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帝国当王爷全文阅读 第19分节

第一百八十一章 陇右,新的舞台(四)

    情绪的变化,果然能极大影响一个人的理智,杨道临正色道:“炳林,有些时候,你要懂得退让,一条道走到黑,只会害了自己。”

    杨炳林不满道:“我凭什么要退?”

    杨道临摇了摇头:“把你手中的东西看完,在做决定吧。”

    养病林展开第二张白纸,一眼看去,身体猛的一震,脸上顿时有了不可思议之色。

    白纸上面依旧还是一排九个人的名字。

    赵通、李忠、王仁锆、杨润、贺中楷、岳继明,郑仁杰、秦安明、刘知古。

    杨炳林举起第二张白纸,十分惊讶的说道:“皇上竟是想要以渠王赵通取代父亲,他有这个能力办到?”

    杨道临说道:“你也不要太过惊讶,实际上,你父亲原本是准备跟着刘桀一同致仕的,但皇上此次的动作有些大,他怕自己一旦退了下去,接替他的人,不能稳定住局势,一旦局面失控,对谁都没有好处。”

    杨炳林沉默不语,他不是傻子,杨道临明显是话中有话,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就是自己,父亲若是退了下去,皇上出于平衡政治局面去考虑,定然会从杨氏一族之中,挑选出一人进入政事堂,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杨润的可能性很大,真要是他,自己能服?

    杨家,是一个大的家族,也是一个聚集了许多势力所形成的政治集团,杨炳林的官位与能力,或许比杨润要差了很多,但是在这个政治集团之中,杨炳林的地位与所能发挥出来的能量,又远远不是杨润所能比拟的,真要是杨润取代杨道嗣进入政事堂为相,其结果很可能就是,他只能代表自己,而代表不了杨家,这很容易让整个家族陷入到内乱之中,在权利的过度,以及局面完全稳定之前,赵智绝不想看到一个纷乱的杨家,这会影响到朝堂的政局稳定与否。

    说起来也是有些讽刺,赵智忌惮杨家,后者也是同样如此,但有些时候,两者之间又往往要尽最大努力保持共存,真要撕破脸,不管谁胜谁败,都会极大的损伤到自己,到了最后,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那些在旁一直觊觎之人。

    杨道临轻声说道:“这两份名单,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杨炳林依旧沉默不语,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刘桀致仕,没有了左相一党的牵制与制衡,杨氏一家独大,已经有了把持朝政的苗头,赵智绝不可能放任此等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所以重新整合朝堂政治势力,重组政事堂相国人选,势在必行,第一份名单,李忠为兵部尚书,侍中、左相,秦安明、萧徵、刘知古、柳仲元等人为党羽,看似在政事堂相国人数之中占了多数,但右相依旧还是杨道嗣,只要他一天还在这个位子上,不管是赵智还是李忠等人,都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杨道嗣当了这么多年的右相,于国于民,都有极大的功劳,威望不可谓不盛,就算是赵智,对其也要礼让三分。

    至于第二份名单,就更简单了,若是杨家不肯妥协,执意要保王仁锆、岳继明两人的相国之位,那赵智的态度将会更加强硬,直接提拔杨润进政事堂为相,按照祖训,同族者不得同为相国,那么,不管杨道嗣愿不愿意,都得自动下台。

    杨炳林看向杨道林,说道:“父亲若是不同意,他杨润敢擅自做主?”

    杨道临淡声道:“杨润不行,那么别人呢?”

    杨炳林愣了愣:“六叔指的这个别人事.....”

    杨道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杨城久的资历不比你差,在地方上为官的年数,比你更久,官声名望非常不错,当年他从贺州调往闿州,离开之时,有上万百姓哭泣送别,这件事情,传到皇上那里,可是被大大的赞扬了一番,说他将来必能继承你父亲的衣钵。”

    听闻杨道临此言,杨炳林的脸色已然变了,杨润在官场上或许混的不错,但在家族之内的地位却很低,就算赵智有意让他为相,若是家族不同意,他绝不敢擅自做主,杨城久却是完全不同,他是自己同父异母兄弟,虽然是庶出,但他若是先自己一步进了政事堂为相,其在族内的地位将会极大提升,而且....杨道嗣就是庶出,在他那一辈,已经开了庶子继承族长之位的先例,杨家族人数以千计,比自己优秀的人物,有很多,之所以没人敢跟自己争夺族长之位,除了自己是杨道嗣唯一的嫡子之外,还有就是母族江南吴氏的强力支持,自己的所作所为,族内有许多人是很不满意的,只是还没有形成一股力量,一旦杨城久为相,把这股力量聚集起来,对自己将会是一种非常巨大的威胁。

    真要走到这一步,面对自己也或是家族的反对,杨城久会选择顺从?

    想通了这些,杨炳林的脸上有了一丝无奈,叹声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绝没有任何个人私利,为什么父亲就这般排斥与我?”

    杨道临摇了摇头:“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他劝说过你,可惜你并不理解。”

    杨炳林咬了咬牙,沉声说道:“若我们能够统一意见,聚集所有人的力量,就算他是皇上,恐怕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杨道临暗暗叹了口气,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要急着让自己返回丰京了,他们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对立之势,若没有人在其中调合缓冲,长久下去,恐怕杨炳林要做出无法挽回的祸事,自己与他关系很融洽,这个中间人,自己倒是很适合,而且听大哥的意思,他这个右相之位恐怕是做不了多久了,不是赵智要撵他走,而是身体的苍老,,沉重繁琐的国事,已经让他越来越力不从心,一旦他从政事堂退了下去,家族之中挑选不出合适的人物顶上不,到时候,杨氏一族在朝堂之中的地位将会非常尴尬,若真到了这个地步,由自己顶上去,倒是不错的选择,不管是资历还是能力,自己完全有着这个资格,而且自己进入政事堂,不管是杨炳林还是其他人,都不会生出什么抵抗情绪,毕竟自己的岁数也很大了,他们应该明白,自己只是一个过度而已,在这个位子上做不了几年,如此一来,确实可以缓和家族的内部矛盾。

    “炳林,你把我们杨家看的太重,而把当今皇上看的太轻,他继位二十多年,把衰败将亡的国家重新带回正轨,其个人威望与能力,或许不能与武宗相提并论,却也是远远超过僖宗、懿宗、平宗三代先皇,他完全有能力与实力把我们杨家彻底覆灭,只是代价将会极为惨重,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你如今顶在前面,事事与他反着来,皇上显然已经是没有了耐心,他动不了杨家,却能动你,真要到了那个地步,整个家族会为了你,与皇上彻底决裂?”

