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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五十九节 巨变

    6月12日,真阳县政府联合调查组正式启动对官陂镇黄岗村大洪山、小洪山和大白岭三家煤矿未批先采、毁林建路、越界盗采进行调查,与此同时一起隐瞒矿难事故的案件也被曝光出来,县公安局和县安监局也对该案立案调查。

    6月25日,汉川省委组织部考察组抵达宛州对宛州市委副书记钟广标、真阳县委I书记袁成功、东峡县委I书记王士渠进行考察,7月2日,考察结束。

    7月15日,汉川省委推荐袁成功为秦都市副市长候选人,王士渠为巴原地区行署副专员候选人。

    7月21日,秦都市高官会任命袁成功为秦都市副市长,汉川省政府任命王士渠为巴原地区行署副专员。

    与此同时,宛州市委也下文免去了袁成功和王士渠二人的两县县委I书记,并由沙正阳和韩青松临时主持县委工作。

    沙正阳很坦然。

    事实上在此之前,沙正阳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能接任县委I书记了。

    7月16日,汉川省委省政府单独下文,免去了钟广标宛州市委副书记一职,任命了钟广标为新组建的汉川高官河能源集团党委副书记、总经理,同时他还兼任长河能源集团旗下的长河石油有限责任公司(长河石油管理局)党委I书记、董事长(局长),而长河能源集团党高官、董事长则由高官尤万刚兼任。

    长河能源集团是汉川省委省政府为了应对新形势下国有大型企业面对的困境,集中力量办大事做出的重大决策。

    长河能源集团是由长河石油管理局、长流煤矿、伏虎煤矿、东神煤矿、秦都炼油厂、长河实业集团等多家企业整合而成的省直属超大型企业。

    对于钟广标来说,这个任命可谓有些意想不到。

    原来也曾有传言说他可能要回汉化集团担任党委I书记、董事长,他也有这个思想准备。

    对他来说,能回到汉化集团这个他人熟地熟的单位去工作,他也很乐意,但是没想到省里却突兀的要整合主要工作区域位于秦都和武阳两市的几家企业,而且让他来担这个新整合之后的超大型企业更重的担子。

    论规模,单单是长河石油管理局这一家企业就要比汉化集团大得多,如果再加上其他几家企业,其资产规模相当于汉化集团十倍以上,是一个实打实的正厅级企业,也算得上是汉川省最大的省属国企。

    出任这样一家资产规模如此庞大的企业的二把手,对于钟广标来说无疑是一大挑战。

    因为虽然他不是党高官、董事长,但是高官尤万刚分管工业工作,本身工作就很繁忙,不可能有太多精力来抓一家企业的工作。

    也是因为长河能源集团刚刚完成组建,甚至连整合都未完全完成,省委政府综合考虑下必须暂时要由原来是从长河石油管理局出身的尤万刚来担起这个担子,帮助钟广标来迅速熟悉情况,完成企业的组建整合。

    现在钟广标担任党委副书记、总经理,实际上他很多时候都要履行很多本该是由尤万刚来履行的党委I书记和董事长的责任。

    长河能源集团旗下的这么多家企业,哪一家都规模不小。

    长河石油管理局一直是老牌正厅级企业,长流煤矿、伏虎煤矿、东神煤矿、秦都炼油厂、长河实业集团也都是副厅级企业,现在骤然将这么多家企业整合到这个长河能源集团中来,在钟广标看来,这已经够得上一家副部级企业的规模了。

    对于钟广标来说,这样一个重担让他压力山大,但对于沙正阳来说,钟广标的离开,也意味着他接任县高官的可能性无限趋小。

    站在窗前,沙正阳目光投向窗外,久久没有移动。

    “县长。”谭文森的电话把他从沉思中惊醒。

    “嗯?”沙正阳没有回头。

    “刚才市委组织部来电话,说叶书记和组织部一行明天上午到。”谭文森进来,一边替沙正阳把冷茶倒掉一些,重新注入一些热水,一边道。

    “嗯,我知道了,干部大会都安排好了么?”沙正阳转过头来,淡淡的问道。

    “安排好了,许主任说了九点半是县委常委会,十点钟干部大会。”谭文森回答道。

    在沙正阳临时主持县委工作二十多天之后,宛州市委终于任命了新的县委I书记,原地税局长夏侯通出任真阳县委I书记。

    这个任命大大出乎沙正阳的预料。

    夏侯通应该算是整个宛州市直机关里边和沙正阳关系最密切的一批了,主要原因自然是因为其子夏侯子与沙正阳的关系非同一般,而夏侯通年龄已经五十二,按照常理来说,这个年龄下来担任县高官已经明显偏大了,但宛州市委还是做出了这一个任命决定。

    这让沙正阳也是格外惊讶之余,也觉得这大概也是一个最让自己能接受的结果。

    在此之前,叶和泰、阴朝凤二人已经正式任市委副书记,但叶和泰尚未卸任组织部长,省委也任命了原省计委党组副书记、副主任杜国建出任宛州市委副书记、原蒲池市副市长姚立波出任宛州市委常委,如无意外,姚立波将接任市委组织部长。

    而明永昌则被宛州市人大任命为副市长,正式接替阴朝凤担任常务副市长,但市委秘书长一职仍然没有辞去。

    在夏侯通的任命出来之前,冯士章和叶和泰都专门和沙正阳谈过话,沙正阳表现得很平静,也向领导表态坚决服从组织决定,支持新任县委I书记的工作。

    事实上沙正阳也知道冯士章他们在新任县委I书记人选上怕也是煞费苦心,自己在真阳的工作表现有目共睹,而且威信也已经建立了起来,如果一个不太合拍的县委I书记,只怕有可能要针尖对麦芒,影响团结,更重要的是可能会使整个真阳的大好局面受到影响,这又是冯士章和宛州市委一帮人无法接受的。

    所以在经过一番精心酝酿之后,宛州市委才决定由夏侯通出任真阳县委I书记。

    这一轮失落者也不仅仅只有沙正阳,韩青松临时主持东峡县委工作的时间也只有二十多天就黯然落幕。

    和夏侯通一起任命的是香城县委I书记郑国忠,郑国忠从香城县委I书记转任东峡县委I书记。

    香城这一年多的表现可圈可点,冯士章和叶和泰等人都很认可。

    沙正阳也认为郑国忠获此升迁是理所应当,他还专门打电话给郑国忠表示祝贺。

    郑国忠在电话里也安慰了沙正阳几句,表示找个时间再叙旧。

    “好,让许亚军和楚天澜他们俩安排好。”沙正阳点头。

    谭文森也清楚沙正阳情绪不是很好,当然这种也只有沙正阳身边人才能看得出来,他默默的点点头拉上门离开。

    沙正阳坐在沙发上,仰起头,默默思索。

    其实他也很清楚这很正常,自己刚担任县长一年多一点时间,这还是把代县长的时间算上,真正当选县长还只有半年多一点,而且年龄也是一个劣势,一下子就要接任县委I书记,本身就让很多人难以接受。

    如果林春鸣还在,力挺自己,或许这没有问题,但是林春鸣一离开,而冯士章对自己印象不算差,但是要让自己接任书记,很显然就超过了他们的接受程度了。

    林春鸣和钟广标的离开,也意味着自己失去了两个最坚定的支持者,所以这个结果也是预料之中,夏侯通这个人选反而成了自己乐见其成的了。

    电话响了起来,沙正阳本来不想接,但是这个敏感时候,不接电话不行,看了看,沙正阳笑了起来,居然是夏侯子这个家伙来的。

    沙正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夏侯子关系搞得这么密切起来了。

    这简直有些不合情理,尤其是自己和他的弟弟夏侯午很不对路,甚至有点儿横刀夺爱嫌疑的情况下,虽然自己和卿箬笠之间的关系还只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情愫萦绕关系。

    如果说顾湄是一个引线,但是这种搭桥关系未免也太牵强了,但是问题是二人就真的找到了很多共同语言,所以一来二去居然就变成了这么密切的关系,甚至连带着自己对夏侯通来真阳都不反感了。

    “正阳,我老爹要来和你搭档,你是不是很不适应?”夏侯子在电话里笑得很放肆夸张,“我就问他,你都五十三的人了,还要下县去过县委I书记的瘾,是不是有点儿官迷心窍了?他说组织安排,必须服从。”

    “哦?你爸就这么忽悠你?”沙正阳笑着问道。

    “我当然不信,后来我反复纠缠,他实在不想和我墨迹,最后撂了一句实话,说干两年他可以到人大政协去解决副厅,我觉得这可能是实话。”夏侯子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清楚,“所以正阳你也别灰心,我爸这人不坏,起码不贪,也不像有些当领导的那么骄横霸道,在电话里他虽然没说啥,但是我感觉他还是很乐意和你搭档好好干一番事情的。”(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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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十节 坦然

    沙正阳笑了起来。

    夏侯子的话虽然安慰意义更重,但是沙正阳还是很高兴,毕竟总比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好,起码沙正阳和夏侯通还是能说得拢,不至于从头开始熟悉。

    当然,自己还能在这个县长位置上干多久,沙正阳也在考虑。

    今日不同以往,夏侯通五十二,真如他所说干上两三年到市人大政协去喝清茶,应该是很合理的,但问题是自己就得要在这里耗上几年了。

    如果是前世这样,沙正阳知道自己只怕睡着都要笑醒,干上两三年就能接任书记,再正常不过了,可到了今世,自己有如此优势,还要这样按部就班,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了。

    钟广标上个星期在获知自己接任县高官无望之后就主动抛出了橄榄枝,希望自己到长河能源集团去帮他。

    他现在已经忙得飞起,每天忙到晚上12点都没法休息,旗下六大企业集团,数十家企业,光是实地调研估计一个单位一个单位跑都得要两个月。

    如何将这样庞大的以采油、采煤、炼油、煤化工等多个行业的企业集团完美的捏合在一起,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成为摆在钟广标面前的头等难题,所以急需手底下能有几个能帮得上忙的臂助。

    而既在基层有着丰富经验,又有着创办管理大型企业经验的沙正阳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甚至在省委一和他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考虑如何把沙正阳给挖到长河能源集团去了。

    钟广标的邀请让沙正阳有些动心,但是他也一样需要考虑清楚情况。

    长河能源集团的确是一个正厅级企业,直接受省政府管辖,目前国资委还没有成立,要等到98年以后去了,但是从中央到地方上已经在开始摸索着如何来实现国有企业的转型改制以及日后该如何来管理这类企业,以确保国资不流失,并实现保值增值。

