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帝国当王爷全文阅读 第15分节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谗言(中)

    李勋一边继续无聊的相亲,另外一边,危险的气息却在慢慢逼近黄詬,一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大石帝国的使者,很快见到赵智,在表达了对大晋皇帝的敬意与两国和平相处的意愿之后,当即告了黄詬一状,说其对大石帝国敌意过甚,态度蛮横,常以军事手段胁迫。

    王岸茂趁此机会,进谗言于赵智:“黄詬动兵以私,不报朝廷,肆意妄为,盗减军士粮赐,任用亲信,有意挑起两国战争,意图揽权图功。”

    随后,王岸茂拿出黄詬数年前的亲笔书信,原来是当年白巾军之乱,朝廷平叛成功,事后,对于白巾军的处理过于宽大,像黄百川这类白巾军反贼,残害百姓,对抗朝廷,最后竟是得以高位,比之拼死作战的朝廷将领,得到的封赏还要丰厚,黄詬对此极为不满,写信给自己的一名部下抱怨此事,其内言语颇多不逊。

    赵智勃然大怒,暗中压下此事,以问询军情为由,招黄詬回京述职。

    承平六年,十一月十三。

    松平侯府。

    因江南之战与陇右之战,李勋立功颇多,本人被封爵开国县子,半个月前,其父李满仓也是父凭子贵,爵位被提升到了松平县侯,赐从三品官服,各种待遇同受。

    “狗儿,最近相亲怎么样?”

    李满仓与李勋父子两人吃罢午饭,坐在客厅喝茶聊天。

    李勋摇了摇头:“别提了,相了十几次亲,都是吃了一顿饭,便是没有了下文,我连相亲对象都是没有见到,也不知长的丑还是漂亮,想着都别扭。”

    李满仓皱眉呵斥道:“这是规矩,不懂不要乱说话,让别人听见了,徒惹笑柄。”

    李勋嗯嗯两声,不想跟老头子争辩这些,说道:“老头子,这相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不如趁着现在我很空闲,先把小莲给娶进门来?”

    李满仓沉吟不语,他其实对于儿媳妇,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出身好不好都无所谓,只要贤淑得体就好,可惜李怡不这么想,长姐如母,地位又是那么高贵,她坚持的事情,李满仓根本无力反对,李勋作为后辈,就更没有话语权了。

    小莲是李满仓看着长大的,视为几出,虽然做了妾,地位不高,但她与李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基本在那里,李勋绝不会亏待她,更是有着自己在旁护着,她日李勋就算娶了正妻进门,小莲也绝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李满仓看了儿子一眼,说道:“找你姑母谈谈,看看她怎么说。”

    李勋点头道:“那行,我下午就进宫找姑母商谈此事。”

    李满仓郑重的说道:“狗儿,你娶了小莲,一定要对她好,知道吗!”

    李勋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有我在一天,谁都别想欺负她。”

    在这个世界,官宦和豪富之家妻妾成群,某些时候,更是以妾的数量,来判断一个人的地位与财富,但是真正意义上的婚姻制度,其实还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妻的地位远远高于妾,正妻对妾生杀予夺,妾就是男主人的私有产品,没有财产权,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平等地位,可以被买卖交换与赠送。

    当然,也不是完全绝对,有些妾侍,或以相貌,或以才识,往往能够得到丈夫无尽的宠爱,在家中的地位比之正妻更甚,这样的妾侍,生活环境就要好的多,若是能够生出男性后代,在官府之中有了存名,其各方面的保证就会得到很大的提升,就算丈夫死后,正妻也不能随意加害,若是幸运的话,正妻先行死去,自己被扶正,那就真是苦尽甘来,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李勋进宫面见李怡,把自己跟小莲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怡笑了笑,也没有责怪李勋,毕竟自己的弟弟与侄儿,出身贫苦,没读过什么书,许多东西与规矩还不甚了解。

    未婚先纳妾,哪个未婚男子要是敢这么做,无论他是高官、才子,还是富商、大地主都会被人们轻视,并很难找到正妻。

    一切都得从“通房侍女”说起

    通房侍女有着许多的职责,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陪侍。

    倘若在陪侍的过程中,运气好怀孕了,那通房侍女一般就会在女主人的支持下转正成为妾,并且是最大的妾,俗称为下妻。

    正妻为何对通房侍女如此宽容?正妻有那么大度吗?

    显然不是的,那么为何独独对通房侍女如此宽容呢?

    这得从通房侍女的身份说起,通房侍女往往是由正妻在丫鬟中挑选的,往往都是女主人的心腹丫鬟,富贵名门人家的通房侍女干脆就是正妻娘家陪嫁过来的,是与正妻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

    甚至当正妻生不了小孩时,通房侍女还有着“代孕”的义务。

    通房侍女通常都是正妻的心腹、得力助手,所以,一些聪明的正妻会纵容、甚至帮助自己的通房正妻快速怀孕,哪怕自己还没产下继承人也在所不惜,只求能在丈夫纳妾前把大妾的名分先占下来,巩固自己的家庭地位。

    而通房侍女无论是为报恩、还是源于情感,在自己成为大妾以后都会自觉的与正妻成为利益共同体,主动帮助正妻挡下后院的是非。

    这时,正妻就可以风轻云淡地当自己的大妇,如有哪个小妾敢不安分,也不需自己出手,自己带来的大妾就能把她收拾的妥妥帖帖!

    未婚先纳妾的背后,其实是家庭权力的争夺。

    男子未婚先纳妾的行为其实就是在越庖代俎,把正妻选妾,设立后院规矩的权力抢了过来,这在礼法深严的大晋是不被理解的。

    毕竟,妾侍若想进门,正妻不同意,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就算是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主人,往往也是无可奈何。

    李勋若是真的先把小莲娶进门,纳其为妾,正妻的地位和权力必将受到影响,导致长期的家宅不宁、妻妾不和的局面。

    因此,未婚先纳妾在大晋是十分不受待见的行为。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谗言(下)

    李怡解释了这么多,意思已经很明白,李勋现在正是相亲娶妻的关键时刻,小莲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勋叹气一声,没想到娶个妾,都有这么多弯弯绕,如此麻烦,看来那个世界看过的电视剧,说什么古代的男人,只要有钱有地位,可以完全不受约束地花天酒地、妻妾成群,如今看来,简直是扯蛋。

    李怡轻笑道:“狗儿,小莲既然执意从你,你们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用多说,就算做妾,恐怕也会得到你充分的爱护。”

    李勋点头正色道:“那是当然。”

    李怡笑了笑,淡声道:“狗儿,好好做事,努力努力,多立功劳,待你的爵位到了国公或是官职做到从一品,我会在皇上那里为你说情,赏小莲一个诰命之身,这样一来,她的地位便不再是普通的妾。”

    啊!妾也能得诰命封赏?

