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看今朝全文阅读 第77分节

第五卷 第四十九节 一道道难题

    从县政府办公室里一出来,坐上那辆象征着身份的奔驰560SEL,常春林原本阳光灿烂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紧跟在他身后的潮男上了驾驶座,小心翼翼的启动车,低沉有力的引擎声听起来格外舒服。

    若是以往,常春林肯定要好好享受这辆象征着身份尊崇的大奔,但现在他只想早一点离开这里。

    原本以为有这辆牛哄哄的大奔在宛州绝对可以让这帮土包子好好震一震,没想到一来宛州,就发现这宛州城里大奔不少,而且都还是奔驰S级的,啥高升电子、华众电子、三洋若斯、华峰电器、宛州制药,竟然都有奔驰。

    这些车在宛州市里跑来跑去,一下子就拉低了大奔的格调。

    外人可不知道自己这是奔驰SEL560,但都看到那大奔,尤其是那三洋若斯和华峰电器竟然还都是悬挂着黑牌照,这也太让人郁闷了。

    这都在其次,今天他再度见识了这些官员们太极推手的厉害。

    这个沙正阳,不是说只有27岁么?不是说对仕途上走充满渴望么?难道叶和泰没有帮自己敲打对方,又或者这家伙不知道陶友文是自己的嫡亲表兄?

    这显然不可能,而是这个家伙太过油滑,或者说这个家伙有恃无恐。

    常春林当然了解过对方,是林春鸣的铁杆心腹,深得林春鸣的信重,否则林春鸣也不会把他带到宛州来了,可就算是林春鸣也要买自己表兄的几分薄面,他沙正阳何德何能敢如此放肆托大?

    谈了半个小时,几乎都是在绕圈子说隐语里边过,对方根本就不接自己的话茬,态度很热情积极,但是就是不谈实质性的东西,自己每每挑起话题,都能被对方用各种花式手法推开,让自己始终难以获知对方的真实态度。

    最终常春林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家伙是一个极度自我的角色,对他自己的印象观点极度自信,而来自外部或者其他因素的影响很难干扰影响他。

    这种角色相当麻烦,如果找到开锁的钥匙,会很顺利,比你想象的还要顺利,但是若是钥匙不对,那么恐怕就会处处碰壁,处处为难你了。

    对付这种家伙,常春林还真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这家伙显然不是可以用钱能打动的,这么年轻他还体会不到钱的好处,唯一对他有影响的应该是仕途前程。

    问题是这家伙和林春鸣关系太密切,有市高官做后盾,其他人他未必就买账了,而自己表兄似乎又不可能为这种事情去找林春鸣说项。

    想到这里常春林就是一阵头疼,下意识的仰头靠在椅背靠枕上,瞑目苦思。

    “二哥,往哪儿走?”潮男轻声问道。

    “先回市里,把夏克林他们都叫过来,商量一下。”良久,常春林才道。

    “二哥,您是不是小心过甚了?我觉得这位沙县长还是挺客气热情的,而且您提到的他也都没反对,……”

    “你懂个屁!我接触这些人多了去,官字两个口,上下都有理,他没反对,也同样没赞成,你没听他口口声声都是按照规矩来,什么是规矩?一切以他说的为准,那就是规矩!”常春林气哼哼的道。“我总觉得这家伙味道不对,像是一头狼一样,在窥觑什么。”

    “那怎么办?”花样潮男有些骚气的挠了挠头,“这家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而且如二哥你说的,他好像对咱们防范心很重似的。”

    “嗯,所以我们要考虑万全之策,不能麻痹大意。”常春林沉吟着道:“到时候让夏克林去找他堂兄,我先给辛礼义和何泽学打招呼,咱们得把明面上的活儿做干净了,让姓沙的找不到茬儿,实在不行,我再去找袁成功说说,我相信他还是能招呼得住姓沙的。”

    “嗯,那二哥,后山那边还动不动?”花样骚男犹豫着道:“坑口价又涨了五块,前面那点儿存量煤根本就不够装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一个星期就要见底。”

    “动,当然要动,凭啥有钱不让咱们挣?”常春林咬牙切齿的道:“姓沙的不要钱,可也不能不让人家挣钱不是?我们投了这么多钱进来,难道是打水漂的?”

    “二哥,我觉得要不这样,咱们还是把后山挖出来的煤,送一部分到前面矿区,堆在那儿,就算是以前存量余留的,如果风声紧,咱们就只拉前面的,他们来检查也不上个啥不是?”花样骚男建议道。

    “海子,只怕那姓沙的没那么好糊弄啊。”常春林叹了一口气。

    “二哥,眼珠子是黑的,银子是白的,姓沙的要真的百毒不侵,咱们就绕过他,他下边这些人,辛礼义也好,秦凎昌也好,何泽学也好,只要咱们把面子上做干净了,又不让他们承担一点儿风险,就是稍微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大家皆大欢喜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花样骚男不以为然的道:“我还不信了,他沙正阳就能一个人单枪匹马干出个啥来。”

    “唔,海子,你脑瓜子倒是越发好用了啊,说的也是,他沙正阳要当海瑞,要当包拯,没人陪着他玩儿。”常春林恶狠狠的道:“只要过了这一坎儿,他也别想好!”

    ********

    目送二人出去,沙正阳也知道今天自己算是正式结了一个“仇敌”了。

    毫无疑问,对方是想要拉拢,或者说“收买”自己,这更说明了对方内心的恐慌和虚弱,也越发说明对方有问题。

    自己没有接受,这其实也就是一个态度。

    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表弟,这层关系,谁都不愿意去触碰,哪怕可能这位陶部长甚至根本就不清楚他这位表弟究竟在干什么,还真以为是在正紧八百的干企业呢,当然也不排除难得糊涂,懒得多问,心知肚明就行。

    沙正阳也没和对方撕破脸,大家还保持着明面上的客套,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你没有确凿的把柄漏出来,自己不会动他,但如果真的有越线逾规的行为,自己恐怕也不会无视,自个儿斟酌吧。

    该怎么还得要怎么,沙正阳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儿事情就心事重重,无心其他工作了,偌大一个真阳县,需要开展的工作多了去。

    “合金会的清理已经初步告一段落了。”

    小会议室里,沙正阳正在认真的做着记录。

    汇报的是县府办副主任梁纲。

    从去年9月开始,沙正阳就给他布置了一个重要工作,那就是由他牵头来负责对整个全县24个乡镇合金会进行清理,逐一摸清家底,让县里边心里有一个数。

    “从目前清理的情况来看,合金会规模最大的应该是城关镇合金会、旧营镇合金会、王营镇合金会以及藿集镇合金会,它们的股金都超过了1000万,其中城关镇股金超过2500万,旧营镇合金会股金超过1800万,王营镇合金会也达到了1600万,24各乡镇合金会总计股金超过1.6亿元,……”

    沙正阳看到这笔数字时都忍不住打一个哆嗦,这个数量可真的有些骇人了,而且不用想,他也能猜得到,这些合金会运营的状况有多么糟糕,和同属于竞争对手的信用社相比,合金会的经营状况要差得多,而信用社的经营状况的规范性又要比各大行逊色不少,由此可见合金会面临的问题有多么严重。

    前世中98年的合金会清理关停风波引发了相当大的震动,也幸亏是中央及时意识到了合金会这个脓包的风险性,果断采取措施关停并了合金会,及时刹车,这才避免了一场大的风波。

    但即便是这样,因为合金会出现的巨大窟窿,也给地方财政带来了很大的伤害,起码两三年里,区县一级的财政都在为填这个窟窿而还账。

    “经营状况相对较好的主要是官陂镇合金会、翠屏乡合金会、王营镇合金会,情况最差的则是城关镇合金会,旧营镇合金会、藿集镇合金会,这主要是因为这几个规模比加大的合金会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和九十年代初期乡镇企业发展时,放贷过多,……”

    “梁主任,按理说,合金会主要是为解决作为股东的农民生产需求的小额资金需求,难道说这些大笔呆账坏账都是在乡镇企业上造成的?”赵建波忍不住问道。

    夏克俭和方东升脸颊上都微微抽动了一下,赵建波新来,自然不清楚这里边的底细,他们都是在乡镇上和县里干了多年的,自然知晓这其中的真实情况。

    “建波县长,合金会名义上办起来是解决农民股东的生产需求,但你也知道农民把钱存在你这里来,就是要拿利息的,利息低了还不行,那他不如去存信用社了,至于说解决生产贷款,说实话,农村里有几个真正在农业生产上都需要到金融机构来贷款了,大多都是在私人之间借贷,所以钱放在你合金会了,你每年利息怎么来支付,就是个难题,只能贷出去,可往哪里贷?”

    夏克俭耐着性子解释,一摊手。

第五卷 第五十节 抓住时机

    “传统农业是根本消纳不了这么大体量的资金的,而且投向传统农业风险也很高,在缺乏技术和市场优势支撑下,一般的农户根本不可能在这上边有所作为。”

    方东升也接上话。

    他分管农业,有发言权。

    “所以只能投向工业和基础设施建设,而基础设施建设这一块是几大行长期垄断的,资金分散的合金会根本插不上手,大型工业企业也不会瞧得上农村合作基金会,所以最后的去向只能是乡镇企业。”

    实际上各乡镇农村合作基金会是由各乡镇农经站在负责管理,但是各乡镇农经站人员管理能力的确参差不齐,总体较差,这也直接导致了各乡镇农村合作基金会的信贷质量较差,出现大面积的呆账坏账,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也就会出现兑付风险。

    这个问题其实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大家前几年都心照不宣的不过问,就像击鼓传花一样,落在谁手上炸了,就只能算谁运气差,谁会主动来戳破这个脓点一片的大脓包?

    可没曾想到沙正阳才上任几个月,就开始主动接手合金会的这一块问题,开始摸底调查。

    事实上不需要摸底调查,窥斑见豹,随便选一两个乡镇合金会来分析调研,就能知晓总体情况,但沙正阳却非要组织一大票人,把每个乡镇合金会底细都要查清楚。

    这就不是只想做做样子,而是真的想要解决问题了,可这么大一个窟窿,县里能填得起么?

