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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十九节 谁给谁上套?

    “沙县长你好,我才是幸会才对,东方红集团是我们汉都人的骄傲,也是我们这些泥腿子们学习的榜样,你别说,我还专门把东方红酒业的发家史让人专门写出来在我们磷肥厂组织大家学习。”

    杨国福格外的兴奋,面对沙正阳的这种亲热示好,他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

    他也好歹是在社会上打拼了几十年的人了,对于沙正阳流露出来的好感不会感受不到。

    只是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让对方看得起的。

    要说职务,人家是县长,而且在宛州,怎么也和津县沾不上边,要说其他方面,杨国福也听说过沙正阳在东方红集团里的影响力,真要谋求什么商业利益,也不可能找到自己这个在津县勉强算个人物,但是真要算起来,自己还是负债大户的角色身上来。

    “杨总过誉了,你白手起家打造出现在这个场面,才更值得敬佩啊。”沙正阳笑着摇头,“我那是赶上了时机,再说了,现在东方红集团也是一家股份复杂的企业,可不是我的企业。”

    杨国福年轻的时候当过货郎,干过搬运工,后来学会了开拖拉机就干起了运输,还曾经因为投机倒把被抓起来过,只不过正好赶上了改革开放风潮转变,他才被无罪释放,正因为经历过无数次风浪,才使得杨国福养成了越挫越勇的性格。

    “沙县长,谁的企业不重要,关键是谁能把它搞得起来,这才是关键。”杨国福满脸信服,“我了解过沙县长你在搞红旗酒厂时的办法,产品质量和广告宣传都抓得好,我们都想不到那么多路子,不得不承认没法学啊。”

    沙正阳笑了起来,“杨总,快消品和你做磷肥煤炭可不一样,磷肥和煤炭本质上都是资源型企业,说句不太客气的话,很大程度依赖于市场景气度,关键在于要能把握好这种峰谷起伏的时间节点,而且要敢于投入,……”

    沙正阳几句话就把杨国福说得眼睛发亮,只感觉对方句句话都说到了自己心坎上。

    “磷肥行业也有起伏,但是受制于地域限制,磷肥一般说来消费需求较为固定,而且应该是呈现出一种稳定增长的态势,而如果要想在这一块上做成功,其实可以从几个方面来寻求突破,……”

    其实沙正阳说得也不过就是后世中这些资源型企业的一些基本要义,但对于杨国福这个刚入局不久,而且人才严重缺乏的乡巴佬屠狗辈来说,真的就有点儿拨云见日的感觉了。

    他恨不能马上找一支笔和纸赶紧记下来,但觉得这样走又有些失礼,有心想要下来多和这一位谈一谈,但是觉得自己和对方还没有熟悉到可以邀请对方那种程度。

    “一是品牌塑造,……;二是工艺改良,……,汉川大学化工专业很强,其实杨总可以主动上门去求合作,目前大学和企业合作的机制还处于一个尝试阶段,大家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投入应该不是很大,早一步抢先手,或许还能有意外收获,……三就是看准机会拓展了,杨总应该看到了煤炭行业的变化,但现在进入煤炭行业恐怕不是一个好时候,……”

    “啊?”杨国福大吃一惊,现在进入煤炭行业不是好时机?

    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对方一眼,这怎么可能?

    从93年开始,煤价就开始出现上升势头,94年和95年坑口价连续出现暴涨势头,今年前十个月,坑口价上涨超过了30元,已经相当于94年和95年上涨的总和!

    就凭着93年他拿下的那个小煤矿,他已经赚得钵满盆肥,现在正准备再加大投入拿下县里另外两个煤矿,只是但是在承包价格上却没有谈拢。

    现在大家都认为煤炭已经进入了一个上升通道期,未来三五年都会持续上涨,所以哪怕是价格高一些,都是值得的。

    先前沙正阳说的那些,杨国福都听得挺在理,但对方突然说现在不是进入煤炭行业的好时候,这就让他无法相信了。

    沙正阳也看到了杨国福一脸不太信但是却又不好反对的尴尬神色,笑了笑:“当然,这是我个人观点,或许今明两年煤炭市场还会维持一个景气局面,但再往后,恐怕不容乐观,现在入局的话,投入巨大不说,而且要形成产能也需要一年半载,恐怕还没有见到效益就要遭遇寒流了。”

    沙正阳如此肯定的语气让杨国福有些震惊。

    照理说像沙正阳这样的官员是不太可能发表这类言之凿凿的观点的,哪怕只是当着这桌上的几个人,也不该啊。

    好歹大家都是有脸面的人,若是这个时候大言炎炎,结果日后并非你所说的那样,打脸倒是小事,自己也不会太在意,但这些人,尤其是那一位和沙正阳明显有些不对路的角色,恐怕就要拿着这个说法来让你难堪了。

    尤其是大家都还是场面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简直就是授人以柄啊。

    朱澈一直在竖起耳朵倾听着沙正阳给杨国福上课,脸上不屑的神色更是溢于言表。

    既然没有能和解的的可能,朱澈自然也就再没有刻意讨好对方的想法了,当然,他也不至于要去和什么斗气之举。

    只是这个家伙好为人师,要在杨国福这个土老肥面前装逼绷场面,他就要好好看看这个家伙怎么个装逼法,顺带也要给对方找个难堪。

    你说你搞经济抓招商引资或许很有一套,但是像煤炭市场景气不景气,煤价上涨下跌的预测,这也是你一个县长能拍胸脯的么?

    恐怕你就是省I长甚至总I理都不敢表这个态吧。

    这都是和国内经济形势与产业政策,甚至还和国际市场情况息息相关的,哪是你一个小小县长能置喙的?

    简直荒唐!

    真以为你是政坛新星,招商引资弄来几个项目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或者就是觉得你踩着狗屎运搞火了一家东方红集团,就觉得自己无往而不利了?

    这一刻朱澈都觉得沙正阳怎么会在这种场合下犯这种愚不可及的低级错误,实在不可思议。

    你说你真要忽悠杨国福这种土鳖,那也要分场合啊,下来之后你给他灌迷魂汤,要忽悠他包里的钱,那也得等到没其他人的时候才对。

    在朱澈看来,沙正阳这么卖力的劝说杨国福,绝对是有所企图的,保不准儿就是杨国福要买煤矿和他有瓜葛。

    “沙县长,我看现在煤炭市场情况很好,从93年以来无论是煤炭市场还是和煤炭息息相关的电价都呈现出稳步上升态势,而且这也符合我们国家经济发展不断提速的前景,你说的不容乐观,我想在座的大家恐怕都有些不明白了,究竟哪里表现出了不容乐观呢?能不能给大家上一课,讲一讲。”

    朱澈心中冷笑,有意要将沙正阳的军,刻意提高了声调,甚至连隔壁两桌的人都把目光投放了过来。

    沙正阳心中同样冷笑,这个大傻逼,还真以为能把自己给将住。

    自己别的事情也许记不到,但能连1997年开始的亚洲金融风暴都记不住么?能连给国内经济一样带来了很大影响的这场亚洲金融危机都不知道么?

    虽然亚洲金融危机国内经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但是国内市场哦用电量、销售电价乃至煤炭产量和价格都受到了较大冲击,也直接影响到了大批中小煤矿的生存和整合。

    一直要到2001年以后,煤炭生产和电力供应才开始走入低谷,这四年将是黄金十年之前的一个最大低谷期,也不知道有多少小煤矿死在了这一波寒潮下。

    “朱主任,我刚才也说了这只是我一家之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沙正阳假意推辞,以退为进,他知道朱澈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诶,沙县长,一家之言也可以拿出来让大家了解一下嘛,你搞经济工作在省里边可是小有名气啊,连王省I长都曾经表扬过你呢。”

    朱澈注意到邻桌的那个男子,是省煤炭工业局的局长龚忠伦,还有他旁边的那一位是省里最大的煤炭企业——伊东煤业的老总向文博,这两位和分管副省I长尤万刚关系都很密切。

    而现在出任省里长河能源集团总经理的钟广标也是朱澈的熟人,但他也知道钟广标在宛州这两年里和沙正阳关系很密切。

    向文博就曾经向省里提出应当将长河煤矿、伏虎煤矿和东神煤矿划归伊东煤业集团,最起码也应当将伏虎煤矿和东神煤矿话给伊东煤业集团,但这遭到了刚上任的钟广标的坚决反对,所以未能如愿。

    沙正阳知道这是朱澈在故意给自己垫下巴呢,要让自己这个时候下不了台,日后就能得到一个好大喜功大目空一切外加志大才疏的评语,相信今天这事儿肯定会在这个家伙的有心操作下炒的沸沸扬扬。

第五卷 第七十节 惊人之语

    沙正阳并不认识省煤炭工业局局长龚忠伦和伊东煤业的老总向文博,但是他知道这个家伙突然提高声调引起周围人关注,肯定是阴着使坏。

    要让自己要么下不了台,要么就只能按照设定的路径走。

    不过这在沙正阳看来却是格外的可笑,这家伙是存心来给自己当垫脚石,送自己扬名立万的么?

    虽然汉都乃至省里的官员认识不多,但是并不代表沙正阳看不出周围这几桌的人是干什么的,从这些人言谈举止和偶尔交谈中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也能猜测出一二来。

    见沙正阳一时间不吱声,朱澈当然不可能让这样一个机会白白溜走。

    好不容易套上这个家伙,既然撕破了脸,没有和解的可能,那就最好要赶尽杀绝,最起码也要给周围领导留下一个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打嘴炮厉害的夸夸其谈者的印象。

    “沙县长,说说吧,你看大家都在洗耳恭听呢,还有杨总本身就是干这一行的,你们俩谈得甚是投缘,你也帮人家一把,说不定就能被你指点迷津,避免一次大的损失呢?”朱澈笑吟吟的道。

    “既然朱主任这么热切,那我就说说,还是那句话,一家之言,姑妄听之吧。”既然都把脸送到面前来了,请自己抽打,把身体都趴在自己身下,请自己踩着他的身体上位,沙正阳自然也就不再客气。

    “刚才朱主任也提到了,煤炭价格近几年的确处于一个上升通道,这也的确和我国经济进入一个高速发展期有很大关系,国内工业经济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使得对用电需求急剧上升,加上前几年我国火力发电建成投产日增,所以对电煤需求也出现攀升态势,这也直接导致煤炭价格呈现出跳跃式上涨的局面,这尤以今年显得特别突出。”

    沙正阳注意到朱澈、杨国福乃至周围不少人都在认真倾听自己的观点,这可能“得益于”朱澈那一句“王高官都曾经点名表扬过你”,让很多人想要听听自己这个年轻人究竟有什么惊人之语。

    门口还在陆续有客人进来,但距离婚宴开始时间已经只有十分钟了,沙正阳也需要抓紧时间。

    “但是大家都知道目前全球化趋势进一步明显,我们国家也正在申请加入TO,我们国家经济和国际经济联系日益紧密,受到国际经济形势变化影响也越来越大,而且大家也同样清楚经济发展本身就有一个峰谷期,我们整体经济形势一路向好,但是并不代表经济就会一直处于一个高速发展期,仍然会有起伏波折,92年以来我国经济不断提速,但是也积累了不少问题,加上国际经济形势的影响,我觉得未来一两年内,整体经济形势可能会有一个调整期,对用电、煤炭消耗都会有所影响,……”

    “你是说我们国家经济发展会在进一两年遇到问题?你觉得是高通胀物价闯关呢,还是国家政策调整带来的政策性影响要让经济过热降一降?”