    如果自己要去,这个处级干部身份也有些尴尬。

    国企也是一样讲究级别的,自己担任正处级只有一年多时间,不可能再来一次破格提拔。

    而正厅级的企业里,自己这种处级干部反而很不好安排。

    让自己到集团下边的企业任职,自己这种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显然很难服众,尤其是新到一个单位,而且是大型企业里,恐怕就连钟广标都做不到,更不用说钟广标也是新人,而且还只是一个二把手。

    沙正阳也不想让钟广标难做,钟广标自己现在都还处于一个熟悉和适应的阶段,他也需要顾及影响,稍等一等看一看应该更妥当一些。

    不过对于沙正阳来说,多一条出路当然是好事,无论是去长河能源集团还是去嘉州,短时间内都还不合适,这也给沙正阳一个可以好生安排真阳这边工作的缓冲期。

    乡镇企业改制刚刚提上议事日程,半年时间沙正阳觉得可以完成,而合金会的清理也还需要把头开好,至于说后期,这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沙正阳也不是神,顶多也就是一个中上资质且有前世记忆的“老干部”,他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做到这一切了。

    如果说命运真的要和他开玩笑,他也只有陪着把这一局玩下去了,无论什么结果,都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和夏侯子闲聊了足足有十来分钟,沙正阳才挂了电话,而此时他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夏侯子还在亚信干,但是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准备跳槽了。

    至于跳槽之后干什么,他还没有想好。

    他现在很看好声誉鹊起的瀛海威,想去瀛海威试一试,但是又觉得自己也一样可以创业,所以就在纠结和寻找中,还有些迷茫。

    沙正阳给他的建议是多看,多学,多想,但是不要遽下决断,不要轻易入局,当然现在的夏侯子就是寡人一个,也谈不上什么入局不入局。

    同时沙正阳还给他了一个建议,去杭州看看,去看看一个学英语的年轻人怎么打造一个互联网商业团队,虽然他们目前的创业是与虎谋皮,注定徒劳,但是却能够为他拉起一支攻无不克的战斗团队。

    这几天他已经陆续接到了好几个电话,像宁月婵、雷霆、高柏山、宁月凤、段庸铭、宗文峰、焦虹、常磊、苏子晗、贝一河、杜克利、曲晓伟、卢雅等等,甚至还有沪上的韩知晓,这也让沙正阳在心情抑郁之余感到一阵温暖。

    除开宁月婵他们这帮人外,来宛州三年,他还是结识了一些称得上真正朋友的伙伴,像段庸铭和宗文峰,像常磊和苏子晗,像贝一河和曲晓伟,他觉得都很满足。

    但像杜克利和韩知晓这些人,要论交情是在谈不上多深,但是几番接触也能落下一段缘分,不得不说,人生每一个片段都会有丰富多彩等候着你。

    想到这里,沙正阳忍不住抿嘴微笑起来。

    ******

    叶和泰和夏侯通看到沙正阳一行人迎接他们到来时,还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对方的情绪。

    没有人会心情好,虽然沙正阳接任和市委另派人来担任的几率在叶和泰看来应该是一半一半,无论哪个结果,沙正阳都应当坦然面对。

    事实上在市委常委会上研究时,叶和泰还是主张由沙正阳代理一段时间,比如半年之后再接任书记的,明永昌、钱正、王挺、冀文东都支持这一观点,但这遭到了阴朝凤的坚决反对。

    冯士章也不太认同这一意见,他认为真阳局面不允许这样长时间一把手缺位,而沙正阳年龄太年轻,资历太浅,骤然让其担任县委I书记恐怕不是一种爱护,而是伤害,新来的杜国建和姚立波选择了站在冯士章一边,所以最终形成了让夏侯通出任真阳县委I书记的意见。

    客观的说,冯士章的意见还是比较合理的,真阳的发展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沙正阳在年龄和资历上的欠缺仍然是一个硬伤,一个27岁的县长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如果再要揠苗助长的提拔为县委I书记,未必是好事。

    之前和沙正阳谈话时,虽然沙正阳也表现得很平静,但是老练成精的叶和泰还是能感觉得到沙正阳平静下边隐藏的一份不悦和不甘。

    当然作为党的干部,这种基本觉悟还是有的,只是叶和泰还是有些担心沙正阳在夏侯通来之后,耍小性子,来一个软抵抗,毕竟沙正阳太年轻,年轻人的血性火气一上来,有时候就难以控制。

    但从今天的情形来看,似乎沙正阳的心情很不错,甚至有一份轻松自如的感觉。

    对于叶和泰这样的老手来说,谁要想在他面前隐瞒情绪肯定难以做大,但叶和泰觉得今天沙正阳的心情是发自内心的愉快。

    看着和夏侯通很亲热打着招呼的沙正阳,叶和泰也很为自己的这个建议人选得意,夏侯通资历够老,而且亲和力强,在市里边也颇有人缘,和冯士章关系也不错。

    更为关键的是沙正阳好像和夏侯通的儿子夏侯子关系莫逆,据说夏侯子从邮电局辞职就是沙正阳鼓动的,为此夏侯通还在人前人后埋怨过沙正阳好几回,这样一个人选,正好也是沙正阳勉强可以接受的。

    县委常委会开的时间很短,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

    叶和泰作为市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亲自出席,也足以说明市委对真阳县委主要领导易人的高度重视。

    不过沙正阳与夏侯通表现出来的亲善态度,也让县委常委会本来有些严肃的气氛松弛了不少,这让叶和泰也意识到了沙正阳的不简单。

    短短半年时间里,就在真阳县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和威信,别说一个年轻县长,就算是像牟定之这样的老手,在宛阳也一样显得十分吃力。

    纪美芙随着人流走进礼堂时,礼堂里边已经坐了大半了。

    全县副科级以上干部参加的干部大会,一般说来也只有在县委I书记易人的时候才会召开,全县24各乡镇的书记镇长副书记副镇长加党委委员,还有各局行部委的正副职,加上人大政协的干部,轻松超过300人,这个群体也就代表着真阳一百零九万人。

    此时距离开会还有十多分钟,纪美芙站了一会儿,就碰见了自己的闺蜜安晓庵正在礼堂一侧的卫生间里出来,“小庵!”

    “美芙你也来了?”安晓庵是县委宣传部副部长,一副很秀气斯文的金丝眼镜,略显清瘦的面颊,加上梳理得很光滑的刘海,让三十出头的女性看起来更像是只有二十来岁,拿沙正阳的话来说,就是标准的漫画中的眼镜娘。

    “嗯,干部大会,谁敢不来?那不是要和组织唱对台戏?”纪美芙开着玩笑,和自己好友在一起,纪美芙往往都能变得活泼许多,远不像在外人面前那么疏淡冷漠。

    “哪有那么夸张?你我都是虾兵蟹卒,领导谁会注意到你?只要一把手来了就行了。”安晓庵眼睛珠子一转,连带坏笑道:“嗯,不排除有些领导想见你,你想露面来慰藉一下对方呢?要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恐怕很糟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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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十一节 展示

    安晓庵和魏络然也很熟悉,所以免不了也能听到魏络然打趣纪美芙的话,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自然也能调侃一下自己这个闺蜜。

    “去去去!少在那里嚼舌头!”纪美芙脸微微一烫,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四周,还好这边女卫生间人很少,没有人注意这边,要不这话被人听了去产生无限歧义,那还得了?自己还要不要活人?

    “哟,还不好意思?”安晓庵也是开玩笑。

    自打从魏络然那里知道沙正阳来了一回英雄救美的故事之后,安晓庵就一直在观察沙正阳和纪美芙的关系。

    她发现的确沙正阳和纪美芙之间有些特殊,尤其是一些场合下,原本一直很淡然从容的纪美芙在面对沙正阳时就有点儿说不出的味道。

    但你要说二人真有什么特别,好像也看不出来,反正就有那么一点儿不自然。

    今天这一诈,果然就让纪美芙有点儿现形了。

    “小庵,没影儿的事情,都是被你和络然给瞎掰出来的,就是一次碰巧罢了,络然也在,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味儿了呢?”纪美芙恨恨的道。

    “那行,既然你不在意,那我就不说了,本来还想给你透个信儿呢。”安晓庵故弄玄虚,就是存心要看自己这个闺蜜是个什么心思。

    纪美芙果然上当,见安晓庵往外走,略一迟疑,拉住安晓庵,“小庵,啥信儿?”

    “嗨,和你又没啥关系,你操那么多心干啥?”安晓庵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呃,不是,怎么说人家上一次也帮我们解了围,这一次他又遇上这种情形,……”

    纪美芙注意观察着安晓庵的表情,如果安晓庵只要露出半点调笑模样,那她立马就要闭嘴走人,但安晓庵却很稳得起,一本正经的道:“那有啥?既然只是萍水相逢,拔刀相助,就没有必要了。”

    纪美芙又气又恼,这个丫头也来调戏自己,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啥消息,还不好翻脸发作走人。

    见纪美芙冷着脸不做声,安晓庵也知道不能过分,轻描淡写的道:“听说沙县长未必会在真阳呆多久了。”

    “啊?!”纪美芙大吃一惊,一股淡淡的失落萦绕在心中,“他要走,回市里?”

    “不,说不定要离开宛州,甚至离开汉川呢。”安晓庵摇摇头,“听说他可能要调到平原省那边去,也有说他可能要去嘉州。”

    “平原省?”嘉州说得过去,林书记现在已经是嘉州市委常委、副市长,并且还是嘉州直辖筹备领导小组成员,如果他要招沙正阳过去,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平原省又是什么原因?

    “美芙不知道吧?他刚参加工作,就是给现在在平原省担任省政府秘书长的曹清泰当秘书啊。”安晓庵的消息显然要比纪美芙灵通得多,这个情况哪怕是真阳县内也没有太多人知晓。

    “曹清泰?”纪美芙完全不了解这些情况,虽然这几个月里她和沙正阳也有过几次见面,但是都是很粗浅的公事公办谈话,不可能涉及到这么深层次的内容,连曹清泰这个人她都完全没听说过。

    “原来的省委副书记兼汉都市委I书记曹清泰去年调到平原省当省I长去了,曹清泰调到平原省担任省政府副秘书长兼省政府办公厅主任,今年已经是省政府秘书长了。”安晓庵介绍道。

    安晓庵的这些消息也是从她的一个大学同学那里了解到的。

    她的这个大学同学在汉都市委办公厅工作,很清楚黄绍棠和曹清泰的关系,而曹清泰的来龙去脉他也一样清楚,对于沙正阳这样一个在汉都市也算是风云人物的家伙自然不陌生,稍微了解一下就能知晓曹清泰和沙正阳之间的瓜葛。

    “啊,这层关系啊。”纪美芙讶然,“那他岂不是到哪里都很吃香?”