    命妇,是享有封号的妇女,命妇享有各种仪节上的待遇,一般只有品级较高的仕宦,其母亲、正妻才能得到,俗称为“诰命夫人”,从未听说过妾侍也是能够得到诰命封号的。

    “是要找个人给你普及一些知识礼节了。”

    李怡摇了摇头,随后解释了一番。

    正妻的权利,妾侍自然不得染指,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丈夫死去,妾侍徇死陪葬,朝廷一般都会追赠诰命,表其忠烈,还有就是丈夫为国立功极大,其个别生有男性子嗣的妾侍,也会被受封诰命,比如赵柏安,就有三位妾侍,被加封七品诰命,又比如杨道嗣与刘桀,两人都有一名妾侍,被加封诰命,至于安王李忠,只有老妻一人,并无妾侍,所以不做多说,但上述这些人,只是个列,很少很少,整个大晋能得到如此待遇的,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李勋听后,摊开手,苦笑道:“没想到结个婚会这么麻烦。”

    李怡正色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李勋摇了摇头:“我对妻子的要求并不高,对我真心实意即可。”

    “你若还是从前的狗儿,能找个媳妇就已经难得,自然不需要有什么要求,但是现在的你,身份地位,与从前相比,一个天,一个地,再说这样的话,就有些幼稚了。”

    李怡淡声道:“你要记住,姑母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有些道理,你自己去想,终归会想通的。”

    李怡显然不想在继续谈论下去。

    李勋叹气一声,起身告辞离开。

    心情郁闷中,李勋找到范中允喝酒。

    “李勋,何事忧烦?”

    “还不是我的婚事。”

    李勋把事情说了一边。

    范中允笑了笑,给李勋倒了一杯酒,轻声说道:“你的婚事原本就由不得你做主,还是想开一些吧!”

    李勋默默喝了杯酒:“只是结个婚,为何要搞的这般麻烦?”

    范中允笑道:“那是你想的太简单了。”

    李勋疑惑的看向范中允。

    范中允问道:“李勋,以你如今的官职,也算是不低了,但是到如今,除了单仇与毛安福之外,可有谁主动接近于你?其中的道理,我不说,想来你也是明白。”

    李勋沉默不语,经范中允这么一说,事情确实如此,来到丰京六年多了,除了毛安福与单仇之外,自己确实没有几个官场上的朋友,其中的道理,李勋明白一些,在许多人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泥腿子出身,没有文化,出身低贱,只是因为李怡这层关系,才是得到赵智的重用,一步步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暴发户,他们根本就不屑与自己打交道。

    范中允轻声道:“李勋,我曾经跟你说过,不管你愿不愿意,齐王与楚王之间的斗争,你根本无法置身事外,最近几次的事情,你表现的还算不错,得到皇上的赞许与注意,如此一来,你姑母就更加会极力推你上位,政治联姻无疑是一个捷径,可以极大提升你的人脉与政治地位,而且你也没有选择,毕竟,你们李家,如今只有两个男性,李叔就不多说了,而你..无疑是你姑母唯一的希望。”

    李勋叹气一声:“就怕到了最后,我会让姑母失望。”

    范中允淡声说道:“齐王若想跟楚王一争长短,必须在朝廷之中拥有一股政治势力,这股政治势力,如今看来,李贵妃是准备让你去打开局面了。”

    李勋不解道:“皇上不是已经准许齐王接触朝臣?以他的能力与威望,去做这样的事情,恐怕比我要强的多。”

    范中允摇了摇头:“齐王有这个能力,可惜没有这个机会,或者说,楚王与杨氏一族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齐王与楚王之争,其实也可以看作是刘桀所代表的刘氏一族与杨道嗣所代表的杨氏一族,两个权势家族之间的争斗。”

    李勋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不管是齐王还是楚王,背后其实都有着支持自己的政治势力,怪不得赵智放出话来,允许赵询去结交朝中大臣,而赵询却是依旧表现低调,很少与朝中大臣来往,如此看来,其实是没有必要,朝中本来就是刘桀与杨道嗣两党独大,两党都是有着自己支持的皇子,赵询就算想结交,也只能结交左相一党这个政治圈子范围内的大臣。

    李勋苦笑道:“照你这么说,齐王已经有刘桀支持了,还需要干什么?”

    范中允正色道:“政治犹如河流,水势无常,没有永远的朋友的,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刘桀是支持齐王,但绝不是那种死心塌地,而且刘桀已经老而将死,他死后,刘氏一族对于齐王,又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就我看来,真到了最后,齐王根本就争不过楚王。”

    “此话怎讲?”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惊涛骇浪(一)

    承平六年,十一月二十。

    深夜,丰京城六十里之外的一处驿站,数百亲兵风尘而来。

    黄詬一脸的风尘疲惫,看了一眼丰京的方向,挥手道:“暂息一晚,明日在进城。”

    得到赵智的传令,黄詬没有任何耽搁,点起五百亲兵,立即离开武州,一路疾行而来,只用了十天的时间,便是赶到了丰京。

    房间内,黄詬洗簌一番,却洗不去神色中的忧愁与疲惫。

    赵智突然招自己回返丰京,其中原因,黄詬是知道一些的,许多人都是劝说自己,不要回来,就连刘桀,也是通过马武,婉转劝告,最好托病不归,待事有转机,自解兵权,或可消除赵智猜忌之心。

    但黄詬还是毫不犹豫的回来了,没有任何迟疑。

    虽然疲惫不堪,但黄詬却是睡不着,坐在桌前,闭目养神,脑海里思绪着许多事情。

    寂静的黑夜,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房门啪啪作响,亲兵的声音传来。

    “节帅,有大批军队正向这边赶来。”

    黄詬猛的睁开双眼,起身打开房门,一言不发,冲出了驿站。

    “节帅,是不是让大家....”

    “不要乱来。”黄詬抬起手,打断了亲兵都尉的话语。

    “把我的盔甲拿来。”

    亲兵拿来盔甲,黄詬轻轻抚摸了一番,盔甲有些旧,上面有着纵横交错的痕迹,那都是一场场大战所留,这个盔甲,是广元二年,在攻打蛮越的战役中,黄詬立下大功,被赵智所赐,到如今,已经快有二十年了,黄詬穿着它,每每冲锋最前,所向披靡,从无畏惧。

    叹气一声,黄詬穿上盔甲,脸上慢慢变得刚毅无畏,双眼看向了前方,平静地等待着军队的到来,很快,马蹄声惊破了寂静的夜色,只听一个声音大喝:“武州节度使黄詬可在这里。”

    黄詬大声回应:“黄詬在此,将军可来一见。”

    那道声音大喝道:“包围驿站,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岂有此理!

    黄詬的数百亲兵,听见格杀勿论这几个字,皆是勃然大怒,纷纷抽出武器,就要喝骂。

    黄詬沉声道:“全部放下武器,不得莽撞!”

    “节帅!”

    黄詬脸色深沉,低吼道:“放下武器,任何人不得反抗。”

    亲兵们无奈中,只得一一把手中的武器丢到了地上。

    无数火把出现在视野之内,片刻之后,大队骑兵冲到近前,黄詬从这些士兵的衣着上,立即看出了来人是羽林军的士兵。

    火光熊熊,无数火把将驿站照如白昼,密密麻麻的羽林军士兵将驿站团团围住,足足有三千人之多,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人群让开一条道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骑着马,手提一柄长槊,旁边跟着宦官刘丛喜,手捧一卷白麻圣旨,慢慢走到了黄詬身前。

    这名将领,黄詬认得,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

    黄詬拱手道:“长孙将军,别来无恙。”

    长孙武阳凝视着黄詬,表情有些复杂,在马上拱了拱手,说道:“黄将军,我奉陛下之命而来,希望你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黄詬点点头,“是否可以放我手下亲兵离开?”