    朱澈忍不住冷笑。

    他也算是在市计委干了两年了,对经济形势这一块的工作并不陌生。

    他很清楚目前从中央到地方都是以抓经济建设为中心,而且这几年经济发展势头大好,尤其是国地税分家之后,中央财力得到极大增强,对整体经济形势的把控更为有力,这种情形下,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沙正阳嘴巴里所说的经济要调整,这纯粹就是危言耸听,哗众取宠。

    “每个国家发展过程中都会遇到问题,但遇到问题之后表现出来的形式不尽一致,我的个人看法,国内经济发展势头虽好,但是企业商品结构性过剩的局面日益突出,这从国有大中型企业的生产形势就能研判出来,而且通过中央宏观调控后,通货膨胀压力几乎释放完毕,取而代之的是消费过冷局面正在出现,我相信商业部门的人应该觉察到了这方面的情况,……”

    朱澈依然冷笑,插嘴问道:“你的意思是会出现通货紧缩的情形,所以影响到电力消耗,进而导致电煤乃至煤炭价格整体下滑?”

    “任何一种经济局面都是多个因素叠加的结果,国内经济有一些问题,但我觉得我国经济发展总的走势还是好的,但像国企面临的效益低下,改革缓慢的问题依然突出,这肯定会影响到整体经济发展,如果再有国外一些因素的叠加的话,那么情况可能就会先一些不利的变化,也就会直接影响到国内经济发展,……”

    沙正阳没有理睬朱澈的咄咄逼人,这种问题也不值得正面回答,他要做的就是让在场的所有人思路被自己的话语牵引着走,一步一步思考,加深他们的印象,未来会有印证他们考虑的时候。

    “广标,省里对长河能源集团很重视啊,周书记和王省I长也打算抽时间要来长河能源调研,但要看你们这边的筹备情况,你这段时间都早跑下边?”

    两个人从另一头走了进来,本来是苏伦康在作陪,但是那边陆续又有一些重要客人到来,苏伦康作为新郎自然无法离开,只能委托自己一个关系很铁的伴郎陪同二人进来。

    “万刚省I长,我现在是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啊。”钟广标陪着尤万刚前行,这两个月,他瘦了一大圈儿,“乍一接手,两眼一抹黑,您又撒手当甩手掌柜,我这捉襟见肘啊。”

    “少在我面前叫苦,你在汉化集团不也干过几十年?现在企业刚刚整合,肯定有些问题,你要学会弹钢琴,也要学会分权,不要事必躬亲,抓住主要核心,……”

    尤万刚背负双手,迈步前行,他是一个典型的北方男儿,板寸,方面阔嘴,浓眉鹰眼,鼻头也大,说起话来明显有着秦陇口音,明显是武阳或者秦都那边的人。

    “万刚省I长,这我都知道,可是我走马上任,走得要把下边的单位跑完,心里才能有数啊。”钟广标苦笑,“我以前也不是干这一块的,石化这一块懂点儿,毕竟和我专业也能沾点儿边儿,可采煤和煤化工那边就是一窍不通了,而且您也知道咱们长河能源包袱太重了,如何来解决这些问题,我现在心里也没底。”

    “广标,你可别和我说心里没底,你要心里没底,这工作可就没法干了。”尤万刚斜晲了钟广标一眼。

    他也知道钟广标是省里边颇为看好的一个干部,在汉化集团表现不错,到地方锻炼这两年更是表现优异,书记省I长都对他很看好。

    尤万刚原来担任长河石油管理局党委I书记、局长的时候就认识钟广标,但是仅限于认识,不是很熟悉,倒是和孙立诚比较熟。

    “这不还有省I长您么?”钟广标笑道:“有您这个老局长作为后盾,我心里踏实啊。”

    “少给我拍马屁,我手里工作你也知道,我没那么多精力来过问企业上的事情,省里要我扶你上马,送一程,马你现在上了,这送一程,我觉得也差不多了,年底你要自己去扛起了,除非有特别的事情,日后集团公司的业务我不会再过问。”尤万刚平静的道。

    “万刚省I长,我知道您工作忙,但是这是咱们省里为了迎接新时期企业发展需要的一个大动作,长河能源不仅仅是您的老家,更重要的他也是省委省政府提出的打造500强企业的一个重要举措,这也是你分管工作的重中之重啊,你说要放手简单,可工作拿不起来,那也是丢您的脸啊。”

    钟广标其实也不想如此。

    如果只是单独长河石油管理局或者某一两家煤矿,他都有把握和信心接下来,但是这骤然把自己推上这个位置,而且又是一个如此突兀的临时组建起来的大型企业集团,的确有些棘手。

    这下边单单是一个长河石油有限责任公司(长河石油管理局)就是一个巨无霸了,还有三家大型煤矿,外加两家炼化企业,偌大一个摊子,而且现在自己是单枪匹马,下边的人表面上都是尊敬你,但如何把这些企业扭合在一起,这也直接考验自己这个当总经理的能力本事。

    “没那么夸张,再说了,我也没说不管。”尤万刚也知道钟广标顾忌什么。

    长河石油管理局那边算是自己的“嫡系”,他能招呼得住,那帮人也听招呼,但是三大煤矿却没那么顺服了。

    加上现在煤价飙升,三家煤矿的负责人更是财大气粗,说起话来也是比嗓门都大,对自己自然不敢炸刺,但对钟广标就没有那么尊重了。

    钟广标这一上来,三家煤矿都在纷纷提出要进一步扩大规模,说白了,就是要钱要权,还想保持原来的独立状态。

    这和省委政府要把长河能源集团打造成为“500强”企业思路明显是背道而驰的,也是尤万刚决不允许的。

第五卷 第七十一节 露脸,印象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沿着通道往前走,正好听到了沙正阳正在侃侃而谈。

    钟广标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沙正阳的声音,他对沙正阳声音太熟悉了,一抬目光就看到了背对自己的沙正阳,这让他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沙正阳居然会来参加这样一个婚礼,实际上他和苏伦康也并不熟悉,但是新娘子刘萍的父亲刘兴虎则很熟悉,甚至也可以称得上关系密切。

    刘兴虎原来担任过省政府分管工业的副省I长,88年担任过省委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而那时候他刚提拔为汉化集团的副总,同时刘兴虎也是秦省西安人,算是他半个老乡,所以有这层关系,一来二去也就密切起来。

    尤万刚也注意到了沙正阳,但他并不认识沙正阳,不过他能从钟广标脚步突然停下来以及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钟广标应该认识讲话的年轻人。

    “怎么了,广标?”尤万刚也放慢脚步,问道。

    “嗯,省I长,我原来不是和您提过想要调一两个人到集团来帮忙么?嘿嘿,第一个想调的就是他,嗯,我也和你说过的,……”钟广标微笑着道。

    “哦?沙正阳?”尤万刚也算是久闻其名但未见其人了,也是颇为好奇,目光落在前面背对自己这个正在侃侃而谈的年轻人。

    沙正阳这个家伙可算是省里边小有名气的角色了,林春鸣把他从汉都带到了宛州,据说黄绍棠当时还在某个场合下半开玩笑地说林春鸣在挖汉都的墙角。

    这个说法可不简单,一般人是承受不起的,能当得起黄绍棠这么说,那说明这个家伙绝对是一个人物。

    尤万刚虽然也在省政府里担任副省I长,但是他一直是分管工业和国有企业这一块,原来也一直是在长河石油管理局工作,只是92年到93年短暂担任过武阳市委I书记,同时也还兼任着长河石油管理局党委I书记、局长。

    苏伦康的舅舅魏明峰是现在的秦都市委I书记,尤万刚在担任武阳市委I书记时魏明峰是秦都市的市长,两人是搭档关系,处得很不错。

    “按照沙县长你这么说,国内经济未来两三年会不太乐观,也就会直接牵连到电力需求下滑,然后就会拖累煤价下行?”朱澈一句一问,要把对方扣死。

    “我是这么判断的,我也说了,这是我个人判断,姑妄听之嘛。”沙正阳笑了笑,很坦荡,“朱主任,你也别把这一环扣一环的套住我,我既不是国家总理,也不是书记高官,这话是基于我自己的判断,杨总问我,我总不能支支吾吾不回答吧?至于说信不信,怎么办,那还得杨总自己拿主意才对,你我都是局外人,你说是不是?”

    “沙县长,你这么一个建议也许就能让杨总损失不小呢。”朱澈见对方滑不留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不过听到沙正阳这番话的领导不少,到也不怕这个家伙不认账,只能悻悻的道。

    尤万刚和钟广标是刚听到沙正阳讲到对未来两三年国际国内经济形势的判断,都有些吃惊。

    虽然钟广标也知道沙正阳经常有惊人之语,但是这种对国内经济形势做出如此肯定的判断,而且是在这种场合下,显然就有点儿失策了。

    你说准了,意义不大,没有人会觉得你有多么高的先见之明,这种非泛泛而谈本身就难有定论,而说错了,万一被那个领导记住了,你就沦为笑谈,徒招嗤笑。

    “朱主任,你我都替杨总做不了主,杨总是干这一行的,比你我对市场形势判断更准确,你我都是纸上谈兵,我不是都说了几遍了么?姑妄听之嘛。”沙正阳耸耸肩。

    尤万刚和钟广标也只是略微放慢了脚步,就听闻了沙正阳和朱澈的几段言辞交锋,然后尤万刚举步继续前行,而钟广标则这才跟随着尤万刚前行,路过这一桌时,朱澈首先发现了钟广标,然后又看到了尤万刚,赶紧站起身来打招呼,沙正阳这才看到二人,也赶紧起身招呼。

    尤万刚和钟广标二人也只是略作停留,和一干人简短挥手致意,然后就往前面走去,一直走到了第一排贵宾席。

    这年头的婚宴还相对较为简单,既没有十来年后那么冗长繁赘,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一般说来主婚人和证婚人都会邀请两位最为尊贵的客人来承担,当然这个尊贵一般是指职务最高的领导,也有邀请关系特别亲厚的领导。

