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帝国当王爷全文阅读 第17分节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方节度(五)

    赵贺亲自送赵通出了大门,看着哭哭啼啼,惊惧异常的李沫儿,赵贺没有一丝的怜悯,反而恨的要死,恨不得立即杀了这个贱女人。

    “王爷,此女不可留,属下愿为王爷除之。”

    赵贺身边的一名侍卫,小声说着,此人名叫赵五,武艺高强,曾是市井江湖之徒,在晋阳名气很大,赵智知道后,将其拉拢过来,为其效命。

    “不可,此事皇上已经知道,出了任何意外,王爷定会受到其猜忌,得不偿失。”

    赵贺身后左侧,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出言反对。

    赵贺沉默不语,自己在河东做的那些事情,显然是有些风声传到父皇耳中去了,对于自己的父皇,赵贺还是有些了解的,自己身为皇长子,岁数最长,又有一定的能力与威望,心里肯定是有所目标与期望的,如今太子之位虚闲,自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干,说出去,谁相信?

    但任何事情总要有一个度,在这个度之内,赵智或许能睁一眼闭一只眼,一旦超过了这个度,赵智绝不会坐视不理,毕竟....赵贺并不是他心目中的太子人选。

    赵贺眼神意味深长,他突然感觉到,此次回丰京,做的一些事情,有些心急了。

    赵贺微微侧过头,低着声音对赵五说道:“赵五,有些人,孤不希望他在父皇面前乱嚼舌根。”

    赵五点了点头:“王爷放心,他绝没有这个机会。”

    “弄死了,目标太大,很容易让人遐想到王爷。”

    赵五笑了笑:“这个好办。”

    儒生中年看了他一眼,不在多说,他确实有这个能力做到。

    .........

    刘府。

    刘光耀敲了敲房门,小声道:“父亲,孩儿能进来吗?”

    刘桀放下手中的书:“进来吧!”

    “孩儿见过父亲。”

    进了房间,刘光耀躬身行了一礼。

    刘桀点了点头,淡声道:“有什么事?”

    刘桀每天都有一个固定的时间去看书,这个时间段,不许外人打扰,这个规矩刘光耀不是不知道,现在过来,肯定是有事情。

    刘光耀拿出一封信递给刘桀:“父亲,这是三弟下人送来的书信。”

    刘桀展开书信,看完之后,叹声道:“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又是到了新年。”

    刘光耀小声问道:“父亲,三弟说了些什么?”

    “你自己看看吧!”

    刘桀把信给了刘光耀,后者看完后,高兴道:“三弟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刘桀的儿子不多,长子与次子虽然都不是为官的料,但性子温和,老三更是稳重有决断,兄弟几个自小便关系极好,到了现在也是如此,为此,刘桀颇感安慰,家和才能万事兴不是?

    “把东院收拾出来,光辉以后就住那里。”

    听了刘桀的话,刘光耀微感惊讶:“父亲,三弟这次回来,要常住家中?”

    刘桀点了点头,叹声道:“我老了,有些事情,是该提前准备了。”

    “父亲,您老人家今年虽然七十有余,但身子骨还算硬朗,过上个十年八年....”

    刘光耀听出父亲有退隐的意思,心中大惊,连忙出声劝说道。

    刘桀冷笑道:“有些人已经不耐烦,自己不走,难道非得让人撵着走?老夫丢不起这个人。”

    刘桀与杨道嗣,两人确实有些缘分,同一年的进士,又是同一年,一个前脚,一个后脚,相续进入政事堂,一个为左相,一个为右相,到如今,二十余年。

    大晋自开国以来,一直都是施行多相制,最开始的相国数量是固定的,也就是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省尚书令,三省主官为相,统领六部,辅佐皇上,武宗开始,设立政事堂,还是施行多相制,但相国的数量,却是大大增加,少则六七人,多则十几人,没有定额。

    但不管如何,大晋立国五百余年,还从未有过哪个人,能够在相国位子上,一做就是近二十年的,一般都是三五年就要挪一挪,就算是懿宗、僖宗、平宗这三个奸臣权臣扎堆的年代,相国之位最高纪录,也只是十三年,像刘桀与杨道嗣这般,把持左右相国之位,一做就是二十多年,还真是从未有之。

    刘光耀愣了愣,有些明白了,低下头,不在说话,父亲是何等人物,纵横朝局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何须自己在这里多嘴。

    杨府。

    “父亲,有最新消息。”

    杨炳林急匆匆找到杨道嗣,急声说道。

    杨道嗣皱了皱眉头,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你都多大了?还如此毛躁,成何体统。”

    杨炳林性格刚燥、急性,作为下一代杨氏一族铁定的族长,对于父亲杨道嗣,极为敬佩,却是并不怎么怕他。

    “父亲,刚刚从刑部得到消息,王仁皓之子王凡,翼王之妾,以及大理寺少卿刘聪元都是被抓了,就关在刑部。”

    杨道嗣问道:“是刑部派人抓捕的?”

    “不是!”

    杨炳林摇了摇头:“是由羽林卫将军顾雍领着人抓的,刑部右侍郎金晖传来消息,说是顾雍奉了皇上的口谕,绕过六部直接动手抓人,然后在交由刑部审讯。”

    “皇上竟是动用羽林卫抓人,情况绝不简单啊!”

    杨幼安的声音传来,他从不远处快步走来。

    “五哥!”

    杨炳林对杨幼安点头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看向杨道嗣,说道:“父亲,如今你不在朝中,低下的人群龙无首,不知所谓,这样下去,可不是一件好事。”

    杨道嗣看了儿子一眼,冷声道:“你不是很能干吗?我说的话你全当耳边风,如今局面复杂,自己解决不了,就想到我了?”

    杨炳林苦笑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幼安呵呵劝说道:“父亲,六弟早晚要继承杨氏一族的家业,放手让他做一做,历练历练,也是一件好事,再说了,有您老人家在背后把关,就算做的不好,也有回头的机会不是?”

    杨道嗣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沉思片刻,最后缓身站了起来,说道:“准备马车,送我去刘桀府上。”

    其实自从黄詬被抓,数十名官员联名上书....杨道嗣早就有所猜测,如今局面到了这个地步,还没有超出他的预知范围,但赵智到底想做到哪种地步,却不是杨道嗣所能猜度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方节度(六)

    杨道嗣到了刘桀府上,迎接他的不是刘桀本人,而是他的三子,刘光辉。

    “光辉参见杨相国。”

    “贤侄,何时回来的?”

    杨道嗣颇感惊讶,刘光辉以参知政事兼任扬州刺史,没有朝廷的允许,他是不能随便回返丰京的,自己虽然告病在家,但吏部的相关事情,杨炳林都会第一时间告知,吏部最近的人员调动中,可没有刘光辉相关信息,他难道是私自返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刘光辉解释道:“奉父命返回。”

    “你父亲呢?”

    刘光辉脸色有些暗淡:“父亲病了,不能亲迎杨相国,还请见谅。”

    “原来如此,速速带我去见你父亲。”

    杨道嗣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为何是刘光辉出门迎接自己,而不是刘桀,毕竟两人不管是资历、辈份还是地位,都是不想上下,杨道嗣亲临刘府,刘桀没有任何道理不亲自出来相迎,原来是病了。

    当见到刘桀的时候,杨道嗣大吃一惊,眼前这个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的人还是刘桀?

    “子启兄,月余未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杨道嗣惊声出口,这才多久没见,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精神赫赫的当朝左相,竟是变成了这个模样,杨道嗣怎能不惊讶万分?