    长孙武阳看向一旁的刘丛喜。

    刘丛喜点了点头:“可以!但不得进京。”

    皇上只是下令抓捕黄詬,至于他的这些亲兵,抓不抓倒也无所谓了。

    黄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兵,这些人都是从泾平关带来,跟随自己多年,出生入死,亲如兄弟,如今,却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尔等立即离开,不得进京。”

    “节帅,我们不走。”

    亲兵们情绪激动,出言哀求。

    黄詬勃然大怒,怒吼道:“若还认我是你们的节帅,就立即离开。”

    “节帅保重。”

    亲兵们见黄詬发怒,知道他的性格,不再多说,纷纷跪在地上,含泪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随即一一离开。

    这时,刘丛喜上前,举起圣旨道:“圣旨在此,武州节度使黄詬接旨。”

    黄詬跪下:“臣黄詬接旨。”

    刘丛喜展开圣旨,朗声道:“武州节度使黄詬,未经朕及兵部许可,擅自出兵渡河攻打西州,一人举动,险些挑起两国战争,让陇右陷入纷乱之中,危害极大,朕,当问其罪,暂免其武州节度使及一切职务,交大理寺审讯,以定罪责,钦此!”

    黄詬深深叹气一声,没有辩解,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只得磕头拱手道:“臣接旨!”

    节度使是有一些便宜行事的自主权利的,只要不是涉及到大的战争,小的战事,一方节度使完全可以自己做决定,根本不需要事事上报赵智与兵部,前些时日,大石帝国的士兵在木浪河附近建设营寨,进行屯兵,显然是为进攻武州做准备,黄詬岂能让他们得逞,在探知此消息之后,果断出兵渡河攻打,毁其营寨,烧其木船,随后立即撤兵,并没有进一步扩大战果。

    长孙武阳是少数几个颇为了解黄詬为人的,见他自始自终都是没有任何辩解,脸上有了一丝不忍之色,出言说道:“黄将军,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黄詬摇了摇头,淡声道:“问心无愧,无有言语。”

    战事的详细经过,黄詬已经传报赵智,如今依旧被问罪,黄詬也是有些不甚了解,难道这份奏折,赵智并没有看到?

    刘丛喜脸上有些不耐,对长孙武阳说道:“长孙将军,皇上还等着我回去传信呢!”

    长孙武阳叹气一声,一挥手:“拿下黄詬,送往大理寺。”

    黄詬被押上马车,在三千羽林军带甲士的严密看守下,向丰京城而去。

    .................

    又一次失败的相亲,李勋郁闷中找了一处酒楼,喝着闷酒。

    李勋的位子临窗,街上的情况的看的一清二楚。

    正喝着酒,眼尖的李勋,却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庭宣兄!”

    贺庭宣抬头看去,看见李勋,仰着头笑道:“李勋,好久不见。”

    “上来喝一杯?”

    贺庭宣走入酒楼,在李勋身边坐下,笑道:“就不喝酒了,上两碗饭,吃了我还要赶去上朝。”

    贺庭宣还没有吃午饭,距离上朝,时间还比较充足,刚好遇见李勋在这里,吃了饭再去皇宫,倒也是不错。

    李勋惊讶道:“上朝?这都大中午了,还上什么朝?”

    这家酒楼靠近皇城,下面的那条街是通往皇城的几条主道之一,怪不得在这里遇见贺庭宣。

    贺庭宣笑了笑:“口误,不是上朝,是皇上临时紧急召集朝中一些大臣商议事情。”

    “是什么事情,能说说不。”

    李勋感兴趣的问道,一般不是什么大事,赵智不会临时紧急召集大臣议事。

    “说说也无妨,反正已经有许多人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

    贺庭宣想了想,看向李勋,说道:“武州节度使黄詬,以于昨晚被捕,如今被关大理寺。”

    啊!

    李勋目瞪口呆,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陇右之战结束才不过数月的时间,黄詬坐上节度使这才多久?就被抓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涛骇浪(二)

    朝堂之上,赵智静坐,等待大臣们的到来。

    想起刘丛喜禀报的消息,赵智脸上有了一丝冷笑,喃喃自语道:“问心无愧?”

    一旁的牧公,听了这句冷意十足的自语,脑袋垂的更低了,他可是好几年,没有见到过皇上如此阴冷的面孔了。

    下方,刘桀静静的坐在那里,眉头紧皱,神色中有些阴沉,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杨道嗣,后者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陛下,诸位大臣已经到来,就在殿外等候。”

    一名太监走入大殿,躬身禀报。

    赵智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一,不是朝会的日子,赵智举行临时朝会,只是召集了一些相关的大臣前来,所以朝会的规模很小,只有二十来人,全部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政事堂的七位相国,也是来了三个。

    不是正式朝会,没有那么多规矩,大臣们进入大殿,只是躬身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贺庭宣站立在队伍的最末,他这个品级,按说是没有资格参加今天的临时朝会,但大晋祖制规定,皇帝面见大臣,不管是个人还是群体,必须有御史在场,行监督之事,监督皇上,不以情谋私,不以私废公,不过这个规定,自武宗之后,已经基本形同虚设,随皇上的意愿行事,不过今天的朝会,虽然是临时,但参加的大臣品级都很高,又是商议公事,自然要有御史在旁。

    朝会开始。

    黄詬被捕之事,虽然只是相隔一晚,但在场绝大多数都是已经知道,就在大家各自思量,有所准备之时,赵智开了话头,只字不提黄詬,而是说到了陇右与大石帝国方面的事情。

    大石帝国使者到来,并带来帝国皇帝的国书,希望与大晋和平共处,提出了两国解决矛盾的意向。

    大石帝国的意思很简单,双方以木浪河为界,互不侵犯,西州的五万大石守军,会消减到两万,希望大晋方面,也把武州的守军,消减一些,避免屯兵过重,一旦打起来,那就是一场大的战役,两国将无可避免的陷入全面战争之中。

    陇右如今比较平静,大石帝国内患未解除之前,不大可能会举兵来犯,吐蕃刚刚经过一场惨败,损失惨重,国本动摇,加之两国刚刚和亲,短时间之内,也是不敢对大晋再有觊觎之心,如今陇右的兵力多达十二万,赵智觉得有些多了。

    几年前,白巾军动乱四方,波及河东、河南两道,其中又以河东道受损最重,诸州军事力量基本损失殆尽,以致引起河北五镇多有觊觎之心,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朝廷已经缓过气来,一场大胜,又是使得陇右数年之内再无兵患,赵智便是起了一些心思,想要从陇右抽调一些军力,补充到河东道。

    这两件事情,都不是小事,应该放在正式的朝会上去讨论,不过朝会论事,朝臣太多,若是各抒己见,三五天恐怕都是讨论不出个结果,所以自武宗之后,在位的皇帝,一般都会在正式的朝会之前,召集主要大臣,把事情的基调与大体方向定下来,然后在放到正式的朝会上去讨论,这样一来,政事的决断与结果,就会快的多。

    大晋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数十万军队的参战与调动,其民力与财力的耗费,不可计数,朝廷的财政非常空虚,与大石帝国和平相处,休战休养,显然是最好不过,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大臣们基本上是一致赞同,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至于从陇右抽调兵力镇守河东道,赵智的这个想法很好,大臣们也基本上赞同,只是关于抽调多少兵力,则是有些不同意见。

    赵智的意见是从陇右抽出五万士兵,补充河东诸州军事力量,有个别大臣,对此表示反对。

    前兵部右侍郎,现任参知政事的萧徵站了出来,出言反对,吐蕃虽然刚经大败,但依旧有较大的军事力量,而且吐蕃向来不守诚信,信用不佳,其言不可轻信,而大石帝国比之大晋,不管是国力还是疆域,都是不遑多让,经此一败,势必视为奇耻大辱,一旦政局稳定,很有可能大举出兵,报仇雪恨,若是陇右兵力过弱,岂不是非常危险?所以不宜抽调太多兵力.....