    “哪有这么说话的?”安晓庵翻了一个白眼给纪美芙,“你说你当秘书或者干个一般的职位,恐怕没啥,像让你当书记县长这些位置,你光靠这层关系就能坐得稳?那才是笑话。你看看沙正阳来我们真阳这么一年多时间,能坐稳这个县长位置靠的是什么?没有这么多企业来落户,不把机场争取到我们真阳,不把旧营的蔬菜基地搞起来,你觉得他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就能让人服气?”

    安晓庵的话让纪美芙也不得不点头承认,这年头你有关系让你干个清闲岗位没问题,但是如果要委以重任,你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那不但你坐不稳,而且还会让推荐提拔你的领导干部丢脸甚至被问责。

    “可他这一次还是没能接任书记啊,你说他会不会很失落?”纪美芙低声道。

    “行了,他才27岁就当县长,这又马上接任书记,还要不要别人活?”安晓庵抿嘴一笑,“待会儿你看他主持会议的表情就能感觉得到了他失落不失落了,实在不放心,你还可以登门去安慰嘛。”

    被安晓庵的揶揄调侃又逗得脸发红,纪美芙狠狠的扭了一把安晓庵的腰际,疼得安晓庵龇牙咧嘴,这才忿忿的放手转身上卫生间去了。

    随着进入礼堂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按照区域划分的位置被慢慢填满,许亚军和楚天澜清点了一下人数,差不多了,二人这才到了礼堂后台休息室里,向沙正阳报告了这一情况。

    沙正阳也看了看表,差不多只有三分钟就十点整了,起身征求叶和泰和夏侯通的意见:“叶书记,夏侯书记,人到齐了,差不多可以开会了吧?”

    叶和泰也点点头:“嗯,那就走吧。”

    主席台上只有四个位置,铭牌也只有四个,叶和泰和夏侯通的铭牌摆在中间,旁边是市委组织部的铭牌,紧邻着叶和泰的则是主持人和沙正阳两块牌子放在一起。

    等到四人登台,沙正阳坐定,目光环视了一眼台下,缓缓从左至右,台下立即就安静了下来。

    叶和泰和夏侯通乃至跟随叶和泰来的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向宝成都立即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能够凭借一眼环视就让台下三百多人的场面立即安静下来,这说明了很多问题,也充分说明了沙正阳在这样这一年多时间不是虚度的,是拿得起的。

    “好了,现在开始开会了。”沙正阳是会议主持人,声音宏亮清朗,“今天的全县干部大会由我来主持,会议议程有三项,第一,由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向宝成同志宣布市委任命,第二,市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叶和泰同志作重要强调,第三,夏侯通同志作重要讲话,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几位领导的到来,……”

    宣布和叶和泰的讲话都是言简意赅,尤其是对叶和泰来说,这种场合他基本上每年都会遇上那么一两遭,可谓轻车熟路,信手拈来,连草稿都不用打,直接说。

    来之前,冯士章也专门和他交代,务必把话讲足讲透,但叶和泰觉得冯士章有些过于谨慎了,这其实也是对沙正阳的政治觉悟的一种不信任,而叶和泰相信沙正阳应该分得清轻重,也能够顾全大局。

    “……,真阳县去年在以袁成功同志为班长的县委一班人带领下,社会经济事业取得了长足的发展,……,沙正阳同志到真阳工作这一年中表现出了一个共产党员卓越的品质和优秀的能力,……,夏侯通同志担任真阳县高官是市委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重大决定,……,夏侯通同志对党忠诚,工作经验丰富,我希望包括沙正阳在内的真阳县干部群众,能够在夏侯通同志的带领下,按照市委六届五次全会精神,凝聚人心,抓住机遇,……”

    “刚才向部长宣布了市委的任命,叶书记也代表市委对我们新一届真阳县委班子提出了殷切的希望,我在这里表个态,我代表我个人和县里干部坚决服从市委的决定,热烈欢迎夏侯通同志来到我们真阳担任县委I书记,我愿意尽我所能协助夏侯通同志做好当前真阳县的工作,……”

    沙正阳态度很鲜明而积极,但是叶和泰还是从话语里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韵味,他细细的品咂着。

    沙正阳在话语里流露出来的自信和坚定格外清晰,这大概就是自己感觉出来和其他类似情况时的不同吧,这个家伙总喜欢表现出一些特立独行。

    叶和泰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不过这一切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无外乎就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一下自我存在罢了,叶和泰觉得可以理解。

    沙正阳在表完态之后,随即征求了叶和泰和夏侯通的意见,欢送叶和泰和向宝成二人先行离开,一直送到礼堂门口叶和泰和向宝成登车,沙正阳才和夏侯通二人并肩回到礼堂里。

    “下面请县高官夏侯通同志作重要讲话,大家欢迎!”沙正阳豪放爽朗的声音在礼堂里回响,似乎是在宣示着什么。

第五卷 第六十二节 老狐狸

    夏侯通放下电话,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把头靠在了椅背上。

    来了半个月,他感觉还行。

    沙正阳对他还是很尊重的,无论是身份角色的差异,还是自己的年龄和与夏侯子的关系,沙正阳都表现得很礼敬。

    而且这种礼敬还不是那种敬而远之的冷淡,最起码也算得上是一种正常的县长对县委I书记的态度。

    他相信自己已经通过儿子把自己的话语转达给了对方,自己今年52岁了,这个年龄在正处级职位上,已经不太可能获得多么大的空间了,所以他也真的没别的太多想法。

    来了真阳,干好工作,延续前期发展的好态势,力争两年后自己能进入人大或者政协的副厅级领导干部序列,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作为在体制内沉浮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夏侯通还是能感受到一些说不出的味道来。

    那就是整个班子缺乏一种凝聚力,袁成功的离开,似乎让真阳县委陷入了一个真空或者空白期,沙正阳似乎在有意的保持着低调和距离,夏侯通能够理解,这是在避嫌。

    夏侯通也知道,自己该迅速进入状态补位,成为整个真阳县的核心,但是他同样很清楚,这不是你想成为核心就能成为核心的,这需要从几个方面来实现。

    第一是班子建设,或者说,就是做人的思想工作,通过谈心沟通交流来求同存异,达到双方的思想一致,第二是实际工作,通过实际工作来实现自我能力的体现,实现人格魅力的展示,这样才能是最好的办法。

    还有第三,那就是找到症结点,毫无疑问就是沙正阳,一锤定音的解决问题,让整个县委县府班子能迅速凝聚起来。

    用第三种方式是最简便最有效的方式,但是夏侯通却知道,自己不能用,或者说短时间内不能用。

    通过沙正阳来解决问题,那作为县委I书记的自己,置身何地?

    一个县委I书记要通过县长来确立威信,那这个县委I书记更像是一个傀儡,把威信建立在另外一个人支持的基础之上,这个人的威信略等于无。

    只有把自己的实力和威信塑造到足够强大的地步,才能去和沙正阳谈一谈握手言和,这无关感情,而是一种领导艺术策略,夏侯通明白这一点。

    当然,这并不代表夏侯通就要去为难沙正阳,或者不支持沙正阳的工作了,相反,他会大力支持对方的工作,因为前期的发展成绩证明了沙正阳的路径是正确的,夏侯通要用自己的支持来证明自己的胸襟,展示自己的能力,这才是也给县高官应有的风范。

    同时,夏侯通也要提出自己对真阳未来发展的思路想法,这是必不可少的,也是体现一个县委I书记价值意义的关键。

    “夏侯书记,沙县长来了。”秘书小范进来轻声道。

    “哦,请他进来。”夏侯通起身,点点头。

    沙正阳踏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夏侯书记。”

    “正阳来了,坐,坐。”夏侯通示意小范去泡茶,看着沙正阳手中的厚厚一叠资料,忍不住笑道:“正阳啊,看样子你是不会让我清闲两天啊,这是合金会那边的资料?”

    “不,合金会的清理在有序推进,这是我县乡镇企业情况的一个汇总资料,上次我不是和您谈过了么?目前乡镇企业的发展已经进入了瓶颈期,有些人甚至直接把乡镇企业叫做二国营,现在是既养成了国企的毛病,却又没有国企的资源和底蕴,更得不到像国企那样的各种政策资源支持,所以就成了现在这幅德行,我觉得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沙正阳把资料递给对方,一边很平静的介绍着。

    “唔,乡镇企业的情况不仅仅是我们真阳,其他县甚至其他市,乃至全国都是这样,不过沿海地区那边有什么动作呢?”夏侯通一边看资料,一边问道。

    沙正阳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个不好的现象。

    如果事事都要等到沿海地区都有了动作,我们再来学习和模仿,那时间早就过去,机遇也早就错失了,而拖上两年,这些原本还有一线希望通过改制而焕发新生的企业,又还有多少家能存活下来?

    “夏侯书记,沿海地区的企业发展和我们这边还是有些区别的,像浙江事实上在八十年代末期和九十年代初期已经逐渐转向,私营经济的发展速度明显超过了集体经济,而乡镇企业发展较好的苏南地区,实际上不少也是带着红帽子的私营企业,现在的一个局面是大家都在等在看,但是时间却不等人,很多企业已经经不起这样耗下去,或许这一两年间还会有无数家企业在泥潭中腐烂倒下,尸骸无存,……”

    沙正阳有些慷慨激昂的语气让夏侯通一时间没有说话。

    实际上作为地税局长,去年局里边就对全市乡镇企业生存状况做过一次全面的调查摸底,沙正阳的这番话并非危言耸听,而是真实反映。

    乡镇企业在经历了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一个高速增长期后到了八十年代末略显沉寂,然后在92年南巡之后再度昂扬而起,但是从95年开始,又开始进入了一个缓慢的坠落期。

    而根据调查反映出来的情况和一些论据证明,乡镇企业的机制日益向国企靠近,完全丧失了八十年代那种活力,而从原材料到人才,从技术到政策支持,乡镇企业都没法和国企比。

    丧失了它最大的优势——机制活力,尤其是在面对产权明晰,活力十足的私营企业竞争时,它明显不是对手,只能节节败退。

    “正阳,你说的情况我都清楚,问题是对于乡镇企业改制的问题,从上至下,至今没有一套明确的法律政策规范,我知道你在银台搞过乡镇企业的改制,嗯,东方红集团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吧?我也很羡慕。”夏侯通放下资料,安详的道:“但我还是要说,你说遇上了好的领导,因人成事的因素很大,如果没有你的全力推动,如果没有当时你们县里领导的支持,市里领导的首肯,东方红集团改制是不可能的。”

    沙正阳也承认夏侯通所言属实。

    东方红虽然在自己手中创立,并迅速发展起来,但是事实上在自己离开银台来宛州时已经面临着一场危机。

    当时酒业市场尚未完全稳固,却遭遇了全方位大面积的挖角,从宁月婵、焦虹、毛国荣、高柏山,到董国阳、胡文虎、宁月凤,甚至连何维、杨科这些人都被直接下狠手挖人。

    如果不及时拿出应对方略,恐怕刚刚建立起来的东方红酒业就有可能跌入深渊,所以沙正阳才努力促成了银台县委出台了东方红集团的改制政策。

    这也得益于时任县高官的朱凤厚和市高官的黄绍棠在这一问题上的开明,使得东方红集团的改制得以顺利实施。

    而这一措施也直接激发起了东方红集团管理层和广大持股职工,使得东方红集团在这几年里一直以一种超高速的发展势头增长。

    夏侯通说到的因人成事这一点也很关键,如果不是黄绍棠和朱凤厚,换了思想保守一些领导当政,或许就是另外两个情况了,说不定东方红酒业也就成了昙花一现,而宁月婵、焦虹和高柏山、毛国荣他们也早就成了其他某家私人企业的老总了。

    现在的关键就是缺乏法律政策依据来支持,对于雄心勃勃敢于创新的领导来说,他们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但是像夏侯通这样已经时日无多的角色,他愿意么?