    刘桀抬了下手,示意杨道嗣坐下,然后叹声说道:“杨相国不用这般惊讶,我去漠蒙草原之前,身体就已经有些不适,回返丰京之后,许多老毛病一起病发,想压都压不住了。”

    杨道嗣点了点头,刘桀与自己同岁,严格上讲,月份上要大自己几个月,七十多岁的老人,历经数千里,去漠蒙那等天寒边荒之地,一番折腾,能活着回来,都是不容易。

    刘桀轻笑道:“朝臣们都以为你我两人乃是装病,又有谁知道,我是真的重病在家?”

    杨道嗣摇了摇头,苦笑道:“刘桀,你都这样子了,也不忘出言挖苦于我,看来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刘桀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道:“杨道嗣,你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掐断整个事件的源头,到了如今,恐怕你都是已经无法掌控局面了。”

    此时此刻,两人话说的很开,以往,不管是杨道嗣还是刘桀,话语之间都很含蓄婉转,更不会直呼对方名讳。

    杨道嗣沉默不语,半响,抬起头,看了站在刘桀身旁的刘光辉一眼,轻声问道:“看来你与皇上,早已经达成了协议。”

    刘桀脸上有了一丝得意:“杨道嗣,你我斗了这么多年,我始终被你压着,这次能赢你一次,我纵死也是无憾了。”

    杨道嗣沉声道:“刘桀,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刘桀说道:“杨道嗣,不是皇上想干什么,而是你们杨氏一党到底想干什么?”

    杨道嗣沉默不语,自政事堂相国,礼部尚书洪质与礼部右侍郎王稿相续退仕之后,皇上原本的意思是让秦安明代替其职,杨道嗣与其政治势力,最开始并没有什么其他意图,但当杨炳林在其中撺掇一些大臣,为其上表赵智,希望由自己接替礼部右侍郎一职,却被否决之后,杨炳林不顾杨道嗣的劝说,串联杨氏一党的很多大臣,弹劾秦安明,对其接替礼部尚书一职,更是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赵智没有办法,只得暂时把这件事情压下不理,让秦安明以参知政事与礼部右侍郎之职,进入政事堂,而礼部尚书的职位,到了如今,竟是空闲了一年多的时间,虽然这件事情最终以赵智的妥协收场,杨道嗣乃至刘桀,几次面见赵智,试图化解淡化这次事件,但显然效果微弱,赵智已然对杨氏一党,乃至刘桀,其猜忌之心更甚。

    赵智需要朝堂稳定,没有急着动手,那是因为陇右之战迫在眉睫,他需要杨道嗣与刘桀的配合,陇右之战最终完美收官,黄詬之事爆发,赵智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有了动手的借口,意图重整朝堂各方势力。

    刘桀最开始显然是想要劝说赵智,温和的处理黄詬之事,但显然被赵智拒绝,刘桀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告病、袖手旁观为条件,与赵智达成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协议,今日突然见到了刘光辉,杨道嗣已然明白过来,刘桀与赵智两人之间的协议,恐怕与刘光辉有很大的关联。

    杨道嗣之所以继刘桀之后,也是同样告病在家,是他虽然看出来了赵智的一些意图,想要尽力化解,但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其在朝堂上的位置,更是有了一些尴尬,他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已经得不到杨氏一党的支持,这就比如赵智,年岁以高,太子之位的斗争越来越烈,许多大臣开始站队选择支持自己属目的皇子,杨氏一族,现如今也是如此,杨道嗣年近八十,还能活几年?族内,杨炳林现在呼声最高,得到了许多杨氏一党大臣们的全力支持,若是他与杨道嗣的观念以及处事手段相左,杨道嗣一旦强烈打压,必然会导致整个杨氏一党的分裂,国与家,杨道嗣最终选择了后者,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愿意看到,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许多事情,杨道嗣想的好,到了最后,却只能无能为力。

    刘桀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之中的杨道嗣,默默说道:“皇上在太子上的人选,看来已经是有了决定。”

    杨道嗣依旧沉默,仿佛没有听见刘桀的话语,但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脑海中梳理着最近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

    洪质与王稿退仕之后,围绕着礼部尚书与礼部右侍郎这两个位置,许多人展开了争夺,杨炳林失败了,转而全力支持礼部左侍郎杨御上位,詹台易桓争了争,见事不可为,便转任兵部左侍郎,另走他路,如今看来,詹台易桓应该是全面倒向了赵智,赵智准备扶持其上位了。

    杨道嗣不由想到了刑部尚书王仁锆与参知政事萧徵,这两位举足轻重的朝廷大臣,与自己的儿子杨炳林最近两年,相交过甚,显然已经有了倒向杨氏一党的趋势,若是这样一来,维持多年的朝堂均衡之势,将会被打破,此等局面,绝不会被赵智所能容忍。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方节度(七)

    看了一眼沉默中的杨道嗣,刘桀轻声问道:“杨道嗣,你有什么打算?”

    杨道嗣从沉默中醒来,抬起头,看向刘桀,默默说道:“你觉得呢?”

    刘桀沉吟片刻,有些迟疑的说道:“皇上已经有了决断,你们杨氏一族,与皇上的方向必然相反,你代表不了整个杨氏一族.......到了最后,你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

    杨道嗣笑了,这丝笑容,带着些许洒脱:“这些...我现在已经不想了,操了一辈子的心,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光,我只想安安稳稳的把它走完.....至于身后之事,我管不了,也不想再去管。”

    看着杨道嗣那笑中带着的深深疲累,刘桀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由衷的敬佩,这种情绪,是他从未有过的,他与杨道嗣斗了这么多年,输多赢少,但从未服过,只因执著以及为了心中的那口气,但是此时此刻,刘桀确实不得不佩服杨道嗣,时至今日,不管是自己,还是杨道嗣,对于朝廷的影响越来越弱,他们两人的存在,已经成为一些想要上位者的绊脚石,就连赵智,显然也是准备组成新的政治势力,来代替自己与杨道嗣,重新均衡朝廷局势。

    杨道嗣走了,他今天来,原本是想要与刘桀谈一些事情,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杨道嗣走了?”

    刘光辉走入房间,点了点头:“已经走了。”

    刘桀说道:“他可有说些什么?”

    刘光辉迟疑了一下,显然是有些不好说出口,但在刘桀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杨道嗣跨出大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走之前,对孩儿说,父亲您若是早死几年,那就好了,早不死晚不死.....”

    对着自己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刘光辉着实有些不忍,声音越来越低,脑地垂了下去。

    刘桀竟是没有动怒,反而是仰起头,开怀的笑了起来:“杨道嗣啊杨道嗣,你我两人斗了这么多年,今日能看到你这般丑态,我刘桀就算马上去死,也是值了。”

    刘光辉微感惊讶道:“父亲,杨道嗣如此辱骂于您,您竟是不生气?”

    刘桀嘿嘿笑道:“我与杨道嗣认识五十多年,斗了这么多年,不管谁胜谁败,有多憋屈,他从来都是那副平淡不惊的讨厌面孔,更别说口出脏语与我,今天头一次见他骂人,我反倒是高兴一些。”

    刘光辉脸上有了一丝苦笑,不懂,但也没有多问。

    刘桀看向刘光辉,淡声道:“这就是功夫与道行,你若是能学到杨道嗣一半,我刘氏一族,还可延续数十年的辉煌。”

    刘光辉默默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对于儿子的沉默,刘桀不以为意,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而且...刘桀也希望儿子能一直这样下去,到了一定的地位,有时候沉默一些,比心直口快的人,要走的更远。

    .............