    作为苏伦康和刘萍两家都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苏伦康的父母都是长河石油管理局的中层干部,其舅舅现在是武阳市委I书记,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田力对他有知遇之恩。

    而新娘子刘萍的父亲刘兴虎是原来的省委副书记,在汉川深耕多年,人脉深厚,现在是省人大副主任,和田力多年的老关系。

    此次参加婚宴的客人除了苏伦康和刘萍的同事与领导外,很多也是苏伦康父母和刘萍父母的亲朋好友和同事。

    沙正阳看到了钟广标脸色不虞,知道肯定是自己刚才的“大放厥词”让钟广标不满了。

    而钟广标旁边的那一位他也认识,副省I长尤万刚,所以他琢磨肯定是自己先前的言论也被尤万刚听到了,钟广标担心会给尤万刚留下一个不太好的印象。

    钟广标对自己的爱护看顾沙正阳也很感动,而且钟广标也屡屡和自己提到如果在宛州干得不顺心,随时可以到长河能源集团来,甚至钟广标本身也就有这个意图想要把自己拉过去,只是沙正阳却觉得现在还不太合适。

    见钟广标和尤万刚他们在最前面的贵宾桌坐定,没等沙正阳起身,朱澈却早已经一溜烟儿小跑过去了。

    沙正阳见此情形也就干脆没起身,他不愿意和朱澈这样过于露骨去显现什么。

    “沙县长,您刚才有一点我觉得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那就是现在煤价起来了,各地都在大幅度扩能扩产,像长流煤矿从前年开始就在建新矿,预计今年年底就能建成投产,可以实现扩产150万吨,东神和伏虎煤矿据说都可能会在近期新扩产能400万吨,如果全国各地都这样,明后年市场产能一起来,恐怕价格上还真的会受到影响啊。”

    杨国福的话让沙正阳也对这一位看似憨厚粗苯的乡下农民一样的家伙高看了几分。

    看来能成功都非偶然,很多人固然看到了目前市场一片火爆,但是杨国福却能先看到产能的迅猛提升可能对市场带来的冲击。

    这也是未虑胜先虑败,也算是谨慎之举。

    就像有人说,所谓成功就是比谁少犯错误,这话是鸡汤,但是却是很到位的鸡汤,值得大家一饮。

    杨国福看到了市场火爆的情形,却能想到大家都看到市场火爆会怎么做,而一旦大家都这么做了,又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杨总,其实只需要考虑这样一个道理就行了,你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内以较小的代价拿下并形成产能,如果不能,我建议你放弃,等待三五年后再来考虑。”

    沙正阳微微侧首,而杨国福也躬身,显然对沙正阳的建议很重视:“沙县长,您的意思是三五年后就会见分晓?”

    “分晓肯定没那么容易见,但是中国经济大形势不会改变,三五年后也许就是煤炭行业最艰难的时候,嗯,美国有一位著名投资人说过一句话,别人恐惧时,我贪婪,别人贪婪时,我恐惧,我觉得很适合现在国内的煤炭行业,所以,如果那个时候你能筹集到一笔钱再来入局,成本会低很多,条件也会优厚很多,而一旦这一关你熬过去了,或许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沙正阳的话再度让杨国福陷入了深思,尤其是巴菲特的名言更是让杨国福反复咀嚼,细细品味。

    沙正阳也不理睬对方,等到朱澈在钟广标那边招呼寒暄完毕,沙正阳这才起身过去。

    看到沙正阳过来,钟广标脸色一板,“正阳,你又在那里说些什么呢?惹来那么多人瞩目,也不看看场合?”

    “钟书记,我也就是和几个朋友探讨一下,另外一个朋友是做煤炭行业的,准备新拿几个矿,希望我给个建议,我建议他现在果断放弃,煤炭行业的寒冬马上就要来了,准备资金好熬过这个冬天。”

    沙正阳注意到尤万刚虽然在和旁边一个客人说话,但是余光却已经放到了这边。

    “哼,你是在提醒我么?”钟广标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一点儿也不懂礼数,见过尤省I长了么?”

    沙正阳脸上浮起笑容,“尤省I长好!尤省I长我见过,只是尤省I长可能不认识我。”

    钟广标这才为沙正阳介绍这一桌的其他客人,高官尤万刚不用说,还有省煤炭工业局局长龚忠伦,伊东煤业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向文博,省投资集团总经理赵文轩,省旅游集团公司总经理景海山等几人。

第五卷 第七十二节 国企在召唤

    尤万刚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他感觉得出来,钟广标很赏识这个沙正阳,当然沙正阳打造了东方红集团这个的表现也当得起他的名气。

    不过钟广标和沙正阳还似乎是在宛州共事了两年之后才建立起来的关系,这也说明沙正阳是在宛州的表现才赢得了钟广标的认可,这从另一个角度也证明,沙正阳不仅仅是会搞企业,而且在体制内的工作一样很有一套。

    沙正阳很会说话,而且尺度把握得很好,初次见面,既不是那种自来熟的阿谀角色,也不是那种故作姿态的客套,既充分体现了尊重,由不失分寸的表露出了亲近,这是个人精,而且这个人精是如此年轻!

    尤万刚分析判断,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小沙,我也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嗯,东方红集团我去调研过,咱们省里的食品行业巨头啊,我感觉得到你在东方红的印痕很深啊。”尤万刚笑着道。

    “尤高官您太过誉了,东方红集团也是在省市县三级党委政府支持下发展起来的,也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至于我个人也不过是因缘际会,可不敢和尤高官在长河石油管理时筚路蓝缕艰苦创业相比。”

    这番话说得太漂亮了,一桌人都在暗自感叹。

    沙正阳这个家伙口才好不说,简直太会来事儿了,说话就能挑到领导最喜欢最得意的话题。

    尤万刚是从长河石油管理局里一个钻探工人一步一个脚印成长起来的干部,从普通工人到采油队长,再到油气勘探分公司的经理,最后再到管理局的副局长、局长、党委I书记,他素来以自己在长河石油管理局这段期间的工作为荣,言谈中也经常谈及自己是长河人。

    沙正阳这一番夸赞,正是说到了尤万刚的心坎上,而且专门强调了筚路蓝缕,使得尤万刚心中格外舒服,对沙正阳的好感也多了几分。

    当然要说尤万刚就是因为沙正阳几句话就能让其对你沙正阳有多少认可,那也未免太夸张了,尤万刚也不至于如此浅薄。

    但是结合到以前黄绍棠和林春鸣的器重,钟广标的推崇,尤万刚也清楚这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看好同一个人,这说明对方的确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加上刚才沙正阳的表现,这也才让尤万刚对沙正阳看重几分了。

    “呵呵,自古英雄出少年嘛,我那个时代早就落伍了,现在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表演的时候了。”尤万刚谦虚了两句,这才话题一转,“嗯,我刚才听到你谈到了对煤炭市场的不看好?”

    “嗯,尤省I长,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观点,主要还是和国内外经济气候有关,加上我也注意到从93年以来,全国包括我省的煤炭产能进入一个快速增长期,如果说市场需求跟不上产能的扩张,再有一些经济上的波动,恐怕未来几年煤炭市场就会出现不景气的局面,这也不仅仅是煤炭一家,甚至可能包括石油行业。”

    沙正阳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而且说得如此肯定,还把石油行业都拉了进来,这简直把钟广标气得够呛。

    这简直就是不给他自己留后路,之前当着其他人说也就罢了,大家可以当没听见,现在你又当着尤万刚和龚忠伦这些人重复,日后真要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你在领导心目中印象就算是毁了。

    尤万刚也有些惊讶。

    他本来这么一问,也是想看看沙正阳如何回答,会不会找一个借口下台,但没想到沙正阳依然如此坚定的阐明自己的观点。

    这说明要么沙正阳就是对自己的观点格外有信心,要么就是真的有些愣头青一根筋了。

    很显然沙正阳能在这个年龄走到现在的位置,以先前的表现来看,不可能是愣头青一根筋,只能说明这个家伙自信心很强。

    “哦?看样子小沙对自己的观点很有信心啊,行啊,找个机会我们也好好探讨探讨。”尤万刚点点头。

    他是从石油行业出来的,在这个行业浸淫了数十年,尤其是在担任长河石油管理局一把手期间,亲自见证了中国从石油出口国迅速变成了进口国,而且原油进口数量迅速猛增的势头也让尤万刚感到心惊。

    中国原油不但进口数量大增,而且对外依存度也猛升,94年进口数量不过一千二百多万吨,到95年就猛涨到一千七百多万吨,预计今年可能要突破二千二百万吨。

    这种凶猛的増势让中央也大为震惊和头疼,但是工业发展需要也迫使中国不得不向外进口,而国内原油生产远无法跟上需求的增长,但现在沙正阳居然说石油行业也会出现不景气,这让他觉得对方有点儿不靠谱了,内心对沙正阳的看法又低了几分。

    沙正阳也注意到了尤万刚语气的变化,他能揣摩到一些对方心态变化,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解释的时候,马上人家的婚礼就要开始了,日后反正有的是机会来解释和证明。

    寒暄了几句,沙正阳就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婚礼很热闹,不过沙正阳没多少兴趣,他还在考虑一些问题。

    看得出来钟广标进入状态很快,尤万刚对钟广标的态度也还算亲善,那也意味着钟广标只要能得到尤万刚的支持,应该可以很快站稳脚跟。

    钟广标接手长河能源集团的时间节点有些微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好事.

    长河能源集团是集合了汉川省内石油开采和煤炭开采以及石油炼化和煤化工的一个综合性的能源企业集团,称得上是一个巨无霸.

    虽然名义上还是一个正厅级企业,但其实力已经远超于原来仅仅只有一个长河石油有限责任公司(长河石油管理局)了.

    长河石油有限责任公司(长河石油管理局)原来就是一个正厅级单位,像东神煤矿、长流煤矿以及伏虎煤矿都是副厅级单位,无论是钟广标原来任职的汉化集团,还是雷霆家所在的汉钢集团,亦或是伊泰煤业,甚至都比不上一个长河石油管理局(长河石油管理局)。

    在整个汉川或许也就只有汉都和嘉州的几个中央直管的央属国企要比现在的长河能源集团要大一些了,实际上有几家央属企业轮资产规模都未必赶得上长河能源集团。

    所以说钟广标被安排在这个位置上,应该算是极大的擢拔了,哪怕他上面还有一个尤万刚担任董事长兼党委I书记.

    但尤万刚本身就是分管副省I长,其分管工矿业这一块,本身任务就很重,根本不可能有多少精力来过问长河能源集团的具体工作,担任董事长兼党委I书记无外乎是象征性意义更大一些,算是为未来钟广标接班做准备.