    沙正阳心中忍不住暗叹,看样子夏侯通是真的打算要保守治疗,熬过这两年,问题是真阳的发展也许就要被耽搁了,而单纯依靠外来投资拉动本地经济发展,却对内生型的企业冷眼相对,这样做意义何在呢?

    “夏侯书记,我承认您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如果我们党的干部都囿于形势,都只想不承担任何风险的去安步当车按部就班,那像我们真阳,我们宛州这样的地方又哪里还有希望去追上沿海地区呢?”

    沙正阳此时心中也是无限感慨,想到这种情形,真还不如早点走人算了,省得窝在这里徒耗时间,浪费人生,所以语气里也有些不太客气了。

    夏侯通也听出了沙正阳话语里的揶揄和不忿,他笑了笑,“正阳,你好像有情绪啊,我可没说不支持你的这个改制方案,但是我们不能低估改制可能面临的各种问题,以及可能引发的各类反应,嗯,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综合评估各种风险,包括政策风险,和来自上面的态度,所以需要做好各种周全准备,如果能够找到一些示范性的东西来佐证,我想我们底气会更足一些。”

    沙正阳微感惊讶,抬起目光,这家伙是在玩缓兵之计,还是真的有这个胆魄?

第五卷 第六十三节 麻雀

    从沙正阳望过来的目光里感受到了不信任,夏侯通也知道自己这个态度好像很难博得对方的相信,沉吟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

    “正阳,我想夏侯子也和你说了我来真阳的一些想法,按理说我这个年龄的人下不下县应该没太大影响了,但我既然下来了,还是想做点儿事情的,我理解你的心情,想要尽可能的让真阳改变面貌,说实话,我也很赞同你的观点。”

    沙正阳心中冷笑,是不是下一句就是“但是”了?还有什么“欲速则不达”或者“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的道理?

    不过夏侯通却没有能让他“如愿”。

    “我都和夏侯子也说过,也许我就那么两三年的县委I书记,他都说过我是来过县委I书记的官瘾,我不承认,我在想既然都只有这么两三年时间,我为什么就不能做点儿实实在在的事情呢?大不了也就是这个县高官不当了,回市里边那个闲职继续在初级岗位上混到退休吧,恐怕也好过在这里如你所所安步当车按部就班混日子捞个副厅强吧?”

    夏侯通显得很随意,语气里透露出一种很自然的轻松,好像是在探讨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沙正阳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夏侯通居然存着这个想法,这可和他的年龄有些不太一致啊。

    见沙正阳有些意似不信,夏侯通也不在意,“正阳,我之前还是有些矛盾的,不过后来夏侯子和我在电话里很是探讨了一阵,他就说了,我就算是当到副厅级退休,比起正处级退休,又能多几个工资?拿他的话来说,他现在一个月的收入大概能相当于我半年的收入,而且日后可能收入会更高,嗯,他的意思我也明白,说我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正处级和副厅级这点儿差别去纠结,我说你不懂,……”

    夏侯通能够絮絮叨叨的和自己说这些,这让沙正阳还是有些感动。

    沙正阳听出来了,夏侯通想要表明一个态度,他夏侯通虽然也想挣个副厅级,但是却是要通过自己的工作成绩来挣,而非通过混日子熬资历来挣,所以他不会对任何有利于真阳发展的事情设置障碍,相反他会充分体现他一个县委I书记的责任和职权来支持。

    虽然不清楚夏侯通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通透洒脱,但是沙正阳相信对方。

    因为很简单,以实际行动来证明,对于沙正阳来说,他已经决定,自己不可能再在真阳干上两三年。

    乡镇企业改制结束,能够培育出那么三五家颇具气候的企业来,为真阳本土经济播下几颗种子,他觉得就算是心愿已了。

    未来真阳会走向何方,那都不重要了,已经领先了这么多,相信宛州市委只要不是安排能力太次的角色来掌舵主政,真阳都不可能落后了。

    “夏侯书记,那就太好了,我觉得我们县里最迫切的任务除了进一步推进招商引资力度,加速打造经开区外,一个最为重要的任务就是彻底推进乡镇企业改制,彻底释放这些企业的活力,让它们成为我们真阳经济下一步爆发式发展的爆点,而且我也相信我们可以做到,……”

    沙正阳既然明确了对方的意图,那也就不再客气,不管夏侯通打的什么主意,哪怕未来夏侯通可能把某些风险和责任推卸到自己头上,沙正阳都认了,既然不打算再在真阳乃至宛州呆下去,又何必在乎这点儿虚名和风险责任呢?

    惹恼了自己,挂冠而去,那又如何?!

    他有这个底气,甚至在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他发现自己越发轻松自如了,对待任何事情,都能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来看待了。

    何愁天下无人不识君?!

    ******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清瘦的中年人,沙正阳点点头。

    对方之前还有些局促,但是很快就镇静下来,目光迎着沙正阳,很坦然。

    “你就是老盛丰的传人,嗯,叶传胜,叶老板?”沙正阳笑了起来,很随和的伸了伸手。

    “沙县长,当不起叶老板这个称呼,家祖当初把老盛丰的酿制秘方交给厂里,我们叶家也就和老板这个称呼无缘了,再说了,那也是特定历史时代情况下的结果,我很看得开。”

    叶传胜话语里不无遗憾,但是仍然很安然,并没有太多的不甘或者愤懑。

    就凭这一点,沙正阳就觉得此人还是有些道行,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眼红嫉妒,语气里很平静,起码此人在心胸上还是有一些的,而且就凭县里来调研了一番就能敏锐的嗅出一些味道来,说明这个家伙还是很有头脑。

    “嗯,看不出啊,每个特定时代都要有当时的视角去看待当时的问题,如果一味用现在的眼光去看那个时候的问题,恐怕就真的会睡不安枕了。”沙正阳笑了笑,“你约我一见,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沙正阳也不愿意和对方多绕圈子,而且说实话,在获得了夏侯通的首肯之后,他准备抓紧时间要对县里几个条件最成熟也最迫切的几家企业作为试点,全面推动全县乡镇企业改制,在这一块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叶传胜身体微微一震,一时间没有说话,又像是在斟酌言辞,几秒种后,终于点头:“沙县长,可能您不知道,我来之前去过哪里,干过什么,这半个多月,我去的地方都和您有关系。”

    “哦?”沙正阳大为好奇,歪着头看着对方,“老叶,你这话可说得有点儿意思,看样子很有故事啊,好,今儿个我们好好聊一聊,我估计我们会很有共同语言呢。”

    “可能我的行为有些冒昧了,但是为了这一次来见您取得最好的效果,所以我觉得花一些时间来好好做准备工作是值得的,我希望我所做的一切能够有更大的价值和意义。”

    叶传胜抿着嘴唇,嘴角有一道很坚毅的弧线,足以证明这个人不是一个轻易改变自己意见的人。

    “老叶,你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很期待你会给我带来一些什么新鲜的东西。”

    沙正阳笑了起来,俊朗阳光的笑容配上雪白的牙齿,委实很有些男人魅力,若是换了顾湄、卿箬笠甚至纪美芙在这里,估计都会为之目眩神夺,只可惜对方却是一个大男人,只觉得沙正阳的这份表情很具有亲和力,也鼓舞着他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沙县长,我这半个月去了银台,在银台呆了一个多星期,也专门花了一些时间,甚至也找了一些朋友,了解了东方红的发家史,不得不说您在运作东方红酒业的时候手段非常高明,当然这也和东方红老窖的确具有很悠久和适合醇厚的风味有很大关系,但是如果没有你的营销运作手段,东方红酒业不可能达到如此境地,绝不可能!”

    叶传胜最后强调了一句。

    “哦,你去调查了我?”沙正阳越发觉得有趣,“了解东方红酒业的发家史,嗯,有点儿意思,你觉得对你们老盛丰的发展有启迪意义?”

    “有一些,但是我更感兴趣的还是东方红的改制。”叶传胜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目的,“我很佩服东方红集团在实施管理层和企业职工持股上的大胆而灵活的模式,这是一种突破,也是我们以前从未奢望过的,但是我们在东方红集团改制上看到了希望。”

    沙正阳眯缝起眼睛,微微点头。

    有点儿意思,这个叶传胜也不简单啊,自己险些把一条蛟龙看成了草蛇啊,居然能从自己在东方红的一些动作上联系到自己要在真阳推动的乡镇企业改制上,看来是前期的调查触动了对方,让对方自己才会联想到这些。

    “你想在老盛丰也实现改制?”沙正阳没有隐讳什么,“你觉得老盛丰改制之后,能像东方红酒业那样实现爆发式的发展?”

    “老盛丰是以做秘制风味豆豉和豆瓣酱为主,论产品需求广泛性和价值本身来说,恐怕无法和白酒行业相比,但是我觉得老盛丰如果能够实现企业改制,充分激发起厂里大家的积极性,老盛丰未尝不能成为这类调味品和风味食品行业的东方红,我有这个信心!”

    叶传胜说到这个的时候,语气更加自信,目光里也有些炽热。

    沙正阳点点头,“你来找我,就是希望县里给你一个机会?”

    “沙县长,明人不说暗话,现在的老盛丰处于这种模式下,扯皮,职工们没有积极性,而优化和开发新品更是空中楼阁,在这样拖下去,企业能维系原状,已经很难得了,根本谈不上什么发展,但是我想如果能够拿出一个激发各方面的改制方案,把各方积极性调动起来,各类资源用起来,抓住时机,老盛丰完全可以成为县里一个耀眼的明星企业!”

