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帝国当王爷全文阅读 第16分节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惊涛骇浪(九)

    “大将军....”

    李勋轻声换道。

    黄詬颤抖的身子顿时定住,抬起头看去,发现是李勋,竟是咧嘴一笑,嘶哑的声音传出:“你来了。”

    非常平淡的一句话,但李勋听了,心中却是有些难受。

    李勋耸了耸牢门,大门并没有上锁,看来那名姓刘的官员,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走了进去,李勋来到黄詬近前,蹲在地上,把手中吃的东西放下,然后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了一番黄詬。

    不得不说,此时的黄詬确实很惨,衣物单薄,白色的衣服上,沾染了许多血色,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更是消瘦了一大圈,但精神还算不错,尤其是脸部,显得非常干净,倒是令人感到有些奇怪。

    看出李勋脸上的异色,黄詬轻声说道:“若是污头脏面,去了九泉,怕祖先认不出我来。”

    李勋听罢,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么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竟也是信这一套,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黄詬对于自己的处境,显然感到悲观甚至是绝望,认为自己这一次,是很难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

    李勋深深叹气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默默在地上摆弄着,把带来的食物打开包装。

    “大将军,我怕东西带的多了,他们不允许,所以只是带了一只酱鸭与几斤牛肉。”

    “有酒就够了。”

    黄詬笑了笑,打开酒坛盖子,抱起来,仰起头就是咕噜喝了几大口。

    “好酒啊,若是酒性在烈一些就更好了。”

    酒液入体,寒冷的身体,顿时暖和了许多,黄詬抹着嘴巴,一脸的享受。

    李勋轻声说道:“下次我再来,一定带最烈的酒给大将军喝。”

    黄詬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看着黄詬这个模样,李勋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黄詬一个劲的吃肉喝酒,李勋则是在旁沉默不语,大半个时辰很快过去,酒肉被黄詬一个人一扫而光。

    “舒坦,真是舒坦。”

    爽快的叫唤了两声,黄詬脸色通红,看向李勋:“李勋,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李勋愣了愣,说道:“大将军,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黄詬抬手打断了李勋的话语,摇头道:“你有这个心意,就足够了,其他的话,就不要多说了。”

    李勋再次沉默下来,来之前,有许多安慰的话想要对黄詬说,但是此时此刻,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李勋身子萎缩下来,叹声道:“大将军,我救不了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今年五十有四,死在我手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就够本了,现在死去,也是无憾。”

    黄詬想的很开,说来也是,一个每战皆是冲锋最前的人,又怎么会怕死?只是不想这么屈辱的死去罢了。

    “李勋,小心大理寺少卿刘聪元,他想害你。”

    李勋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他对你用刑,逼迫你牵扯出一些不相干的官员出来。”

    黄詬笑了笑:“不用他逼迫,我会主动说出一些人出来。”

    李勋微感惊愕,不解道:“大将军,这样的事情,恐怕你做不出来。”

    “李勋,没想到你如此看得起我黄詬,总算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黄詬哈哈大笑两声,随即脸色一正,说道:“克州刺史贺兴,吏部考贴郎秦安贵....这些人,为官不仁,贪墨无度,鱼肉百姓,我把他们说出来,让其陪着我一起去死,也算最后为天下做了一件好事。”

    看着黄詬那悲惨的笑容,李勋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咬牙道:“大将军,只要你坚持闭口不言,尽量拖延时间,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无所谓了。”

    黄詬摇了摇头,冷声说道:“我黄詬百战沙场,就算刀斧加身,又何曾皱过一丝眉头?如今被一群小人鱼肉折辱,我受不了,现在别无他求,只求速死。”

    李勋双手握紧,咬牙道:“这些年来,你立下这么多的功劳,就算与皇上有旧怨,也该抵消了,为何非要至你于死地?”

    赵智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有人说他是位好皇帝,也有人说他不好,但他对李勋终归是不错的,这种好或许是看在李怡的面子上,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赵智好,李勋终归是记在了心中,真心把他当一位尊敬的长辈去看待,但是如今看着黄詬的遭遇,李勋很是有些不理解赵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黄詬一直忠心耿耿,拼死拼活,有什么仇,什么怨,不能放下?

    黄詬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默默说道:“当年宜州节度使吴巨远叛乱,我立下大功,皇上曾经单独召见我,让我对其立誓效忠,江南之战,我再立大功,皇上第二次单独召见,让我对其立誓效忠,以至陇右之战......”

    李勋问道:“大将军如何回答皇上?”

    “我会为大晋,为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勋听后,久久无语。

    在李勋看来,黄詬如此做,简直是有些不可理喻,甚至是迂腐,也怪不得赵智要如此对他,一个不忠心于自己的将领,又手握重兵,一旦犯了错,自然会以雷霆手段,给予惨烈的打击,但是从另外一个观点去看,一个没有道德理想与原则,没有任何底线的人,又岂会真心臣服与一个人?

    “李将军,时间到了。”

    身后传来刘姓官员的声音。

    李勋张了张嘴,黄詬却是摇头,显然不想在多说什么,李勋无奈,只得起身,把身上的披风给了黄詬,拱手道:“大将军,若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

    黄詬淡声道:“李勋,你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不要做这妇孺之态,你若还讲那么一些情义,我死后,你多为我烧些纸钱就是,其余的,不需要你去做,去想。”

    李勋点了点头,黄詬此刻已经有了死志,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惊涛骇浪(十)

    不再沉静中死去,便是在狂暴中疯狂。

    承平六年,十二月二十七。

    沉静了一段时间的黄詬事件,再次爆发。

    数十名官员联名上奏,力保黄詬,赵智为此勃然大怒,让大理寺彻查,揪出黄詬背后的所有同党。

    大理寺少卿不分日夜,连连审讯黄詬,更是用以酷刑。

    也就是在李勋与黄詬那次相见,三天之后,黄詬不再坚持,一连供出数十名官员,言其都是自己的同党。

    拿到这份名单,大理寺少卿刘聪元大喜过望,绕过大理寺卿刘知古,直接传奏赵智。

    深夜,大雪纷飞,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翼王府门前。

    “把马车赶远,不要让别人看到。”

    “是,老爷。”

    刘聪元吩咐了一声,下了马车,快步走到大门前,拍门叫唤。

    “可是大理寺少卿刘聪元大人?”

    大门开了一条缝隙,王府管家并不认识刘聪元,但赵贺显然已经提前吩咐过,所以固有此问。

    “在下正是刘聪元。”

    “刘大人快快请进。”

    刘聪元进了王府,低声对管家询问道:“王爷可曾休息?”