    杨道临深深看了杨炳林一眼,最后说道:“你真要坚持到底,不肯妥协,恐怕有些人反而乐意看到这种局面,甚至是会暗中帮你一把。”

    杨炳林身体微微一震,闭上眼,深深呼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把手中的名单还给杨道临,默默说道:“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陇右,新的舞台(五)

    李勋在家中没有等到宫里的传召,却是等来了朱正国与单仇两人。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准备吃饭。”

    李勋让两人坐下,并吩咐下人把酒拿上来,李勋并没有酒瘾,对于这个时代的酒,也并不感冒,所以平日里,一个人在家中,他一般不怎么喝酒,只

    是偶尔陪着老头子喝上那么两杯。

    “李叔呢,不在家中?”

    “去田庄了,他说那边住着比这里要舒服。”

    两人坐下,单仇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一荤一素,外加一个汤,也没有酒,非常简单。

    李勋注意到了单仇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知道你们要来,所以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菜,你们稍等,我马上让人去做。”

    李勋曾经也是穷苦之人,虽然如今富贵了,但以前的许多生活习惯却也没有丢失,比如对于吃穿住上面,不管是李勋还是李满仓,都不是很讲究,能

    吃饱,穿暖,睡的好就可以了,李满仓不在家里的时候,李勋一顿饭,往往也就一二个菜。

    单仇摆了摆手:“喝酒在人,不在酒菜,多拿些酒来就行,其他的就不用了。”

    单仇到李勋家中也是吃过好几次饭了,每次来,都会受到李勋的热情款待,今日来见,着实没有想到,向来大方豪爽的李勋,平日里的生活竟也是如

    此简单,这有些出乎单仇的意料,但从内心里,对于李勋也是有了更加亲近之意。

    朱正国笑道:“大家都是兄弟,无需那般客套。”

    李勋点了点头,看向朱正国,说道:“我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

    朱正国说道:“刘彼灰都已经告诉我了,你想要五百亲兵,这好办,第一营的一千士兵,都是跟随我们的老人,衷心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已经为

    你挑选好了两百人,你随时可以去巡察营带走他们,一同去往陇右。”

    两百人?

    李勋愣了愣,不解道:“我可是要五百人,刘彼灰没有跟你说?”

    朱正国笑了笑:“说了,不过我还是只为你选了两百人,至于是什么原因,你问单仇大哥吧!”

    李勋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单仇,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单仇看了李勋一眼,把事情说了一遍。

    因为黄詬的缘故,单仇被免去一切官职,他身边那数百亲兵,也是跟着倒霉,被兵部除名,逐出了军队,这些人跟随单仇多年,对他很有感情,虽然

    单仇现在没有任何官职在身,说白了就是一介平民,但他们还是聚在四周,不离不弃。

    单仇最近与朱正国走的很近,今天中午还跟他一起吃的饭,正好听到这个事情,于是便起了心思,想把身边的那数百亲卫推荐给李勋,让他带往陇右

    ,不至于因为自己,让这些人断了前途。

    听完单仇的描述,李勋颇感惊讶道:“你因事被革职,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单仇默默说了一句:“兵部左侍郎詹台易桓,与我有些旧怨。”

    朱正国低声说道:“亲兵与主将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主将出事,作为他最亲近的人,肯定会遭到牵连与打击,如今兵部尚书刘桀致仕,右

    侍郎马武久在陇右迟迟不归,兵部目前由左侍郎詹台易桓支持日常工作,他与单大哥原本就有旧怨,现在单大哥落难,他自是要趁机报复,把单大哥身

    边的那几百亲卫全部都是革职逐出军队。”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单仇与自己的关系虽然很好,但他与詹台易桓两个人的事情,是个人恩怨,不管谁对谁错,自己不好插手,也没有

    那里能力。

    “他们还指望着我能够官复原职,然后继续跟随于我,不过看样子......”

    单仇叹气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李勋说道:“李勋,他们跟随我多年,出生入死,战斗力极强,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你把他们带在身边,定会成

    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李勋张了张嘴,最后笑着说道:“那好,我估计过不了多久便要启程出发,你让他们准备准备,到时候跟我一起去陇右。”

    李勋其实是想邀请单仇做自己亲兵都尉的,不过话到嘴边却是忍住了,自己还是先去皇帝姑父那里说道说道,若是他不同意,自己的大话又已经说出

    去了,那可就真是有点丢人了,而且,单仇早几年前就已经是将军,陇右之战结束后,更是被提拔为主管一州军事的都督,自己现在出口让他当自己的

    亲兵都尉,就怕他心中会有想法,觉得自己小人得志,是在他面前炫耀,搞的误会,最后伤了兄弟感情。

    “你将走之际,派人通知一声,我让他们去巡察营集合待命。”单仇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单仇为人本来就话少,性子很静,因为黄詬而被罢去官职之后,整个人就显得更加沉默了,若不是李勋与毛安福经常去找他喝酒聊天,苦言开导,只

    怕单仇的心情会更差。

    这时,酒水端了上来,李勋把酒倒上,轻声问道:“单大哥,你为黄詬求情,而丢掉所有官职,现在可曾后悔过?”

    单仇举起酒杯的手霎时顿住,沉默片刻,随后仰头把杯中酒喝掉,看向李勋,声音有些高昂的说道:“李勋,你能有此一问,我很高兴,证明你还把

    我当兄弟看待,实话告诉你,我有后悔过,不过若在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旧会为黄詬求情,当年我还是郎将的时候,得罪了詹台易桓,被他上书

    弹劾,得罪问斩,是黄詬挺身而出,在皇上面前直言劝谏,以自身性命作保,我这才逃过一劫,他对我有大恩,如今落难,我若不闻不问,还有何面目

    立世为人?”