    萧徵侃侃而谈,话语不断,赵智脸上有些不耐,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朕自有度量,你不必多言。”

    萧徵话语被打断,脸色微红,退也不是,继续发言也不是,一时间好不尴尬。

    贺庭宣此时站了出来,拱手拜道:“陛下,萧大人进言于君,善议国事,乃是为陛下进良策,分君忧,陛下岂可妄断其言?”

    说完这番话,贺庭宣退了下去。

    赵智扫了贺庭宣一眼,不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有了一丝笑容,看向萧徵,淡声道::“萧爱卿请继续!”

    “臣觉得,从陇右抽调两万士兵前往河东,足矣!”

    说罢,萧徵躬身一礼,然后退了下去。

    萧徵说完之后,又有几名大臣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赵智听完之后,看向刘桀:“刘相国可有良议?”

    刘相国淡声道:“陇右以武州、凉州、廊州三州最重,有八万大军镇守,足矣!”

    刘桀的意思很明白了,陇右有十二万大军,八万士兵就足够了,多余的四万大军,可以抽调到河东道。

    赵智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兵部与礼部尽快拟定建议文书,下次朝会,当有决断。”

    说完,赵智起身离开。

    “恭送陛下。”

    大臣们躬身送离赵智,然后纷纷离开。

    刘桀快走两步,追上杨道嗣,轻声说道:“杨相国,家有良酒,可愿尝否?”

    杨道嗣看了刘桀一眼,轻声笑道:“若酒不好,老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刘桀笑了笑:“好不好,喝了才知道,我当备下晚宴,恭候杨相国到来。”

    杨道嗣点了点头:“我会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惊涛骇浪(三)

    黑夜,韩国公府。

    府门打开,刘桀与杨道嗣走了出来,作为主人的刘桀,一直送到了台阶之下,数十米之外,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静静等待。

    “黑夜风大,刘相国回去吧!”

    杨道嗣淡声告辞。

    刘桀看着杨道嗣,叹声道:“杨相国,黄詬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这么做,对他不公平。”

    杨道嗣沉默半响,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家经难念,有些事,已经由不得我做主了。”

    刘桀全身微微一震,从杨道嗣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什么。

    “子启兄,回去吧!”

    杨道嗣最后看了一眼刘桀,迈步离开。

    看着杨道嗣那颤微的背影,刘桀神色有些黯然,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些成年往事,曾经的两个少年,是那般意气风发,才气绝伦,胸有抱负,指点天下,笑傲不拘,一度成为良友知己,但是随着地位的一步步攀升,各自代表的家族与政治势力,越行越远,再好的友情,到了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父亲,外面风大,回府歇息吧?”

    一名四十多岁的清瘦男子,来到刘桀身边,把手中的披风给他搭上。

    刘桀有三子三女,其人并不好女色,一生只有一妻两妾,三个女儿,全部都是由正妻所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直到三十岁,没有男性子嗣的刘桀,这才纳妾,接连生了三个儿子。

    长子刘光辉,四十六岁,次子刘光尡,四十五岁,幼子刘光辉,四十四岁。

    刘桀的三个儿子,长子与次子自小聪慧过人,却都不是为官的料,在官途上只是有过短暂的时间,便是辞官退隐,而幼子刘光辉,比之两个哥哥要差的多,为人也是笨衲,但就是这个最差的小儿子,却是靠着后天的勤奋,靠着稳重的性格,年仅十八岁,便是一举中第,二十余年过去,如今已是二品大员,以参知政事之职,兼任扬州刺史,在任七年之久,政绩极佳,很得赵智赏识,若不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乃是当朝左相,加之祖训规定,父子不得同朝为相,不然,自己的这个儿子,恐怕早几年,就已经入阁为相了。

    刘桀叹声道:“三年未见光辉了,也不知今年新岁,他能不能回来。”

    流光尡微微垂下头,难过道:“不能为父亲分忧,是孩儿之过。”

    “这些年,经你大哥与你两人管理,河东祖家与丰京主家,没有发生过让我烦心的事情,家族产业与家学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你们的功劳也很大。”

    刘桀摇了摇头,在儿子的搀扶下,转身进府。

    十一月二十五,这一天的朝会,与大石帝国和好盟约,以及从陇右抽调士兵填补河东军事,这两件事情,都是得以按照赵智的意志通过。

    最后,有人提了提黄詬之事,但被赵智以‘正在审讯,暂时不宜过多讨论’为由,给揭了过去,面对此等结果,朝臣沉默,而少有缺席朝会的刘桀,这一次的朝会,却是告病,并没有参加。

    只有少数人知道,在黄詬被捕与这次朝会中间的几天,刘桀几次进宫面见赵智,只是所伦何事,外人不得而知。

    “少爷,毛安福毛将军来了,正在客厅等待。”

    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房间里,李勋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外走去,黄詬被捕之后,李怡从宫中传来消息,让李勋最近一段时间,哪里都不许去,好生待在家中。

    客厅里,毛安福在那里来回走动,神色不宁。

    “毛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找我。”李勋走进客厅。

    毛安福看向李勋,沉声说道:“李勋,单仇出事了。”

    单大哥?

    “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黄詬被捕之后,单仇便是寻求面见赵智,为其求情,但被毛安福给劝说下来,昨天,单仇与毛安福去大理寺探望黄詬,见其全身伤痕,显然已是受刑,单仇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愤,不顾毛安福的劝阻,执意进宫,求见赵智,今天上午,毛安福托人打探消息,得知,单仇跪求面圣,赵智根本不见,单仇也是固执,竟是跪了整整一夜,不曾离开,毛安福心中着急,害怕单仇此举,会惹怒赵智,招来杀身之祸,于是找到李勋,寻求帮助。

    毛安福叹息一声:“这几天,我和单仇到处托人帮忙,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找到你。”

    该找的人都找了,但效果非常不好,那些人不是敷衍便是推辞,其实毛安福与单仇心中有数,黄詬被捕之事,没有经过朝会与政事堂议论,而是被赵智暗中下令,直接逮捕,赵智显然是准备下死手了。

    听了毛安福的话,李勋沉默不语,他不是在犹豫,也不是害怕引祸上身,而是在思量,自己是否能够帮的上忙,越是危急时刻,越是要三思而后行,这个道理,李勋明白。

    见李勋沉默不语,毛安福叹气一声:“李勋,我知道你很为难,其实我应该跟单仇一同进宫的,可是....”