    “王爷知道大人要来,一直在书房等待。”

    “多谢,还请带我去见王爷。”

    “刘大人随我来。”

    书房内,赵贺靠椅而坐,闭眼养神,身后,一名二八年华的美女,正在为其按摩。

    “王爷,刘大人来了。”

    有人敲门,管家的声音随即响起。

    赵贺双眼睁开,微微抬起手,身后的美女顿时停止动作,从书房内的暗门离开。

    “进来。”

    “微臣参见翼王殿下。”

    刘聪元躬身一礼。

    赵贺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温和的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刘大人无需多礼。”

    “谢王爷。”

    赵贺目光炯炯盯着刘聪元,沉声说道:“把黄詬的供词拿给孤看看。”

    刘聪元从怀中拿出供词,双手递给赵贺。

    总共有了两张纸,第一张是黄詬的供词,已经画押,第二张,上面则是写了五十多名官员的名字,这个则是刘聪元自己写的,这些都是与齐王赵询以及楚王赵硕走的比较近的官员,把他们牵连进去,定然可以打击这两位皇子,为翼王的上位进行铺路,现在只等赵贺点头,刘聪元便会把这些人的名字加到黄詬的供词里面去。

    赵贺看的很仔细,好半天才是看完,抬起头,看向刘聪元,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刘聪元笑道:“大理寺卿刘知古胆小怕事,不足为虑,我可以绕过他,把这份供词直接传给皇上。”

    赵贺沉吟不语,手指敲打着桌面,闭目沉思,良久,赵贺睁开双眼,抓起毛笔,在第二张纸上画画写写,然后拿着纸抬起手伸出。

    刘聪元上前双手接过,看了一眼,神情一震,迟疑道:“王爷,就这么放过楚王赵硕?”

    纸上的那数十名官员,近乎一半被划掉,这些官员都是楚王一党。

    赵贺笑了笑,淡声道:“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一步步来吧,不要急。”

    刘聪元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楚王的势力最大,若是把他也是牵连进去,恐怕会引起杨氏一族的强烈反击,到最后,或许会得不偿失。

    赵贺说道:“上面怎么没有李勋的名字?”

    刘聪元嘿嘿冷笑道:“几天前,李勋私会黄詬,有违制律,我准备单独上书皇上,对其弹劾。”

    赵贺点了点头:“黄詬是关键所在,你一定要看紧了,不可出疏忽。”

    刘聪元笑道:“王爷请但请放心,大理寺我还是能够把控的住。”

    赵贺笑了笑:“这次,你立下大功,孤心里有数,日后自会对你有所报答。”

    刘聪元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起身拱手道:“为王爷效力,不敢言功。”

    赵贺摆了摆手:“既有功,岂能不赏,他日,孤若能够登上大位,六部尚书,定有你一个位子。”

    刘聪元满脸喜色,再次拱手道:“愿为殿下效死命。”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惊涛骇浪(十一)

    御花园,一座凉亭。

    外面下着小雪,凉亭内却是煮着热酒,几道糕点,三个人围坐在石桌前。

    赵智手拿酒杯,轻啄酒水,眉头有些不舒,继刘桀之后,杨道嗣也是在七天前告病修养,闭门不出,而黄詬的案子却是越闹越大,牵连越来越广,现在就算是想直接杀了黄詬,了解此案,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应该说,不是赵智不想,而是有些人不想,事情的扩大,已经隐隐有些超出了赵智的掌控。

    “陛下,大理寺传来的供词,如何处置?”

    秦安明看了一眼皱眉沉思中的赵智,知道他在想什么,先前,数十名官员联合上奏保举黄詬,赵智大怒之下,以结党私盟之罪,把他们全部革职查办,这些人还没有审查清楚,不出半个月,大理寺又是出具了黄詬的供词,比上次更加震撼人心,牵连的官员多达七十余人,其中不乏朝中重臣,比如.....参知政事...萧徵与礼部左侍郎杨御。

    赵智微微仰头,把杯中酒喝尽,看向秦安明,淡声道:“秦爱卿,你有何高见?”

    “不敢。”

    秦安明微微低了低头,小声说道:“陛下,黄詬先前一字不言,如今却是一下子供出这么多人,其中必有诡诈,若是处理的不好,恐怕会引起极大的震动。”

    听了秦安明的话,赵智没有说什么,而是把目光看向了秦安明旁边之人,这个人不是别人,竟是大理寺卿刘知古。

    刘知古轻笑道:“刘聪元绕过我,直接把黄詬的供词传奏给皇上,可想而知,这份供词必然有许多问题,不给我看,就是怕我看出问题。”

    刘知古年约五十,其父曾是平宗时太子赵元的死党,与赵智乃是敌对关系,刘知古为人非常低调,作为大理寺的最高长官,贵为九卿之一,正三品的高官,在朝堂上却是少有言语,其官声名声并不是很好,在外人看来,并不得赵智的看重,但谁又能知道,恰恰就是这样的人物,竟是赵智最为信任的几个心腹之一?

    赵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黄詬的供词你也是看到了,可有看出什么问题?”

    刘知古不急不慢的说道:“里面许多官员,与齐王殿下,走的比较近。”

    刘知古直言而道,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把其中的关键给说了出来。

    赵智不动声色:“知古,你觉得朕该如何应对此事?”

    秦安明羡慕的看了刘知古一眼,从赵智对其称呼上,可以看的出来,他在赵智心中的份量,要远远高于自己。

    刘知古喝了杯酒,冷笑道:“既然有人想要把水搅浑,成心把事情弄大,陛下何不顺势而为?”

    赵智微微一震:“你的意思是?”

    刘知古嘿嘿笑道:“把供词上的所有官员,全部抓起来。”

    秦安明脸露震惊之色,担忧道:“若是这样,局势的发展恐会一发不可收拾。”

    刘知古笑了笑:“黄詬被抓,刘桀劝阻不得,告病在家,不理朝事,官员联名上奏之事爆发,到黄詬的这份供词将要出来之前,杨道嗣也是告病修养,两耳不理窗外事,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秦安明听出了刘知古话语中的深意,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刘桀与杨道嗣,都是已经早早看出,会有人借着黄詬之事,宣起一场政治风暴?刘桀不多说,杨道嗣作为朝臣文魁,他既已是猜到会有这个结果,为何不站出来阻拦事情的发生?”

    刘知古摇了摇头,叹声道:“有些事情,恐怕已经不是杨道嗣可以左右的了。”

    秦安明沉默不语,突然想到,最近右相一党,仿佛有些异常,尤其是杨道嗣的六子杨炳林,只是吏部郎中而已,却在最近的几次朝会上,高调发言,却能得到众多右相一党官员的附和赞同,比朝中几名相国都是要来的风采。

    赵智沉思不语,他已经明白了刘知古的意思,不是有人想要把事情闹大?那好,我就趁你的心,把供词上的所有官员全部抓起来,到时候,朝堂上的各方势力,不管愿不愿意,都要站出来,而不是像现今这般,犹如一池死水,左右相国一同告病,其余政事堂相国,皆是不敢擅自发言。

    秦安明小声说道:“陛下,何不把刘聪元抓起来,只要揪出其背后的黑手,黄詬的事情,应该会很快平息下去。”

    刘知古偷偷看了赵智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喝自己的酒,什么话都不再说。

    赵智摇了摇头,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眉头紧皱。

    赵智一身坎坷,在残酷的诸子争嫡之中,取得最终胜利,如今已是坐稳皇位二十余年,这样的人物岂是泛泛之辈?他已经隐隐猜出,此次黄詬之事,其背后,有许多皇子的身影.....

    赵智是经历过兄弟相残场面的,深知其中的残酷,所以自他登基以来,一直在极力防范这种事情的发生,但有些事情,就算是贵为天下之主的皇帝,也是无法阻拦的,到了自己的晚年,竟又是要重蹈先帝平宗时的覆辙了。

    赵智现在隐隐有些后悔,不该以私人情绪,简单的去对待黄詬,现在事情闹大了,想收手都是来不及了,刘桀与杨道嗣两人的告病,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不管是刘桀还是杨道嗣,都已经对其各自的势力集团,慢慢失去了控制,对于黄詬,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与不杀了,赵智就算现在下诏,立斩黄詬,恐怕也会被众多大臣所阻拦,到了最后,只会让事情更加的不可控制。

    牧公站在亭子外,小乐子这时悄悄走到近前,在其耳边,轻声说了一些什么。

    牧公点了点头,走进亭子,打破了赵智等人的沉默。

    “陛下,李贵妃请陛下前去共用午膳。”

    赵智依旧那个姿势,只是抬了抬手,牧公不再多说,躬身退了下去。

    秦安明与刘知古对望一眼,起身躬身告辞离去。

    到了长乐宫,李怡已经做好一桌饭菜。

    赵智坐下,看了一眼四周,问道:“询儿呢?”