    只是这位县长折腾事情的能力太强了一些,所以这一干县政府班子成员们,也都还是对沙正阳寄予厚望。

    毕竟这也是一个隐患,如果真的能解决掉,也算是好事,沙正阳也许干几年就走人,但是在座的众人却不好说,真要哪一天炸在自己手上,那还不如能趁早把这桩事儿给了结了,但前提是得有高个子来扛着。

    “可据我所知,市经开区不是也在我们真阳县这边的几家合金会来贷款么?我想这些贷款还是有保证的吧?”赵建波也非一无所知。

    “建波县长,的确,市经开区去年在咱们县里这些合金会贷走了不少钱,这本来是好事,有市财政作为担保,这些贷款无需担心,但是抽走了这样一大笔资金,在客观上却让这些合金会的资金兑付流动性造成了压力,如果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可能出现挤兑,带来风险。”夏克俭沉吟着道:“县长的意思我们也明白,未雨绸缪,本身合金会的经营状况大家都知道,的确风险很大,早些下手,可以避免日后陷入被动,可是……”

    “老夏,你是担心我们县财政状况支撑不起?”沙正阳微笑着道,双持合叉放在面前,点点头,“对我们来说,财政永远都是不够用的,一年还想比一年好嘛,今年做了大馍,明年就还想做更大的馍,基础设施建设,民生工程,可以说这些永远都在路上,更不用说我们这些内陆地区本身就落后了,但是我们要看到,以目前这种态势,越早下手,可能挽回的损失就会越大,风险几率会越小,这一步早走比晚走好。”

    见夏克俭欲言又止,沙正阳又轻笑道:“我知道大家有顾虑,甚至也还有另外一些想法,比如是不是真要出了问题,市里边或者省里边能补贴一些,我们县里可以减轻一些压力,我要说,这个想法不现实。”

    沙正阳的话说到了大家心坎上,都琢磨着,如果真的出现了挤兑风险,甚至引发风波,省里市里肯定不会允许出现这类情况,肯定会予以支持,说不定就不一定全部由县里来承担这份压力了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普通老百姓的观念意识合金会是政府的,嗯,乡镇政府的,而乡镇政府肯定死和区县乃至省市捆绑在一起的,谁会相信政府会破产兑付不起?所以这种单一性在某个区县出现问题是不太可能的,更大可能性是高层逐渐意识到这种系统性的风险而来统一解决,这种情况下,大家能指望省里市里给我们无偿支持么?”

    沙正阳的解释也让众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旦都需要解决,怎么可能给你各个区县支持,最终的结果还不是各家娃儿各家抱,顶多也就是省里市里能借一部分资金给你渡过难关罢了。

    既然如此何必要等到那个时候来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现在趁着局面还没有那么恼火的时候,先行下手来解决,肯定要好得多,最起码真的需要资金过桥支持,无论是市财政还是银行那边也还相对宽裕一些。

    “另外,从目前我们今年全县经济发展势头来看,我们去年到今年连续引入了一些大项目在经开区落地,从今年下半年到明年,都会陆续投产,这对于我们全县的税收一块拉动会很明显,财政状况也会一个较大的改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现在正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

    这也是沙正阳的底气。

    要解决全县合金会的问题,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24个乡镇农村合作基金会,涉及到一个多亿的资金,现在一时间还无法梳理清楚究竟有多少是完全收不回来的死账,有多少是通过努力能够收回来部分的烂账呆账。

    这中间究竟有多大的损失,还无法统计出来,但沙正阳估计恐怕损失会超过5000万。

    也就是说,1.6个亿的企业和农民存款,能够收回1.1个亿就算不错了。

    这其中还包含着可能收回来一大堆一时间无法变现的诸如厂房、机器设备、滞销货物、汽车等资产,看似能值不少钱,但一旦折价变卖,那就只能按照三四成甚至两三成的成交价来计算。

    沙正阳估计这起码需要一年到两年左右的清理期,这也就意味着估计要到98年左右这项工作才能告一段落,而那个时候前世中也就是中央要下文开始清理农村合作基金会的时候了。

    真阳乃至宛州如果能抢先一步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未来在发展机遇期上,真阳乃至宛州就可以抢占先机。

    当其他省市区县都还在为合金会清理带来的阵痛而手忙脚乱的时候,真阳乃至宛州却可以丢开包袱轻装上阵全力以赴冲刺经济发展,这个机会正是沙正阳想要抢跑领先的。

    除了去年落地开建的华泰空调项目进展迅速外,百事的食品项目也在春节前正式签约奠基,与百事的休闲食品项目同时签约的还有辛普劳的冷链食品加工项目。

    这两个项目也是与真阳县政府关于与两家企业共建真阳马铃薯种植基地合作协议一并签署的,并形成了捆绑式的签约。

    在春节后,利乐包装材料项目也终于就签约达成了一致。

    在这个项目上,赵建波也展现出了他的能力,他成功的说服了利乐方面,并把雀巢和卡夫以及一家经开区的果汁生产企业与利乐的业务联系起来,这也使得利乐方面最终认可了真阳方面的诚意而签约落地,该项目已经在三月底就正式破土动工。

    飞利浦的机芯生产项目却是一波三折。

    之前飞利浦一直考虑在苏州建厂,但是随着宛州在电子产业展现出来越来越巨大的发展潜力,飞利浦方面终于改变了看法,认真考虑在宛州建厂的可能行。

    虽然真阳方面几经努力,但飞利浦方面仍然首先考虑在市经开区,一直到三洋方面与华众电子准备在真阳县经开区合资建厂的谈判曝光之后,飞利浦方面才开始把天平倾斜向真阳。

    而且除了机芯之外,飞利浦还有意将其试听产品的一部分生产也转移到宛州这边来,这也让沙正阳格外兴奋。

    为此他也专门和丁希慎、赵建波等人商议,只要飞利浦愿意在机芯之外的生产上加大投入,真阳方面可在土地和税收上给予更大的优惠,甚至在财政上予以一定补贴奖励,以支持这一类高科技生产制造类企业在真阳落户。

    在沙正阳看来,要想把真阳的大电子产业打造起来,单单一个华泰空调或者华众电子与三洋的合资企业还远远不够,但如果飞利浦能在真阳县经开区落户的话,就相当于雀巢和卡夫在宛州市经开区落户的意义。

    日后真阳县经开区在招商引资的时候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外宣示,飞利浦、三洋等国际知名电子电器产业品牌已经在真阳落户,这对于吸引其他企业来落户有着极大的示范意义。

    这听起来有些悲哀和无奈,但是却是这个时代的真实表现,崇洋媚外的心态现在相当浓厚,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些国外知名品牌的确能对一个地方招商引资环境和人气带来很大的影响。

    沙正阳也无法免俗,起码相当长一段时间,都还只能如此,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第五卷 第五十一节 选人用人,改革方向

    会议散了,沙正阳把梁纲单独留了下来。

    应该说之前梁纲给沙正阳的印象不是很好。

    沙正阳后来仔细分析了一下,恐怕主要原因是源于当初梁纲是跟随着辛礼义来拜会了自己,而辛礼义的油滑懒散给了沙正阳很不好的印象,而连带着对跟随辛礼义一道来的梁纲印象也不好了。

    但后来梁纲的表现逐渐让沙正阳改变了印象,而楚天澜也多次在沙正阳面前肯定梁纲的工作态度和能力,虽然说梁纲似乎在魄力上有所欠缺,但是考虑到他一直担任的是副主任,所以这也可以理解。

    这一次沙正阳把对全县各乡镇农村合作基金会的账目和债务清理这项相当繁重琐碎且得罪人的工作交给了对方,也就是要考验一下对方。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梁纲的表现是可圈可点的。

    一帮人在这几个月里也着实下了苦功,抽出来的七八个人在他的带领下,一个乡镇一个乡镇的啃,逐一把这些合金会的账目梳理清楚。

    而且他们也对各个乡镇合金会存在的问题和难点作了一个归类分析,也从易到难的把各个合金会目前一些较大的呆账死账进行了整理,提出了解决方案和意见,这尤为不易。

    沙正阳也了解过梁纲的经历。

    梁纲是省财政学校毕业的,算是科班出生,那个年代中专生也很吃香了。

    分到县财政局,后来当了县财政局的办公室主任,祝汉明看起了他,把他要到了县府办当副主任,一当就是两年,后来又到王营镇去担任了一年副书记,重新回来担任副主任,一直到祝汉明走,也没有替他安排。

    梁纲也并非没有弱点,除了魄力略差外,这个人的性格有些偏内向,另外口才也很一般,不过此人务实的作风和比较善于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在王营工作期间,老百姓的评价也不错。

    有这几点优点,足以弥补他的这些缺点了。

    这一次的清理工作对梁纲来说也是一个巨大挑战,要和各个乡镇分管经济的副书记副镇长们打交道,这些人都觉得梁纲是受命来找麻烦挑刺儿的,肯定不会有多配合,哪怕表面上还过去的,但骨子里都是有些防范和敌意的,但梁纲还是按时保质保量的完成了任务。

    沙正阳觉得这也应该让对方得到了一次很好的锻炼,起码在他向自己汇报工作时,沙正阳觉得对方气势都要足了不少,不像之前面对自己时,总有些夹脚夹手的拘谨。

    “坐吧。”沙正阳示意对方,“我看了你们的分析报告和方案意见,先易后难,先集中后统一审批权限,渐进式的推动,而对于债务清理则要组织专门力量,包括公安、财政、税务、工商多管齐下,看样子你也感觉到这个帐不好收啊。”

    “县长,我查看了解过几笔大的死账,可以说都是人去楼空,基本上就是血本无归,但是据我了解企业虽然没了,但是没有注销,而涉及到的人,其中不少是有问题的,或者说就是肥了方丈搞垮了庙。”梁纲沉吟着道:“如果说真的要逗硬,特别是公安机关能够来一个精兵强将,我觉得是能收回一些本来是没什么希望的烂账的。”

    “哦,这么有把握?”沙正阳没想到对方信心这么足。

    “县长,很多人就在本县,大部分都在本市本省内,只要公安机关舍得查舍得下血本,很多人其实都是经不起查的,尤其是一些一屁股屎的人,偷税漏税,虚假注册,挪用贷款等等,随便抓一个,哪个罪名都能套得上,……”梁纲眼睛发亮,这就要看你用多大的力度了。

    “唔,我明白了。”沙正阳满意的点点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嗯,我把你留下来,是想谈谈你的事情。”

    “啊?”梁纲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心里砰砰猛跳,手心溢出一抹汗意,口干舌燥。

    他早就感觉恐怕这一次自己在清理合金会工作中有了突出表现,肯定得到了县领导的认可,但如何来嘉奖自己,他心里却没底,各种说法都有,但却一直没见领导给自己有个态度,现在终于来了。

    “我之间和老丁以及老侯也说过,后来也和袁书记商量过,有意让你到乡镇去锻炼一下。”沙正阳的话让梁纲有些发懵,难道还有什么变化?