    说到这里,毛安福脸上有了痛苦之色,自己出身平寒,豁出性命,才是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极为不容易,从情义上来讲,如今单仇有难,自己应该挺身而出,但...毛安福也是有着自己的思量,自己不过是一名小人物,黄詬被捕之后,那么多大臣都是三缄其口,不敢贸然求情,自己又能帮上什么忙?像单仇这般意气用事,到了最后,恐怕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我马上进宫,单大哥的事情,我一定尽力而为。”李勋没有提黄詬,因为在这种大事上,赵智绝不会因为感情,而给自己任何面子,对于毛安福,李勋心中并没有瞧不起他,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份量,莽撞行事,到了最后,谁都帮不了,自己还要搭进去,不是明智之举。

    “我去单仇家中等消息,若是救出来,你们可直接回家,若是.....”

    毛安福脸上有了苦涩,若是救不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拱了拱手,毛安福转身离开。

    李勋思量了片刻,随即迈步朝外走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惊涛骇浪(四)

    进入皇宫,前往德政殿的路上,小乐子正等在那里。

    李勋奇怪的问道:“小乐子,貌似你知道我要来?”

    小乐子笑了笑,说道:“单仇的事情,贵妃娘娘也是知道了,娘娘知道你重情谊,恐怕会进宫来求情,于是让人盯着,若是见你进宫,立即通报。”

    李勋点了点头:“姑母有什么要说的?”

    小乐子扫了左右一眼,站在身后的两名太监知趣的后退数十米,远离开来。

    这时,小乐子才是低声说道:“贵妃娘娘让我带句话,单仇没有过错,皇上不会为难他,但黄詬....千万不要有任何提及。”

    李勋叹气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迈步朝着德政殿走去。

    大殿外的广场上,一道孤单的身影,跪了整整一夜,十几个时辰,铁打的身子也是承受不了,单仇跪在那里,上半身弯弓着,脑袋抵着地面,其人已经昏迷过去,四周站立着许多宫女太监,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

    李勋脸色微变,连忙上前把单仇扶着平躺在地面,他的脸色有着一些病态的热红,全身滚烫,如此冷的天气,在此跪了一夜,是个人都是扛不住。

    李勋抬起头,对着一旁不远的几名太监,低声吼道:“你们都是死人?还不快去找来太医,为他治疗。”

    闻听此言,这些宫女太监,都是低下了脑袋,不敢出言搭理。

    “你们....”

    李勋勃然大怒,这时,小乐子在旁低声劝说道:“狗儿哥,你就别为难他们了,皇上不发话,谁敢乱来?”

    李勋咬了咬牙,把外袍脱下,给单仇盖上,随即大步朝前走去,来到德政殿门口,李勋拱手道:“还请两位公公通传一声,李勋求见。”

    “李将军稍等。”

    李勋经常出入宫廷,许多人都认识他,这两名太监也是如此,一名太监点了点头,转身推开殿门,走了进去,片刻后,出来传话,让李勋进去。

    进入德政殿,赵智端坐上方,牧公垂首站立在一旁,龙庭下方,还站立着一人,听到动静,转身看去,李勋看清楚了他的面貌,心中微感惊讶,此人竟是翼王赵贺,几年前被赵智调往晋阳之后,便少有回京,如今却是回来了。

    赵贺脸上有着笑容,热情的打了一声招呼:“狗儿来了。”

    翼王年近三十,一表人才,气质儒雅。

    “见过翼王殿下。”

    李勋拱手拜了一礼,两人交情很淡,少有来往,赵询几次跟李勋提到过,自己的这位大皇兄,表面上看起来儒雅温和,其实城府很深,性子颇为歹毒,让李勋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对于表哥的嘱咐,李勋自然是顺从的,而且以前的李勋,恐怕还入不了赵贺眼,不过如今已是四品大员,赵智对其颇为喜爱,显然是准备重用其人,不然今天翼王也不会对李勋这般客气热情。

    李勋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狗儿给皇帝姑父磕头了。”

    “起来吧!”

    赵智点了点头,淡声问道:“求见于朕,所谓何事?”

    李勋拱手道:“狗儿是来求情的。”

    求情?

    赵智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惊涛骇浪(五)

    把单仇送回家,请来大夫,为其治疗,一直到深夜,单仇的病情稍稍稳定之后,李勋这才返回家中。

    一夜无话,劳累了一天的李勋,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午时这才醒来。

    洗簌一番,刚刚吃罢晚饭,下人却是前来禀报,翼王派人送来请帖,邀请李勋晚上前去翼王府赴宴。

    李勋拿着翼王的请帖,沉思片刻,告知翼王派来之人,今晚一定准时赴约。

    当今皇上赵智,崇尚勤俭,不喜奢华,所以他的皇子们,只得有样学样,不管喜不喜欢,愿不愿意,表面上却是要装出一副勤俭节约的样子。

    亲王的府邸,按正常规格,至少是五十亩以上的豪宅,亲卫与仆人都是数以百计,但不管是齐王赵询,还是楚王赵硕,其规格却远不及如此,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原因何在,大家心照不宣。

    翼王赵贺自然也是不会列外,其府邸大小四十余亩,不大也不小,装修也是一般,但是大门上那翼王府三个龙舞飞扬的大字,却是表明了此处主人,其身份的不凡。

    黄昏时分,李勋来到翼王府,拿出请帖,表明身份,畅通无阻的进入王府。

    翼王今天请了许多人到来,其中不凡官职品级很高的大臣,比如左领军卫将军王朝晖,京兆府少尹林志权....

    “李将军,好久不见,快到我身边坐下。”

    林志权热情的给李勋打着招呼。

    李勋在京兆府当过一段时间的职,与林志权自是认识,吃过几次饭,关系一般,没有深交。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林大人。”

    李勋没有推辞,来到林志权身边坐下。

    林志权拍着李勋的肩膀,热情的笑道:“翼王殿下有酒王之称,府中美酒无数,我也是好酒之人,王爷请客,我岂能错过如此良机?”

    “若真是如此,今日你我当不醉不归。”

    李勋哈哈大笑,搂着林志权,也是故作热情之状。

    片刻之后,翼王赵贺到来,十余名壮汉挑着一个硕大的坛子,放到宴会厅正中间。

    赵贺指着坛子高声道:“此酒本王已经珍藏十余年,今日拿出来,我等当喝个尽兴。”

    众人起身高声附和。

    各类菜肴很快送来,众人开始喝酒聊天。

    赵贺对李勋颇为热情,劝酒三杯,这才作罢。

    随后,林志权不停劝酒,左领军卫将军王朝晖也是加入进来,李勋来者不拒,兴高采烈,暗地里,却是尽量放慢喝酒的频率,心中更是暗暗警惕起来,翼王与林志权,与自己并不熟,王朝晖更是第一次相见,这些人对自己却是表现出了不符合常规的热情,正所谓笑脸相攀,不是有事相求,便是另有所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勋趴在桌子上,嘴中说着胡话,胳膊盖着脑袋,眼角却是偷偷看了看厅内的情况,三十多名客人,有大半已经酒醉不醒,随后被人给抬了出去,暂作休息。

    “李将军,李将军。”

    一名陌生男子拉扯拍打着李勋。

    李勋抬起头,醉眼迷蒙,举起酒杯,一脸醉态的说道:“今天真是高兴,来,我们再喝。”

    陌生男子看着李勋,突然说道:“李将军,你一直说自己非常敬佩黄詬大将军,你想不想救他?”