    李怡为赵智添好碗筷,轻笑道:“询儿最近得了几本前朝孤本书籍,这段时间一直在家观书,哪都不去,我几次招他前来,都是以事推辞。”

    赵智点了点头,默默说道:“在家待着也好,最近外面有些乱,出来了也是徒惹心烦。”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涛骇浪(十二)

    赵智吃饭的时候,李怡什么话都没有问,只是陪着他聊一些平常之事,一顿饭倒也吃的轻松愉快,最近这段时间,朝廷中的事情很多很复杂,赵智烦心的很,今天到了李怡这里,难得轻松了一阵子。

    一顿饭吃罢,自有下人收拾残局,李怡扶着赵智坐下,端来茶水。

    李怡没说什么,赵智倒是先说话了。

    赵智轻啄了一口茶水,瞥了李怡一眼,淡声说道:“丫丫,狗儿找过你吧?”

    李怡在一旁坐下,轻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狗儿上午进的宫,说了一些事情,便是离开,我留他吃饭,这臭小子说怕你对其责骂,不敢停留。”

    赵智淡声道:“既然怕我责骂,为何还要去见黄詬,做事之前也不动动脑子,若还这么不懂三思行事,以后有他吃亏的时候。”

    李怡看了赵智一眼,见他神色淡然,显然并没有因为此事,太过生李勋的气,于是轻轻抓着赵智的手,小声说道:“狗儿朋友不多,官场上的朋友更是寥寥无几,黄詬与狗儿年纪差很多,朋友肯定是算不上的,在战场上,黄詬对其多有帮助,李勋是个单纯的孩子,想不到那么多,那么复杂,如今见黄詬有难,去看望一番,在他看来,觉得也没什么。”

    两人夫妻这么多年,李怡岂会不了解赵智,所以并没有多谈李勋为什么要去探望黄詬,跟他说了什么,而是从侧面提醒赵智,李勋在官场上没有什么朋友,不归属任何势力,这么一来,他去探望黄詬,就显得很单纯了。

    也不知看没看穿李怡的那点小心思,赵智笑了笑,喝着茶,没有说什么。

    与李怡闲聊了一会儿,赵智起身离去,明天是朝会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

    李怡坐在那里,眉头微皱,虽然大概可以肯定,李勋不会有什么事,但赵智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这让李怡的心情始终有些舒展不开。

    小乐子这时走到李怡近前,低声说道:“娘娘,牧公刚刚与我私下密语,说大理寺少卿刘聪元参劾李勋的奏折,皇上看都没看,直接做出搁置不理的决定,牧公让娘娘不必担心,李勋去探望黄詬的动机与目地,皇上心里很清楚,不会怪罪李勋。”

    听到这番话,李怡的眉头这才松懈,微微点头,看向小乐子,沉声说道:“这个臭小子,官都没有了,还天天到处惹祸,真是不成器,你出宫带话给李满仓,让其对李勋严加看管,最近一段时间,不许出家门半步。”

    “是,娘娘。”

    小乐子躬身退出。

    李怡虽然身居深宫,但朝堂之中的政局变化,还是有些了解的,消息来源,自然有着李怡自己的手段。

    李怡平常做事做人都很低调,从不仗着赵智的宠爱,插手朝堂之事,但这并不代表李怡就不懂政治,恰恰相反,李怡本人有着很高的政治头脑,半月前,那批联名上奏的官员被赵智全部革职抓捕,李怡马上就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即让赵询闭门不出,谢绝任何来客,想要从黄詬的事件之中,抽出身来,但是如今看来,你不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来惹你,想躲都是躲不开了。

    李怡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白纸,展开看去,竟是王启礼的那份供词,李怡只是随便看了几眼,目光便是移开,显然...这份供词,她已经看过了。

    这份供词,正是李勋上午进宫的时候,给的李怡。

    “赵贺,本宫不去惹你,你竟敢自己跳过来,真以为本宫不敢把你怎么样?”

    李怡脸上有了很恨之色,抬头喊道:“目鱼。”

    “奴才在。”

    一名年近五十的太监小跑了进来,跪倒在地。

    “本宫记得,杨道嗣的一位族侄,好像在东宫任职?”

    目鱼抬起头,说道:“娘娘说的可是太子宾客杨润?”

    杨道嗣与刘桀两人都是一代名臣,但可惜的是,两个人的儿子辈却是没有什么出众之人,不过刘氏与杨氏,都是天下有名的大族,族人数以百计,自然不可能全部都是酒囊饭袋,这个叫做杨润的,便是杨氏一族之中,非常有能力的一个人,今年四十有六,在地方为官多年,官声名声与政绩都是极好,李怡都是几次听到赵智出言赞赏此人,东宫现在没有太子,杨润的这个太子宾客只是一个虚职,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个官职只是一个过度,一旦朝中有重要官职落空,赵智定然会马上重用此人。

    “你过来,本宫有话对你说。”

    目鱼起身走到李怡近前。

    李怡凑上去,在其耳边细语良久,随后把供词给了他。

    “奴才马上就去办。”

    目鱼把供词塞进怀中,躬身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目鱼跟随李怡多年,是其身边资格最老的一名太监,只是为人比较笨呐,少言少语,早年得罪过赵智,不被其所喜,故李怡没有重用他,但整个长乐宫的数百宫女太监,心里都明白,要说谁最得李怡信任,那无疑就是目鱼,就算是小乐子,贵为长乐宫主管太监,但每次见了目鱼,都是极为客气尊敬,常常行后辈下官之礼,不敢有任何马虎。

    “既然你们想斗一斗,本宫奉陪就是。”

    看着目鱼离去的背影,李怡冷冷一笑,起身袖子一甩,转身去了内室。

    ....................

    黑夜,杨府。

    书房内,杨道嗣正在注目手中的一张白纸,杨润低垂着脑袋,站在一旁。

    这份供词,杨道嗣看了整整三遍,这才收起来,眯着眼沉吟良久,这才低声说道:“至北,那名内宦还说了什么?”

    杨润躬了躬身子,轻声说道:“那名内宦只是说了三个字,三个和尚。”

    三个和尚?

    杨道嗣身子微微一震,点了点头,身子靠到椅背上,轻笑自语道:“好你个李怡,从前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竟是有着这般见识与决断。”

    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李怡此刻不就是把翼王、齐王与楚王比作这三个和尚?

    杨润看了杨道嗣一眼,忍不住低声询问道:“大伯,你准备作何打算?”