    “不过可能你也看到了,我们县合金会的问题十分突出,情况比较严重,可以说现在对合金会账目梳理和债务清理刻不容缓,未来一到两年内,我们预计全市乃至全省全国的合金会可能都会面临一些问题,估计中央迟早会下决心来清理,所以县里打算早一些动手。”

    沙正阳能估摸着对方内心在坐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他能理解。

    “所以袁书记也和我商量了一下,准备让你担任县委政研室主任,同时县里要新设立一个合金会清理领导小组办公室,你来担任主任,要从公安、税务、工商、财政、政府办以及计经委等抽调精干力量来专门从事这项工作,……”

    “这项工作恐怕不是短时间能了结的,初步为期一年,但我个人认为恐怕要持续一年半,甚至两年,这项工作你要扛起重担,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向我提出来,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最大限度的收回贷出去的这些资金,……”

    “另外,全县合金会清理期间,一切具体业务你来负责,老夏牵头,你们要具体商量这期间合金会的运行,不能因为清理债务就引发风险提前爆发,这方面我们可以坐下来具体研究,……”

    梁纲迷迷瞪瞪的离开了。

    他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要到县委政研室去?

    实职正科了,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未来一两年里主要工作是清理合金会的欠账,要尽可能的收回资金,这项工作决定着自己未来前途。

    解决了正科当然是好事,但是这一副担子压在自己身上却又让他倍感压力,未来这24家合金会的具体业务运营自己要负责指导,甚至要承担责任,然后还要抓债务清理,工作任务完成的好坏也就关乎自己未来。

    前一任县委政研室主任柳彦已经是桐山县的副县长了,只在旧营镇党委I书记位置上呆了半年多,当然梁纲不敢和柳彦比,因为人家是女性干部,本身就是后备干部该接任县府办主任的,有时候遇上机会就能刚好补缺。

    但在梁纲看来起码自己能在县委政研室主任位置上干两年,下去也能在藿集或者将旧营、城关镇这样的大镇上当个镇长,甚至直接到小一点儿乡镇当个书记。

    他能感受到沙正阳话语里对自己的期待,想到这里梁纲心情有禁不住愉悦起来。

    县里人都知道袁书记恐怕在真阳呆不了太久了,走人也就是几个月内的事情,书记会由谁来接任不好说,但是沙正阳可能性很大。

    哪怕沙正阳因为资历原因一时间无法接任书记,但想一想他的年龄和背景,还有他表现出来的强势和能力,也能知道这一位未来仕途有多么光明,能得他的看重,当然值得高兴。

    沙正阳自然不清楚梁纲会有这么感触浮想,在他看来,合金会这个脓包,晚挤不如早挤,夏克俭也支持他的观点,现在有夏克俭这个作风谨慎的常务副县长来把关,梁纲做事也相对务实踏实,那么花上一两年来把这桩事情可能存续的后患减轻到最低,对于真阳未来的发展来说会大有裨益。

    像旧营、官陂和王营、藿集这些乡镇,不少贷款都放向了一些乡镇企业,这些乡镇企业一些是举步维艰,根本不值得再救,还有一些则是经营尚可,但产权机制限制了它们的发展。

    在这一点上,沙正阳也准备动作更激进一些,将这些企业进行改制,可卖,可MBO,可部分转让股权,只要能够让企业焕发活力,一切方式都可以尝试。

    这一步,沙正阳其实在市委办的时候就给林春鸣提过,认为乡镇企业有着天生的缺陷,规模小的时候尚不明显,一旦做大,这些弊病就会显现出来,所以沙正阳才力主东方红要尽早进行股权改革。

    虽然因为东方红资产规模太大,无法进行MBO,但通过职工持股和管理层部分持股,再加上股权相对分散在多个大股东身上,管理层实际上掌握着企业发展的主导权,东方红的发展才会迎来这样一个快速成长期。

    真阳的乡镇企业基本上没有几家像样规模的,大多停留在规模小集中度低和技术含量低的层次上,但也有那么三四家有一些亮点的企业,但这还主要是因为企业掌舵者自身的能力发挥了较大作用。

    在沙正阳看来,国有企业都可以出售转让,那么乡镇企业就更不用说了,一切以搞活为主,尤其是在合金会面临清理的情形下,这一步更是必须要走。

第五卷 第五十二节 许红菱对沙正阳的揣摩分析

    对于乡镇企业改制问题上,袁成功的态度却有些模糊,一直没有明确表态,这也使得沙正阳在推进自己的想法时不得不三思。

    他也在揣摩袁成功的心思,乡镇企业摆在明面上的困难和弊病已经日益凸显,袁成功是聪明人他不会看不到。

    自己向他提出的诸城经验他也知晓,甚至还挺通过一些渠道去了解过,但是袁成功仍然力主再看一看等一等,这让沙正阳也很是郁闷。

    后来他慢慢揣摩到一些袁成功的心态,这一位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正如林春鸣所言,袁成功可能也就是六七月间就可能要走人,那么这个时候再来节外生枝对他来说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哪怕改革成效再好,他袁成功都走人,光环也落不到他头上。

    对他来说,最紧要的问题可能就是中央领导可能要来宛州考察这一事情。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成功都希望中央领导的考察能缓一缓,等到他离开真阳之后再来最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出乱子,这就是袁成功的真实想法,而乡镇企业改制难免要牵扯到一些个人和群体的利益,免不了就要引发一些写告状信或者上访这一类的破事儿,万一影响到组织对他的考察了呢?

    沙正阳能理解,换了自己处在袁成功的位置上,他也不愿意谁来做这类事情,等一等搁一搁不行么?

    虽然沙正阳很心急,但是这种情形下他也只能按耐住心思等一等,否则要出点儿什么乱子,耽误了对方,就真的要成了生死大仇了。

    不过沙正阳还是把原则定下来了,那就是应改尽改,从乡镇这个角度来说,现在没有发展起来的企业,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以后再想要以乡镇企业在这种模式发展起来恐怕就很困难了。

    而且随着中央对私营企业以及后续冠之以民营经济这个说法和相关政策的出炉,私营经济或者说民营经济会迎来一个发展高潮期,而逐渐在国内形成两大主力经济体——国资和民资,当然也还存在另外一个外生性的经济体——外资。

    这几种经济未来都会相互交织,形成中国独有的经济体系。

    所以现在沙正阳最希望的就是能在真阳县工作期间,也能培养出几家像东方红这样的企业出来,虽然他们可能是私营企业,但是这不重要,能够创造财富,带动就业,上缴税收,这就足够了。

    就目前来看,还的确有那么几家企业能够入眼,沙正阳也很想把这几家乡镇企业拿过来解剖一下麻雀,以便于能够真正帮助这几家企业发展起来。

    梁纲负责合金会工作的清理,而许红菱这段时间则主要是承担起了对全县乡镇企业情况的摸底。

    许红菱一直对这个年轻县长很感兴趣,当然不是说什么想法,而是想要看看这位县长的工作思路和想法究竟和其他领导有什么不一样。

    许红菱在县政府办也有些年成了,也见识过两任县长了。

    祝汉明之前是袁成功,两任县长在许红菱看来都只能说一般,或许袁成功魄力要大一些,强势一些,但是思路上她觉得还不及祝汉明宽,而祝汉明在亲和力上也要比袁成功强不少。

    给许红菱的感觉,两任书记县长,其实也就那样,或许就是把他们推到了那个位置上,他们有这份权力,才能做一些事情,但你要说他们有多么高远的眼光,多么大的能耐,真心说不上。

    但沙正阳给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除了沙正阳有着市委I书记林春鸣铁杆心腹这个背景光环外,更多的还是因为沙正阳在市经开区的确一手一脚打出了一片天地。

    许红菱也算是看着真阳县经开区和市经开区之间的差距是如何拉开甚至变成望尘莫及的。

    当初市经开区和县经开区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可以说还不及县经开区,起码县经开区这边还有几家略具规模气候的企业,而市经开区那边则是荒凉一片,甚至到后来市里边自己都失去了信心。

    但沙正阳一去之后就彻底改变了市经开区的发展方向,不但基础设施建设投入一下子拉动起来,成立了城发司作为融资平台,甚至直接把手伸到了真阳县这边,连真阳县的合金会都为市城发司贷款数百万,这在真阳县当时看来简直不可想象。

    但市经开区就是在这种筚路蓝缕的情形下迅速发展起来,一年多时间里,不但基础设施建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人家还通过高强度的招商引资一口气拉到了超过十个亿的落地投资,瞬间就把县经开区给甩在了难以望其项背的远处。

    如果沙正阳只是在市经开区如此成功,那也罢了。

    这或许可以归结为这家伙赶上了一个机遇,正好市里边要大力发展市经开区,加上有市高官的大力支持,所以就成就了这一番耀眼的成绩。

    但是沙正阳却马上用他在真阳的表现回应了类似的怀疑和轻视。

    原本大家都对和形成鲜明对比的市经开区比邻而居感到绝望的时候,这家伙居然来真阳当县长了,那个时候许红菱都知道包括丁希慎、齐国志、陈肃、李开天等,甚至也包括县高官袁成功都想看看这个一手缔造了市经开区奇迹的家伙,现在怎么来面对已然被市经开区碾压得成齑粉的县经开区,怎么来重新赶上去。

    在包括许红菱看来,县经开区和市经开区的差距已经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而且市经开区本身就是市里边重点扶持的对象,真阳县经开区要想和市经开区正面竞争本身就不太明智,如何错位发展,发挥自身优势才是明智之举。

    但沙正阳却每每在所有人都觉得应该如何的时候却偏不那样。

    这个家伙似乎天生就是要显示他的不同,县经开区同样采取了成立城发司的方式来启动建设,但是这个家伙相当大胆的把葛铁柱给排斥在外了。

    这是在戳袁成功的逆鳞,可这个家伙却成功了,袁成功容忍了沙正阳的挑衅。

    县经开区建设进度大大加快。

    而陈肃这个袁成功非常信任的家伙也被沙正阳用得风车斗转,招商引资成效凸显。

    与此同时沙正阳还在袁成功很不感冒的农业上频频发力,甚至造出了相当大的声势,以至于后来袁成功也被“裹挟”了进来,因为这甚至引起了省里的重视,而袁成功现在最在乎的就是省里的观感。

    还有一招“虎口夺食”。

    明知道市经开区就是确定了以食品和电子产业作为主导,可真阳一样针锋相对,而且动作连连。

    华泰空调落户,飞利浦机芯项目敲定,华众电子和三洋合资生产微型马达、驱动器的项目也已经大功告成,现在更是拿下了百事的休闲食品项目和辛普劳的冷链食品加工项目。

    可以说虽然县经开区这期间的一系列项目中虽然论规模轮投资总额还无法和市经开区相比,但是每一个都是含金量十足,个个都是知名企业,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全县上下都知道这一系列项目的落地,县经开区的发展都离不开沙正阳的功劳,沙正阳甚至还有余力把几个农业项目搞得风生水起,而且还能博得省市两级的高度重视,这份抓机遇的能力本事,真的是让人望尘莫及。

    许红菱简直想不通这个逆天的家伙是怎么“修炼”出来的,就算是有市高官的鼎力支持,但是这些落实到具体工作的一点一滴,林春鸣不可能给对方手把手的教吧?