    李勋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单仇,暗暗叹了口气,就自己个人而言,单仇为人义气深重,重情重义,为了兄弟可以两面插刀,在所不辞,着实让人敬佩

    ,是一个可以深交,并且托付生死的人,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他的这份性格,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比如....当今皇上赵智。

第一百八十三章 陇右,新的舞台(六)

    对于文官,赵智的管制是比较宽松的,因为在他看来,文官就算有什么图谋,也不会超出自己的掌控,而对于武将,赵智的态度则是截然相反,管制非常严厉,军中必有监军,若是外出作战,更会派遣至少一名御史随军监察,一旦犯错,轻则免职罢官,重则处死。

    前河东道节度副使,晋阳留守司马忠,在白巾军叛乱中,面对叛军绝对优势兵力,死守晋阳一月有余,重挫白巾军锐气,为朝廷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使朝廷有着充足的时间调兵遣将,布置战局,最终得以成功剿灭白巾军之乱,司马忠可谓是立下大功,但是战后不久,等来的不是封赏,而是牢狱之灾,原因何在?不过是刘志恒曾经劝降司马忠,这一点被其政敌所利用,上书赵智,对其弹劾,说司马忠面对刘志恒的劝降,心有异志。

    只是四个字,心有异志,且还是捕风捉影,赵智立即召回司马忠,罢其一切官职,关入大理寺审讯,虽然最后还了司马忠的清白,其上书弹劾之人,也是以诬告之罪,被罢官流放,但是司马忠的军权却也自此丧失,赵智让他弃武转文,不再沾染半点兵权。

    以此当可看出,虽然最终得以证明,司马忠是清白的,对朝廷并没有二心,但赵智心中的那根刺,显然并没有完全消除,剥夺其兵权,便是最好的见证,当然,对司马忠,赵智也是给了一些补偿,以参知政事之职,兼任江南道按察使,监察整个江南的司法、吏治。

    文治国,武安邦。

    在官员的提拔与任用上,文官与武官,赵智也是有着区别对待,对于文官,赵智重其才,次其德,比如秦安明,爱打小报告,喜欢背后说人说事,但他确有才敢,对赵智也是极为衷心,所以赵智重用他,又比如吏部右侍郎郑仁杰,多次被人实名弹劾,说其公然收受贿赂,他掌管朝廷人事大权,许多官员争相讨好于他,给其钱财,希望能够在官职的升迁上得到照顾,这个事情是真是假?

    是真的,但是赵智并没有把他怎么样,依旧重用他,让其管理吏部,原因何在?因为郑仁杰就算贪污,也是有着规矩与一个度,有德无才的人,这样的人,赵智喜欢,但不会重用,送他钱他都是不收,德才兼备的人,在如今言路颇为顺畅的时代,赵智早就已经有所未闻,根本就无需贿赂他,也能得到重用提拨,最后一种则是有才无德,这种人也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又贪钱又不做事,做官只是为了捞钱,毫无底线,还有一类则是虽然贪钱,却也肯做事,前一类的人,他们的钱,郑仁杰不会收,收了,一旦出事,自己也逃不了干系,后一类的人,郑仁杰则是选择其中优秀者,收钱办事,像赵智举荐,往往能够得到提拔重用,杨御就是靠着贿赂郑仁杰,本身又有才干,在地方上多有建树政绩,得到郑仁杰的力荐,随即得到重用,被提拔到礼部左侍郎的职位上。

    马武与黄詬,不管是资历还是战功以及爵位上,马武都是不如黄詬的,但是前者却能得到赵智很大信任与重用,其中又有什么原因?

    黄詬这个人,在战场上可谓是威风八面,作战勇猛,悍不畏死,立功极多,但在官场上却是谨小慎微,轻易不得罪人,曾有御史指着他的鼻子呵斥,言语多不不逊,黄詬却是忍而不发,被人耻笑为胆小将军,平庸将军,但是与黄詬有深交的人,却知道,黄詬绝不胆小,也绝不平庸,至少在战场上不是。

    但就是这样一个极少犯错,勤勤恳恳,人品不错的人,却不能得到赵智的信任,虽说其中有着两人的旧怨夹杂在里面,但绝不是主要原因,因为这是普遍现象,赵智对绝大多数武将都不信任。

    当然,武将之中也有赵智信任的人,李忠以及赵柏安,与赵智的关系就极为亲密,深得赵智的信任与重用,其中既有两人对赵智忠心耿耿,又有私人感情在里面,李忠与赵智相识于贫贱微末,结拜兄弟,而赵柏安则是先帝平宗的养子,乃是赵智的义弟,几个人的私人情义非常深厚,两人始终跟随赵智的意志做事,从未有过任何自作主张的行为。

    所有武将之中,与赵智既没有过甚的私人情义,又没有过人的才能,只是单纯的君臣关系,却能得到赵智信任与重用的人,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便是马武。

    马武出身地主富户之家,自幼便不爱读书,青年时期,因为致人重伤,犯了罪,被官府判罪发配陇右从军。

    马武有武略,作战也颇为勇敢,但比之黄詬那就差的远了,在所有武将当中,也就中等八样,而且性格粗放,喜欢骂人,为人不拘小节,好打抱不平,喜欢多管闲事,马武虽然不贪财,却极为好色,妻妾多达四十余人,与黄詬妻妾各一人,子一人,女一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这样的性格与私生活不检点,自然是得罪了许多人,经常有大臣上书对其进行弹劾,但赵智一直不予理会,反而越发重用其人。

    李勋对于马武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件事情,便是陇右之战即将爆发,马武被委以重任,领军出征之前,赵智曾对马武说过,此战若胜,朕,必重赏于你,马武却是大大咧咧的跟赵智说道,此战若败,臣的这颗脑袋就送给皇上您了,若是战胜,臣也不要别的,皇上赏臣几个漂亮的宫女就行了。

    如此大胆妄言,赵智听后是什么反应?哈哈大笑,一点都不生气,当即赏给马武三个美貌宫女,并言道:若得胜归来,再赏你三个。

    三个人喝到很晚,李勋与朱正国到没喝太多,只是一个半醉,单仇因为心事,自顾自的喝酒,喝了很多,最后却是醉了,李勋就让他在家中睡下。

    临别之前,朱正国拉着李勋问道:“你刚才好像有话对单仇说,最后为何不说?是否因我在这里,不方便明言?”