    杨道嗣摇了摇头,默默说道:“我没有什么打算,我只想过一个平静的新年。”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惊涛骇浪(十三)

    十二月二十的这天朝会,赵智不经朝臣商议,直接下诏,把黄詬的那份供词,所牵连的七十余名官员,全部罢官逮捕,交刑部、御史台审讯议罪。

    赵智这种乾坤独断的举动,顿时引起满朝震惊,刘桀一党,全力劝谏阻拦,而杨道嗣一党的众多官员,则是大肆其道,历数黄詬诸多罪状,力劝赵智决不可有任何姑息,一定要一查到底,一个要阻拦事情的扩大,另外一个则是推波助澜,意图趁机打压敌对政治势力。

    吏部右侍郎郑仁杰与王仁锆两名政事堂相国,出来进言劝谏,却被赵智顶了回去,随即宣布散朝,整个朝会,出其快的结束,但随着以参知政事萧徵与礼部左侍郎杨御等好几名高官大臣被罢官逮捕,事情并没有因为朝会的结束而结束,反而变得更加激烈,许多大臣,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出于各种目地,纷纷上书赵智,弹劾各自的政敌。

    李勋在家里待了几天,既期待,又着急。

    范中允的伯父去世,已于前几天带着妻子返回老家,而朝廷上的争斗越发激烈,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连自己都是被扯入其中,虽然问题并不严重,但明显被别人给盯上了,这一次躲的过,下一次就说不定了,就目前而言,李勋只知道针对自己的幕后黑手,除了翼王赵贺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别人。

    范中允走了,没了人可以商议对策,李勋急的不行,不过还好,范中允临走之前,曾经跟李勋说过,若是局势越发不利,可以把手中的供词交出去,但一定不要亲自出手,刘桀、李怡、杨道嗣,这三个人,可以选择其中一个。,也只有这几个人,有着足够撼动翼王赵贺的能力。

    李勋思量再三,最终决定把手中的这份供词交给姑母李怡,毕竟她是自己的亲姑母,肯定不会存着害自己之心,李怡拿了供词,详细询问了前因后果之后,呵斥教训了李勋一番,随即让李勋回家老实呆着,哪里都不许去,至于剩下的事情,李怡自会采取措施。

    “李勋,我毛安福来了,快出来见我。”

    一道大嗓门,打断了沉思中的李勋,李勋连忙走出书房,朝着外面走去,来到院落,毛安福与单仇两人却是到了。

    “两位哥哥,好久不见。”

    李勋笑着迎了上去,这几天,在家中呆着,被李满仓严加看管,不许外出,着实无聊的要死,不过虽然不能外出,但是可以找人到家里来喝喝酒,这不,今天上午,李勋便是遣人去找毛安福,让他到家里来吃午饭。

    单仇故作生气道:“李勋,为何只请毛安福,却不请我,难道看不起我单仇?”

    单仇今日去找毛安福喝酒,却是等到李勋派人过来请毛安福去家中吃饭喝酒,大家都是熟人,单仇也没什么好忸怩的,跟着毛安福一起到了李勋这里。

    李勋上前拥抱了一下单仇,呵呵笑道:“单大哥是何等人物,我李勋岂敢有丝毫的轻视?只是怕你腿伤还未痊愈,不敢劳你四处跑动。”

    “一些皮外伤,已无大碍。”

    单仇摆了摆手,笑道:“好几天没喝酒,馋的我不行,今天定要好好喝上一喝,李勋,你家中的酒可够?”

    李勋哈哈笑道:“单大哥只管敞开了喝,管够。”

    毛安福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在那里说笑,心中也是很高兴,单仇这个人,性子太稳,沉默寡言,轻易不交朋友,但只要得到他的友谊,便可以生死相交,以前李勋与单仇虽然交好,但只能算是普通朋友,经过此次的黄詬之事,李勋鼎力相助,最后被禁足在家,患难见真情,毛安福与单仇两人,都是开始认真看待李勋这个人,把他当作了真心好友。

    几个人正喝着酒,李骁也是闻讯而来,一问这才得知,李骁去找毛安福喝酒,听下人们说,去了李勋这里,于是便不请自来,李勋并不讨厌他,于是邀请李骁加入进来,四个年轻人,喝酒聊天,气氛倒也非常融洽热闹。

    ..............

    “父亲,您真的准备把这份供词交给皇上?”

    翼王赵贺的那份供词已经到了杨道嗣的手中,这个事情,杨道嗣的几个儿子都是知道了,并且了解到父亲准备把这份供词上交给赵智,他们再也坐不住,找到杨道嗣,进行劝说阻拦。

    杨道嗣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心中有了很重的失望情绪。

    杨道嗣这一代兄弟九人,活着的亲兄弟,还有三人,老大杨道嗣,文官第一人,当朝右相,老五杨道安,蜀州节度使,手握五万精锐大军,老六杨道临,承平元年,以禁军左军大将军之职,调任河南道节度副使,郑、雍、漳三州节度使,同样手握数万大军,除去他们三人,其余的六个亲兄弟,则是已经先后逝去,可以说,杨道嗣这一代,可谓是人才济济,兄弟几个个个都是能文能武,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把杨氏一族推上了顶峰,成为天下第一门阀世家。

    但是到了下一代,却是人才凋落,绝大多数都是平庸之辈,杨道安三子五女,除了长子有些军事才干之外,其余的两个儿子,则是文物皆不能,庸才之辈,得其父门荫才是步入仕途,这么多年下来,却也只是在地方上厮混,上不了台面,杨道临则是有女八人,却没有儿子,还是杨道嗣把其幼子过继给他,继承香火。

    杨道嗣儿子倒是不少,有七个儿子,长子与次子已经先后逝去,老三杨或己,老实笨呐,身有残疾,在河东老家管理家务,四子杨诚久是杨道嗣众多儿子之中比较出众的一个,却也只是在四十三岁之龄,做到了肖州刺史之职,五子杨幼安,权欲太重,为人桀骜不驯,当过一段时间的官,与同僚之间的关系闹的很差,前些年,杨道嗣借故把他的官职给罢了,留在身边,帮忙打理家务,六子杨炳林,如今是吏部郎中,正五品的官职,不高也不低,但权力很大,还不到四十岁,家族中很多人支持他,继任下一代杨氏一族族长,最近他在朝中非常活跃,许多想法与做法,跟杨道嗣大相径庭,因为家族中很多人支持他,就连杨道嗣,现在都是已经有些管不住这个儿子了,幼子杨吕望则是过继给了兄弟杨道临为嗣。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惊涛骇浪(十四)

    “父亲,这份供词何必要给皇上,让他们自相残杀,我等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最好的抉择。”

    如今的朝局,就像是一个火药桶,引线已经被点着,齐王与左相一党站在最近处,随时都是有着粉身碎骨的可怕下场,而右相一党,则是远远的观望,即安全,又有热闹可看,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场风暴的幕后推手,肯定有着极大的图谋,显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手段,或许现在只是一个前奏,雷霆万钧一般的毁灭打击,恐怕马上就会到来,在这个关键时刻,杨道嗣掌握了一个关键,却不思从背后补上一刀,彻底打垮政敌,反而想要掐断引线,主动结束这一切。

    对此,杨炳林不理解,也不明白,所以拉着五个杨幼安与族弟杨润,连忙赶来阻拦劝说。

    “是啊,六弟的说很对,借此机会除掉齐王赵询,楚王将会成为太子的不二人选,一旦楚王日后登基,天下之大,还有谁敢招惹我杨氏一族?父亲大人,还请你三思而行。”

    杨幼安也是站了出来,急声劝说道。

    楚王?

    提起楚王,杨道嗣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色,扫了一眼两个儿子,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杨润:“至北,你有何见地?”