    或许两三年后,钟广标表现良好,那么接掌董事长兼党委I书记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钟广标接任长河能源集团总经理却并非好事,因为他讲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首先长河能源集团是多个企业刚刚组合起来的企业,内部七拱八翘,派系林立,山头主义不可避免的要在集团公司内部显现出来,长河石油有限责任公司(长河石油管理局)自然是实力最强的一支,但几大煤矿一样实力不俗,而两大炼化企业,一家是从长河石油管理局分出来的企业,另一家则是只属于省里的炼化企业,也是各有不同。

    这样一个庞大的企业要想整合起来其难度可想而知。

    更为关键的是未来三五年里无论是采油、炼化还是煤炭行业都会遭遇一场寒流,这种新组合起来的企业,在面对这场寒流的时候,如果班子得力,能够借助这场外部的危机促成企业整合,而如果班子不得力,也许就会变成有个冲突林立分崩离析的烂摊子。

    钟广标已经给沙正阳打过两次电话了,征求沙正阳的意见,希望沙正阳能够到新组建的长河能源集团中去工作。

    如无意外,会先挂总经理助理一职,这是一个正处级岗位,未来两年内如果沙正阳表现良好,便可顺理成章提拔为副总经理,也就是说,成为副厅级干部。

    应该说这样一个安排看起来非常完美,比起在地方上苦熬,沙正阳给自己的预判,五年内要想晋位副厅都难比登天。

    在县长位置上再熬两年,县委I书记熬上三年,这就是五年,问题是县委I书记晋位副厅级这一步就太难了,袁成功如此深厚的资历也熬了六年多时间,险些就错过了。

    当然不排除有当上两三年县委I书记就直升副厅级干部的,但一方面要机缘巧合,另一方面也要的确资历和能力、业绩都格外够分量的才行,沙正阳自认为自己在能力和业绩上都能达到,但资历上就真的不好说了。

    加上赏识自己的林春鸣和钟广标均已离开,冯士章对自己不冷不热,就算是叶和泰对自己还算亲善,但有阴朝凤这个钉子如鲠在喉,恐怕自己在宛州的仕途之路不会顺畅,这一点沙正阳又很清醒的认识。

第五卷 第七十三节 五百强,不屈

    要说沙正阳对钟广标的邀请没有半点兴趣,那是假话。

    和在基层工作不一样,这个年代的国有企业在面对地方党委政府是有相当底气的,尤其是像长河石油管理局、长河炼油厂和东神煤矿这类大型企业,更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正如当初银台的汉化集团和汉钢集团一样,面对银台县委县政府时,都是以一种俯瞰的态度来对待,而地方党委政府则处于弱势地位下。

    不过同样现在的国企也一样问题多多,通过改革开放这十多年来,国企的优势不断弱化,但是积累的问题正在日益暴露出来。

    尤其是臃肿的机构体制,数量庞大的冗员,低的吓人的效率,形同虚设的监督体系,一言堂的决策模式,以及日益老化的领导干部结构,可以说干部四化的紧迫性在国企是显得尤为突出。

    因为和地方上不同,国企现在面临的是要和机制灵活的乡镇企业、私营企业以及中外合资和外商独资企业在市场上进行竞争,特别是在面临着中国加入TO步伐日益加快的巨大压力下,一旦加入TO之后,国有企业又没有能做好应对准备,或许就是一场溃不成军的惨败,这一点从中央到地方上都有着十分巨大的紧迫感。

    与此同时来自日韩企业群体的崛起,并进入中国市场,也给中国从上至下,从政府到企业都带来了一场思维冲击,整个国有企业都正面临一场深刻的改革变革,放权,打造世界五百强,铸就国企强音,应该是这个时代从中央到地方党委政府的一个主要目标。

    1996年应该是国内打造500强企业心气最高的时候,九十年代以来,来自日韩的财阀式企业集团,一跃而起,给了中国企业很大的“启迪”。

    尤其是诸如韩国的大宇集团、现代集团、三星集团以及日本的三井系、三菱系、住友系几大财阀旗下分支出来的更多企业集团,表现出了勃勃昂扬的气势,在国内国际市场上的上佳表现,更是成为国内企业学习的楷模。

    如果日本财团企业还有几十年的底蕴积淀的话,那么在中国国内企业眼中,韩国这个小字辈一下子涌现出诸如大宇、现代、三星等新兴企业集团出来,无疑就是一个最好的榜样了。

    韩国能在区区二三十年里就打造出这样庞大的私人企业集团,难道说比这些私人企业更能得到国家支持的中国国企反而做不到么?

    至于说国有企业改制所面临的问题,恰恰可以通过这种改制来改变原来国有企业那种僵化古板和低效率的模式,大胆放权,核心决策,抓大放小,推进企业的壮大发展。

    抓大放小已经成为中央政府一个确定无误的方向,诸城经验已经被高层所认可,尤其是其取得了的成效,更是鼓舞了高层对国有企业改革方向的认可。

    “拆小船,建大舰,出远洋”成为从中央到地方奉行的方略,中央确定了宝钢、海尔、江南造船、华北制药、北大方正和长虹六家企业作为种子选手,开始冲击世界五百强,而作为各省市里,全国五百强自然就成为目标,浙江率先启动了这一战略。

    杭州的金鱼洗衣机公司、东宝冰箱、乘风电扇和华美冰柜这四家企业合并为看似庞大无比的巨无霸企业——金松集团,这家企业正在紧锣密鼓的组建,预计很快就会在明显扬帆起航。

    同样,像三九、四通、联想、科龙等行业巨头也都在纷纷行动起来,按照自己的路径推进大战略,力求在未来的行业中成为领袖和头羊。

    汉川省委省政府也是因势利导才把这几家企业组合起来,打造成为能源行业的航母,准备冲击国内五百强,而且目标直至国内百强,还不仅仅是五百强。

    按照汉川省委省政府的目标,汉川省要力争在未来10到15年间,打造出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而长河能源集团就是种子选手。

    在沙正阳看来,汉川省委省政府这一步走得还算是不错的,抢到了一定先手。

    两年后国内石化行业重新大整合,中石油和中石化两大超级巨头就将成型,再加上后来的中海油这一小巨头,国内基本上就不会再有其他可以在这个领域挑战三家地位的企业,整个行业都将笼罩在这三家,或者说笼罩在中石油和中石化这两家企业的阴影下。

    而长河石油有限责任公司(长河石油管理局)从一诞生开始就一直存在和中石油“打仗”的阴影下,争地盘,争市场,争资源,纷争不可开交。

    这是利益之争,不可调和,最终只能换取一定程度的妥协来换得暂时的平安。

    一家省级国企和一家中央国企存在矛盾,天生就处于劣势,尤其是这种资源型企业,中央企业更是有着天然的压制力量。

    哪怕是你有省委省政府做后盾,但是顶多也就是能保着你不被彻底踩死,换了其他性质的企业,那就真的是哪凉快哪呆着去都算你幸运,弄不好就尸骨无存。

    长河石油有限责任公司(长河石油管理局)当然无法和央企巨头角力,但是企业总要生存,要发展,那么你就要谋求寻找一条更合适的路径来突破。

    而汉川省委省政府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抢先走一步肯定晚走一步强,而且借助目前从中央到地方上刮起的打造五百强之风,抢先出手,就成了汉川省委省政府的突破之举,也由此可见汉川省委省政府对长河能源集团寄予了多么大的希望。

    汉川省境内的特大型企业有几家,包括汉飞集团、华西电气、西南汽车、汉江工业等,但都属于央属企业,省属大型企业也不少,但真正具有冲击国内企业百强实力的企业却不多,现在组建的长河能源集团无疑是其中一个最具有实力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钟广标的想法和意图,再结合自己现在在真阳的情况,沙正阳一时间也有些意兴索然。

    在真阳大好局面刚刚开始,要让自己离开,也非沙正阳所愿,但夏侯通才来,最起码也要干上两年甚至三年,也就意味着两三年后自己才能接任书记,而问题是自己在书记上还要干几年?

    对于别人来说,这也许就是在顺畅不过的仕途升迁了,但对自己来说,这却不值一提,自己没哟那么多时间来耗在这上边,可体制内的升迁规则却又必须如此。

    如钟广标所描述的,如果真的能在长河能源集团去干,只要能干出一番成绩,两三年内升迁为副厅级干部是大概率事件。

    对于到国企去干,沙正阳不排斥,但是也说不上多么喜欢。

    国企内的种种弊端他也一样深有了解,但是不可否认,这的确是最快捷的晋升途径,而且正好赶上长河能源集团新建,也算是一个契机。

    如何在未来企业发展中抢占先机,对未来石化能源行业有着前世记忆的沙正阳自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他并不担心在长河能源集团中干不出什么成绩来。

    相反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让长河能源集团在未来国内石化行业甚至在国际能源行业中都能搅风搅雨,打造出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产业巨头来。

    只是自己在地方上苦心孤诣的这一番筹谋也许就只能半途而废了,顶多也就是把乡镇企业改制推进下去,甚至可能都无法把合金会的清理解决彻底了断,毕竟那还需要等待国内大气候的到来,等的时间太长了。

    因为存着这份心思,沙正阳就有些食不甘味,显得心不在焉。

    坐在一旁的杨国福就一直在小心的观察着沙正阳。

    作为搞煤炭这一行的私人老板,杨国福可以不认识省委I书记、省I长,但肯定认识分管工矿这一块工作的副省I长尤万刚,同样他也认识煤炭工业局局长龚忠伦和伊泰煤业的老总向文博。

    当然他的级数太低,只能说他认识别人,别人不认识他,所以他坐在这里也是小心翼翼,夹脚夹手,不敢多言。

    之所以他有机会能坐在这个场面上,完全是因为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认识了通过一个贵人朋友搭上了苏伦康的线。

    他在办理煤矿证照时遇到一些小麻烦,而他的这个贵人也就帮他请苏伦康打了一个电话,解决了问题,其他别无瓜葛。

    正因为如此他也铭记在心,在获知苏伦康结婚时,他主动表示想要来参加婚礼,被这个贵人朋友征求了苏伦康意见之后婉拒,但他仍然不屈不挠的继续联系和通过各种关系疏通,总算是获得了首肯。

    实际上他要真正厚着脸皮不获邀请的坐进来,也不会被人赶出去,但他认为应当要把礼数走到,这样才算是懂规矩,不招人讨厌。

    沙正阳表现出来的种种让杨国福颇为心动,不仅仅在于沙正阳和尤万刚那一桌寒暄时的淡然自若,也不仅仅因为沙正阳在刚才交谈时的学识渊博,更在于他是在座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把自己视为一个可以平等交谈的对象,甚至对自己还颇为尊重和认可。