    李勋重重锤了朱正国一拳,虎着脸说道:“我们是兄弟,我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你的面说?”

    随即,把心事说了出来。

    朱正国揉着胸口,点了点头:“若单仇真能跟你去陇右,也是一个机会,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再次得到皇上的重用。”

第一百八十四章 陇右,新的舞台(七)

    初九。

    第二天一大早,礼部来了一名官员,通知李勋,明天的朝会,会有一项人事决议涉及到他,需要参加,若没有什么事情,最好不要请假。

    来的这个官员,李勋也认识,兵部甲库令史李忠全,在赵询那里第一见到他的时候,此人给李勋留下很深的印象,后面去赵询那里,也是见过他几次,不过两人并没有什么共同言语,少有交谈,李勋跟他没什么交情,只是互相混了个脸熟罢了,不过李忠全官虽小,却颇得赵询的看重,两人私交很不错,私下里经常走动,赵询曾经跟李勋说过,李忠全此人有大才,更有大魄力,虑事周详,对时局的看法非常独到,只是性格太过狂放不拘,对事对人,往往出言不逊,得罪了许多人,以至入仕进二十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得不到提升。

    “李大人,你不是在兵部任职?礼部的事情怎么也劳你办差?”

    李忠全笑了笑:“刚刚被调到礼部任从事,没几天的事情,接手的第一件公务便是与你有关,也是巧了。”

    见他这么说,李勋也是笑了,不由想起了王忠,他也是从兵部转调礼部升一级任用,如今李忠全也是如此,几个月不见,也是从兵部转到礼部任职去了,做了六品的从事。

    两人聊了几句,下人过来打招呼,说是早饭弄好了。

    李勋客气道:“李大人,你这么早过来,恐怕还没吃早饭,留下来吃一些东西再走吧。”

    “明天朝会的规模会很大,礼部现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我刚到礼部任职,也不好偷闲。”

    李忠全摇了摇头,婉言拒绝,随后拿出一封信递给李勋,低声说道:“这是齐王殿下所写,李将军看完后,还请不要到处声张。”

    说罢,李忠全告辞离去。

    李勋打开信,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脸上顿时有了冷笑之色,当即便是把信给撕得粉碎,随手扔掉。

    摸了摸肚子,还不是很饿,想着自己即将远赴陇右,主管一方军事,茫茫大地,经戈铁马,想想都是心情澎湃,李勋顿时来了兴趣,高声喝道:“来人,把我的武器拿来,本少爷要练武。”

    李勋放了江大熊五天假期,让他回家与亲人团聚,他不在,没了练习对手,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不过自顾自的练习,一套招数挥洒下来,出了一身的热汗,倒也痛快。

    “狗儿哥,天气冷,小心招了风寒。”

    小莲手中拿着一件披风,站在练武场外静静的看着,待李勋停下手中的动作,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便是走了过去,把披风搭在李勋的肩上,关心的说道。

    “我身体还没有那么弱!”

    李勋大笑一声,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搂住小莲,离开了这里。

    洗了个热水澡,吃了早饭,李勋准备出门散散心。

    自大年三十去宫中吃了顿饭,以及初一去了趟田庄,其余的时间,李勋都很低调,老实待在家中,甚少外出,深怕进宫多了,让别人说闲话,说自己这个官职,是靠女人得来的,不好听,虽然李勋知道,就算他在怎么小心,也有不少人会这么认为,但他们说归说,自己的态度终归还是要摆正,不能授人以柄。

    自己即将担任陇右西道节度副使,这可是从三品的高官,但只要正式任命一天没有下达,便是存在着变数,虽然李勋对于这个官职的得失,并不是看的很重,得到了那是最好,陇右远离中原,自由自在,又是自己做主,做事可以放的更开,不像在京城,说错一句话,指不定就要引起一场纷争,没有得到,那也没什么,有姑母李怡在背后帮着,加上赵智对自己颇为欣赏,还算看的上眼,以后当官的机会多的是,也不用着急,毕竟自己今年才刚刚二十一岁,这么年轻,就得到如此高位,朝中的大臣不服气,也是正常。

    刚刚李全忠送来的那封信,赵询在信中只说了一句话:“杨炳林或聚众臣,劝阻圣意。”

    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赵询既然写这封信给自己,其用意不言而喻,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对于陇右节度副使这个职位的得失,李勋并不在意,所以看完信后,只是冷冷一笑,立即把信给撕了个粉碎。

    出了大门,却是见到一名十七八岁,一身风尘仆仆的青年,正在门口走来走去,脸上有着忧急之色。

    青年抬起头,见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看着自己,脸上顿时有了紧张之色。

    李勋皱眉低喝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此作甚?”

    青年怯怯的说道:“小人郑复,求见李勋李将军。”

    找我的?

    李勋仔细打量了这人一番,对他毫无印象,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我就是李勋,找我有什么事情?”

    “将军救吾父性命。”

    听闻他便是李勋,郑复顿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嚎啕大哭起来。

    李勋上前扶起郑复,疑惑道:“你父亲是谁?”

    “我父亲乃是郑春....”