    杨润虽然只是庶出,从家族血脉等级来看,他在杨家的地位并不高,排名非常靠后,但杨道嗣却是很看重这个族侄,只因如今的杨家,族人虽多,但出色的却很少,杨道嗣本来是准备在今年推杨润上位,以参知政事之职旁听政事堂会议决策,但是可惜.....许多事情已经不是杨道嗣可以左右的了....

    任何游戏,都是有着它的规则与方圆,比如大晋官场,自太祖建国以来,便是立下铁律,父子、同族,不得共为相国,杨道嗣想把杨润推出来,在朝堂上占据一个位置,虽不是相国,却也是一个关键,杨道嗣毕竟已然垂垂老矣,说不定哪天便会一命呜呼,他死后,杨氏一族定然要有人站出来,全面掌控朝堂上的政治势力,这个时候,杨润所处的位置就非常关键了,可进可退,进一步,自然是进入政事堂,贵为相国,哪怕退一步,也可以坐上六部主管日常政务的右侍郎一职,但杨道嗣的这个安排,却是遭到了整个家族,绝大数人的强烈反对,其中杨炳林的态度最为激烈,在他看来,自己才是嫡子,理所当然的应该继承家族族长之位,也理所当然的应该当上相国之位,杨润不过是庶出子弟,有什么资格骑到自己的头上?

    但杨道嗣的真实想法与意图,杨炳林又真的知道?

    对此,杨道嗣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选择了沉默与退让,让杨润去东宫当了个闲职,让这锅沸腾的热水平静下来再说。

    对于杨道嗣的询问,杨润看了他一眼,沉思不语,大伯非常看重自己,他是知道的,以至于想要把自己扶上参知政事的高位,导致整个家族的强烈反对,让他们以为,杨道嗣有意废嫡立庶,让自己继承下一代的家族族长与相国之位,但杨润自己看的很清楚,这根本不可能,杨道嗣也绝不会有这个想法。

    沉思片刻,杨润拱手说道:“大伯,推动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恐怕不一定就是翼王,就算有他,也绝不会仅仅只有他一人出手....”

    说到这里,杨润停顿下来。

    杨道嗣看了他一眼:“说下去。”

    杨道嗣轻声道:“在侄儿看来,这件事情就算牵扯到了齐王,也对其造成不了什么太大的伤害,就算真的把齐王给扳倒了,皇上恐怕将会在翼王等皇子当中,再选一人,与楚王继续僵持下去。”

    杨润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这场风暴,不管朝着哪个方向走,对他们也或是楚王,都不会有太大的利益,反而会极大的加强赵智对杨氏一族更深的猜忌,可以想象的到,一旦这场风暴完全展开,朝着齐王与刘桀撕裂而去,赵智定然会以强硬的手段出手,而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左相一党,右相一党,还是赵智,他们之间将再也没有任何缓冲与情面可留,以后的争斗,恐怕就是你死我活这种最为残酷的境界,这种结果,刘桀不愿意看到,赵智不想看到,杨道嗣同样不愿看到。

    毕竟,赵智不是昏君,为帝二十余年,其政绩有目共睹,谈不上中兴,但也绝对不差,这样的一个皇帝,真要铁了心与杨氏一族争个你死我活,天下或许会大乱,大晋或许会灭亡,而杨氏一族呢?不反抗肯定是死路一条,反抗了,又成功了,那就真的成了天下之祸,必定会被天下所有人共讨之。

    杨道嗣看着杨润,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他虽然看的不是很全面,但至少看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杨炳林扫了杨润一眼,眉头皱起,双手微微握紧,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选择了沉默,抛开父子这层关系不说,杨道嗣的政治智慧,杨炳林还是极为敬服的,而且听了杨润的话之后,杨炳林沉思细想之下,也是有了一些明悟。

    杨幼安同样没有说话,只不过看向杨润的目光,却是微微有些冷。

    杨幼安权欲心很重,嫉妒心同样很重,杨道嗣逼着他辞官,杨幼安深感不满,但作为人子,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得辞官归隐家中,但他并不甘心,他现在只希望日后杨炳林当上族长与相国之后,能够提携自己出山,重入仕途,如今杨润表现的很出色,这就导致,日后在杨氏一族之中,自己的存在与地位,定然会受到极大的压挤。

    杨道嗣一身没有纳妾,却有两位妻子,第一个妻子,出身一般,却为其生下五子,最后得病早亡,第二个妻子,出身却是非常显赫,其甘氏在当地有山南第一世家之称,只不过这个家族,其势力的根本,不再朝堂,而是在地方上,山南道七名节度使,其中两位,便是出自甘氏一族,掌有很大的军权,这也是为什么,杨幼安同样是嫡子,又比杨炳林年长,却不敢有任何争夺族长之位的念头。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方节度(一)

    这一天,李勋正在书房,双腿横在桌子上,整个人半躺靠着椅子看书,小莲则是在背后,为其按肩,这时,有下人前来禀报,范中允前来拜访,李勋连忙高兴的跑出了书房。

    “老范,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勋一路小跑着来到客厅,一眼见到范中允正坐在那里喝茶,立即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范中允轻笑道:“事情办完了,这不就回来了。”

    范中允的情况李勋是知道一些的,家境一般,不好也不坏,父母早亡,由其大伯一手带大,这也是为什么大伯死后,范中允会第一时间赶回去奔丧。

    李勋坐在他旁边,见他神色很好,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不由奇怪道:“对于你大伯的死,你好像并不是很伤心的样子。”

    “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

    范中允摇了摇头:“我大伯嗜酒如命,能活到七十,已经非常不错了,又是在睡梦中逝去,没有半点痛苦,对于他老人家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我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这些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李勋不想多谈,于是转移话题,说道:“老范,你刚回来就到我这里,是有什么想指教与我?”

    范中允喝了口茶,看了李勋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我这才离开没几天,丰京变得越来越热闹了。”

    李勋点了点头,把最近的事情都是说了一遍。

    “我把那份供词给我姑母了,你觉得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把她也给牵扯进来?”

    范中允淡声道:“就算你不把这份供词给李贵妃,李贵妃也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难道让她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别人肆意打击?”

    “说的也是。”

    李勋伸了个懒腰,不爽的说道:“最近天天呆在家里,真是无聊的很,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时候才能平静下来。”

    范中允不解道:“如今虽然没你什么事了,但如此精彩复杂的朝堂争斗,可是好几年都没有出现过了,你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看看热闹也很好啊!还能大涨见识,像这般整日待在家中,岂不是虚度光阴?”

    李勋双手摊开,苦笑道:“姑母让老头子把我看紧了,不许到处乱跑,我能有什么办法?”

    范中允翻了翻白眼,好气的说道:“你小子的实职虽然被罢了,但从三品的散官虚职还在,过两天便又是朝会日,你有资格参加,这是正事,你父亲难道还会拦着不让你去?”

    李勋双眼一亮,是啊!四品以上的散官,便是有了旁听朝会的资格,只需提前备个案,打声招呼就行了,只不过像这样的人,到了朝会,是没有发言权,若是随便乱说话,是要被处罚的,当然,没有实职只有散官的人,主动要求旁听朝会,还是很少见的。

    这时,下人来报,说是朱正国前来拜访。

    “今天是怎么了,要么不来,要么一股脑的全来。”

    李勋笑道:“带他到这里来。”

    “范大人也在!”

    片刻后,朱正国进了客厅,见到范中允,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朱大哥,最近京城气氛紧张,你工作应该很忙才是,怎么有空跑我这里来?”