    叶传胜看着沙正阳,充满期望。

第五卷 第六十四节 魄力,婚宴

    不得不承认叶传胜出现的时间节点太合适了,正好符合了沙正阳下一步对县里乡镇企业改制的一个预期,也是一个最好的试点。

    老盛丰资产较小,按照许红菱的调查摸底,除开老盛丰这块牌子和酿制秘法,真正的固定资产不超过百万,但是在银行的贷款还有接近五十万,也就是说这家企业不计入老盛丰这块牌子和风味豆豉风味豆瓣酱这两大主打产品的制作技术外,资产也不过三十来万,不值一提。

    沙正阳很希望通过对这家企业的改制,来尝试一下,看看这个前世中名不见经传的企业能否创造一个类似于老干妈或者郫县豆瓣资阳临江寺豆瓣的传奇故事。

    当然前世中老干妈的传奇故事被誉为美谈,但郫县豆瓣和资阳临江寺豆瓣却只是偏居一隅,未能真正走向世界,甚至在国内的影响力都有限,后者更是坎坷不断,所以沙正阳觉得眼前这个老盛丰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试验品。

    很多独具特色的风味产品实际上欠缺的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其大放异彩的机会,就像东方红老窖一样,当诸般因素和机遇汇聚于一身时,它便可以一遇风云化龙,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产品,如果后续的营销和产品质量能跟上,那么这个产品也许就能书写另外一个传奇。

    略作思索,沙正阳没有躲闪回避这个问题,点点头:“老叶,你的嗅觉很灵敏,的确,县里有意要对县里的乡镇企业进行改制,但是具体计划还没出来,不过我们对一些条件具备,各方面都能迅速形成共识的企业会更青睐,老盛丰的条件看起来不错,而且你这个叶氏家族的传承人也有意,我觉得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试点,不过你可能需要考虑自己拿出一个比较公允中肯的改制意见出来才行。”

    叶传胜一阵兴奋,差一点就站起身来,“沙县长,我就等您这句话,老盛丰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把人气都要给拖没了,我真心希望这块牌子能在我们这一代人重新闪亮起来。”

    “那好,你有这个志愿,政府当然会支持,为我们真阳打造一个熠熠生辉的中华老字号,甚至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产品,我想这是我们作为政府和传承者的责任。”

    沙正阳忍不住开始秃噜一下,话一出口才发现了对方表情神色有些异样,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对方立即提出:“沙县长,您说的非物资文化遗产是什么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像你们老盛丰这种酿制技术肯定是很独特的,也是祖上流传下来的遗产,它虽然不属于物质遗产,但是也弥足珍贵,应该世世代代流传下去,以避免失传,同时也可以让其和老盛丰这个字号捆绑在一起,让这家企业也能借助这块金字招牌来实现其商业价值。”

    沙正阳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否有非物资文化遗产这一说,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提升老盛丰的档次,才有这么一个考虑,但话出口之后,沙正阳还琢磨着真该去了解一下,看看国内这方面的工作是否有启动起来,或许可以在这上边也能让老盛丰紧跟上时代。

    “沙县长,谢谢您的关心了,县里真的有这个意思,我也就放心了,我回去之后就和厂里的大伙儿商量一下,我们也知道老盛丰不仅仅是我们叶家或者厂里职工的,从公私合营之后,政府也投入了不少,但是现在的发展不尽人意,我们也愿意通过一些赎买的方式来实现这家企业的重生,只是希望政府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

    叶传胜话说得非常漂亮,但并非那种口惠而实不至的家伙,他也提出他和厂里一部分职工愿意借钱来买下老盛丰来重新经营,如果说政府不愿意退出,他们也希望能够获得控股权和经营权,完全由他们自己来决定怎样经营发展。

    沙正阳觉得人家获得自主经营权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政府持股既然已经成为一家企业发展的障碍,那么就该果断退出,囿于那种狭隘心理,一定要牢牢捏在自己手里,哪怕它亏损甚至破产也不肯松手的心态,只能说明这个领导的无能。

    叶传胜的到来也让沙正阳意识到真正期盼这企业改制的不仅仅是自己,从企业自身内部来说,他们也一样希望通过改制来实现企业的脱胎换骨,这是一件好事。

    连续的几天里,沙正阳索性逐一约谈了几家许红菱罗列出来的几家较为典型的企业的负责人,倾听他们对当下企业经营状况的介绍以及对未来的想法。

    他感觉到这中间有一个很值得关注的对象。

    那就是政府派去担任负责人的企业,那么这些负责人都不愿意改制,都能罗列出一大堆理由来证明自己的努力,对未来如何看好。

    而如果是从企业内部成长起来的负责人,不具备公职身份的负责人,那么大多数都认为目前状况都不容乐观,需要通过改革来解决面临的具体困难。

    涉及到自身利益,自然人人都要为自己考虑,这无可厚非,但是从政府角度来考虑,如何让企业发展更好,资产更保值,税收能收起来,这才是首要问题,而只关心一己私利者,显然不是政府考虑的范围。

    或者换一句话说,如果你能实现企业的增值交税不断上升的前提下,让自己挣更多的钱,这是允许的,甚至政府还要支持。

    可企业经营困难,资产缩水,交税困难,你哪怕拿得更少,这一样是政府无法接受的。

    *******

    接到邀请时,沙正阳还很是纳闷儿了一阵。

    这个家伙居然还能想到自己,自己和他真的很熟么?

    不过想一想自己这两年和多方打交道的次数不算少,尤其是在省里的菜篮子工程旧营蔬菜基地,以及翠屏机场项目上,还真是劳烦了对方不少,再加上本身也比较谈得来,沙正阳觉得去一趟似乎也是应该的。

    苏伦康结婚了。

    要说自己和对方认识还是因为孙妍,但是自己和孙妍已经分手。

    苏伦康的婚宴设在了王朝大酒店。

    这也是汉都市内相当热门的一家酒店,当然对于省政府一位炙手可热的处长,另一半是省人大刘副主任的女儿,在省财政厅下辖的省投资集团工作,这样的婚礼肯定是足以引起很多人瞩目的。

    这个年代还没有十多二十年后那么多刚性的讲究和约束,婚宴宴请多少桌,礼金该收多少,客人该请那些人,都没有太严格的规定,当然作为一级领导,你该报备的报备,在邀请客人上也要有所选择,这也是为了你日后仕途更为平顺,防止在关键时候被人捅刀子。

    国庆节结婚的人很多,但能在王朝大酒店办下这么大台子的也不容易。

    沙正阳到的比较早,他想实地观摩一下当下结婚的情形,顺带也回忆一下前世自己结婚的情形。

    花车是一辆凯迪拉克弗雷特伍德,很牛逼的,然后是十辆虎头奔,还有一大堆诸如宝马、奥迪、富豪(沃尔沃)、凌志这一类的豪车,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最牛逼的婚礼方式了。

    不得不说苏伦康这小子打扮起来还真的是有些人模狗样,西装革履,偏分的头发被发蜡定性,脸上始终浮动着一种令人愉悦的笑容,他身旁的新娘并不像有些人想象的其貌不扬,实事求是地说,虽然算不上让人眼睛一亮,也起码可以算一个中上姿色。

    看见沙正阳一个人独自前来,苏伦康主动迎了上来,递给沙正阳两支喜烟和喜糖,这是这边规矩,不管你抽烟不抽烟,但喜烟你得借着。

    “哟,真的清心寡欲了,连女朋友都不带一个了?”苏伦康似笑非笑的看着沙正阳,这才给自己新婚妻子介绍:“刘萍,这是沙正阳,你知道的,嗯,孙妍的前男友,正阳,这是我的新娘,刘萍,在省投资集团工作。”

    沙正阳来得比较早,还不到11点20,这个时候大部分客人都还没有来,连苏伦康和新娘也都是刚刚出门来做准备,没想到就遇上沙正阳这么一个另类就这么晃荡着来了。

    打了招呼,寒暄了两句,刘萍显然对沙正阳也有些好奇,这个甚至比自己丈夫还先晋位正处级干部,据说是全省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现在已经是一县之长,虽然说是在宛州那边,但是那也很不一般了。

    而且这个家伙居然还是自己丈夫曾经动过心思的孙妍的前男友,这就更让刘萍心里好奇了。

    要知道别人如果找到孙妍这样要家境有家境,要人才有人才的女孩子,只怕是打死也不会松手的,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和孙妍分手了。

    据说主要原因还是他自己,哪怕你真的是一个正处级,能找到孙妍这样的对象,那也绝对是打着灯笼在找了。

第五卷 第六十五节 惺惺相惜

    “正阳,待会儿孙妍可能也要来,我没把你们安排在一桌,但是可能是相邻的两桌,我提前和你说一声,你有个心理准备。”

    苏伦康的话没让沙正阳感到意外,这家伙长袖善舞,人缘关系极广,加上又有这么一个曾经担任过省委副书记的老丈人,这次结婚可谓宾朋云集,省计委那帮年龄相当的自然要来,估计很多领导也会来,也很正常。

    “没事儿,我和她虽然分手了,做不成恋人,但是起码普通朋友还是没问题的。”沙正阳笑了笑,“我只是担心你把我安排到哪一桌,我从宛州过来,恐怕你这边的朋友没几个我认识啊。”

    “嗯,你原来不是在银台工作过么?也有两个朋友也在银台工作过,到时候你们可以坐一块儿,也能有说得到一起。”苏伦康为人处世很精细,这些问题早已经考虑到了。

    “那就好,我就怕没人理睬我,到时候孙妍看我可怜,要拉我到她那一桌去坐,那就尴尬了。”沙正阳自我解嘲的道。

    “呵呵,至于么?宛州好歹也是咱们汉川第二大市,现在嘉州马上直辖了,宛州发展势头这么猛,大有追赶汉都的架势啊,这里边也有你沙县长的一份功劳啊。”

    苏伦康记忆力相当好,对领导谈到的这些内容记得十分清楚。

    “潘省I长对百事薯片和辛普劳冷链食品这两个项目很看重,我听蒋秘书长都提到了两次了,说潘省I长在省政府常务会议和省I长办公会上都谈到了百事的乐事休闲食品项目和辛普劳的薯条加工项目必将带动汉东地区的马铃薯种植产业发展,这对于进一步发展我省农产品加工业也会起到一个很好的示范效应。”

    潘广章是新来分管农业的副省I长,是从农业部下来挂职的,才来了三个月时间,沙正阳本来是想找机会去拜会一下这一位的,也是因为真阳有几项重要工作都是农业这一块,但是这段时间风云变幻,沙正阳根本腾不出精力来办这件事情。

    今天既然苏伦康提到了,他自然也就打蛇随杆上。

    “康哥,你现在不在综合三处了吧?”