    郑春?李勋终于是想起来了,郢州之战,正是郑春的倒戈,作为内应,黄詬出兵夜袭,一举攻破郢州城,扭转了整个战局,战后,郑春被免罪,官职不变,继续留用郢州。

    “你父亲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听。”

    郑复擦着泪水,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郢州之战结束后,郑春官职不变,继续留用郢州,但其兵权却是被剥夺,不过这也没什么,郑春岳父一家满门被灭,妻子自杀而亡,能够得报大仇,郑春已经再无遗憾,原本是想退出官场,辞官致仕,几次上书,都是被朝廷直言拒绝,没有办法,郑春只好待在郢州,一边应付着差事,一边抚养一双儿女。

    可惜,郑春就连这点小小愿望,都是无法实现,郢州新任刺史甘渊,曾被郑春岳父赵兼上书弹劾,险些被杀,流放边地数年,对赵兼可谓是恨之入骨,如今赵兼已死,这个仇恨自然就放到了郑春的身上,对其多加刁难,看管极为苛刻,犹如对待囚犯一般。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陇右,新的舞台(八)

    一个月前,郑春的几个亲兵强奸良妇,以致一尸两命,事情闹到官府,郢州刺史甘渊趁机大做文章,把郑春牵连进来,强行关进大牢,并立即上书朝廷,对其进行弹劾。

    “江南战局平息之后,父亲便是立即解散了身边的上百亲卫,跟他们再无任何瓜葛,如今他们犯错,与我父何干?”

    李勋皱眉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若真与你父亲无关,朝廷自会查清楚,你急着来求我有什么用?”

    郑复急声道:“如今朝廷事情多,哪里有空闲搭理我父亲的案子,我临走的时候,我父亲已高烧数日,却无人医救,那甘渊却依旧百般折磨我父亲,只怕等不到朝廷开始审理,我父亲就已经含冤而亡了。”

    说到这里,郑复又是哭哭啼啼起来,断断续续说了一些事情。

    郑复到丰京,其实并不是找李勋,而是找黄詬与单仇,他们与郑春虽然没有多少交际,但经过江南之战,几个人之间终归是有了那么一点交情,所以郑春才是让儿子到丰京去找黄詬与单仇,希望他们能看在这点交情上,为他说说情,谁知道到了丰京,郑复这才知道,黄詬已经身陷牢笼,单仇也是被解除了一切职务,两个人都是指望不上了,最后还是单仇建议他去找李勋,或许李勋会动恻隐之心,出面帮忙。

    “我父亲并不怕死,只是他怕死了之后,我与妹妹两人从此再无亲人,在如今这个世道,如何能活的下去。”

    李勋默默看了郑复一眼,不由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兵乱,自己与父亲逃亡丰京城外,父亲重病将死,也是说了同样的话语。

    李勋与郑春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没有任何交情,但是知道了他的遭遇,以及看着郑复那悲伤欲绝的面孔,李勋此刻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

    “你先回去,这个忙我帮了。”

    “多谢将军,将军大恩,郑复愿以死报答。”

    见李勋答应帮忙,郑复大喜过望,立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李勋扶起他,问道:“你如今住在哪里?”

    郑复说道:“我昨天刚刚搬到单仇将军家中住下。”

    李勋点了点头:“事情有了眉目,我会去找你。”

    郑复满脸感激之色,又是要磕头,却是被李勋拦住,随即告辞离去。

    郑复离去之后,李勋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江南之战结束,郑春被解除兵权,随后马上便是解散了身边的亲卫,所以说这个案子,其实跟郑春并没有半点关系,只是甘渊出于报复,公报私仇,强行把郑春与这个案子牵连到一起,所以说,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只要上面有人帮忙,应该不难解决。

    李勋想着该怎么去帮郑春,自己的官职虽然已经不低,但其实还不算真正入仕,跟官场上的人接触极少,真要托人帮忙,还真有些使不上劲。

    这时,李勋不由想到了贺庭宣,自己与他是不打不相识,虽然平常来往不多,但自己有空去找他喝酒吃饭,他也没怎么拒绝,可以看的出来,贺庭宣并不讨厌自己,算是半个朋友,还有王忠,也是一样,平常各忙各的,交往不多,但只要在一起吃饭,两个人就很谈得来。

    王忠应该能帮这个忙,他刚好在兵部,郑春是武官,正好在他管辖的范围之内。

    单仇的家世还算可以,祖辈都是武将出身,其曾祖做到过大将军,祖父与父亲那一辈,也都是做到了将军,只不过单家姓如其名,子嗣不旺,五代单传,人丁的单薄,限制了家族的发展。

    单仇今年三十好几了,一妻六妾,生了好几个儿女,一直到去年,这才由一名小妾,为其生下一个儿子,在战场上就算刀斧加身,也不会皱下一丝眉头的单仇,为此,竟是喜极而泣,特意回了一趟老家,焚香祭祖,告慰列祖列宗,单家有后了。

    单仇笔直身躯静静站立,双眼默默看着前方一颗干枯的大树,大树会随着季节的变化,从茂盛到衰败,正如自己,荣辱成败,也是随着皇上的喜怒哀乐,而随时变化。

    “单将军。”

    低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单仇的沉默,转身看去,却是郑复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郑复非常感叹的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李将军没有半句推辞,已经答应帮忙,唉...真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如此仁义之人。”

    单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这个人确实不错。”

    ................

    李勋到王忠家中吃过几次饭,知道他家在哪里,只是去了王忠家中,却是得知,王忠并不在家,而是在兵部衙门值班。

    “王主事,有一个叫李勋的想要见您。”

    王忠正在班房处理公务,一名小吏走了进来,小声禀报。

    “这小子怎么来了。”

    王忠愣了愣,随即点头说道:“让他进来。”

    “王忠大哥,听你家人说,过了初一,你便是天天到兵部值班,这可不像你。”

    人未到,声音却先传来,李勋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嘿嘿,我今年不过四十出头,还有升迁的机会,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王忠站起身来,笑着走到李勋跟前,拉着他坐下。

    “王大哥,你我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忠这个人,性格非常散漫,出身也一般,但他命好,娶了前相国刘毕长女为妻,而刘毕正是大理寺卿刘知古的父亲,刘彼灰的祖父。

    王忠笑了笑,正要说话,这时,一名小吏端着两杯茶水走了进来,王忠待他把茶水放到桌子上,立即挥手道:“你出去吧,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见。”

    “是,大人。”

    小吏躬身退出,把门关上。

    王忠凑到李勋跟前,小声说道:“安北监察使季忡要调回京城,出任兵部左侍郎一职,安北监察使之职空闲,据说会从兵部选一个主事前往安北续任其职....”