    这是杨国福从未获得过的感受。

    在场一桌人,即便是和自己同县的副县长徐光祖和自己说话也不多,有点儿刻意拉开距离的味道,至于其他人,就更是懒得和自己多说一句话了,唯独这位沙县长却是主动和自己交谈,甚至还对自己所在行业询问甚多,提出了许多建议。

    不管他提出的建议是否可行,仅仅是这份心意就让杨国福感动莫名,这份尊重胜过一切。

    杨国福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在这些人心目中的角色定位,土老肥,乡巴佬,甚至就是可以用来宰杀的凯子,想用你的钱的时候就召唤你,不用你的时候就一脚踹到一边儿,但他却从不自卑。(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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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七十五节 邀请

    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路径要走,关键在于你能不能走好。

    选择好路径,并坚持下去,这是杨国福的信条。

    坚持是人的精神,但是前提是要选择好方向,错误的路径方向,坚持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这很重要。

    之前杨国福一直认为坚持在煤业这一块的投入,一定会有好的回报,但是沙正阳的建议让他意识到或许煤业这一块会有一个好的未来,但不是现在,选择好一个切入时机非常关键,这不但可以节省成本,而且可以让企业少走许多弯路,并且能迅速扩张成长。

    杨国福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坐在自己身边这个人,或许会给自己的未来带来一个不可预测的巨大变化,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振奋。

    “沙县长,不知道吃完饭后您有没有什么安排?”杨国福斟酌再三,才压低声音,紧挨着对方道。

    “哦?杨总有什么事么?”沙正阳略感诧异。

    “嗯,我觉得沙县长刚才说的那些意见很有道理,对我们企业未来发展很有指导意义,我想找个机会在请教一番,不知道可否请沙县长给个机会……?”杨国福提出自己的邀请。

    沙正阳看了一眼杨国福,一时间没有说话。

    能成功者果然都有些道行,总能够抓住一切机会,自己就这么在桌上随便说几句,就能被对方看准认可,甚至改变主意,这不能不说明对方对市场的基本嗅觉还是很灵敏的,能够迅速捕捉到其中的微妙变化。

    “嗯,杨总既然对未来经济形势如此感兴趣,那我当然愿意和杨总交流一番。”沙正阳想了一想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前世中杨国福依靠他自己的打拼都能变成拥有十个亿资产的津县首富,今世如果有自己的点拨帮助,未尝不能变成汉都首富甚至汉川首富呢?

    他这个年龄的人,人生观价值观已经定型,沙正阳相信哪怕财富增加十倍,他对待财富和慈善教育这些事情上的观点也不会变,如果能让他在慈善事业和教育事业上能够多为汉川百姓做一些有益的事情,也是一件好事。

    “那就太好了,沙县长,只是我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您能不能给张名片,也方便我和您联系?”杨国福大喜过望。

    “当然可以。”这个时代很流行名片,虽然沙正阳不太喜欢,他对公务人员印名片不是很感冒,但是也无法免俗,还是印了几盒,但用得很少,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婚宴的主婚人是尤万刚,而证婚人则是最后到的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田力,这也足见这场婚宴的规格之高。

    伴随着阵阵音乐响起,新婚夫妇开始一桌一桌的敬酒,婚宴开始进入高潮。

    看得出来苏伦康的酒量很厉害,他是武阳人,算是汉西北区域,那边紧邻秦陇,本身就有喝酒的风气,喝酒都比较厉害。

    沙正阳对于这种场合下的酒都是能推则推,能不喝就不喝,当然苏伦康来干了一杯,大家都随意,这种氛围自然是极好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沙正阳注意到钟广标他们那一桌,田力和尤万刚都提前离开了,领导都很忙,自然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坐太久,万一那个不开眼的或者多喝了几杯的客人跑来敬酒,让你喝也不好,不喝也不好,所以早点儿离开是正理。

    钟广标并没有跟随尤万刚离开,而是单独离开的。

    很快沙正阳就收到了电话,钟广标邀约自己要谈一谈,定在了晚间。

    *******

    杨国福的车是一辆半新旧的三菱帕杰罗,拿杨国福的话来说,都是地里刨食儿的生计,没有必要去那么讲究。

    厂里三辆车,一辆丰田巡洋舰,两台三菱帕杰罗,都是买来国企淘汰下来的二手车,成色其实都还不错,公里数也不过十万公里不到,正当跑的时候。

    从这一点也能看得出来杨国福这个人的性格,不讲虚名,只求实用。

    沙正阳没开车来,而是打车来的,所以杨国福主动把沙正阳接到了一起。

    沙正阳和杨国福足足聊了一下午,一直到四点过钟广标的电话来。

    这三个多小时里,杨国福问了很多问,甚至连沙正阳都惊讶于已经四十好几杨国福居然能有这么强的求知欲望,而且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想出这么多问题来。

    虽然有些问题显得有些幼稚,但是这起码说明人家是不耻下问,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无知。

    这些问题里,既包括煤炭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走向,也问到了如果要进入煤炭行业,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经营,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还是激进战略,采取高杠杆高负债的模式来迅速扩大产能规模?

    他还问到了一个企业如果要走正规化道路,该如何来推动,到后面杨国福甚至也还问到了企业上市的目的和好处,以及上市和不上市的种种可能和优劣。

    有不少问题甚至连沙正阳都觉得难以回答,或者说难以给出一个圆满的答案,只能选择性的给出一些建议,让杨国福自行抉择。

    杨国福亲自把沙正阳送到了钟广标约定的所在,而且又下车陪沙正阳走了几步,这才在再三感谢和一步三回头的不舍下离开了。

    给沙正阳的感觉,杨国福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不,救命稻草的说法不准确,应该是像一个小孩子把自己当成了启蒙恩师,觉得是什么问题都能在自己这里得到标准答案。

    这让沙正阳沾沾自喜之余也有些感慨,第一代的创业者们都是在这种环境下跌跌撞撞的摸索中闯荡出来的,但是正是他们百折不挠越挫越勇的这种性格才使得他们在尸山血海中能脱颖而出,造就一代传奇故事。

    “送你过来的是谁?”钟广标背负双手,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问道,很显然他看到了杨国福送沙正阳过来这一幕。

    “杨国福,一个做运输起家,然后现在涉足磷肥和煤炭产业的私人企业家。”沙正阳坦然回答道:“我也是在桌子上第一次认识,但是我感觉这个人很踏实肯学,对不懂的问题也敢于不耻下问,嗯,他比较赞同我的观点。”

    “哦?也是搞煤矿的?”钟广标扬了扬眉毛,“你现在对这种小作坊式的企业也感兴趣了?”

    “钟书记,东方红集团也是从小作坊做起来的,我觉得杨国福的企业有很大发展空间,而他本人也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企业家,虽然人土了点儿,但是格局却不小,我很看好他。”

    沙正阳语气很平静,但钟广标却知道沙正阳的习惯,这种平静往往也代表则信心和坚定。

    钟广标有些讶然,想了一想才道:“那个杨国福的梅况规模有多大?”

    “15万吨左右的产能吧?按照他的说法,年底改造完成,明年产能可能会达到20万吨。”沙正阳淡淡的道:“规模不大,不过他很有想法和魄力,本来准备把所有资产抵押来拿下一个年产三十万吨的煤矿,我建议他暂缓,抓紧时间把现有产能消化,做好未来的销售,准备过冬,……”

    15万吨以下基本上就算是小煤矿了,而长河能源集团旗下的几大煤矿,都是大型和特大型的煤矿,钟广标自然不放在心上,他关心的是沙正阳提出的“准备过冬”几个字。

    沙正阳对时局和经济形势判断的准确性已经被屡屡证明了,以至于钟广标对沙正阳都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了。

    沙正阳这番话让他心里很不踏实,长河能源集团接手了三大煤矿,他甚至为了这个在高官办公会上据理力争,才算是把这三家煤矿保了下来。

    三家煤矿产能都不算小,这几年状况都还过得去,但是根据他的调研,三家企业的负担都很重,冗员众多,加上企业办社会,所以企业效益不算好,也是赶上这几年煤价起来,所以企业效益才好起来,如果说真的想沙正阳所预测的未来几年煤价可能下行的话,那自己就有些失策了。

    “正阳,你说说你的理由,凭什么说明后年经济会下行,带动电力需求不振,煤价下行?”钟广标沉声道。

    “钟书记,我说的理由都是一些经济学者都说过的,关键在于这些理由大家信不信,一个问题,两个经济学家可以从不同角度解读出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观点来,所以这个问题很难用理由来解释。”

    沙正阳也很无奈,98亚洲金融危机难道没没有人预测到么?当然有人,问题是预测到的经济学家提出的理由有无数人可以用无数理由来解释和辩驳,所以没人相信,这就是一个经济气候带来的乐观分为造成的。

    钟广标叹了一口气,他也承认沙正阳所言不虚,问题是如何来应对,尤其是在无法完全确定某件事情会发生的情形下,如何来应对?

    这才是最难的,因为不同的可能性,也就意味着你做出决策可能恰恰相反。

    “正阳,我看你还是到长河能源来吧,我和万刚省I长提了这件事情,他基本上同意了。”

    钟广标深吸了一口气,他相信沙正阳在自己身边,总能拿出更合适的应对方略来,更何况现在自己身边没有几个用得上信得过的人,这让他倍感煎熬。(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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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七十六节 意外相逢

    面对钟广标的延揽,沙正阳无法拒绝,但是他内心却又有些纠结。

    刚到真阳一年多时间,很多工作都还没有真正打开局面,这么离开,他做不到。

    再说了,夏侯通刚来,自己就走,肯定也会给宛州市委和上级组织留下一个不太好的印象。

    虽然说自己这一离开返回宛州的可能性很小了,但他还是不愿意留下一个不佳的印象,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来处理各种事情,应该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方案。

    另外他也想看看林春鸣的嘉州那边,一旦嘉州直辖,肯定也会有很大的人事变动,或许也有机会。

    说来说去,沙正阳还是都到国企工作有些抵触,不愿意中途转向,但是要让沙正阳就此“荒废耽搁”两年,这又是沙正阳难以接受的。

    “钟书记,夏侯书记刚来,我这一下子溜之大吉,不是很妥,另外我也还有两项工作刚刚开始进入攻坚阶段,我想把它们做完。”沙正阳思考了一下才回应道:“一是乡镇企业改制的问题,这项工作我和夏侯书记已经商议过了,也向冯书记和杜市长作了汇报,他们同意真阳在这方面进行试点,我想在乡镇企业改制上做点儿事情,培育起一批未来能够支撑起真阳经济发展的内生性企业来。”