    “黄詬大将军是我最为敬佩之人,他是无辜的,如今深陷牢笼,我当然想救他。”

    李勋摆了摆手,大声说道。

    陌生男子笑道:“我有办法救黄詬大将军。”

    李勋打了个酒嗝:“怎么救?”

    陌生男子眯了眯眼,从怀中拿出一封纸张,摊在桌子上,对李勋说道:“这是许多官员的联名上书,为黄詬求情,集众人之力,一定可以救出黄詬,李将军,你向来敬重黄詬,此时正是出力之时,还请把名字写上去吧!”

    李勋看向奏折,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名字.

    “李将军果是仁义之人,在黄詬最为苦难之际,出手相助,着实令在下敬佩。”

    “李将军.....”

    许多人围了过来,纷纷出言赞叹。

    “李将军,请把你的名字写上。”

    陌生男子拿着毛笔,递给了李勋。

    李勋心中顿感不妙,这是捧杀啊,逼着自己表态,李勋此刻更是怀疑,赵贺今晚设的这场宴会,根本就是鸿门宴,就是要把自己推进这个大坑。

    但大话已经说出,此时若是拒绝签字,不说会招来众人的鄙视,这个面子着实是有些下不来。

    “签字,我签字。”

    李勋一脸醉态,身子摇摇晃晃,接过毛笔,俯下身子,就要签字。

    看着李勋就要签字,陌生男子的脸上,顿时有了惊喜之色。

    就在这时,李勋身子一滑,摔倒在地,趁机连忙伸手,往嘴中深处捅去。

    哇!

    李勋猛然呕吐出来。

    “李将军,你没事吧!”

    李勋被人扶起,双眼闭着,全身无力,脑袋歪斜,任由他们怎么叫喊摇晃,就是毫无反应。

    陌生男子愣了愣,上前大声叫喊,更是用力拍打了几下李勋的脸庞,但...毫无反应,就是叫不醒李勋。

    “送他回去吧!”

    陌生男子脸上,顿时有了失望之色。

    出了王府,大黑二黑两兄弟却是赶着马车,等候在门外,李勋被抬上马车。

    马车离开了王府,车内,李勋猛的坐起,引得一旁的二黑惊呼一声:“少爷,你没有喝醉?”

    “闭嘴,小声点,别让王府的人听到了。”

    李勋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二黑说道:“过了子时,老爷见你迟迟不归,担心你饮酒过量,出了事情,便吩咐我们到翼王这里等候你出来。”

    李勋点了点头,身子后仰,平躺着闭上双眼,抬手揉着眉心,脑中想着今晚的事情。

    黄詬作为一方节度使,本来就有便宜行事之权,如今因擅自出兵,不尊朝廷法令之罪被抓,其罪可大可小,还是要看赵智的态度,赵智是什么态度?非常固执强硬,连刘桀这种人物为其求情,都是没有任何效果,气的告病修养,如此看来,赵智明显是准备重罚黄詬了,以至朝中大臣少有人敢出言为黄詬说话,这个时候,有人联合了许多大臣联名上书,为黄詬求情,并准备把自己也拉下水。

    其实刚刚李勋是有些动心的,若是这样能够解救黄詬,写上自己的名字,就算事后遭到赵智的斥责,也算不得什么,但李勋留了一手,并没有完全喝醉,理智还在,若真那么做了,这个奏折一旦传到赵智的手中,其后果会是如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惊涛骇浪(六)

    承平六年,十二月初三。

    一场大雪不期而至,把整个丰京都是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这段时间,随着黄詬被捕,刘桀迟迟告病不还,以及皇长子翼王赵贺的回京,京城之中的政治气息,变得颇为诡异,这种气氛,就连李勋都是感受到了额,所以这半个月以来,李勋少有外出,整日待在家中,实在无聊,就找来范中允与朱正国等人到家中喝喝酒,聊聊天,解解闷,日子过的倒也清闲。

    这天中午,李勋父子以及小莲,坐在一起吃饭,小莲头发上疏,这往往代表了一名女子已经结婚成家,当然,小莲与李勋并没有结婚,但不管是小莲还李勋父子,都是已经把小莲当作了李家的儿媳,李勋也是跟小莲解释过,小莲没有抱怨。

    事实上,自从那次进宫与李怡一番长谈之后,过了没几天,李怡便是招小莲进宫,说了许多话,李勋并不知道她们之间商谈了一些什么,但小莲从宫中回来之后,心情放开了许多,对李勋也是越加的温柔。

    吃罢午饭,小莲起身收拾残局。

    “小莲,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多手。”

    李满仓摆了摆手,小莲已经算是半个主人,这样的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

    小莲温顺的笑道:“吃了饭,运动运动,对身体有好处。”

    说完,小莲看了李勋,这句话,却是李勋的口头禅。

    李满仓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说完饭,各自回房休息,经过这段事情的调养,有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李勋倒是养成了午睡的习惯。

    双手展开,伸了个懒腰,李勋正准备回房休息。

    这时,大黑快步走进了客厅:“少爷,有一位叫做王忠的大人求见。”

    王忠?

    李勋愣了愣,自己的性格是那种自来熟,这几年,也算是交了不少朋友,但都不算深交,王忠也是如此,两人遇见了,看着热闹,其实平常时候,双方都是少有来往。

    “请他到书房。”

    李勋吩咐了一句,站起身来,对着李满仓打了一声招呼:“老头子,有朋友过来,我去招呼招呼。”

    李满仓摆了摆手:“你忙你的,我回去睡睡午觉。”

    来到客厅,让人端上茶水,等了没一会儿,王忠匆匆走进了客厅。

    李勋起身笑道:“竹乡兄,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王忠字竹乡。

    这个时代,关系特别好的才会直呼其名,关系一般的,一般只会言呼表字,以示尊重。

    王忠喘着气,走到近前,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总算舒展了一些,看向李勋,沉声说道:“李勋,你倒是清闲,你知不知道,你快要大祸临头了。”

    大祸临头?

    李勋愣了愣,惊讶道:“竹乡兄,什么意思?”

    王忠坐了下来,缓缓道来。

    原来王忠有一位至交好友,在大理寺任职,就在昨天,两人喝酒,谈到了黄詬的案子,说到最后,王忠的朋友神秘的说道,大理寺少卿刘聪元,最近一段时间,特别活跃,对黄詬的案子极为上心,更是对其用刑,让他按着一些路子去走.............