    “怪不得你最近如此拼命表现,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勋恍然大悟,大晋的行政区域等级分为道、州、县,但凡有节度使的道与州,都会设置监察使,州一级的监察使是正五品,道一级的监察使则是正四品,虽说只是正四品,品级并不算很高,但道一级的监察使,其散官品级一般都是高配正三品,而六部左侍郎则是从二品,如此一来,只要有了机会,往上提上那么半级,便是真正的步入朝堂大臣行列了,而王忠如今只是正五品的主事,一级一级往上升迁,还真不知道到要熬到猴年马月。

    王忠说道:“兵部有八位主事,我的资历最浅,不努力努力,可是不行啊!再说了,我大晋自建国以来,太祖便是留下祖训,不治地方,不得为相,我自进入仕途,便一直在京城为官,不到地方上去弄上几年,留在京城,做到头,也就是正三品。”

    李勋怪异的看了王忠一眼,微感惊讶的说道:“看你平日里懒散的很,倒是没想到,你的志向还真不小。”

    王忠嘿嘿笑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陇右,新的舞台(九)

    李勋说道:“要不要我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说好话?”

    王忠连连摆手:“千万别,你要是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话,恐怕要弄巧成拙,我的事情,我妻子的娘家已经答应为我谋划,你就不要操心了。”

    “好心当做驴肝肺,真是让我伤心。”

    李勋笑了笑,不再跟他闲扯,直接说道:“王大哥,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事相求。”

    王忠嘿嘿一笑,抬手指了指李勋:“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还不知道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王大哥果然爽快,那小弟就直说了。”

    李勋伸出大拇指,拍去一记马屁,然后把郑春的事情说了一边。

    王忠听完后,疑惑的问道:“那郑春跟你又没有什么交情,你何苦帮他?”

    李勋叹气一声,说道:“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心软就是其中之一,郑春死不死的,跟我确实没有多大关系,但他儿子不远千里而来,哭到我面前,我实在不忍置之不理。”

    “兄弟,哥哥我就是看重你这一点。”

    王忠伸手拍了拍李勋的肩膀,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我马上就写令书,让郢州刺史把郑春押回京城审讯,刑部都官司郎中安比怀与我关系不错,他主管刑讯,到时候我在其中说说情,郑春的事情,问题应该不大。”

    李勋笑着半开玩笑说道:“求人帮忙也不能空手,王大哥,你说多少钱,我给你。”

    王忠脸色顿时默了下来,不悦道:“你说这话,是不把我当朋友。”

    李勋哈哈笑道:“王大哥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而且你去找安比怀,恐怕也是要出钱打理一番,王大哥你这又出力又出钱的,小弟心有不安啊。”

    王忠摆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安比怀欠我好几个人情,看他那副死样,这辈子能混到四品也就到顶了,他欠我的人情,还不知道什么事情才能还清呢。”

    王忠说的有趣,李勋不由哈哈大笑。

    “李勋,听说皇上准备调你去陇右担任要职?”

    两人聊了一会儿,最后说到李勋这里,王忠最近也是听到一些风声,所以出声询问。

    李勋点了点头:“皇上找我谈过话,准备让我去陇右西道担任节度副使一职,主管整个陇右西道的军事。”

    王忠感叹道:“人比人,气死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努力读书,准备科举考试,而你呢,都已经做到节度使一职了,主管数州军事,你叫我一声哥,我王忠可是有些受不起了。”

    李勋正色道:“朋友之交,在于情,在于义,我叫你一声大哥,看重的是你王忠为人,值得我李勋去深交。”

    王忠脸上有了笑容,他看的出来,李勋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跟自己客套,而且以自己的身份与地位,李勋也根本用不着与自己有那么多客套,犯不上。

    “不管怎么说,兄弟你年纪轻轻便是身居如此高位,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李勋撇了撇嘴:“皇上对我姑母宠爱有佳,有她整天在皇上面前念耳根子,帮我说好话,皇上想不重用我都难。”

    “这话也就只有你小子敢说了。”

    王忠指了指李勋,呵呵笑了起来,他非常欣赏李勋的这个性格,跟这样的人交朋友,不累,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忠才会与李勋越走越近,交情越来越深,而王忠也确实不用巴结李勋什么,他要想在官场上走捷径,找妻子的娘家就是,犯不着跟李勋走这么近,王忠是真的把李勋当朋友看待。

    李勋随后告辞离开,临走前,嘱咐王忠尽快办事,郑春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别到时候人死了,这个忙也就白帮了。

    承平七年,元月初十。

    这个时代的官员士大夫,其实是很舒服的,大晋自建国以来,便是实行高薪养廉政策,官员的待遇俸禄非常不错,一个七品小官,其一年的俸禄,养活一大家子六七口人,绰绰有余,平日里的工作量也不大,每旬(一旬等于十天)放假两天,六部的主要官员,也是五天朝会一次,并不频繁,而且朝会制度,也不像李勋前世从电视上看到的那样变态,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起早贪黑一说。

    小朝的时间从巳时开始,午时三刻之前结束,若有特殊情况,列外。

    中朝要提前一些,辰时四刻开始。

    大朝的时间则是没有定列,早点早点,晚点晚点,看皇上怎么安排,毕竟大朝的时候,参加的人数非常之多,赵智若是高兴,还会在皇宫大摆宴席,招待众人,所以大朝,有时候可能要进行一整天,到晚上才会结束。

    辰时四刻,精确到具体时间,也就是早上八点左右,现在虽说是冬天,但天色也是已经大亮了。

    李勋醒来时,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暗叫一声糟糕,都已经辰时二刻了,立即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来。

    这个时代,夜生活并不精彩,至少对于李勋来说,一点都不精彩,没办法,李满仓在这一点上,管的着实有些严,所以李勋平日里睡的很早,早上起来的也很早,有这个习惯在,而且朝会的时间并不算早,这个时间按着往常,自己早起来了,所以李勋并没有让下人第二天去房间叫醒自己。

    但今天的朝会,自己的任命很有可能会引起一场政治争斗,一想到这里,说不紧张,无所谓,那也是骗人的,所以昨晚,李勋在床上辗转难眠,很晚才是睡去,到了早上却是有些睡过头了。

    李勋穿好衣服,冲出房间,路过客厅前的院子,却是见到李满仓正站在那里,手中端着一碗面条,在那里慢悠悠吃着。

    “老头子,我今天要参加朝会,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不叫醒我?”