    “冯士章和杜国建支持你们真阳对乡镇企业改制试点?”钟广标表示怀疑。

    在他看来,冯士章萧规曹随的本事是有的,执行力也还过得去,但是要说自己敢于大胆突破,锐意进取,那恐怕就有点儿自欺欺人了。

    至于杜国建,钟广标也有过接触,这人表现平平,在省计委给他的感觉就是熬资历熬出来的,他到宛州在钟广标看来就是省委的一个过渡性举措,但这对宛州毫无益处。

    随着林春鸣的离开,宛州的发展势头恐怕又会出现一个缓慢的放缓趋势,钟广标不清楚汉川省委是如何考虑这个问题的,或许是嘉州的直辖让汉川省委有些顾此失彼了。

    “钟书记,我知道您的担心,您对宛州还是很有感情的嘛,没准儿哪天就让你回宛州当书记市长呢?”沙正阳笑了起来,钟广标一样对宛州很有感情,所以才会这么关心,“冯书记这个人性格圆滑了一些,但是他认可的事情,还是敢于支持的,至于杜市长,他才来,恐怕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来过问县里边的具体工作吧?只要夏侯书记支持就行了。”

    “阴朝凤不给你们制造障碍?”钟广标冷笑。

    这个问题让沙正阳不好回答,他也知道这一点上恐怕阴朝凤要百般刁难,不过他也有应对之策。

    阴朝凤不是一个真正坚持原则的人,虽然思想保守,但是却在某些方面一样可以妥协,这一点上他和夏侯通有默契,由夏侯通来负责应对,怎么把阴朝凤的挡在这项工作的门外,让局面不至于失控,夏侯通还是有些手段的。

    另外夏侯通能够最大限度的获得冯士章的支持,这是关键。

    所以阴朝凤纵然有些不满,但相信这两招,能让阴朝凤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兴风作浪。

    “阴书记对我有看法没关系,夏侯书记有办法来疏导化解,只要不影响工作就行。”沙正阳摊摊手,“大家都要顾大局嘛,我想国务院洪副总理去了诸城之后对诸城经验给予了肯定,省委市委应该接收到了这个信息,洪副总理来汉川考察的行程一推再推,估计要到12月份去了,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把乡镇企业改制做起来,不也算是一篇漂亮的答卷?”

    钟广标微微动容,似乎是也想到了某些事情,“这么说冯士章还是很有政治敏锐性嘛,阴朝凤也不至于要去冒天下之大不韪,这倒是一件好事。”

    “钟书记,冯书记能当偌大一个宛州市委I书记,岂能连这点儿政治嗅觉都没有?中央抓大放小的战略已经日趋明朗,国营中小企业都要彻底放手,甚至在未来,竞争性领域中,只怕国有大型企业都一样可能要退出,或者混改彻底进入市场,遑论一般的乡镇企业?连这点儿改革的风险都不敢承担,恐怕冯书记这个市委I书记就不合格了,在省领导心目中就要大大失分了。”

    钟广标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另外一个信息,“你是说竞争性领域国有经济可能要退出?那国有经济未来的定位在哪里?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沙正阳一时间语塞,沉吟了一下才道:“我感觉中国目前经济有点儿像法国的国家资本主义方向靠拢,那就是关乎国计民生的资源、能源、金融、航空、军工、核心制造业等关键领域需要由国有经济来掌控,倒不是说你外资和私营经济不能进入,而是主导权应该掌握在国有经济手中,私营经济也好,外资也好,只能是补充,嗯,‘有益补充’。”

    钟广标一凛,“都是市场经济了,如何来实现掌控?”

    “我的理解是,中央可能会用明确法律政策界限和国有经济自身的发展壮大来实现,当然这中间的尺度可能不好把握,而且也可能会和中国正在经济谋求加入TO相冲突,但我相信中央能够找到一个合理的平衡点,既能维护国内经济平稳发展,又能让欧美国家接受。”

    沙正阳用了一种比较和缓的语气来阐述。

    钟广标花了一些时间来消化沙正阳话语中内容的含义。

    他越发有些看不穿这个家伙了,这脑子里装的东西简直超出外人想象,也许改造个机会让尤万刚和沙正阳在一起坐一坐,让尤万刚听一听他的观点,这对未来沙正阳的发展也大有好处。

    在了解了沙正阳的想法意图之后,钟广标也表示了接受,毕竟沙正阳这么年轻,有些工作也不好半途而废,而且乡镇企业改制肯定也是一个新问题,如果把这项工作做成,也有助于沙正阳在组织和领导心目中加分。

    再说了,长河能源集团这边,钟广标自己也还处于一个熟悉和适应的阶段,这个整合过程起码要持续一年左右,到时候沙正阳再来,也能更好的参与到下一步的发展大计中来。

    当然前期的工作钟广标也有意先做起来,比如把沙正阳推荐给尤万刚,让尤万刚加深对沙正阳的了解。

    晚饭是在喜乐地西餐厅用的。

    钟广标和沙正阳都能吃西餐,两个人用西餐,反而能更好的营造出一种谈话气氛。

    汉都市的西餐厅越来越多,口味和层次不一。

    喜乐地西餐厅还算不错。

    当那道靓丽青春的身影从沙正阳和钟广标身边经过时,沙正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眼睛不会欺骗自己。

    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沙正阳一时间心念百转,是她,蒋冰雁,就是那个楚留香里的姬冰雁那个冰雁。

    2015年蒋冰雁和沙正阳也给了沙正阳沉重的一击,让沙正阳彻底断绝对感情的信心,只把心思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他一度以为自己两次婚姻的失败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第一次婚姻,妻子带着孩子移民美国了,所以他在选择第二次婚姻是格外慎重,蒋冰雁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走入了自己的眼帘中。

    蒋冰雁比自己小六岁,比前妻小四岁,据说蒋冰雁在单位上就素以眼高于顶著称,信条就是宁肯不找,要找就找最好的。

    2005年的时候,当时沙正阳已经离婚两年了,刚调到津县担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通过人介绍,认识了在省投集团集团总经办担任副主任的蒋冰雁。

    认识一年后,二人结婚,2007年,生下一女,而蒋冰雁在和沙正阳结婚之后仕途也迅速起飞,先后担任总经办主任,党委宣传部部长,后来又升任财务总监,2014年担任副总经理。

    2017年时,蒋冰雁已经升任省国投集团的的监事会主任。

    蒋冰雁也是汉大毕业的,她学的是经管,算是沙正阳的小学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个人最初才能谈得比较拢,后来也才走到一起。

    应该说沙正阳对这段感情很珍惜。

    尤其是在结婚和女儿出生之后,沙正阳更是对仕途的升迁追求都有些淡了。

    虽然不是老来得女,但是已经38岁的他有了一个宝贝女儿,的确很珍爱,加上蒋冰雁在省国投集团集团中工作也比较顺手,工作比较忙碌,经常出差,以至于沙正阳反而有些成了家庭妇男的感觉。

    到后来为了给女儿一个好的环境,照顾女儿,沙正阳才找到了桑前卫从津县县委副书记调任汉都市委办副主任。

    而省国投集团的前身就是长河能源集团和省投资集团,长河能源集团于2004年进行改组整合,将经营不善的省投资集团合并进来,组建了汉川高官河控股企业集团,2009年更名为省国投集团。(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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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七十七节 渐行渐远

    蝴蝶翅膀煽动了很多人和事,起码前世中钟广标既没有到宛州任职,更没有参与组建长河能源集团,而未来的省国投也和钟广标无关。

    但今世,一切都变了,长河能源集团比前世提前了一年多时间组建,而未来还会不会和省投资集团合并组建新的省国投都很难说了。

    当然,现在的蒋冰雁也也还应该只是一个还在实习的大学生吧?

    沙正阳努力的回忆,蒋冰雁是75年出生的人,21岁大学毕业,这么说来现在蒋冰雁已经毕业分配进入省投资集团了。

    省投资集团的老总是赵文轩,午间苏伦康的婚宴上,沙正阳才和对方认识,是和钟广标坐在一桌的,和钟广标也还算熟悉。

    见沙正阳有些出神的望着另外一边儿,钟广标也有些奇怪,搭眼一看,才看到是两个女孩子在斜对面用餐,其中一个姿容精致,打扮入时,颇为耀眼。

    钟广标禁不住笑了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阳,是不是打算上去自我介绍认识一下?”

    沙正阳也没想到钟广标也会有如此幽默的一面,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不是,就是觉得像是一个认识的人。”

    “能不能别用这么老的套路?我这个年代的人都不用了,想要追求就大大方方上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钟广标喝了一口罗宋汤,撇撇嘴。

    沙正阳看了一眼钟广标,点点头,起身道:“钟书记说得是。”

    在钟广标有些惊异的目光注视下,沙正阳大大方方的走过去,然后微微躬身,“请问两位是汉大的同学么?”

    两个女孩都讶异的看着沙正阳,还是蒋冰雁大方,点点头:“嗯,是,不过我们俩已经毕业了。”

    “不知道蒋守奎教授现在还好么?”沙正阳嘴角的笑容很温和,加上他沉稳的气度,的确很容易赢得人好感。

    不过他的话一出口,立即就引来了另外一个微胖女孩的笑声:“喂,你比我们高很多届吧?这种勾搭女孩子的手段早就过时了,冰雁早就见过无数遍了,你就不用再在这里徒费心思了。”

    蒋守奎就是蒋冰雁的父亲,也是后来汉大经管学院的院长,其实并没有教过沙正阳。

    不过蒋氏父女都很有名,蒋守奎是以学术风格幽默大气出名,而蒋冰雁自然就是以外表姿容妍丽性格孤傲冷淡和学霸著称。

    而且她之所以出名还是因为她本来被保送读研,但是却拒绝,最终直接选择了工作,并且也创造了汉大毕业生中女性的一个历史记录,只用了18年就走上了副厅级岗位,42岁就荣升正厅级干部,成为汉大毕业女生中的知名校友。

    前世中同是汉大校友,蒋冰雁要比沙正阳名气大得多。

    蒋冰雁冷冷的扫了一眼沙正阳,应该说沙正阳的外表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沙正阳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气度,让人一眼就能感觉到对方器宇不凡。

    但蒋冰雁也只是点点头,“我爸身体很好,谢谢关心。”

    多余的话没一句,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连胖女孩都很惊讶,平常这位闺蜜可是连多余一个字都懒得说,甚至直接把脸扭到一边儿去的。

    沙正阳浅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位前世的前妻就是这种性格,甚至当初在单位里背后都有人说她是冰山女神,独身主义者,对异性几乎没有多少好脸色,一直到后来和自己结婚之后,这种说法才慢慢消失。

    微胖女孩大概也没有想到沙正阳这么干脆俐落的就转身离开,反倒是有些好奇:“喂,你就没打算多努力一下?我看你条件不错,也许有机会呢?”