    又是一个新年。

    承平六年的最后一天。

    新年即将到来,与往年一样,游离各地的人,纷纷赶回各自的家乡,与亲人相伴,丰京的热闹气氛,也是到了顶点,但是对于一些知情的人来说,他们知道,这个新年,有人欢喜,有人忧,至少以礼部左侍郎杨御、参知政事萧徵为首的近两百名官员,却是要在牢房里度过这个难忘的新年了。

    还是老规矩,新年前一天的晚上,赵智在宫中设宴,邀请诸多皇亲国戚,共聚一堂,一起过新年。

    其实新年一说,只是在民间比较流行,皇室中,倒是没有新年一说,到了新年这一天,皇帝顶多把宫里的嫔妃与皇子皇女召集起来,一起吃个饭,凑个热闹也就是了,但赵智不同,他在民间长大,接触了许多民俗事理,自然而然的也就形成了与普通百姓相同的思想观念,过新年,亲人不团聚团聚,那还叫过新年?

    所以每年的除夕,赵智都会尽量多的邀请皇亲国戚,到宫里来吃年夜饭,并会搞出盛大的表演节目,这恐怕也是赵智一年到头,最大的一笔花销了。

    李勋与李满仓进了宫中,宫里的街道,到处都是高高挂着大红灯笼,许多人往同一个方向,龙园广场走去。

    一些人,见到李勋,都是笑着点头打声招呼,这些人,绝大多数李勋都是不认识的,叫不出名字来,不过毕竟在宫里已经过了好几个新年了,人不认识,倒也混了个脸熟。

    李满仓诧异道:“狗儿,你这两年,倒是认识了不少人?”

    “老头子,你儿子可是上过两次战场,立下不少战功,虽说官职被皇帝姑父给罢了,但爵位与散官还在,走出去,可是没人敢轻视与我。”

    “臭小子,别有点成就,尾巴就翘上了天,骄傲过头,小心摔个大跟头。”

    李满仓低声呵斥,脸上却是乐呵呵的,李怡可是当着自己的面,很是表扬了几次李勋,说狗儿这么下去,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儿子能有出息,做父亲,岂能不高兴?

    “老头子,你老人家放心就是,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是清楚的,哪里有什么骄傲的本钱。”

    李满仓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小子倒有些自知之明。”

    李勋一边与李满仓说这话,一边满脸笑容,脑袋不时点着,对那些投来目光的人,打着招呼,这种虚情的客套,还真的是很累,但有些时候,却也是不能不去做,不然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恐怕就得罪人了。

    李勋内心颇为感叹,算了算,这是与李怡相认之后,在皇宫中过的第七个新年了,刚开始,自己与老头子虽然得了富贵,看似一飞冲天,实际上呢?没什么人看得起自己爷俩,但是随着李怡在背后的推动,自己也还算争气,立了一些功劳,做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了些许名声,官位也是越来越高,终于引起一些人的重视与侧目,比如去年的除夕,就有不少人主动过来跟自己喝酒聊天,攀交情,这都是地位的提升所带来的效果,跟这些人打交道,李怡送了李勋两句话,交之,远之。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方节度(八)

    “狗儿表弟。”

    身后有人叫自己。

    李勋扭头看去,原来是表哥赵询,还有他那位过门没多久的新婚妻子。

    “表哥,怎么现在才来?我以为你早已经到了,此刻正陪着姑父姑母说话呢。”

    待赵询走到近前,李勋说了说,然后对着宇文华裳点头笑道:“半月不见,表嫂越发漂亮了。”

    宇文华裳就是宇文震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八岁,长的不算是特别漂亮,但皮肤很好,面目温顺,很有气质。

    宇文华裳是李勋的表嫂,又是齐王妃,严格上来讲,李勋对她是要行躬身拜礼的,但李勋与宇文华裳都是那种性子比较随和大方之人,并不计较那些虚礼。

    赵询夫妻给李满仓行了一礼,李满仓连忙让他们两人不要多礼。

    宇文华裳抚嘴轻笑道:“狗儿表弟,半月不见,你越发嘴滑了。”

    宇文华裳嫁给赵询之后,与李勋接触过几次,对其感官印象很好,觉得李勋此人,虽然学识不高,但性格很好,很好打交道,跟他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的客套虚礼,很自在。

    李勋故作一张苦瓜脸:“嫂子,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赵询呵呵直笑:“你嫂子很少夸人,也很少损人。”

    听赵询这么说,李勋也是呵呵笑了起来。

    “狗儿,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母亲那里坐坐。”

    现在刚到申时,宴会酉时才开始,还要等将近一个时辰。

    到了龙园广场,各种摆设已经搭建完毕,皇帝赵智还没有到来。

    后宫中有三位贵妃,李怡、杨淑慧、王昭。

    宫里的嫔妃与太监宫女加起来,数以千计,这么多人,终归需要人来管理。

    自广元三年,赵智的原配皇后逝世,赵智曾经有意立李怡为皇后,可惜阻力太大,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自此,赵智便是再也没有重立皇后,宫内一切事物,交由王昭管理,其地位形同副后,不过王昭出身很低,没有子嗣,性子温和谦让,老实巴交,对李怡与杨淑慧两人颇为恭敬,几个女人井水不犯河水,这么些年,经由王昭管理后宫,倒也相安无事,颇为平静。

    赵智没来,李怡却是提前到来,在她四周,聚集了许多人,都是女人,在那里叽叽喳喳,非常热闹。

    “表哥,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这么多女人围在那里,我不习惯。”

    赵询差异的看了李勋一眼:“京城里盛传你与那几位女子多有纠葛,我还以为你对女人颇有经验,怎么着,现在倒是害羞了?”

    李勋嘿嘿笑道:“一码归一码,表哥,你就别为难我了。”

    “那好,你自己到处逛逛吧,别走远了。”

    赵询笑了笑,拉着宇文华裳朝着李怡那边走去。

    “老头子,我们两个四处走走?”

    李满仓摇了摇头:“走了这一路,有些累了,我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休息,你要是觉得无聊,自己到处走走吧。”

    “那行,我到处逛逛,一会儿来找你。”

    “这里是皇宫,别乱走,犯了忌讳。”

    “知道了。”

    李勋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宫里到处都是挂着大红灯笼,一片明亮,人却不多,有些冷清,也是,今天是除夕,宫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去了龙园广场那边。

    不知不觉中,李勋走到了月公主的住处,望着那明亮,既熟悉又陌生的宫门,李勋停下脚步,脸色默然。

    与李怡相认之后,李勋在宫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便是赵月,那时候,自己整天没事做,无聊中,便把曾经那个世界的一些小说写下来,算是打发时间,正巧,被赵月见到,她很喜欢李勋写出的那些故事,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过了这个新年,赵月十六,李勋二十一。

    可惜,随着太子之争开始明面化,楚王赵硕的母亲是杨淑慧,齐王的母亲是李怡,两位皇子的争斗,自然也是延续到了两位女人的身上,作为李怡的亲侄儿,杨淑慧自然不会给李勋好脸色,自承平五年六月开始,到现在,李勋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赵月了,不是不想见,而是有杨淑慧在中间拦着,李勋也是无可奈何,而且李怡也曾跟李勋说过,赵月是深宫女人,你一个外宫之人,若是与其走的太近,一旦有人在其中做文章,加以污蔑,恐会引起赵智的猜忌与不悦。

    赵月此时走出,而李勋就站在前方不远处,她双眼失明,自是看不见,但在她四周的那些宫女太监,却是看的见,也认识李勋,其中一名太监在这里见到李勋,非常意外,惊呼出口,叫出了李勋的名字。

    太监的惊呼,赵月也是听见了,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有了惊喜之色。

    “狗儿哥哥?”