    沙正阳有印象,原来分管国土建设交通这一块的副省I长田力升任省委常委,接替了茅向东担任省委秘书长,茅向东正式接替赵玉苏出任省委组织部长,苏伦康原来是省政府办公厅综合三处主持工作的副处长,主持工作也有一年多了,按理说也该转正了。

    “我调到综合四处了。”苏伦康很随意的道。

    “哟,我消息闭塞了,恭喜康哥了,难怪康哥和潘省I长这么熟悉,原来康哥现在对口负责农业这一块了啊。”沙正阳一怔之后就笑了起来。

    从综合三处主持工作的副处长调到综合四处,除了升任处长,不可能有其他可能,尤其是在很欣赏他的田力升任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我也才过去三个月,正好赶上潘省I长下来,对农业这一块工作我也是一个新手,到时候正阳你可要不吝赐教啊。”苏伦康摇了摇头,微笑道:“宛州本身农业基础条件很好,现在工业经济这一块起飞了,但是却也不能忽略农业,原来林书记在的时候做得很好,潘省I长新来,也想找个时候来看看,顺便和你们冯书记交换一下意见。”

    “康哥说赐教就是打我脸了,你在省里中枢,高瞻远瞩,看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肯定有独到的见解。”沙正阳这种话也是一溜一溜的.

    “不过,潘省I长是部里边下来的,肯定资源不少,我们真阳无论从地理位置来说,还是光热水土这些自然资源来说,也都是数一数二的,我代表我们县委县政府热切期待盼望潘省I长、蒋秘书长和康哥来我们真阳一行,指点我们工作的发展,到时候康哥可得要帮我们真阳摇旗呐喊几句啊。”

    苏伦康笑了起来,沙正阳不愧是一个人精,能爬到这个位置,也非偶然,说起话来滴水不漏,而且这些话也让自己听起来很舒服,让你下意识的就接受了他的说辞。

    “正阳,三农工作越来越受重视,因为这关系到国家的根本,特别是现在我们广大中西部农村的脱贫任务极其艰巨,这已经成为高层的心病了。”

    苏伦康能当上省政府办公厅综合四处处长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办公厅里藏龙卧虎,北大清华复旦人大的牛人比比皆是,不是谁靠一点儿谁的关系就能坐稳这个位置的。

    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也就要对自身工作有一番研究,提出来的看法观点也要能服众。

    “三农工作加农村脱贫,我认为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都将是中央常抓不懈的一号工程,绝不会动摇,这也关系到我们共产党的执政基础,这从中央每年一号文件的内容就能看得出来。潘省I长一直认为现代农业这一块和农产品加工这一块结合得很紧密,尤其是对于农村农民增收致富来说,有着重要意义,宛州这一块上大有可为,如果能成为省里的一个示范区,那甚至可以打造成为未来整个全国性的试点。”

    苏伦康的话也让沙正阳点头。

    三农加上脱贫,的确是未来的名义上的一号工程,中央也高度重视,但是有些事情落实到地方上,就会有所区别。

    以经济为中心,三农和扶贫和经济发展息息相关,但是却不是能迅速拉动经济发展的所在,所以站在政治高度上来说,三农和扶贫首当其冲,但是现实中什么能最大程度的体现业绩,那才会成为下边各级党委政府的目光关注所在。

    苏伦康处于他自己的位置上,肯定要强调这项工作的重要性,这没错,沙正阳也能理解。

    再说了,宛州这方面的确走到了前面,而且潘高官来自农业部,那么这份资源如果能争取过来,如苏伦康所言实现全国性的试点创建,那就不简单了。

    沙正阳一样希望能够在宛州,最好是在真阳搞成一个类似于前世中陕西杨凌那样的国家级的现代农业生态示范园,重点通过现代农业的培育和发展来进行一个试点,让真阳真正成为宜工宜农的高新技术产业富集区。

    陕西杨凌应该是我国干旱半干旱地区现代农业科学发展研究的一个试点,那么汉川真阳未必不能成为湿润半湿润地区的一个农业技术研究现代农业试点的先行区,在这方面,真阳有着丰富而复杂的土地资源来满足需求,沙正阳认为完全可以去尝试争取一下。

    “康哥,那这事儿咱们可就说定了,国庆假期一结束,我回去就和书记商量,然后去向市委冯书记和杜市长汇报,全力以赴来争取这样一个目标创建,到时候还要请康哥在潘高官和蒋秘书长那边多多美言几句了。”

    沙正阳干净利索的表明了态度。

    一直目送沙正阳消失在一旁,苏伦康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一直很关注这个家伙的发展,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关注,因为他知道这个家伙绝非池中之物,虽然这一次对方可能受了小挫,但在苏伦康看来算不上什么。

    目前自己和他算是拉平了,都是正处级,甚至在很多人眼里,肯定自己要比他强,好歹自己也是省政府办公厅中枢中的正处级,和他这个来自宛州农村的一个县份县长相比,肯定占优,但苏伦康不那么看。

    自己的短板劣势一样很明显,那就是自己在基层工作经验太少了,甚至可以说没有,这在当下从中央到省市一级越来也重视基层工作经历的趋势来看,必须要想办法补齐。

    按照田秘书长和自己老丈人的建议,在综合四处处长上干上一年半载,最好就要去下基层锻炼了,缺乏在基层,尤其是区县这一级主政一方的经历,对于未来仕途上的上升将是一个致命的软肋。

    宰相必起于州郡,再往下延伸,也就是说高官领导最好都要有一些区县工作经历,那样的履历才更为完美,未来在组织提拔的时候,自己才可以挺直腰杆。

    所以实际上自己现在和沙正阳算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未来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苏伦康也很满足于有这样一个竞争对手来随时提醒和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能放松,在他看来,这可以使自己一直处于一种斗志高昂的状态下,工作起来也更有激情和干劲儿,也随时有一个可以参照的坐标。

    “伦康,我发现这个家伙很多方面还真的和你有些相像呢。”站在一旁的刘萍突然道:“说起工作来都是干劲儿十足,天生就是为了工作而生的味道,难怪本来不该成为朋友的你们俩居然也能如此合拍默契。”

    “是么?”苏伦康一愣之后,回想了一下,哑然失笑,“也许是吧,不过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第五卷 第六十六节 酒宴上的故事(1)

    沙正阳自然不清楚苏伦康两口子在评价自己时用了同类人的评语,当然,就算是知道,也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对方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作为重活一世的他,有着更高的追求和目标,无论在哪个层面,无论走哪条路,他认为自己都要和前世有所不同。

    追求目标决定了你的人格和气度都应当所有不同,有所为有所不为。

    当然,这并不意味在道路上就不能迂回曲折或者讲求策略。

    沙正阳在送了礼金和打了招呼之后,并没有直接进酒店的婚宴大厅,而是去了另一层楼包下来的茶坊。

    这是用于婚宴前后客人临时休息的地方,他来得早了点儿,再离开时间又有些来不及了,所以只能在这里临时驻留一下。

    沙正阳一踏进茶坊,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让他禁不住有些高兴。

    尤哲。

    尤哲也一眼就看见了沙正阳,笑着迎了上来。

    随着朱凤厚出任汉都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兼市经开区党工委I书记,尤哲在短暂担任了一段时间的常务副县长之后,即将调任汉都市体改委任副主任,正式晋位正处级干部。

    “正阳,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看样子你和苏处长关系不错?”尤哲狠狠的拍了沙正阳肩膀一掌,脸上的神情很愉悦,看得出来这位尤主任现在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

    “还行吧,我前女友在省计委工作时,我就和苏处长认识了,后来我到宛州,工作上打交道也比较多,一来二去就熟了。”沙正阳打量着对方,“听说你可能要回体改委了?”

    “还行,到县里干了几年,真要回委里边还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一下子从干实际工作又回到以调研和为领导出谋划策,估计还得有个过渡期。”尤哲笑着道。

    “哲哥,据说明后年机构要改革,体改委会不会有变动?”见尤哲兴致很高,沙正阳忍不住要提醒一下对方,体改委在98年就被撤销,取而代之以虚化的体改办,再后来就干脆合并给发计委,变成发改委。

    尤哲略微一惊,他一直很佩服沙正阳的政治嗅觉,对方这么一说,他立即就意识到里边有内容。

    “你听到什么消息么?”尤哲有些紧张。

    他回市里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定了,如无意外就是回市体改委担任副主任,他也很愿意。

    98年初就是大换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会有大动作机构改革,但体改委会不会裁撤也众说纷纭,不少人认为体制改革还任重道远,只能加强不能削弱,所以大家都觉得裁撤可能性不大,但沙正阳这么一说。立即就让尤哲心里不踏实了。

    “消息倒是没有听到什么。”沙正阳摇摇头,“不过我从各方面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后年的机构改革动作肯定会很大,裁撤兼并,体改委这种以调研辅佐为主的机构,我感觉可能会虚化弱化,而将一些职能转给其他强力部门。”

    尤哲目泛精光,按住沙正阳肩膀,沉吟着道:“你这么有把握?”

    尤哲当然不相信这是沙正阳自己凭空分析出来的,他觉得沙正阳肯定在京里有一些特殊的渠道才能获知这种十分高端敏感的消息。

    他也相信沙正阳不会把一些未经确实的消息来告诉自己。

    既然敢这么郑重其事告诉自己,意味着肯定有相当大的把握了。

    如果自己刚回到体改委,结果一年时间体改委又裁撤了,虽然说不至于没有去处,但是一个地方刚熟悉,又立马换地方,且不说时间耽搁了,而且又换位置,未必就有更适合的口岸了。

    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先确定一个更稳妥的去处。

    “哲哥,我基本上能确定。”沙正阳知道自己这么说,肯定会引起对方的一些好奇和怀疑,不过这也无所谓了,事实会证明,沙正阳不认为自己这个小蝴蝶能影响到这种国家大政方针政策。

    “唔,那我倒是需要考虑一下了。”尤哲面色沉郁点点头,这意味着他需要另外去考虑了,想一想办法。

    “哲哥,其实也不必太担心,就算是日后要裁撤,肯定市里也会有统一安排的。”沙正阳宽解道。

    “不一样,耽搁一年毫无价值。”尤哲在沙正阳面前也不遮掩,语气很肯定,“到时候换个地方,没准儿还更耽搁。”

    “那你打算怎么办?”沙正阳也知道这种事情的难处,要想这个时候想办法不容易了。

    “总得努力一把再说。”尤哲摇头,“好了,这会儿不说了,走吧,差不多了,苏处长估计要把我和你安排一桌吧?”