    朱正国说道:“不打紧,有严毅领着弟兄们四处巡察,不会有事。”

    李勋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个时候来,肯定有事,说说吧。”

    朱正国沉声道:“王启礼被人提走了。”

    “什么人?”

    王启礼一直被关押在巡察院,最开始刑部意图把他们转移走,但是事情告发,王凡被罢官之后,刑部也就没有在纠结不放,最后不了了之,那群游侠,为首的黑痣男子被重打五十大板,流放边境,其余的人也都是受到了不等的惩罚,至于王启礼,因为那份供词,李勋不敢放他离开,而是把他一直关在京兆府,并叮嘱朱正国,严加看管,如今被人提走,朱正国阻拦不了,连拖延一会儿时间,过来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可以想象,提走王启礼的人,来历肯定不简单,所以李勋并没有责问朱正国,只是询问来人的身份。

    “来人拿着提审文书,上面有刑部与柳大人的签名....”

    朱正国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小了一些:“提走王启礼的那个人,刘歇认识,好像是宫里的。”

    宫里的人?

    李勋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看向范中允:“姑母?”

    范中允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是皇上。”

    李勋沉默不语,随即笑了笑,东西已经到了姑母那里,接下来就没自己什么事情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李勋笑道:“这个刘歇,倒是不简单嘛!连宫里的人都认识。”

    刘歇或许是社会的最底层,但消息确实非常灵通,从某些方面来讲,比自己要强的多。

    朱正国点了点头,说道:“刘歇关系面很广,朋友极多,虽然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人,但消息来源,确实比我们要强的多,我觉得可以在这方面,让其发展发展,说不定日后对我们会有大用。”

    范中允笑道:“这个想法不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信息永远都是非常重要,有时候更是能够起到关键作用。”

    李勋说道:“刘歇现在还是校尉?”

    朱正国点了点头。

    “老朱,以你现在的能力,提拔个都尉,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吧?”

    朱正国听出了李勋话中的意思:“不难,我会尽快去办。”

    “那好!”

    李勋笑道:“把事情办好了,让他来找我,我跟他谈谈。”

    .................

    政德殿。

    赵智高坐龙椅,秦安明、尤明远、刘知古与夏准等四人在下方垂手而立。

    “陛下,明日朝会,由微臣进言弹劾王凡?”

    秦安明拱手说道。

    “秦大人出言之后,再由微臣出言对王仁锆与翼王进行弹劾,或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话的是吏部左侍郎尤明远,自从景元寺事件之后,得罪了右相一党,他并没与其修好关系,也没有倒向刘桀,而是直接靠拢了赵智。

    听着两人的进言,赵智没有说话,双眼微闭,手指轻轻弹着桌面,脸上有着沉思之色。

    沉思良久,赵智看向两人,淡声道:“吏部郎中杨炳林,妄议朝政,结党营私,分裂同僚,其罪不轻,御史台为何没有任何动作?”

    刘知古双眼一亮,脸上露出敬佩之色,而秦安明等人,则是有些发愣,他们说这,赵智却是说那,有些驴头不对马嘴,搞不清楚赵智这句话的用意。

    虽然不明白赵智的意思,御史中丞夏准并没有多问,立即拱手领命:“微臣回到御史台,马上着手准备。”

    “皇上圣明!”

    刘知古拱手高声呼喊。

    赵智看了刘知古一眼,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四个人当中,想来也只有刘知古看出了自己的真是意图。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方节度(二)

    十二月,二十五,朝会日。

    今天参加朝会的人比较多,有小一百人,李勋与其他几位,没有实职,但是散官级别足够的人,站在右侧队伍的最后方,这几个人当中,却是有个熟人,京兆府少尹苟长青。

    “苟大人,真是巧啊!”

    李勋小声了打了个招呼。

    京兆府少尹是正四品的官,但苟长青能到这里来,显然其散官官职在四品以上,有了旁听朝会的资格。

    “呵呵,是很巧,李将军怎么也来了?”

    苟长青显得心情很不错,也确实如此,他在吏部有朋友,从朋友那里得到确切消息,柳仲元马上就要调走了,而他很有可能会得到提拔与重用,成为京兆知府,那可是从三品的高官,堪比六部侍郎一职,虽然比之京兆尹要差很多,但苟长青已经很满足了。

    “来看热闹。”

    “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低声笑了起来。

    苟长青今天确实是来看热闹的,以前的他,没有什么机会参加朝会,但若是当了京兆知府,那机会可就多了,所以今天是熟悉情况来的,看看朝会的日常规程与议论朝务的节奏。

    伴随着一道钟鸣,百官噤声、肃立。

    赵智从侧门走出,坐上龙椅,百官高呼万岁。

    免礼,平身。

    朝会开始了。

    站在最后面的李勋,心情是有些激动,那份供词很有可能已经到了赵智的手中,必定会引起一场激烈的碰撞,今天的朝会,或许将会极为精彩。

    但事情的进展却是大大出乎李勋的意料,整个朝会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关于那份供词的事情,连一个字都是没有提及,整个朝会,只是围绕着一件事情在反复讨论,那就是陇右分道。

    大晋开国之时,全国被分为十道,到武宗,为防止武将权利过大,兵力过度集中,把全国十道扩大到十五道,如今陇右有十三州,近八万大军,过于分散,不是一件好事,过于集中,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朝廷有意把整个陇右细分为三道,陇右南道,陇右北道以及陇右西道。

    陇右西道,防御大石帝国,陇右南道,防御吐蕃,拱卫关内门户,陇右北道以凉州为核心,作为安北的后方,防范漠北胡族。

    朝廷会派遣三名武将,以节度使之职,一人统领一道,全权管理各自地盘内的军事事务。

    接下来在节度使军权分立的问题上,朝臣们有了一些分歧。

    原因很简单,一方节度使,军权过度集中,又挟制地方政务与财权,那节度使的权利就非常大了,一旦在地方待久了,威望足够高,势力足够强,就会对抗朝廷,割据自立,所以对节度使,朝廷对其军权,会进行分割,绝不会出现三权合一的情况,对其任职时间,也是有着严格的限制,在这一点上,武宗做的非常好,不会以私人情感为理智,就算再亲近信任的心腹之人,也不会给予超过制度之外的权利,但武宗之后的三代皇帝,却是破坏这种制度,给予自己喜欢的大臣,太大的信任与权利,河北五镇就是一个非常鲜明的列子,权利过大,导致最后分离朝廷,割据自立,河北五镇的成功自立,朝廷的妥协与无力,大大增强了天下其他节度使自立的决心与信心,平宗晚年,中央禁军还有很强的势力,在一些大臣的劝说下,平宗最后下定决心,出兵河北,只要灭了河北这个天下藩镇最为集中与势力最大,其余的节度使定然心有胆寒,会再次归附朝廷,这也是为什么,平宗会不顾满朝绝大数文武百官的劝阻,执意举全国之兵亲征河北,想法是好的,可惜,最终还是以惨败收场,动摇国本,最后的一点底气都是损耗殆尽,大晋自此日渐衰落。

    衰败的大晋,到了赵智这里,励精图治二十余年,总算是有了一些回光返照,其本人常常以武宗的事迹自勉,许多制度于国策,都是按照武宗时期的轨迹去进行,比如节度使,赵智就是有着严格的控制,当然,赵智自是比不上武宗,在许多事上还是有些失策,不过赵智在位的二十来年,新增了四个节度使,个别节度使的权利已经颇为强大,隐隐有着拥兵自重的嫌疑,但他们都是有着一个共同点,不能插手地方政务与税务,这就导致了他们的军事力量再强,也依旧还是要依靠着朝廷来生存,不敢真正意义上跟朝廷翻脸,在这个度上,赵智把握的还算不错。