    李勋低头沉思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抬头看去,却是见到宫门门口处,赵月正站在那里。

    “月儿妹妹,好久不见。”

    李勋脸上有了笑容,走上前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顾四周那群目露警惕不善之色的太监宫女,抬起手,摸了摸赵月的脑袋。

    咳咳!

    “李将军,还请你自重!”

    李勋皱了皱眉头,摸着月儿公主的手,不得不缩了回来。

    “青儿与小衫留下,其余的都走。”

    “可是...公主...”

    领头的太监,看了看李勋,出言就要劝说。

    “马上走,你知道我身体一直不好,惹的我生气,若有个好歹,母亲绝不会饶你。”

    “老奴遵命!”

    太监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带着警告的看了一眼李勋,随后只得领着人离开。

    赵月双眼看向李勋,她或许看不到李勋的模样,但再她心中,一定有着一个非常完美的样子,那个样子,属于李勋。

    注视良久,赵月咬着嘴唇,眼中有了泪水。

    望着赵月那我见犹怜的模样,李勋的心神顿时一紧,连忙伸出手,把她的泪水抹去:“月儿妹妹,怎么见着我,就哭起来了,是不是不愿意见到我?”

    “当然不是,月儿不哭就是了。”

    赵月耸了耸鼻子,忍住情绪,说道:“狗儿哥哥,你最新写的那个故事,为何没有结局?”

    李勋笑道:“结局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不如这结局,由你来写??”

    最近给赵月写的那个故事,里面的爱情刻骨铭心,但结局...却是悲惨的,女主角在家族的重压下,不得不远嫁他方,而男主角.......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方节度(九)

    外面热闹非凡,龙园殿里面,赵智却是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本书,安静的在那里看着。

    “皇上,外面如此热闹,为何不出去....”

    牧公在旁低声说道,他确实很是不解,自赵智登基之后,每年都会在除夕这一天,在宫中设下酒宴,只要是皇室血脉,或是与皇室有姻亲关系,想来的,都可以过来与赵智共过除夕。

    赵智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书,叹声道:“朕早年虽然贫困,但每年的除夕,却是最高兴的一天,人不多,却比宫里,热闹的太多太多,朕跟外面的那些人在一起,其实没有丝毫的高兴之情。”

    牧公愕然道:“那陛下还要每年都....”

    “人心。”

    赵智淡声道:“你仔细想想,自我登基以来,到现在已有二十余年,每年的除夕大宴,可有什么变化?”

    牧公皱眉沉思,良久之后,脸上突然有了惊愕之色,赵智刚刚登基的那几年,宫里摆的除夕大宴,皇亲国戚来的很少,许多人都是借故不应,非常冷清,虽然随着赵智登基的时间越来越久,每年的除夕大宴,来的人慢慢增加,但最多的时候,也只不过百多人而已,经过赵智近十年的励精图治,朝廷终于是从平宗时期的河北惨败之中,恢复了一些元气。

    广元十年,赵智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本钱去做一些大的动作,于是重建禁军十六卫,募兵近二十万,并于当年果断发兵河东,攻打对朝廷向来不恭,桀骜不驯的晋阳留守王魁池,战事进展极为顺利,不到一月,便是成功剿灭了王魁池,并重挫了泗州、靖州这两位明面上打着支援朝廷,实则暗怀鬼胎的节度使,也就是在这一年,李忠再次大破漠北胡族,灭敌十余万,稳固了岌岌可危的安北局势,也因此大功,被赵智封为亲王,而上一次的异性被封亲王,还要追溯到两百多年前,这件事情,在当年,可谓是震惊天下。

    广元十年,是赵智一生当中,最为重要的一年,这一年所发生的几件大事,极大的重振了大晋中央朝廷的威望,天下各大节度使皆是侧目震惊,对于朝廷的态度,不再是傲慢无礼,而是有了许多....恭敬。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宫中的除夕大宴,开始变得极为热闹起来.......

    牧公躬身道:“陛下圣明!”

    赵智好像并没有听到牧公的话语,而是脸上有着一丝追忆,他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吃百家饭长大,那时候很穷,却很开心,无忧无虑,人与人之间,是那么的真诚与互爱。

    剑南道普州乐至县,这个养育了赵智十多年的地方,给了他许多美好的回忆,一段纯真且无法割舍的记忆,而赵智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下诏,言明,有朕一代,不纳乐至县一文钱,一粒米,税赋全免。

    又回想起到了丰京之后的这几十年,这一路走来,有尔虞我诈,权利相争,更有生死转变,直至最后登上权利巅峰,唯我独尊,成为了这场权利游戏的最大胜利者,但...此时此刻,回想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赵智最后的思绪,只是化作了一个字...累。

    从沉思中醒来,赵智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轻声叹气道:“朕,坐拥天下,却又有几个真正的至亲之人?”

    牧公低声说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为天下之父,大晋之内的所有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亲人。”

    “这些客套话,你就不要跟朕说了。”

    “陛下至少还有李贵妃、齐王殿下,狗儿那孩子,也很不错,在他身上,老奴看不到那些虚伪狡诈。”

    狗儿?

    赵智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淡声道:“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是敢跟朕耍心眼。”

    牧公垂下头,不再言语,虽然他对李勋感官不错,经常在赵智跟前给其说好话,但这个时候,他什么话都不能说,说了只会适得其反。

    “出去吧!”

    赵智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大多数人已经寻好了位子一一坐下,李勋与赵月来的有些晚,从赵月那微笑的面容上,可以看出,与李勋的这次相遇,让其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与赵月分别,李勋开始找寻父亲李满仓。

    “老头子,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个侯爵,坐这么偏的地方干什么?”

    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在酒宴的最外面,边缘地带,找到了李满仓。

    李满仓拉着儿子坐下,然后小声说道:“我没有半点功劳于国家,却是被封为侯爵,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我在不低调一些,恐怕就要被人指着鼻子臭骂了。”

    李勋嘿嘿说道:“老头子放心,有儿子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李满仓皱了皱眉头,呵斥道:“你小子别以为立下一点功劳,尾巴就可以翘上天去了,官职越高,越是要低调,脚步站的不稳,一阵风就能把你给吹下来。”

    李勋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满仓:“老头子,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番见识?”

    李满仓摇了摇头:“我是没读过书,不识几个大字,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

    “老头子,你放心就是,儿子不是那么张扬的人。”

    李勋点了点头,拍了拍李满仓的肩膀。

    ...........

    临近酉时,正主终于是到了。

    赵智到来,坐到最上方主席,众人皆是站起来,躬身高呼万岁。

    赵智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今日乃是除夕,是大庆的日子,我等都是自家人,无需这些凡俗礼节。”

    “谢陛下。”

    众人这才坐下,有说有笑,与左右聊天玩笑,都很显得轻松,就像赵智所说,今天是除夕,来这里的人都是皇亲国戚,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多礼节,可以放松的去喝酒说笑。

    “陛下,时辰已到,可以可以开始了?”

    一名太监走到近前,躬身说道。

    赵智点了点头:“开始吧!”