    27岁,工龄也就五六年,为人处世精的像个猴一样,连袁成功这样的老狐狸都被他带得团团转,还能借力打力把自己的本事一点一滴的展现在领导面前,你说这家伙怎么就这么能耐?咋不上天呢?

    许红菱也发现了,沙正阳作每一件事情,都绝对是经过了精心准备,只不过在之前很多人都还没看明白他的意图,然后他就拔刀亮剑了。

    许红菱还发现,这家伙特能使唤人。

    梁纲被这个家伙给忽悠着去搞全县农村合作基金会的清理工作去了,累得像条狗一样,还屁颠屁颠的劲头十足。

    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全县乡镇企业和村办企业状况调查摸底一样把她累得连回家和老公做事儿的心思都没有了,弄得老公的意见都很大,直说要找这位县长唠嗑唠嗑,不兴这么把女人当牲口使唤了,起码你也得当做人用才对。

    “县长,差不多了,都在这里了,调研报告我写了两篇,一篇是关于咱们县里乡镇企业发展历史的,重点对发展历史和目前现状做了一个整理,另外一篇是按照你的要求,解剖麻雀,找了两家较为典型的企业进行分析研究,我觉得做得还行。”许红菱挺着饱满的胸脯,颇为得意的道。

    辛辛苦苦两个多月,这一朝才算是出成绩,许红菱也想证明自己并不比柳彦差。

第五卷 第五十三节 自我展示,解剖典型

    沙正阳似笑非笑的看了对方一眼,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资料,“这么有信心?”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许红菱傲娇的一仰头,“按照你的要求,我们对全县24个乡镇的113家乡镇企业进行了清理,现在还存活继续生产的大概还有38家,已经停工但尚未倒闭的27家,倒闭但资产尚未处置的19家,尸骨无存彻底消失的29家。”

    “还有38家在继续生产?”沙正阳一边看一边问道,看样子许红菱他们对这一轮乡镇企业的调查还是很细致的。

    “虽然还有38家企业存活还在生产,但真正称得上正常运转或者说状况较为良好的只有11家,还有17家发展有一定困难,但还算能勉力维持,还有10家就属于比较困难,或许稍不注意就只能停产了。”

    许红菱手上还有一份复印件,她一边看,一边介绍。

    “这运行良好的11家中其中年销售收入突破500万的有4家,100万到500万5家,100万以下的2家,那17家中发展有一定困难,但还能维持的企业中,销售收入超过500万的有7家,100万到500万和100万以下的各5家。”

    “看你这口气,那10家比较困难的企业,基本上没有太多希望重振旗鼓了?”沙正阳问道。

    “根据我们的了解,除非有特殊情况,基本上很难再挣扎起来了,它们的负债都很重,大多都是资不抵债,完全是靠惯性在维持,稍有风吹草动,某一笔货款回款不了,可能就只有倒下了。”

    许红菱在这一轮调查中也是很花了一番心血,对各类企业的情况都进行了细分,逐一造表并做了分析。

    沙正阳默默地点点头。

    乡镇企业在八十年代中后期迎来了一轮大发展,但是进入九十年代尤其是94年以后开始进入了快速衰退期,并会在98年以后彻底落伍。

    相比之下私营经济会迎来一个发展高峰期,也是乡镇企业的衰退期使得乡镇企业开始以各种方式进行改制,在这一轮改制大潮中,一大批具有活力的企业开始脱颖而出,甚至成为未来国内民营经济中的代表。

    “红菱主任,那你能说说你对这11家企业中印象最深或者说最好的几家么?”沙正阳问道。

    “印象比较深的有两家,一家是生产高速公路隔音板的,已经有六七年的历史了,原来这家企业是生产钢制构件的,但是效益一直不太好,后来他们新来的厂长在90年的时候专门聘请了一位省交通厅的总工程师,这个人对高速公路隔音设施研究很有造诣,设计出了一种隔音板,能够很大程度减轻高速公路对路两旁带来的噪音污染,所以厂里把这位退休了的总工程师邀请到厂里做顾问,开高薪,后来陆续开发出一系列产品,……”

    “哦?!”沙正阳大感兴趣,90年的时候,汉川省都还没有一条高速公路,这位厂长居然就有这么敏锐的眼光,很不简单啊,“那目前这家企业的生产规模如何?”

    “就目前来说,这家企业生产的规模在全县乡镇企业中效益最好,去年实现产值1900多万,实现利润380多万,但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他们很看好未来全国高速公路的发展势头,急欲进一步扩大规模,但是也面临着在新产品开发上的巨大投入,同时在贷款上也受到一些制约,……”

    沙正阳注意到许红菱皱了皱眉,立即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就是这家企业那位总工程师可能想要离开企业,这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厂里希望留下他,但是却开不出合适的条件来……”许红菱摇了摇头,“可能人家想要自己去开一家厂,或者说有私人企业来挖角吧,本阿里这位刘工和厂里关系处得很好,这么些年了,也有感情,但是感情不能代替利益,你光是一点儿工资奖金,恐怕……”

    沙正阳在笔记本上记录了几笔,点点头,“我明白了,这家企业其实在技术上很依赖于这位刘工,但乡镇企业主导权在乡镇上,很难给予对方以其他方面的满足,这就是一个矛盾,或者说弊病。”

    “是啊,集体资产,怎么来量化,不像私人老板,觉得你能给他创造利润,他就敢把股份都给你,只要你能给他创造更多的财富,更大的价值,他就能做这个主,可集体企业,谁敢表这个态?还想不想当书记镇长了?”

    许红菱的观点让沙正阳也有些意外,这个女子的观点也很开放激进啊,看不出呢。

    “唔,这个企业的问题很有启迪意义,对了,你把它列入了麻雀解剖?”沙正阳翻了翻后边的分析报告,一眼就看到了这家叫宛州公路环保设备厂的企业,名字倒是取得挺有范儿的。

    “嗯,我觉得这个企业算是一个比较典型的,所以做了一个分析。”许红菱点点头,“这样一个企业如果因此而没落下去,我觉得太可惜了,这家企业两百多号工人呢,每年光发工资奖金都要发接近一百万,在咱们乡镇企业中虽然规模不是最大,但是效益却是最好的。”

    “继续。”沙正阳低下头,继续记录。

    “还有一家企业我也觉得很典型,鸿达塑胶制件厂,隶属于王营镇,这家企业之所以典型,是三起三落,这家企业创建于85年,当时的厂长和宛州电器厂的厂长有点儿关系,所以就拉到的一些活儿,为宛州电器厂生产塑胶件,后来又为汉宏厂生产一些塑料制件,后来汉都的飞燕冰箱厂成为其最大客户,生产冰箱用塑胶件,只可惜91年之后飞燕冰箱一落千丈,这家企业濒于倒闭,……”

    许红菱如数家珍。

    “换了新厂长之后,这家企业改为生产磁化壶,正好赶上当时那啥,对了,《编辑部的故事》最热的时候,不是有个百龙矿泉壶么?他们也赶上了,火了一波,92年销售额突破1500万,那可是一个了不得的数目啊,只可惜好景不长,93年锐减为700万,94年就只有两百多万了,而且由于盲目贷款扩产,债务猛增,举步维艰,……”

    “一直到去年这家企业又改回去生产塑胶件,成为三洋若斯和华峰电器的主要塑胶件供应商,才又活过来,现在他们也有意扩大生产规模,但是也面临着资金短缺,生产设备老化的困难,……”

    “这家企业也的确很具有典型意义,几起几落,不简单,现在这位厂长是谁?”沙正阳问道。

    “杨新生。”许红菱回答道:“当兵回来的,很有点儿执拗的韧劲儿,不服输。”

    “好,这算一家?还有么?”沙正阳对许红菱的眼光倒真有点儿看好了,选的这两家企业都很有看点。

    “还有一家,盛丰调味品厂。”许红菱抿了抿嘴,“这家企业规模比较小,年产值不到一百万,但是这家企业比较有意义的是它吸纳了二十多名残疾人,从1956年建厂以来,一直是集体企业,但是都是关关停停,后来83年以后,叶氏豆豉的传人叶传胜把自己酿制豆豉的秘方贡献出来,与这家企业一道创办了盛丰调味品厂,91年实现产值60万元,去年实现产值72万元,上缴税收3万元,……”

    沙正阳看着对方,“红菱主任,你专门提到这家企业,肯定有原因吧?”