    李勋双手握紧,脸上有了阴沉之色。

    那日在翼王府赴宴之后,没过几天,便是联合许多大臣,联名上奏赵智,为黄詬求情,对此,赵智勃然大怒,把这名上奏的官员,直接打入牢中,并让刑部与大理寺联合办案,彻查到底,黄詬到底联合了多少朝臣,背后又是谁在为其撑腰。

    党争。

    大晋之所以自武宗之后,日渐衰落,跟随后的几位皇帝有些关系,但最多的,也是牵扯到了党争。

    赵杨党争就是一个鲜明的列子。

    ‘赵’指的是邓王赵怀尊,赵智的十二皇叔,‘杨’指的便是杨道嗣的父亲,平宗时的右相杨庆元。

    赵怀尊虽然出身皇室,但思想先进,极为痛恶门阀的高傲,其身边聚集的大多是科举出身,属于庶族地主,门第卑微,靠寒窗苦读考取进士,获得官职。

    而杨庆作为第一世家,身边聚集的大多出身世家大族,门第显赫,他们往往依靠父祖的高官地位而进入官场,称为“门荫”出身。

    双方的利益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一边代表着寒门,一边则是代表着门阀。。

    矛盾的不可调和,政治方向的剧烈分歧,到了最后只会有一个结果,互相排挤,互相打压。

    这样以来,以至朝政混乱,人心分散,简单的分成是与不是,对与不对,对于一个王朝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

    就连赵智,也是身受其害,几经身死,所以自其继位之后,对与党争深恶痛绝,极力打压,上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贬逐杨庆元,大肆重用寒门子弟。

    最后让杨道嗣坐上右相,也是因为杨道嗣的思想比较温和,不想其父那般强硬,可以妥协调和。

    作为帝国的主宰,手下大臣们抱成一团,或是一边倒,对其皇权都是有着极大的危害,朝臣们有争斗,有妥协,平衡之道,才是大道,这也是为什么,从武宗到平宗,相国调动频繁,少有人能够连任三五年,而到了赵智这里,政局相对稳定,相国之位,自然也是比较稳固,有矛盾最好,但一定要把握一个度量,超过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先前,赵智精力充分,勤政国事,有他在上面压着,党争还不算明显,但是到了赵智晚年,皇子争权,许多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掌控的地步。

    王忠刚刚所说,众多大臣联名上奏之后,赵智勃然大怒,让刑部与大理寺彻查到底,大理寺少卿刘聪元,便是趁此机会,对黄詬用刑,让他把那些不相干的人也是牵连进去,其中就是扯到了李勋,两人从江南之战,在到陇右之战,多有交集,若是把李勋牵扯进去,刘聪元一个上奏到赵智那里,说对与黄詬被捕一事,李勋深感不满,多有怨言,这样的话若是传到赵智耳中,其后果可想而知。

    见李勋久久不语,王忠小声说道:“李勋,黄詬的事情,看样子,闹的是越来越大了,许多不相干的人恐怕都会牵连进去,你要早做打算。”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看向王忠,感激道:“竹乡兄,多谢你的告知,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惊涛骇浪(七)

    “狗儿哥哥,你好像有些心绪不安,出了什么事情,能说给我听听?”

    小莲端着一个水壶走进书房,给一旁的空茶杯里加了一些热水。

    “哎,说了你也不懂,别问了。”

    李勋叹着气摇了摇头,坐下来,默默喝着茶水,滚烫的热水,嘴唇微微刺痛,烦乱的心绪,倒是清醒了一些。

    小莲看了李勋一眼,小声提醒了一句:“狗儿哥哥,你以前有什么事情,不都是喜欢去找范先生帮忙的?”

    李勋双眼一亮,自己真是当局者迷,被王忠的告密搞的有些吓住了,倒是忘记了老范,他这么聪明,找他商量,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李勋跳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小莲,晚上我可能不回家吃饭了,老头子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去范中允那里了。”

    这几天雪势不小,中间夹杂着小雨,道路泥泞,不宜出门,加之又染上一丝风寒,午饭随便吃了一些东西,喝了一副中药,范中允便是昏昏睡去,可惜睡下没多久,便是在睡梦被李勋给拉了起来。

    范中允做起身子,整个人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一脸抱怨的说道:“李勋,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到处瞎逛什么呢,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别打扰我睡觉。”

    李勋苦笑道:“老范,我有大麻烦了。”

    范中允不解的看向李勋:“你现在无官一身轻,能有什么大麻烦?”

    “有人想要借着黄詬,把我拉下水....”

    李勋把事情大概的讲了讲。

    听了李勋的话语,范中允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宣开被子,开始穿衣服。

    两人坐下。

    李勋问道:“我跟这翼王无冤无仇,他如今想要加害与我,你看我咋办?”

    “脑子有点乱,让我想想。”

    范中允抓了一大把黑乎乎的茶叶,泡上一杯热茶,茶叶非常苦,却也是让乱糟糟的脑袋,有了一些精神。

    沉思片刻,范中允看向李勋,轻声说道:“赵贺对你出手,在我看来,即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李勋皱眉道:“”我自认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赵贺,他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范中允摇了摇头,淡声道:“赵贺的目标不是你,而是李贵妃与齐王赵询。”

    李勋咬牙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就算把我扳倒了,恐怕也损害不到表哥与姑母什么吧?”

    “你不懂,这叫折其羽翼,江南与陇右两战,你的表现虽然算不得太好,但也不差,中规中矩,但这也足够了,有李贵妃在旁推波助澜,皇上很有可能会慢慢给你足够大的地位与权利,让其成为齐王赵询的外戚力量,以作辅助,翼王要想争夺皇位,齐王是必须要逾越的一大难关。”

    李勋有些明白了,自己的成长,已经引起了翼王赵贺的担忧,他这是要把自己扼杀在成长的摇篮之中,但李勋还是有些不明白:“齐王与楚王,后者的势力明显要大的多,这赵贺就算扳倒了齐王,又有什么用呢?”

    “有些东西,你接触的少,自然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范中允摇了摇头,说道:“武宗皇帝在位之时,废除门荫制度,极力推动科举,不予余力的打压豪门世家,重用寒门子弟,皇权得到极大的提升与巩固,可惜武宗之后的懿宗、僖宗、平宗三代皇帝,皆是碌碌无为之辈,以至门阀再起,党争不断,当今皇上登基之后,继承武宗之志,大肆提拔重用寒门士人,在一定范围内,力所能及的打压世家门阀,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以前在姑母李怡那里吃饭,赵智跟赵询谈过这方面的事情,作为皇帝,赵智一直担忧世家大族垄断官场,威胁皇权,所以始终极力压力豪门士族,门荫制度就是其中之一,虽然没有像武宗朝那样,被直接废除,但也是极大的提高了门槛,非三品大员,其子弟非有学识得人举荐,不得以门荫入仕。

    “老范,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扳倒了赵询,皇帝姑父就会转而支持翼王赵贺?”

    范中允点头说道:“皇上以寒门士族抗衡门阀世家,双方平衡共治,皇权才是能够得到最大保证,这个政治策略要想延续下去,赵询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当然...翼王也同样有这样的资格。”

    李勋皱眉不语,说了这么多,自己若是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就真的是有些白痴了。

    不管是赵询还是赵贺,其母族都是出身贫贱,他们其中的一个日后若是继位为帝,肯定是没有什么外戚政治力量的,要想巩固自己的皇位,只能是延续赵智的政治策略,拉拢寒门,对抗门阀世家,就目前而言,赵智心中的第一皇位继承人,定然是齐王赵询,如果没有了齐王,翼王会不会成为赵智心中的下一个人选呢?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到了现在,李勋终于明白了赵贺既然有争夺皇位的野心,不去跟势力最大的楚王赵硕斗,反而首先把打击的目标放在了齐王赵询的身上,因为就算斗夸了楚王赵硕,也只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何苦来哉。

    范中允轻声说道:“如今的皇位之争,说是齐王与楚王之争,不如说是皇上与杨氏一族之争,刘氏一族的势力虽然也很大,但他们手中少有军权,只要禁军掌握在自己手中,文武分治,大晋或许还能够保持数十年的安稳,而杨氏一族则是不同,族中子弟遍布天下,为官之人多达上百,手中更是有着极重的军权,一旦楚王继位,很有可能会被完全架空,到了那个时候,皇室就危险了,皇上决然不想看到这个结果,所以不管楚王有才还是没才,他都不会成为皇上心目中的皇位继承人选。”

    听了范中允的这些话,李勋对于这些皇子们的关系,有了一些了解。

    沉思片刻,李勋眼中有了一娄寒光,眯着眼说道:“王启礼的供词还在我手中,这份供词若是到了皇帝姑父的手中,翼王.....”