    “陛下有令,宴会正式开始。”

    得到命令,太监转过身去,微微仰起头,高声喝道。

    钟乐之音响起,一队数十人,身穿华丽服装的女子小跑了进了宴会中央,开始翩翩起舞起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堆起了笑容,但是笑容中所代表的是何种含义,又有谁知道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方节度(十)

    一场热闹的宴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相比于前几年,李满仓父子两人坐在那里干喝酒不同的是,今年却是有许多人,主动上前给李勋父子打招呼、敬酒,并拿出名帖给李勋,让他有时间,去自家府邸拜访。

    宴会到中途,赵智就离开了,毕竟五六十岁的人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一直陪在这里,而且作为皇帝,也没人敢让他作陪。

    李怡、杨淑慧以及一些皇子公主们,也是随赵智之后,相续离开,他们都是去了龙园殿,毕竟从真正意义上来讲,他们与赵智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这里太吵,他们到了龙园殿,说些家长里短,也是清静一些。

    戌时五刻,宴会总算是结束,众人开始各散回家。

    “老头子,你没事吧!”

    李勋扶着李满仓,今晚有不少人过来敬酒套近乎,李满仓酒量本来就不行,多喝了酒杯,满脸通红,身子踉跄,显然是有些醉了。

    李满仓摇了摇手:“我没事,这点酒不算什么。”

    李勋苦笑两声,醉酒的人岂会说自己喝醉了?

    正要扶着李满仓离开,一名太监这时跑了过来:“李将军,皇上召见与你,快跟我来吧!”

    这个时候,召见我干什么?

    李勋没有多问,让这名传话的太监找来两个宫里人,把李满仓送出皇城,家中的下人正赶着马车等候在外面。

    到了龙园殿门口,刚好遇见李怡出来。

    “姑母,齐王表弟已经回去了?”

    “你表哥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早就离去了。”

    李怡微微看了看李勋左右,旁边的几名太监马上明白过来,躬身一礼,随即退了下去。

    李怡凑到李勋近前,低声说道:“狗儿,皇上这个时候召见你,你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李勋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说道:“是很奇怪,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询问与我?”

    李怡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这个侄儿倒是变聪明了许多,马上就是猜到了一些什么。

    “皇上虽然没说,但这个时候突然召见你,恐怕与黄詬有关。”

    虽然有些猜到赵智的用意,但听着李怡这么说,李勋脸上还是立即就有了紧张之色:“姑母,皇帝姑父若是问起,我该如何回答?”

    “那么紧张干什么?”

    李怡笑了笑,说道:“那份供词的事情,我已经告诉皇上了,待会儿皇上若是问起,你实话实说即可,后面的事情,姑母自会为你周旋。”

    李勋点了点头,对着李怡躬身一礼,随即走进了龙园殿。

    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赵智高坐上方,整个人斜坐着,单手支撑着脑袋,正在那里假寝。

    李勋走到大殿中间,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头,喊了几声皇帝姑父,但赵智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睡着了一般。

    李勋抬起头看向赵智一旁的牧公,目光中带着求助之色。

    牧公对着李勋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李勋心中叹气一声,赵智这明显是在给自己脸色看,得了,不管他睡没睡着,自己就先这么跪着吧。

    过去大半个时辰,李勋跪在地上,着实有些难受,时辰不早了,往日这个时间自己可能都已经睡觉,晚上又是喝了不少的酒,整个人昏昏欲睡,但是双膝传来阵阵酸痛,与那种昏睡的思绪相抵消,真的让人很难受。

    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李勋,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却是猛的发现,赵智正默默的盯着自己。

    李勋精神一震,又是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大声呼喊道:“狗儿给皇帝姑父磕头了。”

    赵智只是静静看着李勋,不做任何言语。

    李勋被赵智看的头皮直麻,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帝姑父,狗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做错了?”

    赵智淡声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狗儿知错,以后再也不敢期满皇帝姑父,还请皇帝姑父在给狗儿一个改过立新的机会。”

    李勋脸上有了苦笑,赵智自始至终不提那份供词之事,李勋事先想好的许多话都是说不出来了,闷在心中难受,只得趴伏在地,大声认错。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惹的赵智说上两句,倒也没觉得什么,一旦触碰其底线原则,赵智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李勋反而有些受不了,只觉那种无形的压力,让自己的整个心神都是在颤抖,伴君如伴虎,古言果不欺人。

    “朕,自然会给你机会。”

    “狗儿,你身上的那份淳朴与真诚,朕很喜欢,或许随着阅历的增多,年纪的见长,你会有许多改变,但朕希望你能把那份淳朴与真诚保留一些下来,成为自己心中的最底线与原则,一个有底线与原则的人,在人生的复杂道路上,才有可能保持正确方向而不至于迷失了自己。”

    赵智谆谆教诲的说道。

    牧公偷偷看了赵智一眼,服侍赵智这么多年,还没有几个人,能够得到赵智如此慎重的长言教导,看来在赵智心中,是真把李勋当作了自己的晚辈去看待,不然绝不会说这么多。

    李勋全身猛的一震,直直看向赵智,用力点了点头:“皇帝姑父放心,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狗儿都不会变。”

    赵智摇了摇头,漫漫人生路,能始终保持本心不变,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时候不早了,回家去吧!”

    “狗儿告退,皇帝姑父也请早些休息。”

    李勋站起身来,躬身一礼,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步伐停下,转过身来,脸上有些犹豫之色,好像有什么话不知该不该说......

    “还想说什么?”

    李勋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咬了咬牙,上前两步,拱手道:“皇帝姑父,可否....放王启礼一条生路?”

    赵智微感惊讶,有些奇怪的说道:“王启礼与你往日有仇,近日有怨,他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人无完人.....”

    王启礼的祖辈,其实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士族,只是到了他爷爷那一辈,衰败下来,他父亲更是京中有名的滥赌鬼,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是赌了进去,王启礼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长大后,对其母极为孝顺,其母在王启礼十三岁那年,因故致残,自此瘫痪在床,王启礼加入禁军之后,拼命做事捞钱,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一旦有了足够的钱,便是背着母亲,四处寻医救治,数十年如此,从未放弃过。

    王启礼被抓之后,李勋派人去查了查他的老底,这一查之下,顿时对此人有了很大的感官,也被他的孝顺之举所感动。

    说了说王启礼一些事,李勋拱手正色道:“皇帝姑父,王启礼本性其实并不坏,而且他家里如今还有一老母与一妻一子,他若是出了事,恐怕整个家都是要跨了。”

    赵智深深看了李勋一眼,始终平淡的脸色,终于是有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给出任何保证与话语。

    “退下吧!有些事,还轮不到你小子操心过问。”

    李勋心中轻叹,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对于王启礼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方节度(十一)

    “陛下,狗儿还很年轻,今日说的这些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牧公看了一眼走出殿去的李勋,对着赵智低声说道。

    赵智摇了摇头,淡声道:“还年轻什么,过完这个年,他就二十一了,朕在他这个年纪,经历的事情,可是比他多的多,朕今天说的这么多,就是让他明白,不要觉得上过几次战场,立了一些功劳,就可以骄傲自大,朕就是要给他上个紧箍咒,他心中有了顾忌,朕才放心把他放到西边去,免得在外面,以为没人可以管他,做事没有顾忌,一旦惹下什么大事,到时候恐怕连朕都是保不住他。”

    “还是陛下想的远,老奴远不及也。”

    牧公点了点头,轻笑着一记马屁拍了过去。

    赵智莞尔一笑,自己的性格有些阴沉,赵智自己是知道的,坐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到了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敢在自己面前说那些谄媚奉承的话语了,牧公却是偶尔敢说上那么几句,或许是牧公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有些感情因素在里面,对于他的马屁,赵智倒是颇为受用,人的心里,有时就是这么奇怪。

    ...............