    “嗯,这家企业现在也面临着一些问题,或者说危机吧,叶氏传人和现在镇上派过去的厂长矛盾很突出,有意要撤出,准备把他的老盛丰品牌带走,因为酿制秘方实际上在厂里已经不是秘密,所以要争的其实就是‘老盛丰’这块牌子,所以我担心因为这样的冲突可能会导致这个企业陷入分裂的境地,影响到企业存续,……”

    “哦?当时这个‘老盛丰’品牌是他们一起创立的么?”沙正阳讶然问道,这还涉及到了商标注册权了。

    “是啊,现在各说各有理,企业职工也是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许红菱摇了摇头,“镇上支持自己派过去的厂长,而职工则大多数站在叶家人那边,……”

    “这也是一个典型啊,在无形产权上没有厘清,而企业的权属以及未来发展导向上都存在定位的模糊,我估计归根结底还是利益之争的问题,哪怕暂时压下去,未来也会爆发出来。”

    沙正阳放下手中的笔,把身体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改革,就是要解决这些制约发展的问题,无论通过那种方式,只要能激发活力,有利于企业壮大,有利于创造更多的就业和财富,或者说再直白一点,能交更多的税,这就是值得的。”

    许红菱目泛异彩,看向沙正阳的目光也越发奇异,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第五卷 第五十四节 攻坚克难

    许红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个家伙天生就是一个鼓动家,最擅长的就是惑人心神,很容易就能把一个人的思维带入他的轨道中去。

    就像刚才那样,分析问题,深入浅出,几句话就能一针见血,让人下意识的跟随着他的思路走,认可他的看法观点。

    许红菱已经琢磨到了沙正阳的意图,对方是要拿乡镇企业开刀了。

    这是在双管齐下啊。

    各乡镇合金会最大窟窿来源就是这些乡镇企业,呆账死账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来自这些乡镇企业,当然这其中有些企业早已烟消云散,但是仍然有相当一部分存活着,但如何来从这些企业中把这些呆账死账收回来,如何激发起这些企业的活力,却是一道难题。

    而要让这两者实现平衡,达到共赢,那就更难上加难。

    很显然这个家伙就是要挑战这一道难题。

    “县长,你是要对乡镇企业进行改制吧?”许红菱瞪着一双妙目,注视着沙正阳。

    “嗯,国企都在改革,乡镇企业没有理由还拘泥不化。”沙正阳并不意外。

    许红菱鬼女人很精明,貌似妖妖娆娆像个靠脸盘子和身段吃饭的女人,但从上一次王省I长来的讲解和这一次对乡镇企业的摸底调查就能看得出来,这女人不是花瓶。

    能有这等嗅觉,也不奇怪,毕竟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大谈特谈改革开放,但是究竟怎么改,很多人完全是在跟潮流打嘴炮,其内里根本就不明白改革究竟要改什么,改革的目的又是什么,而改革又该如何来改。

    “但是国企改制现在更多的是转变经营权,我知道您想说诸城经验,但诸城经验也还有很多争议,未必就能普遍推广,在产权性质上的异化,也很容易授人以柄。”

    许红菱注意到了沙正阳目光里掠过的一抹惊讶之色,心里格外得意。

    她就是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花瓶,一样对各项工作有着自己的见解。

    “唔,不错啊,红菱主任,看样子也是花了一番心思来研究工作嘛,这是好事。”沙正阳表扬了一句,“乡镇企业和国有企业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它有国有企业所不具备的灵活性,但是这种灵活性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正在不断衰减弱化,而它又不具备国有企业天生政治正确的根正苗红,在技术、人才等各方面都与国企有着距离,无论是政府还是金融部门对乡镇企业的支持力度也无法和国企相比。”

    “所以现在乡镇企业就进入了一个尴尬期,如果我们不及时采取措施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么这些乡镇企业或许就会在几年之内迅速衰败下去,演变成一个个要么穷庙富方丈,要么就是退回到低水准低技术的大锅饭阶段,最终都只能归于湮灭。”

    许红菱认真的思考着,好一阵后才道:“你这么肯定?从目前来看,的确乡镇企业遇到了一些问题,但是我感觉好多企业的问题都不尽一致,而且不少也都是可以通过具体政策和对策来解决的。”

    “你把问题看得太简单,如果你仔细分析一下其背后深层次的原因,就会发现,目前国内企业,无论是国企还是集体企业,甚至以后的私营企业,归根结底都是一个问题,核心就是产权问题,产权和经营权的问题不解决好,就要出问题,而且是出大问题。”

    沙正阳的话并未让许红菱心服口服,她质问道:“举例说明。”

    “嗯,好吧,看你这么勤奋好学的表现下,我就说一下,你刚才提到的三个企业,我的理解,或许他们存在问题的表面现象是千差万别的,但实质上,都还是可以归结到产权问题上来,第一家,生产高速公路隔音板的企业,表面上看是刘工对自己的技术和知识获得收益不满意,但实质上还是认为自己在企业的发展过程中没有话语权,尤其是在掌握企业生存关键技术前提下,所以我个人认为解决问题的办法,可以让刘工以其技术和知识产权入股,明晰产权,……”

    “同理,鸿达塑胶也一样,其实它前期已经有一定基础,但是在设备和技术上并没持续更新和研发,所以落伍了,后来抓住契机进入磁化壶行业,赚了一笔,但后续又没有了投入,再度衰败,现在借助宛州产业转型,又赶上了机会,但资金缺乏,归根到底,产权不明晰,投入就没有可持续性,管理层经常变化,一天一个主意,而明晰了产权,老板可能经常换么?不可能,管理层会经常换么?那要看老板认为管理层是否能给他带来持续的利益,……”

    “至于说盛丰这家企业,那就更明显了,‘老盛丰’这个品牌的无形产权,还有叶家人捐出来的酿制秘方,其实都是一种产权,而且对于这家企业来说,才是核心产权,既然如此,在人家所获利益无法获得满足时,肯定会找到各种理由来挑刺,嗯,归根结底,就是利益,……”

    “所以,综上所述,产权归根结底就是利益问题,产权决定利益,而唯有利益,才能最大限度激发出活力和动力!”沙正阳一锤定音。

    如此物化的理论,让许红菱一时间也无法接受,但是当她细细的琢磨下来,才发现沙正阳所言并非毫无依据。

    归根朔源,你会发现,到最关键点,就是利益的分配问题,而利益分配的依据就是产权归属问题,不明晰产权,你就无法对利益作出合理有效的分配,也难以服众,这也制约了一个企业的发展。

    一个多小时时间几乎是眨眼间就过去了,当许红菱扭动着腰肢,略显夸张的髋部在晃动中带起美妙的弧线消失在门外后,沙正阳才发现自己竟然心境有些起伏。

    和一个长得还算漂亮且还颇有见解的女人谈话时间还真的是过得很快,沙正阳几乎没有觉察到多少,时间就过去了,而他也发现自己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揉了揉太阳穴,沙正阳端起浓郁的红茶,抿了一口。

    钟广标昨天打来电话告诉了自己两个消息,一个是省委组织部已经启动了对袁成功的考察程序,如无意外,六月底之前,袁成功可能会离开,去向不明,但是有可能是外地市担任副厅级干部。

    难怪这几天他都感觉到袁成功心情不错,兴奋中又有些紧张,当然隐藏得很好,沙正阳也是在无意间觉察到袁成功的这种期待心情。

    还有一个消息就是******洪继荣可能会在七月至八月间要到汉川考察调研,宛州就是其中一站,并要在武汉主持召开中西部地区进一步加快改革开放步伐工作推进会。

    来宛州,经开区、真阳和东峡必不可少,甚至现在真阳的发展势头已经超越东峡,成为一个崭新的亮点,百事和辛普劳,华众三洋与飞利浦,加上华泰空调,还有蔬菜基地和马铃薯种植基地,真阳有足够的看点来供领导视察。

    沙正阳甚至还不甘于此,他还准备在乡镇企业改革问题上放大招,据他说只,洪副总理对诸城经验是很赞赏的,那么相信自己在真阳率先启动的乡镇企业改制上也能引起对方的关注。

    如果不是袁成功还在位置上,沙正阳甚至打算现在就要启动乡镇企业改制方案了,所以钟广标给他的消息让他很兴奋,只要袁成功一离开,哪怕只是让他暂时代理一段时间的县委I书记,他也要不遗余力的启动这个改制方案,绝不会因为新官接任就还要镇之以静。

    许红菱的这个调研报告来得很及时,也更进一步加强了他对乡镇企业改制的决心。

    要想没有一点波澜是不可能的,但是没有波澜何以证明这项工作的艰巨性?

    唯有真正充满争议和荆棘的这场改革,才能更凸显这份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历史也会证明,经过了改制之后,真阳的这些企业才能更走出一条更光明的道路。

    让沙正阳有些头疼的是连夏克俭也对这一轮乡镇企业改制持怀疑态度,但是在面对合金会的巨大窟窿问题以及主要指向乡镇企业之后,夏克俭也沉默不语了。

    不解决乡镇企业问题,那么合金会的巨大窟窿就是一个无解之题,这两项工作一体两面,必须要同时启动。

    唯有让乡镇企业的彻底改制,才能让合金会摆脱这个死结,当然,一定的损失计提是必不可少的,但目前县财政逐步好转,还可以承受,拖到后面,窟窿会越大。

    想到这里,沙正阳忍不住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在窗前走了两圈,以提振自己的信心。

    这是一场攻坚大仗,只要打赢这一仗,那么真阳经济就可以摆脱桎梏约束,就会迎来一个美好的明天,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卷 五十五节 嘉州!嘉州!

    林春鸣竭力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让突突猛跳的血管平复下来。

    放下电话,他端起茶盅,喝了一大口。

    茶水有些凉了,林春鸣肠胃一直不是很好,所以他基本上不喝凉水,但是此时他却觉得这一杯凉茶也许会有助于自己平复一下情绪。

    来得太突然了,突兀得让人措手不及,而且之前他丝毫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事实上这也并非没有一点征兆。

    早在二月份,林春鸣在省里就听到传言,中央有意让嘉州直辖,而且就在今年,但林春鸣也没太在意。

    一来,这种消息隔个两三年就要传一下,这翻来覆去久了,大家也就麻木了;二来,就算嘉州直辖,也和自己关系不大,自己当初没去嘉州,本身也就错过了,所以看来自己也该是在汉川的命。

    正因为如此,这些消息对林春鸣影响不大。

    但前几天他又听到一个消息说,省委推荐了自己作为中组部的考察对象。

    他将信将疑,因为自己这的确好像有些突兀,也没有任何说法,论理现在也不该是干部调整的时候。

    唐华刚调任昭阳担任代市长,钟广标也刚接手分管党群工作,宛州班子都还没有补齐,理论上不应该动自己才对,所以林春鸣也没太在意,在他看来,就算是要动自己,也应该是年底甚至明年上半年去了。

    但今天接到电话,林春鸣才意识到自己恐怕真的要离开宛州了。

    两个电话几乎是同时来的。

    一个是省委组织部来的,通知自己,中组部近期要对自己进行考察。

    紧接着是常务高官赵玉苏来的。

    在电话里赵玉书没有多说,只说经过省委推荐和中央研究决定,自己被任命为嘉州直辖筹备领导小组成员,而筹备领导小组组长是省委常委、嘉州市高官章鹤山,副组长就是赵玉苏。

    毫无疑问,赵玉苏将到嘉州担任市长,也许就是嘉州直辖后的第一任市长。

    而自己被列为了嘉州直辖筹备领导小组成员,也就意味着自己工作可能马上就要调整,就要到嘉州去工作。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林春鸣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而且这也打乱了他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按照他的设想,96到97年这一年将是宛州经济起飞的一年,市经开区、真阳、东峡已经形成了三箭齐发的态势,而宛阳经过这一年多的磨合也开始有了起色,加上香城、桐山、北溪这几个县在经过了一轮班子调整之后,局面也有所好转,所以再有一年时间,林春鸣有决心让整个宛州经济大大的上一步台阶。