    “应该是吧,宛州那边估计就我一个人吧?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他说谁让我和银台工作的坐一块儿,除了你,还有谁?朱书记他没请吧?”沙正阳问道。

    “朱书记有事儿,委托我了。”尤哲点头,“走吧,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王朝大酒店的宴会厅很气派,容纳五十桌的大厅显得花团锦绣,喜气逼人,客人们已经陆续开始入场。

    尤哲和沙正阳都知道今天来的领导怕是不少,像他们俩这样的,估计都只能坐边上,所以也很知趣的就寻觅了一个偏桌坐上。

    不得不承认苏伦康做人的确很到位,虽然尤哲和沙正阳坐在一边上,但苏伦康还是在百忙中过来,专门把二人带到了靠中间的一桌,说是有几个都是银台出来的或者和银台有瓜葛的。

    沙正阳一眼就看见了两个熟人,赵一善,还有一个,朱澈。

    赵一善的出现让他挺高兴,而朱澈却让他就像吞了一个苍蝇。

    虽然白菱早已经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但是昔日的种种仍然让他难以释怀,而这个朱澈事实上和自己与白菱分手并无半丝关系,但是总能勾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这让已经有些“膨胀”的沙正阳还是不爽。

    好在还有一个赵一善能让沙正阳心情愉悦一些。

    尤哲和沙正阳的出现的确让这一桌顿时热闹起来了。

    赵一善也是喜出望外,和尤哲打了招呼之后,主动的和沙正阳坐在了一起。

    实事求是地说,赵一善的众志建设已经没有多少业务在银台了,伴随着东方红集团的正式迁往经开区,东方红酒业、自然堂水业以及华峰电器总部仍然还在银台,但是众志建设的总部却跟随东方红集团总部迁往了汉都市经开区。

    众志建设这两年依托东方红集团强大的现金流作为后盾,以一种超常规的方式迅速扩张,那赵一善的话来说,这两年间的日子是他最畅快的时候,哪怕每天都累得欲仙欲死,但他心情愉快。

    平均每天他要跑两个工地,超过一百五十公里路,一年下来硬生生把一台七八成新的三菱帕杰罗给跑得差不多快报废了。

    赵一善现在把主要精力顶在了公路建设上,随着汉都机场高速全面开建,众志建设拿下了两个标段长达四点五公里,造价超过2.6个亿,按照合同约定,建成交付使用之前,需要垫资百分之八十,要到这样苛刻的条件也只有背靠东方红集团才敢接下来,否则光是银行贷款利息都能让你欲哭无泪。

    就凭着东方红集团的雄厚财力支撑,赵一善才敢在拿下机场高速公路之后,又主动出击拿下了汉宛高速一期的汉安高速两个长达42公里的标段,造价高达28个亿,当然工期也长达四年。

    这也是整个汉宛高速公路中唯一一家敢于承包的非国营企业,即便是这样,宁月婵也没少和赵一善在这个资金问题上争吵,但是最终赵一善还是说服了宁月婵。

    “没办法,宁总火很大,骂了我几次,我反正老脸一张,无所谓了。”赵一善笑着道:“骂就骂呗,要想占集团公司的便宜,难道挨点儿骂都不乐意?嘿嘿,每年集团公司要为众志建设提供超过8个亿的流动资金支持,这还不算部分帮助担保的贷款,如果加上集团公司帮助担保的,超过12个亿,您说值不值?”

    沙正阳乐了,他没想到赵一善这家伙也有如此惫懒的一面,为了揽活儿,也是啥都不管不顾了。

    沙正阳也专门和宁月婵谈过,在酒业、水业和趣味饮品形成了十分强大的现金流情形下,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新发展方向时,做强基建这一块是值得的,因为他很清楚赵一善这个人在基础设施建设上的本事能耐,也很清楚赵一善是一个能成事的人,所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给予其最大的支持,日后就能获得更大的收获。

    “你啊你,老赵,你是不是步子迈得太大了?”沙正阳笑着问道:“你把市三建司接盘下来,动作这么猛,考虑没考虑消化不良?”

    “县长,正因为把市三建司盘下来,我们这不得不这么激进一些,否则市三建司几千号人吃什么?”赵一善昂然道:“要消化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累死累活,但是有钱挣,拼命干,挣大钱,对于干建筑的,就是挣辛苦钱,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彻底融入到我们众志建设的公司精神中来。”

第五卷 第六十七节 酒宴上的故事(2)

    赵一善的观点和前世中赵一善的态度如出一辙。

    沙正阳有点儿印象,赵一善曾经在接受一次为数不多的访谈中就曾经阐明过自己的观点。

    干建筑这一行道,不要指望走捷径,也不要指望能享受,因为作为一个负责的老板,你永远需要在第一线,随时掌握你企业的发展情况。

    建筑企业要先发展壮大,只有拼命的接工程,不断的积累经验,不断的打磨资质,靠着金字招牌和真金品质来赢得市场。

    赵一善也曾经和沙正阳说过,现在众志建设有着很大短板。

    一是非国有企业,天生就会被很多业主戴有色眼镜审视;二是众志建设历史太短,而且又历经几次兼并重整,人家对你还有疑虑;三是众志建设并没拿出几个像样的样板工程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所以现在而今眼目下,就只有埋头苦干,多接活儿,接大活儿。

    因为在接盘市三建司之后,众志建设的资质已经具备了承接国内绝大多数建筑工程、公路工程、市政公用工程以及机电工程建设了。

    市三建司在负债那么高的情况下,赵一善仍然愿意吃下,不仅仅是因为市三建司的资质问题,而在于从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市三建司一直是汉都市的重点建筑企业,承接了数目众多和种类复杂的各类建设项目。

    如果那个时候众志建设拿下了市三建司,东方红大厦也不会花落别家了。

    现在赵一善就是依托着东方红的资金支持和从市三建司承接过来的海量人员,疯狂接活儿,他自己也自然是身先士卒,战斗在每一个项目的第一线。

    就目前来说众志建设已经是整个汉川省非国有建筑企业中的第一号了,但赵一善显然不满足于此,省内还有几家国字头和省字头的巨擘,他要挑战它们,甚至在将来众志建设还要在全国市场上和更多的巨擘们同场竞技,凭借的就是他这一股子不服气的精神。

    见沙正阳一副欣然的模样,赵一善也知道自己的观点赢得了对方的首肯。

    实际上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位东方红集团的灵魂人物会如此看好自己,从最初的公司被东方红集团收购到后来众志建设成立之后的扩张,一直有这一位坚定不移的对自己支持。

    在期间不是没有集团高管对自己的质疑和担心,但据他所知,都是被这一位给毫无保留的支持给否决了。

    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自己以前是不是在哪一件事情或者哪一个工程上赢得了对方如此大的好感,以至于对方会一直力挺自己到底。

    众志建设之所以敢这么近似于疯狂的扩张发展,这背后除了有三建司数千职工的巨大压力外,更得益于东方红集团资金上的支持。

    但是赵一善很清楚宁月婵对建筑这一行道并不了解,所以一直以来过问不多,但要用到东方红集团这么大资金的支持,相当于是要从酒业、水业甚至趣味饮品那边抽调资金来支持,宁月婵既没有这个意愿,也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对她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做如此大的投入。

    能做到这一步,这都源于眼前这一位的鼎力支持。

    赵一善也从集团总部财务那边一个熟人那里得到了证实。

    根据那位熟人所说,宁总本身是对众志建设每年流动资金支持有一个设限,大概就是集团可以为众志建设提供不超过3亿元的流动资金支持,同时可以为众志建设提供同等数额的银行担保,但是素来态度坚定的宁总还是改变了主意,同意将流动资金和担保都做了大幅度提升,除了沙正阳,哪怕是市委I书记或者焦总都无法让宁总做出这么大的改变。

    “我记得当初集团还有意在东方红大厦旁边的地块上再建一幢大厦,但是考虑是在东方红大厦建成之后来,或许众志建设可以考虑承建嘛。”沙正阳想起什么似的道。

    “嘿嘿,估计宁总不会答应,宁总觉得东方红大厦都是被市政府强压牛低头喝水弄的,导致东方红大厦每年都要预算巨资在这一块上,好不容易等到这桩事儿了结,别说一个集团,再来十家集团东方红大厦也容纳得下啊。”赵一善哈哈笑了起来。

    的确,当初市政府硬性要求东方红集团要建这个地标建筑,而且开出了很多非常优厚的条件,但即便是这样,东方红集团也没有多少热情。

    只是出于考虑到当初那种情形下,如果不配合政府,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勉为其难。

    现在也还看不出,但是如果再等两三年,等到98年住房体制改革之后,尤其是到2000年后,地价房价双双进入疯涨区间时,那个时候才能看得出来市政府开出的优惠条件有多大的价值。

    按照集团的设想,98年国庆节之前东方红大厦就要正式竣工,这个速度已经是相当快了,这也是因为汉都市政府一直在催促,那个时候再来启动另外一座大楼建设,也很合适,而且还可以借此机会再向市政府索要一些优惠条件,比如在土地上。

    朱澈一直冷眼观察着到来的沙正阳。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沙正阳。

    按理说白菱早就是过去式了,对于两人来说,甚至根本上谈不上多少恩怨情仇,白菱和沙正阳分手既非自己的因素,而自己追求白菱那也是他们分手之后的事情,且从未得手,这一点对方也很清楚,现在一切归零,似乎在没有多少值得纠葛的东西了。

    白菱去了沪上,好像是在某家外企,但具体如何,朱澈也不清楚。

    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朱澈就再不会去纠结,这方面他很看得开,相比之下,那个家伙倒是有点儿像个死心眼一般的情种。

    不过好像也不是,这家伙很快就把孙妍给搞上手了,而且朱澈可以肯定孙妍在和这个家伙处对象时绝对没有过男人,然后被这个家伙给睡了一年半载之后,这家伙居然和孙妍分手了,这让朱澈也觉得不可想象。

    在朱澈看来,无论是孙妍的外貌身材还是内在气质,亦或是家庭条件,配这个家伙都绰绰有余了。

    这个家伙不就是踩着狗屎运,攀上了林春鸣这根高枝儿,来了一次火箭蹿升而已,但那又如何?