    大年初一,还是老规矩,李满仓与李勋父子两人,带着小莲与江大熊以及大黑二黑等五六名下人,去了郊外田庄,随行的还有朱正国与严毅两人与其家人。

    李满仓其实并不喜欢京城中的生活,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是非。

    承平三年五月,李满仓上街购物,与摊贩发生争吵,怒极之下,与此人有了一些推搡,却也没有打起来,但就算如此,此事还是立即传到了许多人耳中,当即就有数名御史联合上奏,参劾李满仓欺压良民,飞扬跋扈,李满仓连辩解的机会都是没有,便是被赵智严令禁足一月,罚俸半年,虽然事后,赵智从李满仓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给了他一些赏赐,算是相抵,但李满仓还是觉得委屈与憋屈,自此之后,便是开始了每月的前半个月在丰京居住,后半个月,则是去郊外的田庄居住,过得倒也悠闲自得。

    李满仓等人的到来,自然得到了整个田庄数千人的热烈欢迎,从这些人真诚而热情的脸上,可以看的出来,他们对于李满仓父子的敬重,是真心的。

    大晋近百年来,一直兵灾天灾不断,朝廷的财政状态不好,其税赋自然就很重,一般都是八税一,乃至五税一,而李满仓给田庄定下的税赋,则是年年递减,到了现在已经是三十税一,灾年税赋更是全免,对于这些田庄百姓来说,能够遇到李满仓这样的东主,那可真的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相比较外面的世界,他们着实过的很不错,至少不再担心吃不饱饭,每逢节日的时候,甚至能够有盈余的钱买些酒肉,这样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天堂。

    “李大叔新年吉祥。”

    “侯爷新年好。”

    “东主新年福气。”

    众人热情的呼喊,叫什么的都有,显然是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东主,性格很好,不用那么严肃与客套。

    “大家好,大家新年好。”

    李满仓不停拱着手,脸上满是灿烂笑容,他曾经也是社会的最底层,看到这些人,他并不会有任何的轻视与疏远,而是有着亲近与熟悉。

    大黑赶着一辆马车,上面堆满了铜钱,李勋与江大熊等人,则是不停拿出铜钱,给每个人都是发上那么几十文钱,钱不多,就是那么个意思。

    李勋来到队伍最后面,一群人站在那里,为首的正是余光,这些年来,这个田庄一直都是交由他来管,管的非常不错,田庄的百姓也知道余光与李勋的关系,对他当然颇为敬畏,服从管理。

    “李公子,新年好啊!”

    一名四五十岁的男子,带着一大群人挤到近前,搓着手,弓着腰,一脸媚笑的对着说道。

    李勋看向他们,这群人正是小莲的那帮亲戚,为首那名年纪最大的男子,则是小莲的亲舅舅。

    李勋点了点头,轻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沙叔身体可还康健?”

    小莲的娘家姓沙,他的舅舅叫做沙玉宝。

    沙玉宝呵呵笑道:“好,好的很,托李公子的福,在这里有吃有喝,什么都不愁。”

    这时,李满仓从旁边走过,沙玉宝连忙给他问好,李满仓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直接走开。

    李满仓是不怎么待见沙玉宝他们一家的,或者说不想跟他们有什么过密的关系,李满仓原本的意思,是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自己离开,若不是看在小莲的面子上,以及李勋求情,根本不可能把他们留在这里,更是不收他们一丝税赋,那可是好几百亩土地,李满仓曾经跟小莲婉转的说过,不管她日后跟没跟李勋在一起,这几百亩土地,在过些年,都是准备送给她舅舅一家了。

    看着沙玉宝有些尴尬的脸色,李勋摇了摇头,没想到老头子还蛮记仇的,早些年,沙玉宝曾经言语上侮辱过李满仓,都这么多年了,李满仓还是怀恨在心。

    李勋在怀里摸了摸,却是没有带银票在身上,只得对余光说道:“从庄子里的账房,提二十两银子给沙叔,算是我孝敬他老人家的。”

    余光点了点头:“知道了,事后我会安排。”

    沙玉宝一家人大喜,连连鞠躬道谢,小莲走上前去,拉着舅舅一家离开。

    余光的身边,他老婆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是个女儿。

    李勋走过去,把孩子抱了过来,亲了几口,然后对着余光笑道:“让她做我干女儿,如何?”

    余光呵呵笑道:“那我女儿可有福咯!”

    李勋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给孩子带上。

    余光瞅了一眼那枚玉佩,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苦笑道:“狗儿哥,你这见面礼,可是有些重了。”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大年初一,李勋一家子在田庄待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一早,李勋等人赶回丰京,与府中的下人们,一起吃了顿年饭,下午正想休息休息,睡个午觉,齐王府却是意外来人,赵询请李勋过去一趟。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方节度(十二)

    赵询找上李勋,跟他说了一些事情,赵智准备重用李勋,让其到陇右为一方节度使。

    李勋听后,久久沉默不语。

    赵询喝了口茶水,见李勋久久不说话,轻笑道:“你不要有心里负担,父皇对你可是有信心。”

    李勋苦笑道:“皇帝姑父对我有信心,我很感激,但是我对我自己没有信心啊!一方节度使,说实话,我想都没有想过。”

    “节度不节度的,还不一定。”

    赵询说道:“父皇只是有让你去陇右,主管一方军事的打算,至于是不是节度使一职,还不一定的事情,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李勋叹声道:“皇帝姑父也真是的,一会儿把我官职全部免掉,一会儿又是对我如此重用,说实话,我有点反应不及,心中更是沉甸甸的,生怕做的不好,惹的他生气,也丢了姑母与表哥你的面子。”

    “狗儿,你多虑了,有些事情,你想的简单,那他就很简单,你想的复杂,那就很复杂,就看你怎么想,怎么去看待。”

    赵询看了李勋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母亲对你的期望可是很高。”

    “就怕我做不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而且....有些事情,已经由不得你了。”

    李勋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既然皇帝姑父看得起我,我自会努力而为,干出一番事业出来。”

    赵询目露赞赏之色,他还以为李勋会跟以前那般,说出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话来,看的出来,李勋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李勋其实很满足现状,钱不多,但这辈子也够用了,出来做官,也只是图个痛快,过过瘾,但有些时候,你一旦上了船,在想下来,那可就难了,其中的道理,范中允与李怡都对李勋说过好几次,就连赵询,也是隐约的提过,听了这么多,李勋若是还不明白上心,那就真是傻子一个了。

    ........

    初三,刘歇上门拜访。

    李满仓这一脉,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就自己与儿子李勋以及李怡三人,所以到了初三,别人家还在热闹的四处串门,而他们则是已经沉静下来。

    这一天,反正也没什么事,于是李勋约了刘歇到府上来,谈些事情。

    “将军新年吉祥。”

    刘歇单膝跪地,给李勋行了一个军礼,在他身后,还有三名男子,则是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大过年的,不来这一套,都起来吧!”

    “是,将军。”

    刘歇等人站了起来,皆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勋。

    李勋扫了几人一眼,喝了杯茶,淡笑道:“介绍一下吧!”