    范中允想了想,随即点头道:“现在拿出来,对于翼王来说,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为何?”

    李勋不明白,直接交给赵智就完事了,还等什么呢!

    范中允嘿嘿冷笑道:“赵贺显然是准备趁着此次机会,打击异己,扩张自己的政治势力,肯定会把事情闹的很大,许多人都会被牵连进来,那个时候你在把供词交给皇上,嘿嘿...到时你什么都不用做,自然会有人去找赵贺的麻烦。”

第一百五十章 惊涛骇浪(八)

    黄詬作战勇猛,性格耿直,能与部下共生死,明知回来不会有好结果,但赵智招他回来,黄詬还是毫不犹豫的回来了,李勋觉得这样的人,应该算得上是忠臣吧,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些都只是表面现象,全是黄詬的伪装,但擅自出战这样的罪过,也不至于让赵智如此对待黄詬,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疑惑,在范中允那里得到了答案。

    都是一些陈年旧事。

    平宗晚年,诸皇子争权,从十几个皇子,争斗到最后,只剩下赵智与当时的太子赵元两人,黄詬的父亲正是赵元的铁杆支持者。

    黄詬不管愿不愿意,都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划入赵元一党,并在东宫当职数年,得到赵元的欣赏与重用,引为贴身侍卫。

    黄詬为人低调,少言,并没有过多的参与到赵元与赵智两人之间的争斗中去,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作为太子党之中的底层人物,恐怕还引不起赵智过多的注意。

    但随后发生的两件事情,却是让赵智深深记住了黄詬。

    一次宴会,赵元与赵智两人都是在场,喝到最后,都是喝多了,醉意上头,当时的赵元,在一系列争斗之中,已经被废除太子之位,由赵智取而代之,赵智本人自然是得意至极,强迫赵元为其倒酒,并让在场的一名官员把此事记下。

    赵元带来的那些属下,皆是惧怕赵智登基之后,清算他们,害怕都是来不及,哪里敢多言,一时间,赵元悲愤异常,这个时候,黄詬站了出来,让赵智回礼,也给赵元倒酒,赵智自是拒绝,黄詬大义炳然道:兄弟友爱相敬,乃是常理,如今兄为弟敬酒,做弟弟的岂能不回礼?

    言罢,当即拔出利剑,走到赵智近前单膝跪地,高声喝道:太子若不同意,臣当自裁,以正大义。

    黄詬此举,震动了在场的所有人,赵智被其气势所慑,只得也给赵元倒了杯酒。

    平宗六十岁大寿,改元万寿,其用意不言而喻,但也就在改元三天之后,平宗暴毙,随后,赵智顺利继位为帝,并于一个月之后,处理完了平宗的葬礼,立即以谋反、大逆之罪,处死了赵元,将其满门抄斩。

    就连赵元最后所留几名年幼的女儿,赵智也是不想放过,下罪论死,这个时候,又是黄詬站了出来,直言劝谏,得到许多大臣的附议,赵智刚刚登基,不想名声受污,最终放过了赵元最后的一丝血脉。

    赵智继位之后,打压世家大族,黄氏一族首当其冲,许多家族之人被罢官,其父被远调安南,最终病死任所,黄詬本人也是不得重用,一直到广元四年,宜州节度使吴巨远领兵作乱,攻打城池,乱杀无辜,各大节度使听宣不听调,观望局势,而朝廷经历河北大败没过几年,兵力衰弱,无力镇压,当时的袁州防御使甄杰,请求出兵平乱,得到赵智的同意。

    甄杰领兵出战,却是兵败被围,那时候的黄詬,是其手下的一名低级军官,值此危难之际,在后方押送粮草的黄詬,果断放弃所有物资,领本部三百士兵,绕路突袭吴巨远的军资重地,取得成功,使其敌军军心溃散,一举扭转了整个战局。

    不久,吴巨远兵败被杀,叛乱得以平息。

    战后,许多人,得到很大的提升,唯独黄詬一人,仅仅只是被升了一级,做了中郎将,随后调用泾平关,那时候的吐蕃,已经有些恢复元气,经常出兵骚扰陇右诸州,黄詬镇守泾平关,只守不攻,小心翼翼,无功也无过,被许多人瞧不起,有了平庸将军的外号,但恰恰就是这样,却是得到李忠的赞赏,把其推荐给了刘桀,从此之后,几经战场十数年,勤勤恳恳,每战皆效死命,立下许多功劳,其官位慢慢得以提升,最终做到了大将军之职,但终究...还是得不到赵智的看重与信任。

    怪不得黄詬出了一点事情,赵智立即就是抓住不放,原来两人早就有了过往恩怨,这些事情李勋倒还真没有听谁说起过,想来事情涉及到赵智,没人敢随便乱说话吧。

    李勋去了王忠家中,托了一些关系。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去酒店买了一只酱鸭与几斤牛肉,还有一坛五斤重的好酒,随即朝着大理寺走去。

    一名中年男子在大理寺门外等候,见到李勋,立即迎了上去,拱手笑道:“李将军,在下等候多时了。”

    李勋笑着点了点头:“刘大人,劳你帮忙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王忠与我乃是同窗好友,关系不用多说,他所拜托的事情,我岂会推辞,只是希望李将军不要待的太久,让我难办。”

    “我明白,不会让你为难。”

    “那就好,请跟我来。”

    有着此人带路,李勋顺利的进入大理寺,来到了牢房之中。

    牢房里非常阴冷,光线黑暗,有着阵阵作呕的气味,李勋皱了皱头,身上顿时有了一些冷意。

    中年男子对着李勋低声说道:“直走最后一间牢房,关的便是黄詬,今天是朝会之日,几位大人都去上朝了,不会很快回来,李将军可以待上一个时辰,时间到了,我来唤你。”

    “多谢了。”李勋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了他的手中。

    此人与王忠的关系很好,这才愿意帮忙,李勋不给钱也没什么,当然,若是给钱,那就最好不过,忙不能白帮不是?

    假意推辞了一番,也就顺势收下,待走出牢房,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竟是一百两,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数十间牢房,大多数都是空空如野,少有犯人,这也是正常,绝大多数犯了罪的百姓或是官员,一般都是由刑部先行审讯,然后在交由大理寺复核,像黄詬这般,不经刑部、御史台,直接被关到大理寺,这才是少见。

    走到最里面一处牢房,李勋停下步伐,双眼看去,昏暗的牢房里,地下铺着一些稻草,被子之内的取暖之物,一律全无。

    一个衣着单薄,全身血色的囚徒,萎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李勋双眼顿时有些红了,一个身经百战,在战场上不畏生死的大将军,如今竟是沦落到如此地步,怎能不让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