    人家孙家也是有底蕴的,而且孙妍现在的前程似锦,这个家伙不过是一个厨师家庭出身,居然还敢这么牛逼哄哄的和孙妍分手,他真心不明白。

    说实话,到现在朱澈都还在斟酌该不该去追求孙妍,但孙妍的确有值得人动心的条件。

    让朱澈有些踌躇的因素有两个。

    一是这名声有点儿不好听,专门捡别人,尤其是还是一个自己十分讨厌的人穿过的破鞋,实在有些腻歪,也很容易沦为笑柄,自己心理上也有些过不去;

    二是孙妍性格也很高傲,不比白菱差,弄不好又是碰得鼻青脸肿一无所得,那就真的有点儿掉份儿了。

    还有就是如果找了孙妍,孙家未来还能够为自己提供多少资源支持,这也是一个问题,孙立诚虽然只是一个厅级干部和自己伯父平级,但是他在部队上的战友据说有一个已经在军委颇有实权了,还有一个也已经是副省级干部了。

    朱澈知道伯父能够帮自己一些,但是伯父现在却去了涪岗,未来能不能重返汉都或者到省里,现在还不好说,毕竟伯父的年龄也摆在那里了。

    那个精力旺盛的中年男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看对方和沙正阳谈得眉开眼笑的模样,应该是沙正阳的熟人,倒是跟随沙正阳一道来的尤哲,朱澈认识,也还算熟悉。

    “尤县长,恭喜了。”朱澈微笑着主动侧身和尤哲打着招呼。

    “朱主任,太客气了,现在还说不清楚。”尤哲也很客气的笑了笑。

    对方是市计委重点办的副主任,也算是一颗政坛新星,但更重要的是对方伯父是原市委副书记朱建涛,朱建涛现在已经出任涪岗市委I书记,或许日后还能更上一步也未可知。

    “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还能有什么?”朱澈也不在意,“没想到尤县长和沙县长关系挺熟悉啊,我印象中沙县长离开银台时,尤县长应该还没到银台吧?”

    尤哲瞟了一眼对方,他总感觉这一位应该和沙正阳有些什么瓜葛才对,但沙正阳和自己进来的时候似乎也只是点了点头,连话都没搭一句,这就有些蹊跷了。

    以他都沙正阳的了解,应该不会对认识的人这样冷淡才对,但又猜不出其中的内幕。

    “朱主任认识沙县长?”尤哲回想了一下,有些明悟,“对了,原来朱主任就是汉化总厂出来的,哦,……”

    见尤哲脸上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朱澈是真的尴尬了,连忙摆手:“我在汉化总厂呆的时间很短,沙县长和我不太熟悉,呃,……”

第五卷 第六十八节 屠狗辈

    朱澈脸上复杂而诡秘的表情让尤哲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还以为朱澈可能因为沙正阳的前女友原因认识,但是却未想到是因为沙正阳的前前女友的缘故,而且还有那么一段故事。

    不过尤哲倒是觉得像沙正阳和朱澈都算得上是一时才俊,两个人也有一些共同点,都是有贵人扶持。

    朱澈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科级干部,但是在市计委这种权力核心部门中,又是担任重点办副主任,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干上几年再像自己一样下区县锻炼,轻轻松松晋位处级干部。

    随着距离中午十二点时间越来越近,客人们越来越多,沙正阳他们这一桌也有陆续被引来的客人。

    除了和银台有些关系的这几位外,还有其他两位是来自津县的客人,其中一位是津县的副县长,还有一位居然也是一个前世熟人,前世中津县首富杨国福!

    而且杨国福还正好就坐在了沙正阳的另一侧。

    沙正阳越发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之小。

    前世中,沙正阳在津县担任县委副书记,也算是和杨国福比较熟悉了,而且关系颇好。

    哪怕自己调离津县好几年了,但是这一位每年逢年过节都要来拜会自己,而原因却只是当初自己在津县工作时在工作分内帮助其解决了一个遗留问题,这也让沙正阳十分感触。

    杨国福也曾经给沙正阳送过钱,但是在沙正阳断然拒绝之后,就再没有提起过。

    每年春节、端午、中秋这三个节日都会买一些土特产来亲自拜会自己,但是也仅只限于诸如腌腊制品、小野味和皮蛋、月饼这一类,再吃上一顿饭,但是二人的关系却一直维系了下来。

    这位文化虽然不高,但是在商业上却很有悟性的家伙现在就这样有些腼腆的坐在了自己身旁,一身簇新的金利来西装看样子也是没买多久,坐在这个场合里显然还有些不太适应。

    沙正阳前两年还是关注过杨国福的,盖因当初海正运业的起家就是截胡了在汉钢淘汰货车上的竞标,但杨国福并没有因为海正运业的截胡就此罢休,他仍然坚定不移的拿下了其他几台货车,而且仍然按照着前世的轨迹前往穹山开始了去拉磷矿石的运输发家史。

    据说他在穹山拉磷矿石还是很赚到一笔,而且又杀回津县开始进入磷矿石采掘行业,现在已经真正成为了一个矿老板。

    这基本上符合杨国福的发家路径,杨国福前世中也正是在运输上挖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反身回到老家,开始承包了老家的一家村办磷肥厂和附属的磷矿以及紧邻的一个煤窑开始了他的发家之路。

    尤哲却认识津县那位副县长,很热情的和对方打着招呼,而同样赵一善也同样认识杨国福,两个人寒暄起来,倒是让沙正阳这个人有些觉得别扭,怎么自己到了这里反而成了孤陋寡闻,一个人都不认识了。

    “沙县长,好久不见了啊。”朱澈终于还是放下了面子,主动招呼了沙正阳。

    在此之前,朱澈一直在纠结,自己是不是该放下面子先出声招呼对方,看对方的模样,很显然是不想搭理自己,想一想几年前的那些事情,朱澈心中也是堵得慌。

    明明是自己在他面前吃亏受辱,怎么现在却要成了自己去讨好对方了?

    要说自己在汉都市计委,和他在宛州当县长风马牛不相及,完全可以不理睬对方,但是朱澈却有一种预感,自己似乎终究要和这个家伙有些瓜葛,他素来很相信自己的预感。

    既然如此,与其畏畏缩缩的不敢面对,还不如大大方方的主动招呼,也能显示自己的大度。

    沙正阳终于抬起了目光,看了一眼对面这个家伙。

    印象都应该有些模糊了,但是有些事情却的确无法磨灭,要说人家也没有做错啥,男人追求漂亮女孩子,哪里有错?

    白菱和自己分手,难道就该孤独终生?

    没理由这样,自己当初的不能自已更像是一种感情失败之后的发泄。

    只是赶上了,那就没有对错一说了。

    “现在该叫你朱主任吧,我听刚才尤县长这么称呼你的,在哪里高就啊?”沙正阳语气里不可避免还有点儿说不出的味道。

    “不敢和你比,我调到汉都市计委了,挂了一个重点办副主任。”朱澈内心还是有些屈辱的,但他牢记自己伯父对自己的叮嘱,不争一时闲气,退让不代表软弱。

    朱澈的表现还是让沙正阳有些意外,想当初这个家伙在自己面前也是耀武扬威,极尽挑衅之能事,但今天却完全截然两样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了,从少不更事到了成熟通透,都在成长,起码这个家伙也变得不一样了,倒是不能小觑。

    “什么叫比?都是干工作,性质都一样,存着这个心思不合适啊。”沙正阳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汉都市的重点办可不简单,朱主任身兼重任,更要把位置摆端正啊。”

    听起来不轻不重,不痛不痒,但是却又有点儿居高临下的敲打,这让朱澈格外憋屈,但是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反击言辞。

    “看样子沙县长是志得意满,有点儿颐指气使的感觉啊。”半晌朱澈才挤出两句干瘪瘪的话来。

    一上来两人就有点儿针锋相对的味道,这让一旁的尤哲和赵一善以及津县副县长徐光祖、杨国福几人都有些讶异。

    照说到这个层次上,不该如此才对,徐光祖和杨国福二人也都从尤哲那里获知了这两人的身份,好歹都是一级领导干部,怎么这么掉份儿?

    尤哲也有些头疼,沙正阳这边不用说,可朱澈那边他也不能不管,但又不知道两个人怎么会结上冤仇,冒然插话,只怕反而要弄得两头不是人了。

    其实沙正阳和朱澈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一干外人面前这等表现实在有失风度。

    只是两个人都是有点儿别苗头的感觉,沙正阳本来是存着不发泄两句心里不爽的感觉,本来这两个月心气就不顺,正好找个人来逗逗嘴,而朱澈本来一直想要给自己打气要让自己显得大气一点儿,但没想到两三句话就被对方给激得按耐不住了。

    沙正阳轻笑了一声,“见笑了,我和朱主任是老熟人了,没事儿开开玩笑,没事儿,没事儿,是不是啊,老朱?”

    朱澈内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还得要满脸笑容,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是啊是,沙县长和我可算是至交了,有些时日没见了,所以逗乐呢。”

    都不傻,自然都明白两个人是找台阶下呢,但自然无人去戳穿,都是插话把话题打开,免得尴尬。

    沙正阳也主动和徐光祖和杨国福二人说起话来。

    在获知沙正阳和赵嵩关系很熟悉之后,徐光祖和杨国福望向沙正阳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不一样。

    本身这样一个27岁的县长就足以惊世骇俗了,好歹还是在宛州那边,但得知这家伙五年前还只是银台县的一个普通干部时,就不能不让人感慨无限了。

    “杨总你好!久闻大名了,幸会!”

    沙正阳的主动热情让杨国福有点儿受宠若惊。

    虽然他在津县也算小有名气,或者说算是个人物,但也只能说是在社会上,但你要说和这些县大老爷们相比,那就不值一提了。

    可眼前这一位却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在宛州那边当一个县的县长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一位还是大名鼎鼎的东方红集团的创始人,东方红集团那是现在汉都市除开国营企业里边的头号老大。

    沙正阳一直对杨国福是颇有好感的。

    应该说前世中,他接触的私人老板也不算少,杨国福作为津县首富,并没有那种暴发户骄奢淫逸的味道,却很有点儿仗义多每多屠狗辈的感觉。

    哪怕是当了首富,但也就是座驾从一辆桑塔纳2000换成了安全系数更好一点儿的途锐,房子仍然住在津县县城边儿上的一幢二层楼老宅里,而且还是和他父母兄弟一块儿住在一起,也不像有些人那样修豪宅,买豪车,但这个人在慈善上却很舍得。

    他先后在津县捐赠了十二所小学,总计超过八千万,另外还专门在他的母校津县二中设立了一个奖学金,每年支助50名考上大学的贫困学生,一直到他们大学毕业为止。

    一直到前世沙正阳一觉不醒时,杨国福仍然在坚持捐赠支持贫困学生,而那个时候他的磷化工集团已经在走下坡路,而他在煤矿上的巨大投入更是打了水漂。

    2010年到2012年他还是津县首富,但是在进入2014年后他的企业就急转直下,到2017年时,杨国福的磷化工集团已经举步维艰了,但是他却从未欠企业职工和供货商一分一文,也没有欠外债和税款。

    哪怕是银行贷款,那也是有足够的抵押物。

    就凭着这份坚持,沙正阳就觉得这样的屠狗辈是真的足以让很多所谓前脚高谈阔论后脚撒腿跑路的儒商也好,为梦想窒息者也好汗颜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