    李满仓皱眉看向李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出声呵斥道:“你都多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操心,还指望别人去帮你?”

    这段时间,李满仓一直在城外田庄住着,今天早上才是回返城中,刚回家没一会儿,这才刚吃上早饭,就被儿子一阵莫名其妙的抱怨,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头子脾气是越来越大了,难道是更年期到了?”

    李勋小声嘀咕了几句,也没时间跟李满仓在那里斗嘴,去了客厅,从桌子上抓起两个肉包子,然后就是往外跑,大黑牵着一匹马急冲冲的跟了上去。

    看着儿子手忙脚乱的样子,李满仓摇了摇头,叹声道:“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陇右,新的舞台(十)

    李勋在皇城之中小跑前行,跑到德政殿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狗儿哥,你怎么现在才来,这朝会都已经开始了。”

    在殿外当值的小乐子见到李勋,连忙跑了过来。

    “睡过头了,皇帝姑父没说我什么吧?”

    小乐子呵呵笑道:“皇上事多,哪有功夫惦记你,朝会刚刚开始,你快进去吧。”

    “算了,不说了,我还是快进去吧。”

    李勋摇了摇头,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后大步朝着大殿走去。

    殿外的两名太监看向小乐子,后者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开门,让李勋进去。

    朝会是何等的重要,自然有着严格的制度规定,只能早到,晚到了,就别想着进去了,回头等着挨批受处分吧,不过现在这个事情由小乐子管理,他能不让李勋进去?

    李勋猫着脚进了殿内,走到武官队列这边的最后边站着,微微斜着头朝前方看去,话语声传来,一名大臣正站在大堂中间,向赵智诉说其事。

    赵智端坐上方,身子坐的笔直,脸色极为严肃。

    听了一会儿,李勋却是慢慢听明白了,正在向赵智诉说事情的人,是御史台的官员,他此刻进言,竟是弹劾当朝相国,而且还是一下子弹劾两个,王仁锆与岳继明。

    李勋探出脑袋,往最前边看去,却是见到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两个人都是闭着眼睛,但脸色却是铁青一片。

    “兄弟,朝会开始多久了?”

    李勋拉了拉前面的人,低声问道。

    身前之人皱着眉头,面带不悦的回头看去,见是李勋,脸上升起一丝笑容,轻声说道:“刚刚开始,李将军,你问这些干什么?”

    这人认识李勋,但两人没交情。

    李勋干咳两声,打哈哈道:“刚刚有些走神,有些走神。”

    这人看着李勋这幅摸样,顿时有些明白过来,玩味的笑了笑,当下拉着李勋低声说道:“在下张金,空闲的时候,你我兄弟当多亲近亲近才是。”

    “一定一定,散了朝我就请你喝酒。”

    李勋低下头,敷衍的应付着,因为刚刚,赵智的目光好像朝着这边瞟了一眼。

    那名御史终于是说完了,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随后又有大臣相续站了出来,全部都是出言弹劾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

    就连李勋这种不懂政治的人,都是看出了不对劲,比如曾经的那个世界,就算开会批导谁,也是由浅到深,循序渐进,慢慢进入主题,今天的朝会却是大反常态,朝会刚开始,所有人的炮火便是对准了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直接开火。

    赵智不是昏君,他作为皇帝,还是很有能力与手腕的,能在他手中做到相国,自然不是常人,不管是王仁锆还是岳继明,都是非常有能力,为官也很清廉,就个人而言,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污点,但天下毕竟没有完人,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所在的家族,关系极为亲密,世代联姻。

    刘桀的致仕,有他自己的意愿在里面,但其中,多多少少还是有着赵智的影子,因为在这个政治大局中,刘桀所能起到的作用已经是越来越弱,赵智绝不可能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那样会破坏整个朝堂的政治平衡,乃至影响整个天下大局,所以说,赵智显然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而刘桀恐怕也是看透了赵智的心思,不管是出于自尊,还是出于压力,不用赵智开口,刘桀自己率先做出了动作。

    刘桀退了,杨道嗣若是也跟着一起退,这样的局面,恐怕是赵智最愿意看到的,而赵智的心思,刘桀能看透,杨道嗣难道就看不透?

    但是,杨道嗣就是不退,赵智能拿他怎么办?说实话,赵智还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原因何在?很简单,相比于刘桀,杨道嗣与其杨氏一族,不光有文,还有武,蜀州节度使杨道安,手握五万精锐大军,有这么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除非杨道嗣自己出问题,若不然,任何人都无法强迫他做出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包括赵智。

    文武的结合,对于国家,对于皇室,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但造成这种结果,并不完全都是杨道嗣或者说杨氏一族的错。

    平宗朝,平宗不听良言,执意攻伐河北,结果引起河北五大藩镇的激烈反抗,数十万朝廷大军灰飞烟灭,幸运的是,河北五大藩镇并没有灭亡晋朝之心,最后单方面撤军,并主动上表请罪,平宗只能妥协,双方最后言归于好,但此时的朝廷已无强兵在手,军事力量极为虚弱,吐蕃、蛮越占婆纷纷异动,各地节度使也是蠢蠢不安,似有不臣之心,尤其是吐蕃一方,趁着蜀地兵力被抽调一空,军事力量最为虚弱之际,大举进犯,一路势如破竹,连破数十城,兵围蜀州治所晋元城,与晋元城相隔数百里之外,便是丰京门户重镇白马关,因为征伐河北,白马关的兵力已经被抽调一空,只有老弱残兵千余人守卫,所以,一旦晋元城被攻破,白马关实难自保,吐蕃十余万大军当可长驱直入,直攻丰京,真要如此,大晋危矣!