    “将军,这三人都是在下的兄弟,认识多年,绝对可以信任。”

    这三人,皆是三十岁左右,年纪都不大,分别叫做李久源、胡曾四、陈恒安,这三人在京城中,乃是游侠中的佼佼者,说白了,就是在黑道混的不错,在这一行,名声很大。

    刘歇介绍完之后,李勋看了他们一眼,淡声道:“朱正国应该跟你们简单说过一些,我没什么好说的,跟着我混,功名利禄,我给你们,你们几个人,暂时在巡察院挂个伍长之职,日后有了功劳,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愿为将军效死力。”

    李久源、胡曾四、陈恒安三人大喜过望,再次跪倒再地,重重渴了几个响头,表着衷心,他们与李勋第一次见面,谈不上什么信不信任,但刘歇与他们却很熟,这个小子,以前也就是个跑腿的小弟,进了巡察院,跟了李勋,这才多久?竟然已经是做上了都尉一职,这可是正六品的武官,或许在一些人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在他们看来,这可是高官了,至少也可以耀武扬威,衣锦还乡。

    “具体的事项,你们听朱正国的安排,本将军向来赏罚分明,这一点,你们可以从刘歇身上得到印证,好了,你们先退下吧,刘歇留下。”

    “是,将军。”

    李久源、胡曾四、陈恒安三人躬身一礼,随即退下。

    李勋看了刘歇一眼,淡声道:“这几个人,信的过?”

    “若跟着将军能有前途,他们的衷心应该不成问题。”

    刘歇想了想,陈恳的说道:“这几个人在京城中,混的很开,在游侠中颇为有名,消息非常灵通,将军若想建立自己的信息渠道,他们一定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

    李勋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对着刘歇笑道:“刘歇,我对你是很信任的,朱正国与严毅两人,要忙巡察院的事情,恐怕很难兼顾其它,你若做的好,本将军绝不会亏待与你。”

    李勋给了朱正国十万两银子,作为前期资金,具体怎么操作,还需要有专业的人士去进行,李勋让刘歇去找人来做,刘歇以前做过这方面的买卖,也认识很多道上的游侠,这件事情由他来做,在适合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刘歇极为上心,也为当初的决定,而感到庆幸,从一无所有,社会最底层的一个小混混,跟了李勋,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便是做到了都尉一职,对于他来说,简直是犹如梦境,也坚信了跟随李勋的决心。

    刘歇忍住心中的激动,深躬一礼:“愿为将军效死力。”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从来不相信嘴上的漂亮话语,不过就目前而言,刘歇刚才表的那番衷心,应该还是比较真诚的,毕竟...跟着自己,还是有很大前途,刘歇暂时没有生出二心的理由。

    “你打算怎么做?”

    “将军,消息的来源与途径,一般都是出自官员本身,而官员去的最多地方,一般有三个,一是妓院,二是赌场,三是高档酒楼。”

    刘歇娓娓道来,说完后,看了看李勋,见他沉思不语,于是继续说道:“将军给的十万两银子,看着不少,其实也不多,开一家像样的赌场有些不足,而且牵扯太多,内外的关系太负责,开一家规模很大的妓院,十万两银子倒是足够了,只是妓院的名气与积累不是一时间可以形成的,没有名气的妓院,很难吸引足够份量的官员前来捧场,对于信息的收集并不利.......”

    李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看结果。”

    刘歇躬身一拜,机会已经给了自己,就看自己能不能掌握住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方节度(十三)

    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刘聪元已经被逮捕,正在刑部受审,如今主持大理寺日常工作的,是另外一名叫做刘瑾的少卿,此人也是一位老人了,今年六十有三,出身刘氏一族,不过是庶出,在家族中的辈分也很低,他与刘桀相差不到二十,但刘桀却是他的爷爷辈。

    此时正值中午,刘瑾正在公房里独自小饮。

    “刘少卿,今日没在家过年?”

    刘知古走了进来,见到刘瑾,颇感惊讶的说道,昨天就是他当值,大理寺有一正三副,除去刘聪元,还有两位少卿,昨日既然是刘瑾值班,他今天不应该在这里。

    过年,各部衙门都是放假,少有人在,但有些部门却是要有人值班看守,比如大理寺、刑部与宗正寺,你没人在这里守着,里面关押的人,岂不是有逃跑的可能?

    刘瑾苦笑道:“王少卿今日请病在家,我不来怎么办?”

    刘知古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刘瑾看了一眼刘知古的身后,两名小吏的手中拿着许多东西,有酒,有肉。

    “刘大人,拿这么多吃食,是要送给谁?”

    “看看老朋友,刘少卿,你先忙活着,稍后我来替你,大过年的,回家与亲人聚一聚吧!”

    刘知古笑了笑,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刘瑾喝了杯酒,脸上有着若有所思之色。

    自从黄詬不再坚持,出口牵连了许多官员,他的待遇有了很大的提升,牢房内被打扫的很干净,有了被子与棉衣,一日三餐也是开始正常起来,偶尔还能吃点荤食,只是没有酒喝。

    黄詬正在那里看书,这书是刘知古送的,也不是什么新奇古书,但是对于牢狱之中的黄詬来说,总算是有了一些解闷的玩意。

    刘知古与黄詬年轻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其实很不错,但随着黄詬被赵智厌恶排斥,仕途每况愈下,刘知古便是对其慢慢疏远了,不能说刘知古这么做,是对还是错,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对情谊的看待,也是不同,就刘知古而言,其本人极有上进心,对仕途与名声看的很重,为了自己的前途,与黄詬的那点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

    牢门被打开,听到动静,黄詬扭头看去,看了一眼刘知古身后那两名小吏手中的物品,放下手中的书,淡声道:“看来今日有酒可喝,这个年总算没白过。”

    刘知古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与黄詬,曾经有着很深的友谊,但是许多事情既然做了,就没有挽回的可能,比如两人的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有意思的是,参知政事萧徵与礼部左侍郎杨御两人正好就关在黄詬对面,见到刘知古带来许多肉食与美酒,这两人哪里还坐的住,一一大声叫喊道:“刘知古,为何独独善待黄詬,而对我们视若无睹?”

    “刘知古,你不能顾此薄彼。”

    刘知古看向他们,淡笑道:“倒是我疏忽了,稍后我便叫人送来食物,你们不用心急。”

    萧徵摆手道:“凑着一起吃吧,大过年的,一个人着实有些孤单。”

    杨御连连点头附和道:“正是,正是。”

    刘知古看向黄詬,问道:“让他们过来?”