    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林春鸣一时间都有些茫然,但是他很清楚组织决定,没有任何条件可讲,而且去嘉州,嘉州即将直辖,自己一下子就跃升为副部级领导干部,这本来就是一件大喜事。

    只是这却给自己留下了一些遗憾,不能看到宛州这一年多的大变化了。

    林春鸣和赵玉苏的关系很不错,他也隐约感觉到恐怕自己去嘉州,也有赵玉苏推荐的原因。

    当然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自己在宛州这三年里使得宛州局面,尤其是经济发展呈现出了一个蒸蒸日上的蓬勃局面。

    联想到省委I书记周远望在去年年底专门给自己打电话谈到了中央领导都关注到了宛州发展的大好局面,林春鸣心中也是微微一动,或许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被纳入了中央和省委统一考虑的视野中去了。

    这说起来正阳这小子还发挥了大作用呢,想到这里,林春鸣本来想拿起电话给沙正阳打一个,但是想了一想,还是放了下来,先给钟广标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到自己办公室来。

    赵玉苏在电话里没有隐瞒什么,说省里会考虑在自己离开宛州之后让冯士章兼任市委I书记,市长人选暂时未定,赵玉苏也问了林春鸣的意见,林春鸣赞同由冯士章接任市委I书记,并推荐钟广标接任市长。

    虽然林春鸣也认为自己和冯市长在工作中有不少分歧,但是他也承认自己和冯士章都很好的管控住了分歧,并形成了某种默契,所以宛州也才能有今天的局面。

    林春鸣也不认为自己每一项工作上的观点意见就一定正确,但是作为市委I书记,当自己认为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他当然要坚持。

    或许冯士章担任市委I书记之后会有他自己的风格和观点,但那是冯士章的事情,只要自己担任市委I书记,自己就会按照自己认定的方向去推进。

    丢开有些纷乱的心绪,林春鸣叉着手站在窗前,推开窗户,让窗外有些热意的山风吹进来,纾解一下内心的躁动。

    再想其他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如果没有意外,一两天内省委就会下文,正式免去自己的宛州市高官职务,很快自己就要赴嘉州任职。

    按照赵玉苏的说法,中央已经确定让嘉州代管汉南的夔塘和通河,未来可能要把夔塘和通河两个地区直接并入大嘉州,届时嘉州人口将突破两千万达到2200万,接近一个略小的省份人口了。

    赵玉苏提到自己卸任宛州市高官赴嘉州任职之后,主要精力就是要迅速搞清楚嘉州乃至代管的通河和夔塘两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情况,为下一步嘉州直辖之后的经济发展规划制定做好准备,这项工作也相当繁重,尤其是要把通河和夔塘也纳入进来,充分考虑到让通河和夔塘融入到大嘉州发展战略中来,这就更为棘手。

    通河虽然这两年发展速度较快,但是总体来说经济发展仍然较为落后,仍然是一个农业地区,八百多万人口也是全省仅次于嘉州、宛州和汉都的第四大地区,发展经济的任务依然艰巨。

    而夔塘人口一样也不少,五百多万人口,而且夔塘的经济更为落后,一直是全省最落后的农业地区,甚至比武阳和秦都都还差。

    “笃笃”敲门声把林春鸣惊醒过来,林春鸣扭头,是苏子晗站在门口。

    “林书记,刚才钟书记打电话来说,他可能还要半个小时才能赶得回来。”苏子晗也是刚接到电话。

    “哦?”林春鸣点点头,钟广标去了裕城,要回来的确还要些时间,“子晗,来坐。”

    “啊?”苏子晗吃了一惊,但看到林春鸣温和的目光,点点头,进门来,坐下。

    “上次我问你的事情,你考虑过没有?”林春鸣微微笑道。

    “林书记,我考虑好了,我还是想跟着您多学一些东西。”苏子晗一咬牙道:“我想过了,我现在才跟着你身边三年时间,虽然也学到很多东西,但是我还是感觉有很多不足,我希望能够多一些学习的机会。”

    “你真的考虑好了?假如我要离开宛州,甚至离开汉川呢?”林春鸣不想勉强谁,他希望对方考虑清楚。

    虽然他对苏子晗用得很顺手,这个学法律的年轻人悟性很高,学习能力也很强,唯一就是之前没太多在基层工作的经验,对于其他工作比较陌生。

    不过这三年来,对方也算是表现不错了。

    不是每个人都是沙正阳那种妖孽,想到这里,林春鸣又想到了沙正阳的事情,心里微微一沉。

    再晚上一个月就好了,袁成功的考察就应该是这个月,届时考察结束,袁成功一旦离开,那么自己助推一把,沙正阳接任县委I书记虽然也还会引来一些反对声,但是沙正阳在真阳的表现,再加上有自己和钟广标以及叶和泰,那问题也不大。

    可自己这一走,哪怕钟广标真的能接任市长,这件事情恐怕就要起波折了。

    一时间林春鸣也没想好该怎么办。

    自己这个市高官的任职时间也就这么一两天了,这个时候哪怕想要把沙正阳安排到其他哪个县担任县高官都不可能,这是违反组织程序的,也是组织决不允许的。

    林春鸣默默的盘算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苏子晗也不知道眼前的林春鸣似乎突然走神了,他也不能开口发问,好在林春鸣很快就从走神走回过神来,点点头:“子晗,那你可就要有思想准备了,或许我很快就会离开宛州也不一定。”

    钟广标从裕城回来的时候,林春鸣已经收拾好了心境,恢复了正常了。

    “林书记,什么事,这么急?”钟广标急匆匆的踏进林春鸣的办公室。

    “没什么,待会儿再说,你给正阳打个电话,让他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林春鸣点点头。

    “啊?”钟广标莫名其妙,但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疑惑的看了林春鸣古井不波的脸,点点头应承着:“安排在哪儿?就我们三个么?”

    “那家吴越风情吧,我对那儿印象很深,就我们三个,今晚喝点儿酒。”林春鸣主动道。

    钟广标更惊讶了,林春鸣平时可是不喝酒的,就算是有应酬,都是浅尝辄止,而今天他主动说要喝酒,那绝对就不是喝一点儿酒那么简单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五卷 第五十六节 面临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林春鸣的面部表情,虽然表面上显得十分坦然淡然,但是从对方的眼眸中还是能看出一抹兴奋和遗憾,还有一丝淡淡的不甘。

    这太蹊跷了,但林春鸣这会儿不愿意说,钟广标也不好深问。

    既然把沙正阳这小子叫上,那么在饭桌上自然有沙正阳这小子来打头阵,挖内幕。

    钟广标迅即给沙正阳打了电话,沙正阳也很爽快的应承了,也没问什么缘故。

    而感觉到林春鸣似乎还想要独处一会儿,钟广标也很知趣的主动离开,距离饭点儿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钟广标走出门,实在忍不住,把苏子晗抓过来,问了问情况,苏子晗也一无所知,说只知道林书记没出门,就在办公室里,呆了很久。

    再问,苏子晗才所有所悟的提到林春鸣再次问到他的去处想法问题。

    钟广标心中一动,又觉得不太可能。

    唐华才走,自己连唐华这一摊子工作都还刚接手没理顺,照理说省委不该这个时候动宛州班子才对,就算要动,也该等个三五个月,等到宛州班子补齐才合适。

    只是今天林春鸣的古怪表现实在让人起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了。

    这个疑团终于在晚间饭局上被解开了。

    饭局的包间还是沙正阳最爱来的那一间,偏僻而安静,无虞有人打扰。

    当老板把几个菜端上来之后,林春鸣主动打开了一瓶东方红国窖1949。

    平时林春鸣如果一定要喝酒,也更倾向于度数更低,更怡口的国窖1921,但今天却拿了1949。

    “不用疑神疑鬼了,或许这是我们仨在宛州的最后一顿酒了。”林春鸣坦然道。

    这一句话就把钟广标和沙正阳惊得差点没拿稳酒杯,钟广标甚至一下子站了起来,“啊,林书记?”

    沙正阳心念急转,放下酒杯:“林书记,您是不是要去嘉州?”

    林春鸣略微惊讶然后又是欣慰的看了沙正阳一眼,“啥都瞒不过你这小子的鼻子啊,为什么是嘉州不是其他地方?”

    “嘿嘿,唐书记刚走,照理说就算中央要提拔您,也该尊重省委的意见,拖个三五个月让新来班子补齐熟悉一下很正常,但这个时候动您肯定是要顾大局了,现在还有什么能让省委意见让道的?肯定是中央决策了。可现在还能有什么大事儿能让省委意见让道?好像也只有嘉州直辖的事宜了嘛。”

    沙正阳一副掐指一算的模样,但实际上他有印象,前世中嘉州直辖开始筹备也就是96年中的时候,算一算也就差不多了。

    要赶上97年初全国人代会过会,起码也要有大半年的筹备,这才谈得上直辖,而且不是简单的直辖,还要把汉川两个人口众多的穷困地区纳入进去统合,没有一年半载的精心准备,肯定不行。

    钟广标也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激动的道:“林书记,嘉州直辖,您这个时候去嘉州,那肯定是要委以重任了,嘿嘿,直辖之后嘉州可一下子就是高官了,那可太好了。”

    “八字还没有一撇,现在还说不上,只是过去担任直辖筹备领导小组成员,做点儿具体工作吧。”林春鸣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很遗憾,如果能够再在宛州呆上一年时间就好了,很多工作就能彻底打开局面,现在,哎,……”

    “林书记,您就放心吧,宛州底子这三年已经打好了,宛州老百姓都看得到,嘉州是一个更大的舞台,更适合您去一展您的抱负。”沙正阳也接上话,“嘉州要直辖,估计通河和夔塘是肯定要纳入进来,一下子要平添一千多万人口,而且都属于落后地区,林书记您任重道远啊。”

    对于沙正阳这个家伙的消息灵通嗅觉灵敏林春鸣都有些麻木了,看了一眼沙正阳,平静的道:“看样子你对嘉州那边很有兴趣啊,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子?”

    沙正阳一愣,连连摇头:“林书记,您可别乱猜,没那回事儿。”

    “嗯,有没有那回事儿,你自己心里明白,蓝光厂子弟校那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好像你和孙妍还没断,就和她搅在一起了吧?”林春鸣声色俱厉,“再加上嘉州这个女孩子,还有那个宁月凤,我告诉你,沙正阳,你那点儿花花肠子少给我带进来,要处对象就好好处,合适就结婚,别给我脚踩几只船,小心船碰在一起把你给夹死!”