    “嗯,本来我只想认识一下,但看样子很难,所以我知难而退算了。”沙正阳笑着道。

    “迎难而上才是男子汉该做的吧,你就这么没自信心?”微胖女孩逗乐着沙正阳。

    实际上沙正阳认识这个微胖女孩鲁劲松,一个很男性化的名字,前世中蒋冰雁这个闺蜜一直和蒋冰雁保持着很密切的关系。

    这个胖女孩很开朗浪漫,后来干脆辞职去了丽江开个性化酒吧,再后来又去了乌镇,最后去了日本北海道开民宿,和蒋冰雁完全是两种生活态度的人,但并不影响二人的关系。

    “人贵有自知之明嘛,既然对方毫无此意,那在纠缠就没有意义了。”沙正阳其实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感触之下,来到面前,哪怕说几句话,也算是了却一份缘分。

    沙正阳很有风度的离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人生本来就是如此,相遇也是有缘,但日后会如何,那也许就是命运安排了。

    *******

    10月5日,沙正阳乘机飞抵中州。

    和曹清泰约好了见面,顺带也就是想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向曹清泰汇报一下。

    担任了省政府秘书长之后,曹清泰显然更为忙碌了,只给了沙正阳半个下午的时间。

    不过沙正阳很满意了。

    曹清泰颇受黄绍棠的看重,省政府秘书长这个位置很大程度就是统筹协调的作用,其分量可想而知。

    “汉川省组建大型企业集团这一步还是走得很具前瞻性的,中央正在酝酿国有企业的改革和整合,尤其是石油行业和电力行业,几乎覆盖了整个能源行业,但如何改,设定的目标,这些都还没有明确,汉川省先走这一步,有一些风险,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曹清泰的会客室里很宽敞而清静,专门给办公室里交代了,腾出两个小时来见这个老部下。

    “但整合的难度很大,国企固有弊病很多,说句不客气的话,内部山头派系林立,小圈子比比皆是,比地方上还要浓厚。”沙正阳摇了摇头,“钟书记去了之后都瘦了一大圈,估计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哪里都免不了。”曹清泰叹了一口气,“我们赶上了一个改革大潮涌荡的时代,很多事情都是以前从未遇到过的,都要摸索着前行,钟广标想要招揽你去也是想你的开拓性发散性思维能帮助他在破解一些难题上找到灵感和思路。”

    “秘书长,您赞同我去?”沙正阳目光闪动。

    “从目前来看,中央对年轻干部的培养越来越重视,对年轻干部的培养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比如要求在基层工作经历,要求多岗位锻炼,要求一定学历,要求政企经验丰富,尤其是多岗位锻炼其实也就是要求各地在培养年轻干部上要让他们在各个不同的环境下工作锻炼,你在东方红集团的工作经验很重要,都还不够,国企锻炼这份资历对于未来进入更高层面,比如厅级甚至高官领导岗位工作十分重要。”

    曹清泰没有直接回答沙正阳的问题。

    “而且长河能源集团新组建肯定存在很多问题,这是一个很难的锻炼机会,而且我也知道你一直对搞企业很有想法,交给你这样一个盘子,也许就能创造出更令人心动的奇迹呢。”

    曹清泰的鼓励让沙正阳忍不住大笑起来,“秘书长,您可真看得起我啊。”

    “正阳,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林春鸣和钟广标这么欣赏你看重你,恐怕不是因为你能说会写思路宽阔这么简单吧?”曹清泰正色道:“不管你选择什么,我觉得到国企锻炼打磨极有必要,特别是去一个具有挑战性的企业和岗位,更有意义,至于说你在真阳这边的工作,我赞同你花一些时间来把有些工作告一段落,有始有终,真的能播下几粒种子,也让宛州让真阳打上一点你的印记,也是好事。”

    曹清泰终于鲜明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去国企很有必要,不但可以获得一个快速晋升的机遇,更重要的是这段经历对于未来的发展很关键。

    另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但曹清泰没说,国企中资源一样很丰富,尤其是和省里的各经济部门联系很紧密,在国企中工作两年,能极大的增长见识,丰富人脉。

    曹清泰的意见坚定了沙正阳的想法,走,固然要走,但是也该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再走。

    乡镇企业改制值得做,沙正阳准备在这几个月里好好把这项工作抓一抓,同时也要有针对性培育几家日后能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趁势而起的种子企业来。

    老盛丰算是一家,还有几家也还是很有看点的,关键在于落实,并帮助它们摆脱现在面临的困境。

    从中州飞回汉都的飞机上,沙正阳就一直在思考。

    他有一种感觉,去了长河能源集团,或许自己未来的路径会出现一个很大的偏离,或许像最初设想的那么轻易重新回到地方上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是你在国企干出一番成绩之后,受到领导赏识就能回地方上,甚至可能是你干得越出色,在国企里边就越难脱身。

    当然,并不是说在国企干就委屈了自己,只是和自己最初的设想有些偏差了,但未来的事情,谁也没法说清。

第五卷 第七十八节 推进,觉察

    “试点三家。”许红菱目光锐利,坐在沙正阳对面,“老盛丰,菲利达环保,鸿达塑胶,这三家企业,基本具备了改制的条件了。”

    沙正阳满意的点点头,笑着道:“”“红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看你的样子黑瘦了一圈儿,怕是要好好保养一样一下补得回来呢,要不你们家那位找上门来要县里要求赔偿青春损失费那可就惨了。”

    “是啊,我得买点儿美白嫩肤的化妆品才能免得变成黄脸婆了,万一哪天我们家那位看我年老色衰,一脚把我蹬了怎么办?县长你负得起这个责么?”许红菱也毫无顾忌的和沙正阳开着玩笑。

    这鬼女人,要和她在这方面斗嘴,那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弄不好还要惹身骚气。

    “得了,我负不起这个责,你赶紧去该怎么保养护肤就赶紧去吧。”沙正阳连忙转移话题,不和对方在这类话题上的纠缠,“说吧,情况怎么样?”

    许红菱嘴角抿笑,小样儿,一个未婚青年,还敢调戏老娘?行啊,老娘奉陪到底,看你有几分道行?果不其然,怂了吧?

    这段时间沙正阳和许红菱接触日多,两个人在乡镇企业改制上的工作研究越来越频繁,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也让沙正阳对许红菱的印象越来越改观。

    这女人虽然有时候说话荤素不忌,但是其实作风还是很正的,也就是性格使然,有时候爱显摆一下自己,衣衫穿得太潮了一点儿,加上刻意的展露自己身材姿容,所以在宛州这边相对于汉都更为保守的风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这一段时间我已经和他们三家的管理层、企业职工代表还有所属的乡镇党委政府做过了多轮沟通谈话,按照县长你的意思,基本上做通了各方的工作。”

    许红菱双手环抱挤压在胸下,把一对饱满的胸房显现得更为惑人,难怪袁成功看不惯,这是个男人都很容易被其吸引目光,让人分心,这还怎么工作?

    “目前主要是在具体的改制方案上还有一些分歧,比如,政府是全数退出,还是部分退出?如果要保留,保留的比例是多少?我个人的意见是尽可能不保留,日后政府的职责就是服务和收税,创造一个良好的经营环境,当然如果实在要保留,也就是体现一个支持的存在而已。”

    许红菱的观点和沙正阳不谋而合。

    对于这类中小型企业,未来要进入市场经济体系中的搏击,如果保留股份,当然存在着股份增值进而实现集体资产的收益增加的可能,但一样也可能存在失败破产的风险,从沙正阳的个人看法来看,这其实风险和收益一半一半。

    当然,如果说觉得的确风险较小,未来资产增值可能性大,也可以持有一部分股权,但要以不影响到企业大股东和管理层经营权为基线,这是沙正阳要划的线。

    自己这一届也许会不影响不干扰企业的经营,可是换了一届呢?没准儿就会觉得自己代表的政府是股东,觉得自己能耐大,或者想要安插私人,就要往里边塞人了,进而也可能会影响和干扰企业的发展。

    这种情形在未来并不少见。

    在沙正阳看来,作为企业的大股东肯定是比你作为集体资产代表的政府更为对自己私人财产关注的,除非管理层违反法律法规,利用手段侵害其他小股东利益,否则政府只作为股东都不宜介入正常经营。

    “红菱,你的想法很激进啊,不过很合我意。”沙正阳敲打着桌案上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要一台新买的IBM,安装了in95系统,之前的dos系统实在让沙正阳无法忍受,所以他一直没有使用过电脑,一直到in95出来,他才开始接触这个时代的PC。

    沙正阳当初甚至也幻想过,筹集一些资金到美国去买一部分微软的股票,等到微软的in95系统上市,必定带动微软股票大涨,进而大赚一笔。

    后来思前想后,眼前中国国内市场上无数个可以大赚特赚的行业,何必要去舍近求远?

    无论是东方红还是VCD影碟机,乃至紧接着来的电脑、互联网产业和手机产业,哪一样你只要瞅准时机,不能赚个钵满盆满?更不用说像煤炭这一类受市场景气度影响很大的资源型行业了。

    以东方红或者海正运业的财力,真要借贷几千万出来,翻上几番变成几个亿,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

    眼前这台IBM的机器很笨重,但是这个时代的手提电脑都差不多,能用就不错了,没几天沙正阳就用熟了手,也能面前凑合了。

    前世中习惯了用电脑处理文字的他已经很不习惯用纸质笔记本来记录东西了,所以有这样一台笔记本电脑,对工作来说要方便许多。

    “但我估计很多人都反对彻底从这些企业里边彻底脱身出来吧?”沙正阳道。

    “嗯,像几家效益还过得去的企业,大家肯定都不愿意,这些都是他们乡镇上工业公司的骨干企业,虽然他们也意识到了可能企业经营会越来越困难,我也和他们沟通过,如果说不改制的话,也许几年后这些企业都会陷入困境,他们对企业未来并没有多少心心,所以他们还是都接受了改制这个观点,至于那些经营困难的,他们是巴不得赶紧脱手,有人愿意接手就行。”

    许红菱对这些乡镇上的干部们心思还是很了解的,占便宜可以,但如果成了累赘,那就不值当了。

    再加上县里推动,而这些企业的改制收回的资金可以填补合金会的窟窿,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解脱。

    尤其是在县里对合金会清理力度越来越大的情况下,很多书记乡镇长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谁签字谁负责,这是当初合金会清理定下的原则,按照县里确定的方案,你就得要去负责收回来,收不回来,那么就要按照情况承担一定比例的责任。

    这清理任务的成绩直接和年底的奖金挂钩,连续三年都将是如此,这就让很多人都不得不把目光盯在了企业改制上。

    哪怕企业改制了,卖掉了,原来乡镇上的投入化为了乌有,但合金会的贷款能收回来,收回来大部分甚至一部分,都能交票,这也是逼于无奈之下的一种策略。

    “红菱,具体方案上还要多征求一下各方的意见,但是也不宜再拖下去,县委县政府已经基本上定下了路径,其余都是细枝末节的问题了。我的意见是最迟12月中下旬就要开始改制,这三家试点在12月底之前必须改制完成,彻底脱钩,然后争取在过年前再完成一批条件成熟的,明年5月之前要把所有企业都完成改制。”

    沙正阳和许红菱就整个全县的乡镇企业还是进行了一次全面的细化分类,将所有企业分成了五类。

    一类就是试点这三家,条件基本具备,只需要完善一下就可以改制。

    第二类就是资产明晰,只需要在改制方案上在做细化,一些还存在的问题予以解决,实在有问题的提出来由县委县府予以明确拍板。

    这一类企业有十来家,这两类企业都是沙正阳要求在97年的春节前就完成改制。

    剩下三类都是问题比较多的,或者资产流失严重,甚至就是资不抵债的,能改的争取在4月份之前改完,哪怕是半买半送也好,能收回多少算多少。

    实在不行的,就是在5月份之前彻底清盘处理掉,算是为合金会在清理乡镇企业这一块的债务上画一个句号。

    “县长,你是不是要走?”许红菱突然幽幽的问了一句。

    “啊?”沙正阳吃了一惊,看了许红菱一眼,这女人坐在沙发上,身体放松下来,就像一只慵懒的波斯猫一般,“为什么这么问?”

