我们县里的干部了吧?起码我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带这么多人去走一趟,哪怕是空手而归,我也觉得值,我觉得至少我们县里这些干部出去看一趟,也能开阔一下视野,增长一下见识,明白人家那边是怎么搞经济工作的。”

    郑国忠显然也是有心理准备,“你也不用给我打预防针,家具产业的确是一个方向,但我也盘算过,人家佛山东莞那边主要是面向欧美日韩出口创汇的,不但技术样式要求高,而且成本控制估计也很严,在交货时间上卡得肯定也很紧,我们这边就算是建起了厂子,如何来满足外销客户的需求?”

    沙正阳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行啊,国忠县长,我还真担心你们被表面现象冲昏了头,过于乐观了呢,现在看来你很冷静理性嘛。”

    郑国忠瞪了沙正阳一眼,“少说废话,你帮我筹划筹划,到时候去招商引资,怎么来游说人家才对。”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其实这就是一个对比成本的优劣抵消的问题,没错,沿海的家具大多是出口的,要求高,时间紧,但是这不是绝对的。”沙正阳沉吟着道。

    “要求高,但沿海这些企业也能生产出来,那么我们宛州这边也可以,无外乎就是人家来老师传授技艺,设备上跟进吧,时间紧,如果真的建起厂来,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交通有一些限制,但影响不到,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成本问题。”

    郑国忠也是担心这一点,“如果走出口,运输成本不得不考虑进来,从咱们宛州无论是经嘉州上轮出海,还是铁路公路到广州深圳,这笔运费都不可小觑,投下来不少啊。”

    “所以就需要对比,咱们宛州的优势能不能抵消这个运输成本劣势,我们这边工人便宜,木材价格肯定也要便宜不少,水电这一块也会低不少,这些加起来,我觉得应该是抵消得了的,起码可以持平,当然前期,企业要投资,技术工人要培养,估计会有一些困难,但是长远计,绝对是划算的。”

    沙正阳也计算过,并非毫无章法的为对方打气。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九节 动力

    “嗯,有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就踏实了。”郑国忠满意的点点头,“香城其他各方面条件在全市都只能算是中不溜,但我们在交通条件上还是不错的,国道223路况很好,京柳铁路在香城也有站点,而且也是宛州的货运编组站所在,我觉得这一点上我们还是有优势的。”

    “嗯,国忠县长你得在相关介绍资料上突出自己的优势,特别是人力薪资、水电价格加上交通优势。”沙正阳琢磨着,“另外在招商引资上,我们要考虑有针对性,不要贪大求全,这一次我们就着重以家具、门窗制造作为重点,要考虑这些企业最关心的要素,力争取得突破。”

    “正阳,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咱们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不敢奢求太高,哪怕只要有那么一两家在人家心目中的阿猫阿狗能来,咱也满足了。”郑国忠还是把姿态放得很低,很有自知之明,“想太多,到时候反而难受。”

    “你有这个心态,我也就放心了。”沙正阳也给对方鼓劲打气,“万事开头难,只要这一次能有所突破,那么下一次就要容易得多,也别太在意。”

    “嘿嘿,不急不在意,那是假话,咱们香城人口不少,在全市占第四位,一百零二万人口,仅次于山都、宛阳和真阳三县区,可城镇人口比例确实四个过百万区县中最低的,人家县城城市人口都过了十万,可咱们香城却不足九万,这也能说明我们香城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滞后了。”

    郑国忠脸上也是一脸的复杂表情。

    他不是香城本土成长起来的干部,籍贯是北溪的,所以和杜大伟也很亲近,但是却已经在香城工作了九年,已经把香城当成了自己的家乡。

    84年从市农办副主任下派到香城担任副县长,然后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再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最后担任县长。

    这几年里香城的发展一直是磕磕绊绊的,始终找不到适合自己的路径。

    北面西面都是绵延的伏龙山区,中部是浅丘,东部和南部地势相对平坦,农业条件不错,也是重要的烤烟产区,但是烟叶也只是初加工,主要是为汉都卷烟厂提供初级产品,对于全县工业经济的发展并无太大的帮助。

    “这也是整个宛州的现状,不仅仅是香城一个县。”沙正阳摇摇头,“城市化和工业化是相辅相成的,工业化是基础,没有工业的支撑,城市化就是空中楼阁,无源之水,同样,城市化也能对工业化形成有力反哺,这也是一个循环,就看你是做成良性循环还是恶性循环了。”

    “是啊,这就欠缺一个启动的机遇,只要第一步走起来了,走好了,就能带动另一方面的发展。”郑国忠有力的挥了一下手,扶了扶眼镜,“这一次我们也就要尝试做一回吃螃蟹者。”

    沙正阳笑了起来,“喂,国忠书记,能不能不要把调子拔那么高,也就是一次很平常的招商引资罢了,搞成了好像是上刀山下火海一样。”

    “第一次意义不同啊,心里没底,得自己给自己打气。”郑国忠也笑了起来,“对了,北溪那边情况如何,杜大伟之前比我还积极,怎么现在就没声息了?”