    黄詬无所谓道:“这里守卫森严,他们肯定跑不出大理寺,刘大人要是不觉得为难,让他们过来一起吃也是无妨。”

    “放两位大人过来。”

    刘知古笑了笑,一挥手,吩咐属下放两人到黄詬牢房中来,并让人出去再买一些食物与酒水。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除了刘知古只喝酒不吃菜以外,其余几个人都是直接拿手去抓食物,这种场景,很是有些怪异,若是让外人看到了,恐怕要吓一跳,毕竟他们几个,全部都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

    萧徵拿着一只烧鸭在那里大口的啃着,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皇上准备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杨御接口说道:“我可以立即上书辞职,只求尽快让我快些从这里出去,说不定还能回家吃口年饭,与家人聚一聚。”

    两人的语气都很轻松,关在这里虽然很吃苦,但至少没有杀生之祸,也是,赵智对武将的管理极为严格,手段也很残酷,但是对文官则是要宽松了许多,自他这一朝二十多年,只要不是涉及到谋逆等不可饶恕的大罪,还真没有死几个文官,顶多就是罢职,萧徵与杨御两人自认为官多年,有些小贪腐,但总体来说还算尽责尽职,没有犯下什么大的过错,赵智应该不会对他们下死手。

    刘知古笑了笑,说道:“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定论,两位大人还是不要瞎操心了。”

    除了黄詬在那里默默喝酒,少有言语之外,萧徵几人则是相谈甚欢,且自始至终,萧徵与杨御都是没有质问黄詬,为什么要污蔑自己,反而对他笑脸相迎。

    两人看起来很大度,其实也不是,出事被关押大理寺之后,两人沉下心来,思考了许多问题,慢慢的也就想开了,自己被罢职关押,其实跟黄詬没有多大的关系,就算没有黄詬,也会有其他人来完成这项工作,说到底,还是朝堂上的政治斗争,把他们给牵连了进去。

    杨御摇了摇头,有些后悔的说道:“皇上把我关在这里,说实话,我并没有任何的埋怨,只怪我自己太贪心,已经是正三品大员,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刘知古喝了杯酒,默默说道:“若人人都能做到本分,皇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了。”

    “刘大人,皇上到底有什么打算?”

    萧徵出言问道,这个话题按说不应该拿出来明着问,但他从刘知古对他们的态度,已经猜出,赵智显然并不打算把他们一竿子打到底,他们还有着利用价值,既然如此,有些话,直接说出来,也就无所谓了。

    刘知古看了萧徵一眼,笑道:“萧大人,就你而言,你觉得跟着杨道嗣,能有什么样的前途?”

第一百七十章 一方节度(十四)

    前途?

    萧徵没有回答刘知古的问话,脸上有了一丝苦笑,其中更是夹杂着深深的后悔,自己原本是左相刘桀的人,但随着刘桀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越来越弱,左相一党众多官员凝聚力破碎,面临瓦解之际,自己也是与许多人一样,寻求出路,这个时候,杨炳林找到了自己,积极拉拢,更是许以诸多好处,自己在犹豫中,最终动摇了,倒向了右相一党。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萧徵与秦安明的争宠与争权,萧徵跟随赵智的时间要比秦安明早的多,赵智早年最信任的文官有三人,萧徵、刘知古以及已经致仕了的原礼部尚书洪质,这么多年过来,洪质年老致仕,退出了官场,刘知古也是越来越低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与赵智慢慢变得疏远起来,三个最受赵智信任的人,只剩下萧徵一人,这种局面,萧徵无疑是极为高兴见到的,不过五六年的时间,萧徵便是从一名正五品的小官走到了从二品兵部右侍郎的高位,仕途的顺畅让萧徵有些飘飘然起来,他的目光盯上了政事堂,为了相位,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得罪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洪质与刘知古这两位曾经关系最为紧密的政治盟友,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赵智对萧徵的宠信开始有所降低,随着秦安明的出现,两人的关系慢慢疏远,萧徵本人的仕途也是就此止步不前,在兵部右侍郎的位子上,一做就是整整九年,没有任何调动与变化。

    洪质的致仕退休,加剧了朝堂中的权利内斗,刘桀与杨道嗣两党之间的斗争越发激烈,隐隐有了不可控制的趋势,随后,借着江南之战大获全胜之机,赵智三次提名秦安名接替洪质之职,却是连续被大臣劝阻否决,赵智当时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但他却不得不隐忍下来,最后让秦安名以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入阁政事堂,依旧被大臣们以与祖制不符继续劝阻。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早在赵智继位之前的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被废除,武宗时期,短暂恢复过一段时间,但很快便是被再次除名,大臣们以这个借口上书劝谏,阻拦秦安名为相,赵智最开始是有些被动的,最后还是刘桀出了个主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行是不是?那好,我改个名字,同六部尚书平章事,共参国政。

    萧徵的参知政事,比秦安明要早一些,但他的这个职位,纯粹就是一个虚职,而且还是刘桀帮他求情求来的,为此,他丢了颇有实权的兵部右侍郎,头衔是上了一个台阶,却丢了实惠,随后,秦安明借着江南之战的功劳,以参知政事、同六部尚书平章事之职,入阁为相,没过多久,便是做上了礼部右侍郎,要权利有权利,要地位有地位,而自己呢?什么都是没有得到,至此,萧徵心中开始有了怨恨,这也是为什么,跟随赵智这么多年,始终忠心耿耿的他,在杨炳林拉拢了几次之后,便是彻底的倒向了右相一党。

    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萧徵,刘知古没有打断他,而是跟黄詬一样,默默的喝起酒来。

    杨御看了萧徵一眼,也是沉默下来,默默喝着酒,他的情况没有那么复杂,杨御虽然也性杨,但跟杨氏一族没有任何关系,虽然也是出身官宦士族,但其家族并不显赫,许多族中兄弟只是在地方上当着中下层官员罢了,不过其曾祖那一辈,倒是还不错,出了一个大官,以战功累官至参知政事、兵部右侍郎,险些入阁为相。

    杨御能力很强,三十多岁便是做到了刺史一职,但是始终在地方上转任各州刺史,久久进不了中央,一直到承平元年,因为抵御白巾军有功,又是投靠了刘桀,这才让刘桀为其在赵智面前美言了一番,得以升任礼部左侍郎。

    最近几年,左右两党的争斗,左相一方已经完全落到了下风,刘桀从漠蒙回来后,赵智闭口不言其任何功劳,这种表现,加速了左相一党众多官员的出走,杨御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脱离出去,被杨炳林拉入了右相一党。

    黄詬被抓,以及后续开始有官员被牵连进去,杨御便是隐隐中感觉到了不妙,因为他从秦安明的身上,看出了一些苗头。

    洪质一直是刘桀的坚定政治盟友,他致仕之后,秦安明进入政事堂,补足了相国之缺,所有人都认为,他既然是赵智的心腹,就一定会倒向刘桀一党,但事情往往出人预料,秦安明进入政事堂为相之后,确实与刘桀走的很近,但在许多朝政国事的决断上,秦安明竟是没有出言附和刘桀,而是保持沉默,少有表决与意见,或许其他人觉得秦安明刚进政事堂,年纪与资历都是最差的一个,为人低调一些也是正常,但杨御却是体会出了其中的一些不同深意。

    杨御现在非常后悔,他后悔的不是脱离左相一党,而是后悔自己既然已经脱离了政治纷争,为何还要投靠杨炳林,自投罗网般的一头扎进这场风暴之中。

    杨御看向刘知古,说道:“刘大人,皇上准备让谁代替刘桀?”

    随着刘桀闭门不出,不问政事,王仁锆与右相一党走的越来越近,明显是有了改换门庭的意思,以及秦安明的若即若离,现如今的左相一党,已经是虚有其名,这样的局面,赵智却是不闻不问,其意图恐怕有些人已经猜测出来,那就是让新兴的政治势力,取代刘桀与其刘氏一族,形成新的左相一党,与杨氏一族再次达成均衡,继续对抗下去。

    萧徵此时也是从沉思中醒来,目光看向了刘知古。

    刘知古笑了笑,萧徵与杨御两人能做到高位,显然不会是酒囊饭袋,赵智的意图与朝堂之中目前的局势,他们应该是有了一些明悟。

    刘知古淡声道:“政事堂的七位相国,有些人的岁数与能力已经不足以去处理繁重的国事,皇上准备让他们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安度晚年。”

    萧徵与杨御两人浑身一震,目光凝聚,有些人?是指一个人二个人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