    沙正阳还是第一次看到林春鸣如此严厉的和自己说话,一时间也不敢做声。

    “你是国家干部,还是领导,恋爱自由没错,也没人说你和谁处了对象就必须要和谁结婚,但是你要注意影响,你要是私人老板,没人管你裤裆里这点儿破事儿,但你是一级领导,你就要给我安分守己,我知道你在经济上不会犯错,但你要犯错就会犯在女人身上!现在你还没结婚,还能找理由来抵挡,但一样对你未来有影响,你明白么?”

    钟广标也意识到林春鸣这是要走了担心沙正阳这个家伙的未来,先给这家伙打预防针了。

    但想想也是,你都是正处级干部了,却把自己私生活都管不好,让组织怎么看你?

    真阳县一百多万人呢,光是政府干部都得有多少,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一县之长,却一直未婚,自然就有人来琢磨,打主意的,攀高枝的,耍心眼儿的,都多了去,稍不注意你就得要中招。

    这个年代年轻人不比自己那个时代了,本身在这方面就不容易把持住,弄不好人家大着肚子来找上门来,你就真的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面对林春鸣的威压,沙正阳只能点头称是。

    但林春鸣显然还不放心:“我就不明白你了,怎么处对象处得好好的,说分就分了,你们年轻人现在对这个都这么无所谓了么?嘉州一个,这边蓝光厂一个,你究竟怎么打算的?”

    “林书记,其实我还没有考虑……”沙正阳见林春鸣要逼供了,这个可不敢松口,一旦松了口,日后林春鸣追查起来,还更不好交代了。

    “没考虑?!”林春鸣脸都要阴出水来了,“你都27岁了,还没考虑?真准备就这么一直晃荡下去?我听说嘉州那一个和蓝光厂那个都挺好,你就没考虑定下来一个?”

    对这个问题,沙正阳只能拒绝回答。

    狠狠的瞪了沙正阳一眼,林春鸣也知道这种事情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指望自己的敲打能让这个家伙长点儿心了。

    “广标,我走之后,应该是老冯接班,市长一职,我会向省委推荐你,但是我这个推荐权有多大作用就不好说了。”林春鸣看着钟广标,“省委对你们这一批企业出来的干部还是比较看重的,你这两年负责经济工作做出的成绩也有目共睹,相信省委会有一个科学公允的评判。”

    钟广标笑了起来,“林书记,您就别操心我的事儿了,我知道我自己资历还是浅了一点儿,虽然都说现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但是却没有说你企业出来的干部就肯定擅长经济工作,这两者之间可没法画上对等号,省委怎么安排,我都服从,让我当市长,我当然高兴,让我继续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我也很乐意,毕竟党群工作这一块我还比较陌生,熟悉一下这一块工作也挺好。”

    “话不是这么说。”林春鸣摇摇头,“老冯这个人总的来说还是不错,但是我感觉耳根子还是软了点儿,容易被人说动,现在我们宛州好不容易才算是把底子铺好了,框架搭起来了,该奋力一搏了,如果这期间又有谁来出幺蛾子,瞎折腾,我担心又要把大家思想搞乱,无所适从了,当然我这个有点儿杞人忧天了,但我觉得你接任市长,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沿着我们目前打造出来的路径大步前行,这不是为哪一个人的个人利益,而是从工作角度出发。”

    钟广标默默地点点头。

    应该时候目前宛州市委的班子是较为团结和稳定的,也是最具有战斗力的时候,但是短短一个多星期里,唐华走了,现在林春鸣这个班长也要离开,整个宛州班子面临着一轮大动,这势必影响到这个宛州的发展。

    只是正如沙正阳所说,林春鸣走肯定是中央的决定,嘉州直辖大过天,其他都必须让位于这一件事情,大家都只能接受。

    “林书记,您现在只是成为了嘉州直辖筹备领导小组成员,是要您马上去嘉州任职?”沙正阳岔开话题。

    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宛州的局面不是林春鸣和钟广标能决定的了,要看省委和冯士章了。

    “现在还不确定,但我估计应该会让我先到嘉州任职熟悉情况吧。”林春鸣也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

    “那现在还是平调?”沙正阳问道。

    现在林春鸣已经是正厅级干部,过去担任嘉州市委市府班子成员,只能算是平调,甚至是有些降职的味道,当然等到明年直辖,这就变成了升任了。(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卷 第五十七节 纷纭

    “现在没说到那一步。”林春鸣迟疑了一下,“估计中央会很快下来考察,但是具体怎么来,还不清楚。我大概是先到这个嘉州直辖筹备领导小组里开展工作,考察程序也一样走吧。”

    沙正阳立即明白了过来,这是要先明确林春鸣的副省级,然后可能在以副省级干部身份到嘉州班子中任职。

    这么看来,起码也应该是嘉州市委常委身份,这才说得过去。

    一个单纯的副市长,林春鸣三年前从汉都市常务副市长过去当时都是谣传要担任市委副书记,虽说现在嘉州要直辖,但毕竟还没有,恐怕也还有点儿说不过去。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中央如何来考虑还不清楚,毕竟这种突兀的从汉川分出来一个直辖市,也是改革开放之后的第一遭,甚至也是最后一遭,起码沙正阳前世中没见到还有哪个城市直辖了。

    “林书记,看样子可能是中央考察要先明确您的级别,至于到嘉州任职,在嘉州没直辖之前,您作为嘉州班子成员,文件括号里也会明确一个副部级的。”沙正阳笑着道。

    林春鸣忍不住又看了沙正阳一眼,这个家伙对这里边的门道太了解了,自己也是揣摩了一番才咂出其中味道来,这家伙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端倪来。

    “大概是吧,我的事情不用操心了,我们也操心不到,倒是正阳你的事情,……”林春鸣沉吟着道:“袁成功的考察估计应该不会受影响,这个月底之前肯定要来考察,考察结束之后省委就会统一研究,我估计他留到宛州可能性比较小,问题是你,……”

    “林书记,您不必为我担心,我也才担任县长一年多时间,市委怎么安排我都接受。”沙正阳很坦然。

    林春鸣要走,如果是冯士章接任书记,真的就不太好说了。

    关键在于林春鸣还是远走嘉州。

    如果说林春鸣升任汉川省的常委或者副省I长,或许冯士章还会有一些顾忌,可林春鸣去嘉州,而且马上嘉州就要直辖,可以说林春鸣以后回汉川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了,那冯士章恐怕就未必会按照林春鸣的意图来了。

    这个话题的确有些让人心情复杂。

    恰恰卡在这个骨节眼儿上调整,这真的让人很无语,而且按照这个节奏,肯定林春鸣两三天之内就要走人,整个宛州班子都要大调整,谁还顾得上你沙正阳?

    甚至可能在袁成功走了之后,这个真阳县高官都可能暂时放置一段时间不认命,让你沙正阳临时代理一段时间,等到条件成熟,再来任命,当然这个任命就未必一定是你沙正阳了。

    “正阳,嗯,我是说假如的话,假如让你离开宛州去嘉州,你有没有兴趣?”林春鸣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在思考。

    一方面是沙正阳的确是一个人才,如果能让沙正阳到嘉州,也能发挥大作用,另一方面他也考虑到冯士章真的有可能要把沙正阳放在一边。

    倒不是说要把沙正阳投闲置散,而是以冯士章的性格,极有可让方沙正阳继续担任一届县长,而且还能找得到很充分的理由来解释,反倒是你要这么急匆匆的提拔沙正阳升任县委书I记才显得有些唐突。

    “去嘉州?”沙正阳吃了一惊,略作思索就摇摇头:“林书记,这恐怕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吧?我被你调到汉都经开区破格提拔为副处级干部,又跟随你到宛州,现在又要跟随你到嘉州,组织会怎么考虑?这不合适,对您有影响。”

    “这我知道,不过如果不是我来调你,而是别人调,比如赵高官来调,就说得过去了吧?”林春鸣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来操作,“我之前也在赵高官面前介绍过你,赵高官对你的印象很深,而现在嘉州最需要的就是擅长经济工作的干部。”

    “现在哪里不需要擅长经济工作的干部?”钟广标笑了起来,“宛州不如此?汉都不也如此?更不用说经济落后地区了。”

    林春鸣点点头:“未来嘉州经济发展压力很大,虽然嘉州的工业产值在全省居冠,但也一样有一个十分突出的特点,那就是发展不平衡,主城区工业实力雄厚,但郊县发展迟缓,再加上通河和夔塘两个地区纳入进来,未来发展压力更大,而且嘉州未来是直辖市,是要对标京津沪的,你这直辖市和别的直辖市相比相差太大,恐怕脸上无光都是小事,关键是你无法带动这个区域的经济发展,辜负了中央的一番期望啊。”

    “这么说来,赵高官,嗯,未来的赵市长恐怕真的压力很大。”钟广标沉吟着道:“不知道这一次嘉州直辖干部的调整安排会有什么考虑?”

    “肯定是以嘉州干部为主,当然中央肯定会下来一些干部,也会抽调极少数汉川这边的优秀干部去充实,但人数不会太多,毕竟下一步通河和夔塘两个地区的地委和行署都要撤销,市直接对区县,这些干部的数量不少。”

    林春鸣的话没有能赢得钟广标的认同,“林书记,我觉得中央可能不会这样考虑,甚至可能也会对未来的嘉州市委有要求,那就是不能按照以往的惯例来安排干部了,如果继续按照以往的旧例,大家都还是来论资排辈,排排坐吃果果,恐怕嘉州要想发展起来,会更困难。”

    “哦?”林春鸣迟疑了一下,若有所思。

    “您刚才也说了嘉州现在面临着发展的巨大压力,中央来人也就罢了,但通河和夔塘的发展情况大家有目共睹,如果说因为通河和夔塘纳入嘉州,那么通河地委行署和夔塘地委行署的干部也都理所当然的要升一级享受待遇,甚至要占个位置,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钟广标侃侃而谈,“要以我的看法,通河和夔塘的干部纳入进来,择优录取,优秀的自然不必说,该提拔重用放在更重要岗位上去,但是表现平平,甚至庸庸碌碌者呢?我觉得恐怕还是要给政策,该提前退休就提前退休,该当巡视员就去当巡视员,该去人大政协就去人大政协,要把更多的的位置留给思想解放思路开阔的优秀年轻干部来。”

    钟广标的意见让林春鸣点头不已。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嘉州那边去担任什么职务,但是林春鸣感觉恐怕自己过去的话,两个可能性比较大,一个是组织部长,一个是常务副市长。