    朝会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时辰,听取了大臣们的意见,赵智心中有了个大概。

    政事堂七位相国,除了刘桀与杨道嗣两人继续告病修养之外,其余的五个人都是参加了今日的朝会。

    朝堂上,众臣讨论声渐渐平静下来,赵智点了点头,淡声道:“兵部尽快拟定好文书,经政事堂诸位相国签字同意,形成正式命令,传达天下。”

    “微臣遵命。”

    兵部左侍郎詹台易桓从朝臣中站了出来,躬身领命。

    兵部右侍郎马武目前还在陇右,陇右之战结束后,赵智始终没有招他回来,可以猜想,陇右分道之事,恐怕在赵智的心中,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詹台易桓刚刚上任兵部左侍郎没有多久,他先前是户部右侍郎,调到兵部任左侍郎,还要低了半级,虽然如此,詹台易桓却是颇为高兴,他在户部右侍郎的位子上,已经待了整整六年,在想进一步,那就是参知政事或是以六部尚书之职进入政事堂,这个步子看似只有小半步,却是千难万难,这几年,跟萧徵争没争赢,跟秦安明争也是没争赢,而户部尚书贺中楷刚过五十,比他还年轻,政治幼稚,性格软弱,但此人也是有着极大的优点,那便是理财治财能力,天下闻名,赵智对其极为看重,他在这个位子上,只要不是犯下天大的错误,詹台易桓深知,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取而代之的机会,他动不了,那就只有自己动一动了。

    兵部是六部当中,排名最靠前的一个部门,仅次于吏部,其右侍郎是有很大机会入职政事堂为相的,现在的右侍郎是马武,但他在陇右,如今陇右即将分道,分设三个节度使,赵智迟迟不让其归来,其用意已经非常明显,那就是把他留在陇右,节度一方,如此一来,他的这个右侍郎之位,就空下来了,詹台易桓觉得自己有很大的机会在进一步,顶替其兵部右侍郎职位,进入政事堂为相,就大大有望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方节度(三)

    “事情议的差不多了吧...”

    赵智扫了众臣一眼,淡声说道。

    李勋站在那里,双腿酸痛,精神萎靡,直打哈欠,只觉得今天的朝会,无聊透顶,真不该听范中允的撺掇,在家待着多舒服啊,非得过来找难受,真是自找的。

    牧公高声呼道:“有事当奏,无事退朝。”

    就在李勋以为朝会即将结束,可以回家的时候,立即有人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圣上。”

    御史董元站了出来。

    赵智点了点头:“所奏何事?”

    董元从袖口拿出奏章,双手捧高,高声喊道:“启奏圣上,微臣要弹劾吏部郎中杨炳林。”

    董元这一举动,朝廷上顿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杨炳林站了出来,一脸怒容的吼道:“董御史,你这是何意?我杨炳林向来光明磊落,你凭什么弹劾与我?”

    董元仿佛没有听见杨炳林的质问,理也不理他。

    “肃静,再敢咆哮妄语,侍卫何在,立即给我赶出朝堂。”

    牧公冷视杨炳林,疾言厉色的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朝会,是整个大晋最严肃庄严的地方,杨炳林区区一个正五品的官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是胆敢当场呵斥大臣,简直是狂妄至极。

    队伍末端,贺庭宣站了出来,沉声说道:“杨大人,董御史奏事未完之前,还请你不要随意插言。”

    杨炳林颜色铁青,只得躬身对赵智告了一声罪,退了回去。

    对于杨炳林的无礼,赵智并没有多说什么,看向董元,淡声道:“承上来吧!”

    一名太监小跑着上前,拿过奏折走到龙台下方,牧公接过奏折,返身双手递给赵智。

    赵智翻看奏折看去,董元高声说道:“杨炳林私养娼妓,以外宅置之,前翻有人告其私设钱庄,暗放高利,数以十计的百姓还债不成,受到残酷迫害,或逃或死,诸多行为,有违朝廷法度,自损官名,请陛下治罪。”

    董元的话刚说完,又有一名御史站了出来,高声说道:“杨炳林曾有一妾,名为吉氏,乃是杨炳林首妾,尽心服侍近二十年,今年老色衰,后无子嗣,家无亲人,被杨炳林赶出家门,以致饥饿而死,此举行为,毫无仁义可言,这样的官员,岂能为官,还请陛下罢其官职,降下罪责。”

    两名御史发言结束,在场许多官员,目光闪动,脸上多有惊异之色,黄詬之事,越演越烈,牵扯的官员已经过百,他们原本以为,今天的朝会,会就黄詬的事情进行商议,谁知赵智支字不提黄詬,而是把商议的论调放在了陇右分道之事上,眼看快要结束,刚刚松口气,风向却是立即转变,把枪口对准了最近在朝会上极为活跃的吏部郎中杨炳林,很多杨氏一党的官员,此刻根本就是措手不及,惊目当场。

    “陛下,两位御史所言之事,绝对是子虚乌有,微臣身为朝廷官员,岂会做这些自损身名的事情,还请陛下明察。”

    被御史告其罪状,杨炳林脸色数变,急忙站了出来,躬身急声喊冤。

    赵智淡声道:“你二人言其诸多罪状,可有实证?”

    “陛下可派人去京兆府调取存案文书,可知杨炳林诸多罪状。”

    赵智点了点头,看向杨炳林,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冷淡的说道:“杨炳林,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杨炳林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臣无罪,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两位御史所奏之事,或许只是道听途说,真假难辨,还请陛下不要偏听偏信。”

    “此事还待考证,臣建议发文京兆府就此事进行调查,或可证实御史所奏之事是否准确。”

    几名大臣出来为杨炳林说话。

    赵智沉思片刻,说道:“暂免杨炳林一切官职,刑部对此案进行审查。”

    “微臣遵命。”

    刑部右侍郎金晖站了出来,躬身领命。

    “散朝。”

    朝会结束,李勋远远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杨炳林,暗道这人名声算是臭了。

    走出朝会大殿,李勋快走两步,赶上賀庭宣,旁了旁他肩膀,笑道:“庭宣兄,找个地方喝两杯?”

    賀庭宣笑道:“好,还欠你一顿,今天我请客。”

    李勋呵呵笑道:“这都多久了,你还记得?”

    賀庭宣正色道:“上次说好我请客的,最后却是你给的钱,虽说事出有因,但也是我失信了。”

    “你请,你请,今天我可没带钱。”

    李勋笑了笑,没跟他争,賀庭宣这个人太过刚直,说难听点,就是有些迂腐与固执,不过这样的人也是很简单率真,跟他交朋友,不需要防范什么。

    ................

    桌子上摆弄着七八道菜肴,赵智坐在那里,沉默寡言,并没有动筷子吃菜,而是一杯一杯,接连的喝着酒,可以看的出来,此刻的赵智,心情并不好。

    赵智生活非常俭朴,宫里的花费与制度一减再减,按规定,皇帝的每顿饭,少说也要三五十道精美菜肴,但是自赵智登基以来,却是很少见到,平常的膳食,也就是七八道很简单的菜。

    牧公小声劝说道:“陛下,少喝一些吧,保重龙体。”

    赵智酒杯到了嘴边,停了停,最终没有喝下,重重放下酒杯,赵智叹气一声,无奈的说道:“孝敬父母,兄弟友爱,简单的八个字,做起来为何就如此困难?”