    “应该差不多了,前天他还在跑市里收集一些资料,我看他也很上心。”沙正阳随口道:“我打个电话问一问,今晚我请客,咱们聚一聚,就在御珍苑,我觉得那里清静,味道也不错,我这还有前段时间他们送过来的一件东方红国窖1949。”

    “哪儿能让你请客,我来!”郑国忠连连摆手,“你这个办公室副主任有些事情也不好处理,我好歹也是能签字的县长,咋能让你来!”

    “来了市里,还能让县里的同志请客?”沙正阳笑着道:“我私人请客,不走公账!我独身一人,一个月好歹也还有几百块工资,用也用不完,吃喝跟着领导蹭,能节约不少呢。”

    说完沙正阳就拿起电话给杜大伟打了一个电话。

    不得不说这年头新潮的玩意儿流行速度比想象的还要来的快。

    沙正阳七月份来宛州时,宛州市里移动电话才刚开始流行,市里领导们也陆续开始配备,但县区这一级都还在观望,但一过十月,几乎所有的区县党政一把手就都配上了移动电话。

    市级机关们的一把手们也都遮遮掩掩的开始用上,比起区县一把手们略晚了大概半个月。

    像东峡和宛阳这些经济条件较好的区县,副职们也有开始配上手机的情形了,沙正阳估摸着最迟到明年五月之前,区县领导们都要开始陆续配备上。

    还真巧,杜大伟在市招商引资局那边,沙正阳甚至还听到了电话里曲晓伟那爽朗的笑声。

    “哟,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就来了,沙主任,听见谁的声音了?”杜大伟那有些猥琐的声音让他脑海里立马就能想起那肥胖的一张猥琐脸。

    “大伟县长,又去骚扰人家曲局长了?”沙正阳笑着道:“人家曲局长是办大事儿的,你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就别去麻烦人家曲局长了好不好?”

    “哟,沙主任,人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一个男人所为啊。”曲晓伟清脆的声音立即传递过来,“我好歹还在为你鞍前马后的效力呢,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我可没说坏话,我只让大伟县长别耽误你忙大事儿,好了,不说了,晚上一道,御珍苑,你和大伟县长一道,这边我把国忠县长也交上了,正好聊一聊招商引资上的事儿。”沙正阳相当豪爽的邀约道。

    “哟,难得遇上沙主任请客啊,我这算是蹭一顿呢,还是专门请我啊?”曲晓伟言语锋利如刀,毫不客气。

    “曲局长,这一顿我请,你怎么看都行,另外我还的专门请你一顿,以示感谢,这样行了吧?”沙正阳赶紧回应道。

    “这还差不多,我可是被你给害得够呛,在这招商引资局干的活儿,一个月能顶在市委办三个月,可工资却没见涨几个,这说这划算么?”曲晓伟还在心有不甘。

    “那我晚上多敬你两杯,算是赔罪了。”沙正阳知道这女人是好酒量。

    “那可说定了。”曲晓伟把电话还给了杜大伟,沙正阳又和杜大伟说了几句才算是了结。

    “正阳,那你今晚可得悠着点儿,曲晓伟的酒量,不发招则已,一发招,恐怕你够呛啊。”郑国忠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你也是受害者?”郑国忠酒量一般,半斤酒的量,但看他这架势,估计曲晓伟酒量得往八两高走。

    “晚上你就知道了。”郑国忠一脸便秘的表情,看样子也是吃过大亏的样子,“就咱们四个人,是不是少了点儿,要不你再喊俩?”

    “我这边儿也没啥人,要不我把老贝喊上,这段时间他也辛苦了。”沙正阳想了想,“立功书记恐怕不好喊,得提前预约才行。”

    “嗯,老袁就算了,他现在也得要注意影响。”郑国忠摇摇头,“听说可能要考察他?”

    “这小道消息也是满天飞啊。有这个传闻,但也不仅仅是他,而且也应该没那么快吧。”

    沙正阳笑了起来,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体制内的人本身也就对这些方面的消息最为敏感。

    沙正阳也隐约知道恐怕市政府那边班子恐怕会有微调,但竞争人选却不少,袁成功只是其中一个,远不能说就胜券在握了。

    “怎么不说说要考察你呢?郭书记又住院了?我听说他的报告都已经交到市委了?”

    “嗨,你这又是来蒙我吧?”郑国忠也笑了起来,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郭书记身体的确不太好,不过他才担任书记两年多时间,而且他那病于是什么致命的病,只要别太累就行。”

    郑国忠不愿意谈郭太华的事儿,沙正阳也就不深问。

    不过他也隐约知道,郑国忠担任县长时间也不算长,如果这个时候郭太华卸任的话,他能不能上,还真不好说,有很大可能把他挪个位置到某个小一些的县份去当书记也说不清楚。

    从郑国忠的角度来说,他肯定不愿意离开人熟地熟情况熟的香城,特别是现在他已经对香城的下一步工作有了较为明确的规划,所以宁肯和郭太华再搭班子一段时间。

    这也是郑国忠急于想要在短期内做出成绩的另一个原因。

    如果能在这一年半载内拿出点儿像样的成绩来,也能为他下一步接任增添一些资本,市委也需要考虑一个地方可持续的发展。

    对此沙正阳也能理解。

    到一个新环境,适应熟悉都得要一年半载,在现在市委班子焕然一新的格局下,在香城显然更能一展所长,也更能让市委关注到香城的工作表现,郑国忠的考虑也很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