    自己好歹也是三年前险些过去当副书记的人,正厅级干部也已经七八年了,在宛州的表现很值连中央领导都予以了认可,所以他有这份自信。

    无论是组织部长,还是常务副市长,都算得上是嘉州市委里边的核心成员,那么对未来嘉州市委选拔干部的导向自然有发言权,钟广标的建议其实就是一个提醒。

    “广标,你的意见很有道理,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向章书记和赵高官建议的。”林春鸣最终点点头,“正阳的事情,我也考虑过,如果推荐给赵高官,决定权在赵高官那里,但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不过正阳你暂时还不能考虑这个问题,嘉州直辖,现在还只停留在较高层面,估计半年内都还会在汉川省委的代管下,要到年底估计才会逐渐脱离,要等到明年全国人代会通过之后才算是正式启动,到那时候我相信有些问题就不那么棘手敏感了。”

    “嗯,正阳,那你怎么考虑的?”钟广标转过头来问道:“林书记对你期待很高,不过我个人觉得,正阳还是留在宛州更合适一些,哪怕他这一次无法继任书记,我觉得问题也不大,他的资历太浅了,担任县长也就一年多时间,甚至正式当选县长还不到一年呢。”

    林春鸣看了一眼沙正阳,神色不变,“正阳,你自己考虑吧,不过我觉得现在也不必要下决定,还有半年时间,事实上如果我还在宛州,我也举得你在宛州更合适。”

    面临着聚散,三个人的气氛都还是有些伤感和不舍。

    林春鸣觉得沙正阳是自己发掘出来的最优秀的人才,而钟广标是自己最得力的臂助,而钟广标则觉得从国企到地方,能够给林春鸣当助手可谓受益匪浅。

    这两年有林春鸣的支持,他做了不少工作,能力也得到了多方位锻炼,可以说这两年的磨砺,才真正让钟广标具备了一份独当一面的能力。

    而沙正阳就更不用说,这两位对自己的帮助有目共睹,林春鸣一走,自己也许就要面对惊涛骇浪和凄雨冷风,虽然他有这个自信可以应对过去,但是毕竟在很多工作的开展上就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了,就需要考虑更多了。

    但沙正阳也很清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迟早都有这么一天,他早就有这个思想准备去面对。(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卷 第五十八节 点醒,点拨

    林春鸣离任,冯士章兼任宛州市委I书记的消息在极短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宛州。

    对于来宛州仅仅三年的林春鸣,宛州市的干部职工和普通民众的评价都是基本一致的,当然也会有攻讦,但是总体评价都是十分正面的。

    那就是林春鸣受命于危难之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把一直处于低位徘徊的宛州拉出了低谷,并迅速将原来宛州只有东峡一枝独秀的局面打造成为市经开区、真阳、东峡三峰竞秀的新格局。

    原来一直困扰全市的市属国企效益不佳濒临破产的局面也因为林春鸣来之后大胆推进国企改革,这个困局最终被打破,三大国企职工群体面临下岗带来的重大不稳定因素得以化解,三个企业重新走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在这一点上林春鸣的魄力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可以说省委在这个问题上的评价和认可甚至比林春鸣在大强力推进招商引资环境改善,大力吸纳外来资本项目落地,推进全市经济发展上所作出的成绩更值得赞誉。

    国企改制本身就是一道难题,但是宛州却在这上边趟出了一条新路,而且极为耀眼夺目。

    94、95两年宛州经济增速迅猛蹿升,96年上半年经济增速已然跃居全省第一,大大超过全省第二位12个百分点,这也让汉川省委对宛州市委的战斗力充分肯定,这也才有了林春鸣离任高升,而冯士章也顺理成章的兼任书记。

    目前市长人选还不明朗,钟广标是其中一个候选人,但是他刚从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变成分管党群的副书记,要接任市长也还存在变数。

    冯士章一肩挑两职,成为真正的党政一把手。

    “真没想到林书记走得这么突然,正阳,你恐怕也很意外吧?”袁成功的表情很复杂,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

    “嘉州直辖这么大的事情,恐怕省委也顶不住,明知道现在我们宛州市委班子调整不是时候,但是还是只有服从。”沙正阳耸耸肩,淡淡一笑:“不过袁书记,我也挺林书记说了,应该不会影响到月底对您的考察。”

    袁成功哈哈大笑起来,“那就谢你吉言了。”

    “这个六月份也太热闹了,唐书记刚走,林书记就走,您还面临着考察,这一连串事情可挤在一块儿了。”沙正阳吐出一口气,若有所指:“这个时候恐怕真的不能出事,出了事,肯定要被严惩。”

    “是啊。”袁成功其实也就是想提沙正阳,这个时候最关键的就是要稳住,镇之以静,以不变应万变,熬过这一段时间,他自然可以远走高飞,这段时间千万别找事儿。

    “不过,有些事情真的要来也是让不过啊。”沙正阳话锋一转,尤其在“有些”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袁成功心中一紧,紧盯着沙正阳,假装开玩笑一般拽古文道:“正阳,你此言何意啊?”

    “袁书记,官陂镇黄岗大洪山等三家煤矿在尚未取得证照之前,就大肆偷采滥挖,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县安监局已经把报告和相关资料送到我办公桌上了,触目惊心啊。”

    沙正阳知道现在不是动这件事情的最佳时机,但是安监局的报告这个时候却送了上来,如果自己不处理,那就是失职。

    袁成功微微色变,又大感头疼。

    辛礼义已经把这个情况向他汇报了,常春林、夏克林等人承包了官陂几家煤矿,证照办理有难度,但是他们却以清理余煤为由,悄然在煤矿后山偷采,并未经批准毁林数千株,修出一根便道来,以便于偷运煤炭。

    一连串的违法行为,必须要得到处理,偷采、毁林等行为必须要得到惩罚,但是这个矿山手续一样可以加快办理,前提是安全设施标准必须要严格落实,这就是沙正阳的态度,一分为二,理性应对。

    对于袁成功来说,这却是一道难题。

    他现在就是想一点事情都别出,照理说查处是县里职能部门的事情,依法处理即可,他这个县高官完全没有必要去过问,但问题是牵扯到的人,却让他不能不三思。

    深吸了一口气,袁成功脸色有些复杂,“正阳,现在还处于调查取证期间么?”

    “调查取证已经告一段落,这个矿山可能还涉及到一些其他更为恶劣的违法事实,甚至是犯罪,但目前尚未有其他证据佐证,所以还要进一步调查,但就目前安监部门掌握的材料来看,他们偷采和毁林的行为是确凿无疑的,我已经要求安监、林业、国土部门介入,及时查处。”沙正阳巧妙的露了一点风声出来,让袁成功要明白,可能还有更大的隐患。

    “哦?”袁成功果然被沙正阳所提到的更为恶劣的行为,甚至是犯罪这一说法给震住了,连忙问道:“什么情况?核实过了么?”

    “袁书记,若是已经核实了,恐怕您和我就不敢这么轻松的坐在这里谈话了。”沙正阳苦笑道。

    袁成功沉吟着,一时间没有接腔,心中却是郁闷无比。

    就这么十天半个月都熬不过去么?自己的命运就这么坎坷?

    眼见得省委组织部的考察就要下来了,怎么这段时间却是变故连连?

    如果说唐华到昭阳当市长是之前还有些消息传来,还可以接受,林春鸣的突然离任就简直毫无征兆,好在自己和冯士章关系也还不错,相信在这个问题上不至于为难自己,而且为难自己,对冯士章也没有任何好处。

    现在又突然冒出来黄岗大洪山煤矿的问题,甚至居然还和自己说牵扯到违法犯罪的问题,性质还相当恶劣,这特么简直就是针对自己而来,存心要在最后关头给自己背后插刀啊。

    “正阳,那你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袁成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沙正阳。

    怎么看自己和他现在都应该是站在一条船上,需要同舟共济才对,没理由自己走不了,他还能得益,莫非这个家伙也觉察到难以接任自己的县高官一职,所以有意要把自己拖下来,熬过这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袁成功心中一凛,但是很快就又觉得自己有点儿草木皆兵了。

    先不说这样做有无益处,但起码自己留下来,恐怕他沙正阳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林春鸣走了,冯士章继任,未来会如何,恐怕他沙正阳也需要好好评估一下才对。

    “袁书记,我觉得还是依法依规来处理,至于其他,恐怕我们没法想太多。”沙正阳迎着袁成功的目光,坦然道:“我在想,有些事情,或许是我们自己把它想得太复杂,结果呢,反而让自己畏首畏尾,……,等到真的出了问题,可能才真的让人扼腕。”

    袁成功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是感受到了沙正阳言语中隐藏的暗示,脸色一僵,但随即又松弛下来,点点头:“也是,慎重不代表我们就听之任之和纵容,既然有违法违规行为,当然要严惩,不过在涉及到这些问题上,我希望职能部门应当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这样我们在处置起来的时候,才能更有底气,也不会授人以柄。”

    “当然!”见袁成功如此回应,沙正阳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这种事情上,本身就很敏感,如果不能取得袁成功的理解,很容易引发双方的矛盾激化。

    但即便是这样,沙正阳也不确定袁成功是否真的接受了自己的观点,对方这段时间情绪有些起伏,但是并不代表对方几十年的沉淀下来的城府就消失了。

    对这类事情,袁成功有他自己的观点看法,同样在这种敏感时段,一样有他的判断和手段。

    *******

    电话另一头里一直没有说话,袁成功也有些忐忑。

    好一阵后才传来茅向东的声音:“成功,你有些着相了,这个问题上,你甚至不如一个年轻小伙子看得透!”

    袁成功一阵汗颜,幸亏自己清醒得早,及时做出了决断。

    “既然你没有任何私人利益掺杂其中,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理直气壮的大胆果断处理,说不定这正能给你的考察加分!勇于担当,勇于任事,这才是你一个县委I书记的风骨!”茅向东的语音直贯入袁成功的心脾中,“是组织考察你,不是某一个人,或者站在某个职位上的人呢考察你,你要搞明白!”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也能理解你的担心,但是我要说你想得太多了!你这几年的德能勤绩有目共睹,宛州市委既然把你推荐上来,说明宛州市委是认可你一贯的表现,省委组织部把你列入考察对象,也说明之前的表现也获得了省委组织部的认同,你不会以为省委组织部就是这一次来走一道程序就能决定一个副厅级干部的命运吧?”

    茅向东的话把袁成功批评的北上冷汗涔涔。

    “好在你没昏头,做得很好!我希望你丢开那些纷扰的情绪,该怎么开展工作,就怎么开展工作,……”

    没等袁成功回答,电话就毫不客气的挂了,袁成功全身大汗淋漓,但是心中一片敞亮。

    86小说手机阅读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