    牧公沉默不语,这个话他接不了,孝敬父母,这是最基本的道德规范,没有谁敢违反,但是兄弟友爱,就不一定了,尤其是皇室子弟,更是难上加难,比如赵智....当初他....不也是踩着自己的兄弟登上皇位的?

    “陛下,翼王....”

    “朕不给,不能去抢。”

    赵智脸上有了一丝冷意,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宣御史中丞刘冲季觐见。”

    ...............

    当夜,御史中丞刘冲季进宫面见赵智。

    刘冲季看完手中的供词,偷偷看了赵智一眼,随即出声询问道:“请陛下吩咐。”

    赵智说道:“按正常规章去办。”

    刘冲季小心翼翼的问道:“由王启礼出面?”

    赵智冷笑道:“还有大理寺少卿刘聪元,此人朕甚是不喜,别把他给漏了。”

    闻听此言,刘冲季全身微微一震,赵智这是要动某些人了。

    “微臣遵命。”

第一百六十章 一方节度(四)

    王凡这段时间一直很郁闷,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虽说最后自己也没怎么样,但巡察院指挥使这个官职却是没了,这让王凡感到很丢人,一些以前与他关系比较近的朋友,对其也是慢慢疏远起来,比如李骁,王凡觉得很委屈,也很愤怒,我是为了你们才去招惹李勋的,怎么到了最后,自己里外不是人?

    “少爷,你回来了。”

    王凡走过家门,下人见到,连忙躬身打招呼。

    那次事件之后,王仁锆对儿子管的很严,没事不许外出,就算出去了,到了饭点也必须回家,王凡对自己的父亲很惧怕,不敢不听。

    走到客厅,见到王仁锆端坐在那里,桌子上已经摆弄好了饭菜。

    王凡连忙山问安:“父亲,孩儿回来了。”

    王仁锆看了王凡一眼,眉头微微皱起,神色拉了下来,沉声说道:“最近京城不甚安稳,你不老实在家中待着,瞎出去逛什么?”

    王凡低下头,小声说道:“杨凡约孩儿去北苑游玩,孩儿好几天没出去,闲着无聊,就去了。”

    “算了,坐下吃饭吧!”

    王仁锆摇了摇头,不想多说什么,王凡虽然不成才,却是自己唯一的嫡子,日后家族只能由他继承,只希望他以后能成长起来。

    王凡坐下,先给王仁锆盛了碗饭,正待弄自己的,这时,府中管家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

    王仁锆放下碗筷,脸带不悦之色:“如此慌张,成何体统,天还塌不下来。”

    管家急声说道:“老爷,真出大事了,来了许多当兵的,把整个王府都给围了。”

    王仁锆闻言,并不惊慌,这里是京城,没人敢乱来,再说了,自己乃是政事堂相国之一,谁敢放肆?

    出去看看。

    王仁锆朝外走去,王凡也是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果然看到许多士兵,为首了一人,乃是羽林卫将军顾雍。

    江南之战过后,顾雍因功,被调入皇宫,执掌羽林卫,京城十六卫,除了羽林卫守备皇宫,职责重大,品级是从三品之外,其余的诸卫将军都是正四品,要低半级。

    “末将拜见王相国。”

    见到王仁锆,顾雍躬身一礼。

    “将军不用多礼。”

    王仁锆摆了摆手,当即问道:“顾将军,何事领兵围我府邸?”

    顾雍双手拱起,朝着皇宫方向拱了拱,朗声说道:“奉皇上指令,抓捕王凡。”

    王仁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竟是冲着自己儿子来的,他都已经被罢官,闲赋在家,还能出什么事?

    “顾将军,我儿到底犯了什么罪,还请告知一二。”

    顾雍摇了摇头,不肯说。

    王凡怒道:“顾雍,以前我是得罪过你,但是如今我无官一身轻,你凭什么抓我,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本来是想给你留些脸面的,现在看来,你是不想领情了。”

    顾雍冷冷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你与翼王妾侍的那点事情,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

    闻听此言,王凡脸色大变,后退两步,惊惧的看着顾雍。

    翼王的妾侍?

    王仁锆眼孔猛的一缩,隐隐中有些明白了,猛的看向王凡,抬起手,就是狠狠一巴掌甩在脸上,恨声道:“孽畜。”

    顾雍不想多说废话,手一挥:“把人带走。”

    两人上前押走王凡。

    “末将也是奉旨行事,职责所在,还请王相国不要怪罪,告辞。”顾雍对着王仁锆拱了拱手,客套了两句,随即领着人离开。

    王仁锆站在原地,久久不动,脸色异常铁青难看。

    管家在旁低声询问道:“老爷,少爷被抓了,怎么办?”

    “准备马车,去杨府。”王仁锆咬了咬牙,转身进府。

    同一时间,宗正寺卿渠王赵通,来到了翼王府。

    得知渠王赵通到来,翼王赵贺亲自出门迎接。

    “九王叔,侄儿正准备得闲去看望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却是自己先来了。”

    赵贺哈哈大笑,一脸的热情。

    赵通看了赵贺一眼,脸上极为平淡,摇了摇头,迈步直接往里面走:“进去说。”

    赵贺愣了愣,这时才发现,赵通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数十名士兵,身上都是穿着宗正寺的官服,赵贺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赵贺把赵通请到书房,亲自扶着他坐下,然后立即出声询问道:“九王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平宗有十七子,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与诸多变故之后,到如今活下来的同父同辈,只剩下赵智与赵通,这也是多亏了早年之时,赵智刚刚从民间返回京城,与平宗相认,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赵通开始与赵智交好,随着赵智慢慢坐大,始终持中立态度的赵通,立即倒向了赵智,死心塌地的为其出力出钱,这也是为什么赵智继位之后,平宗的那些皇子们,死的死,残的残,赵通却是能够越混越好,原因就在这里面。

    赵通一直都是随着赵智的步子去走,从不敢有一丝二心,但是就太子的人选上,赵通却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他早年曾经得罪过李怡,李怡的一位心腹宫女,便是因赵通而死,两人有恩怨在其中,赵通明白,一旦赵询登上皇位,贵为皇太后的李怡,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赵通暗中一直大力支持着赵贺,自己的渠王爵位,可以传四代,若是由赵贺继位,那么自己的这一脉,至少还能富贵百年。

    “我今天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提拿李沫儿。”

    “沫儿怎么了?”赵贺脸上有了疑惑之色,李沫儿是自己众多姬妾中的一个,长相一般,但肤色白嫩,身材丰盈,有一股子极浓的妩媚气质,前几年,赵智对其颇为宠爱,不过到了现在,赵智女人何其多,已经不怎么搭理她了。

    “王凡经常来你府上吧?”

    赵通摇了摇头,叹声道:“贺儿,你这般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也会如此疏忽?”

    王凡与李沫儿.........

    赵通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赵贺若是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白痴了。

    赵贺又惊又怒,狂吼道:“孤早晚有一天要杀了这个恶贼。”

    赵贺一直在拉拢王仁锆,但效果并不是很好,老的不好对付,对付小对倒是轻松,赵贺有意拉近王凡,两人的关系表面上看是非常融洽的,赵贺更是给了王凡翼王府的牌子,可以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