    “我感觉你就是像在紧赶慢赶完成任务一样,不像以前了。”许红菱盯着沙正阳道。

    “我以前又怎么了?”沙正阳反问道。

    “你以前有更长远的规划,现在都应该要把明年的工作计划的大架构拿出来让办公室开始充实准备资料了,但今年,你好像没有太多动静,除了乡镇企业改制和合金会清理这本来就是去年就有的计划,明年我们还有哪些重点工作,你却没有多提啊,不要说那些招商引资培育产业的工作,那是常规套路,我觉得你应该每年都能拿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许红菱的话让沙正阳无言以对。

    的确按照自己的习惯,国庆节一过,就该谋划明年的工作准备了,除了招商引资、产业培育这些自己一来就确定了总方向大工作外,还该有一些较为具体具有新意的东西,但今年截止到现在自己都没有。

    或许夏侯通对自己的工作风格还不熟悉所以没太多感觉,但是像楚天澜和许红菱这种一直在自己身边工作的人就应该感觉到了,只不过楚天澜没说,许红菱这个女人却忍不住了。

第五卷 第七十九节 安排,安顿

    舔舐了一下嘴唇,让牙齿尖在舌苔上摩擦带来一种刺痛,以便于自己能集中精力,沙正阳考虑该如何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想撒谎。

    如果说是半年前,他可以敷衍几句应付过去,但这半年里许红菱和他处得很不错,尤其是在乡镇企业改制工作上,许红菱也算得上劳苦功高,再敷衍对方,说不过去,说不定还会伤感情。

    “红菱,这个问题我本来不想回答,但你问起,我不回答也不好。”沙正阳目光里有几分飘忽。

    “我觉得来真阳这一年多时间里,工作还是干德挺顺手的,做了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一些事情正在做,但你我都清楚,工作做不完,每一个阶段,都会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你去努力,有时候二者不可得兼,所以你问我是不是要走,我只能说暂时不会,更远一些的话,可能会。”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你要离开的时间大概是半年左右?”许红菱何等机敏,知道沙正阳不愿意正面回答,但这样回答其实已经很明确了,说明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并没有虚晃一枪,还算够意思。

    “这是你的理解,大概也差不多吧,当然会不会有什么变数,不是我能决定。”沙正阳耸耸肩。

    “行,那我们就抓紧时间把我们手上的工作做好。”许红菱爽朗的点头道:“本来想要跟着你多干几件像样的活儿,哎,……”

    许红菱本身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觉得和沙正阳在一起工作挺舒服,但并不涉及私情。

    她只是单纯觉得沙正阳这个人是个做实事的人,而且做事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定了就做,做就做好,值得一交。

    只是没想到才真正比较合拍的在一起工作一年时间,对方就有可能要离开了,这让她有些遗憾而已。

    “红菱,人生如旅途,相遇就是缘分,我们能在一起工作这么久,日渐合拍,也算缘分吧?再说了,我走不走,现在也未定,就算走了,我又能走到哪里去?有这段‘缘分’,我们起码算是朋友了吧?”

    沙正阳也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一份感触,笑着开解对方。

    “嗯,说的也是,到时候你高升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乡里来的朋友了。”许红菱语气永远是这种充满了豪迈大气的味道,这也是沙正阳所欣赏的。

    “是朋友,就别说什么高升不高升。”沙正阳点点头道:“如果一定要说高升,嗯,那我们来谈谈你的高升。”

    “我的高升?”许红菱讶然问道。

    “嗯,市委组织部那边很快要来考察天澜,大概就是下个星期吧,如无意外,天澜可能明年1一月份之前就要走,夏侯书记征求我的意见,如果天澜要走,谁来接他的位置,我推荐了你。”沙正阳平静的道。

    “啊?”许红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没想到今天会突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楚天澜要走?

    但想想也很正常,楚天澜和霍丛峰加上柳彦,都是县里的后备干部,现在柳彦都已经是桐山的副县长了,没理由抢先一步柳彦担任县府办主任的楚天澜还会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呆下去,提拔晋升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尤其是这一年多里真阳的表现有目共睹,市委组织部在考察干部时肯定会优先向成绩突出的区县倾斜。

    实际上也并不像许红菱想象的那么简单。

    冯士章刚刚接任市委I书记,加上杜国建和姚立波也刚刚到位不久,一般说来,短期内是不会对区县一级的干部进行调整的。

    但是沙正阳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定下来要走,那么该做的一些事情就该提前做了。

    楚天澜在县府办主任这个位置上还是尽职尽责的。

    虽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甚至可能还没有他在官陂镇担任党委I书记时那么耀眼,但是作用却大不一样。

    本身县府办主任这个职位就注定了你主要就是一个上传下达和协调督促的作用,自己太年轻,对真阳情况又不熟悉,这么短时间里主要精力又放在了发展经济和几项专项工作上去了,可以说很多面上事务性的工作,更多的还是楚天澜在帮自己应对处置,这一点沙正阳心知肚明。

    这就很有点儿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味道,不显山不露水,做的都是日常工作,但是自己这个县长工作有所倾斜甚至缺位的情况下,很好的帮自己处理好了许多事情,这虽然不是赫赫之功,但胜于赫赫之功。

    楚天澜要走,谁来接任这个县府办主任很重要,许红菱估计这个消息应该是刚刚获知的,外边绝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否则肯定还会有一番风波。

    现在沙正阳和夏侯通快刀斩乱麻的把这件事情给拍了板,外边人纵然再想出幺蛾子,也不可能了。

    “为什么是我?我记得你原来很忌讳女性来当这个县府办主任么?柳彦不是都被你给逼得远走旧营,现在怎么就不怕我给你招惹是非了?是因为你马上就要走么?”许红菱沉吟着道:“如果你要走,换一个人来当县长,我若是接了这个县府办主任岂不是很尴尬?”

    谁都知道两办主任(委秘书长)一般说来都是党政主官来提名,如果说党委那边的主任或者秘书长因为本级班子常委成员还需要上级组织来决定,稍稍麻烦一些的话,那么政府这边的主任或者秘书长就是本级党委就能决定的,所以一般说来,都会遵从政府主官的意见。

    沙正阳本身就要离开,如果这个时候许红菱接任县府办主任,半年后沙正阳走人,别人来接任,许红菱这个县府办主任该何去何从?

    “红菱,你倒是想得很长远啊,我觉得没什么,有我要走的因素吧,半年时间影响不大,至于说你说的那个,我想也没什么关系,你担任了县府办主任,就算是真的新来的县长要换人,我想也得把你安顿好,当县府办主任也算是一个经历吧,哪怕只有半年,那也不一样,未来对你发展也有利。”沙正阳笑了笑,“当然如果说你对你未来在仕途上没有任何追求,那又另当别论。”

    这是玩笑话,如果许红菱真的无意仕途,恐怕早就调离真阳了。

    为了楚天澜的安排,沙正阳是专门找了叶和泰的。

    既然要走,该安排和准备的自然要把工作做到位,楚天澜当得起,所以沙正阳也要尽一份心。

    叶和泰对沙正阳找到他来说这件事情也很惊讶,但随即就反应了过来,问了沙正阳是不是有意要离开宛州,沙正阳很含蓄的表示有此可能,叶和泰便没有多问。

    对于沙正阳的请求,叶和泰表示他知道了,但要根据市委的统一安排来考虑。

    一个副处级干部的确算不上什么,再说了,当是沙正阳也没说马上就要安排,现在冯士章接任书记也有几个月了,杜国建和姚立波也都到位逐步熟悉工作了,那么也就可以对一些个别的人事调整进行安排了。

    在个别副处级干部的安排上,叶和泰还是有些发言权的,特别是组织部长姚立波新来,对全市干部情况并不熟悉的情况下,冯士章也更依赖于叶和泰在这方面的支持。

    沙正阳的坦率让许红菱也有些感动,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年轻人,不但能做事,而且也会做事,在这些细节问题上也考虑很周全,比想象的更好。

    “嗯,那我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有没有对象了?”许红菱突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问道。

    “问这个干什么?”沙正阳一愣,“这和你没关系吧?”

    “是没多大关系,但是既然是朋友了,你也干不了多久就可能离开真阳了,作为朋友关心一下你的个人问题,很正常吧?”许红菱笑得很诡异。

    “原来有,但分手了,近期也有人介绍,但是成不了。”沙正阳想了想,没隐瞒什么。

    “为什么成不了?对方是干什么的?”许红菱的八卦之心一下子就燃烧起来。

    “我母校的一个讲师,学霸类型的,我和她是长辈介绍的,相互都没有感觉,所以只能当成普通朋友,其他说不上。”

    沙正阳和钱萱这大半年来还是联系过几次,甚至在沙正阳回汉都时还在一起喝过两次咖啡和茶,吃过两次饭,但是基本上都是钱萱召唤,沙正阳作为配合者。

    总体来说,两人作为非男女对象那种异性朋友处得还不错,但要真进一步,估计两人都会觉得很难受。

    “哇,真没想到你连条件这么好的都看不上,那你打算找一个什么样的?”许红菱还真的有些感兴趣了,“你原来的对象是干啥的?”

    沙正阳觉得许红菱有些向姚莉的方向发展,果断的截断了这个话题,真要被这些比自己大几岁的女性们当成了八卦话题的主人翁,自己就别想有个安分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