    乱世出英雄,危难之际,这个英雄出现了,他的名字叫做董全林,以剑南道节度副使,蜀州都督之职主管整个蜀地的军事,面对吐蕃大军全面压境,董全林临危不乱,率领手中仅存的五千士兵,退守晋元城,一边传令锦州刺史齐茂希,让他假意投降,尽量拖延时间,一边紧急加强城防,并广派士兵,四处奔走,号召百姓,共赴国难,保家卫国,此举,得到广大百姓的极力拥护,无数百姓纷纷拿起可以当做武器的物品,涌向晋元城,不过数天,董全林便是得兵十余万。

    随后,吐蕃强攻晋元城,却是久攻不下,于是分兵三万围困城池,吐蕃赞普亲领七万大军,进军丰京。

    当时的杨道安,还只是蜀州下属一个县城的县尉,他并没有跟随董全林进入晋元城,而是奔走四方,召集民间力量,身边很快便是聚集了六千余人,当他得知吐蕃赞普领着大军杀向丰京,立即派人潜入晋元城,与董全林取得联系,双方密谋一致,趁着大雨之夜,吐蕃不备,突袭晋元城城外的吐蕃大营,内外夹击,大败吐蕃,斩敌两万余人,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已经杀过白马关,正向丰京进军的吐蕃赞普,闻听这一消息,大惊失色,惧怕后路被断,只得率领大军回返晋元城,双方再次形成对峙。

    一月之后,吐蕃最终妥协,从大晋得到大量物资赔偿之后,大军撤退回国。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陇右,新的舞台(十一)

    河北之战五年后,也就是兴平六年,河北五镇之一,齐州节度使徐国汉病死,其弟徐国维趁机夺权上位,徐国汉之子徐贤达不服,由此引起叔侄争权,导致整个齐州陷入内乱。

    随后,徐贤达得到其余四大藩镇的一致支持,徐国维走投无路,派密使觐见平宗,表示愿意纳土归降,只求保住全家性命。

    徐国维的投诚,让平宗欣喜若狂,这让平宗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里应外合,彻底解决河北藩镇长年割据的最佳良机,至少,在平宗看来,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平宗当即召集心腹重臣商议,那个时候,政事堂的相国宰相,多是阿谀奉承之人,自是顺着平宗的心意去说话做事,刚刚以吏部右侍郎入职政事堂为相的杨道嗣,直言劝谏了一番,当即遭到平宗的不悦与斥责,为此险些丢掉相位。

    当时一些别有用心的节度使,也是纷纷出言怂恿平宗,并表示愿意出兵,为平宗效力,平宗由此信心大增,四处调集兵马,做着战前准备。

    那个时候,刘桀在陇右已经形成气候,手中有着近十万精锐大军,平宗让其留下三万士兵防守陇佑,本人率领七万余大军回返中原,同时也命令了董全林率领大军回丰京集结。

    平宗此举,遭到满朝文武的反对,但平宗决心已下,一意孤行,而且政事堂被其一手操控,作为皇上,他确实有着绝对的权利。

    但有些时候,就算你是天子,一国之君,也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首先,董全林就是拒绝率领军队回丰京,并上书平宗,言辞极为激烈。

    河北惨败,不过数年,数十万将士战死,累累白骨,历历在目,多少人痛失骨肉,悲痛欲绝,今强敌环肆,吐蕃蠢蠢欲动,蛮越占婆乱局,波及岭南,国家疲弱,各地节度使姿态越发狂傲,不尊朝廷法度,互相征伐,百姓民不聊生,陛下不思强国稳定之策,反而再起征伐河北之心,若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河北大地必将满目苍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若败,朝廷再无任何一丝底气,亡国之日,不远矣!

    董全林的上书,震惊朝野,平宗更是怒不可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董全林的奏折撕了个粉碎,怒吼咆哮:“反贼,逆臣。”

    正当平宗准备夺取董全林兵权,抓回丰京严惩之际,吐蕃赞普,再次率领大军进犯,蛮越占婆的乱军也是越演越烈,一度攻破岭南道首府广州。

    值此之际,杨道嗣力劝平宗,当以大局为重。

    平宗终于感到惧怕,暂免董全林之罪,让其领军抵抗吐蕃进犯,并调遣江南诸州兵马,前往岭南平乱。

    兴平七年,三月。

    董全林诱敌深入,还是在晋元城下,再次大破吐蕃大军,吐蕃赞普仓皇退军回国。

    蛮越占婆国内,权臣成功夺权上位,稳定局面,与大晋言归于好。

    局势稳定下来,平宗再次想到了董全林,河北惨败之后,这件事情,成了公开的禁言,谁都不敢明着讨论,而董全林的上书,却是把这道伤疤给狠狠的撕开,深深伤害了平宗的自尊与颜面,对此,平宗岂能无恨?

    当时,董全林军中的监军宦官,多次索贿不成,深恨其人,进谗言于平宗:“全林以贼摇众,不顾百姓死活,一再避敌不战,弃巴蜀数百里之地,又盗减军士粮赐。”

    平宗当即下诏,逮捕董全林,回京审讯。

    已为董全林副将的杨道安,知道他回去必死无疑,曾明言劝说其聚兵自保。

    董全林感叹道:“我为保军事全胜,遇敌而退,士兵少死,却让无数百姓死于战祸之中,这是我的过错,皇上以此罪名杀我,我甘愿受死,然,死则死矣,今上戴天,下履地,谓我盗减粮赐,如此污名,不能受之。”

    董全林拒绝了杨道安的劝阻,执意回京,最终被杀,其全家老小二十余口,满门抄斩,全部赴难,当御史告之平宗,从其家中搜到财物,银八百,金六十三之时,平宗久久沉默不语。

    董全林的死,彻底点燃了剑南道诸将的怒火,其老部下,蜀州五万士兵,立即哗变,攻破白马关,逼近丰京。

    满朝大臣惊慌失措,平宗更是有了避难河东道的打算,危难关头,是杨道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成功劝退其弟杨道安,这才免去一场大难,但,杨道安自此也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

    杨道安的割据,对于杨道嗣,其实也是有利有弊,赵智继位之后,之所以重用杨道嗣,让其为右相,也正是想要借助杨道安的军事力量稳定局势,但同时,对于杨道嗣,赵智也是始终颇为忌惮。

    如此就造成了一个局面,赵智对杨道嗣颇为忌惮,若其自身不出差错,没有借口的情况下,赵智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如今就是想要借鉴杨道嗣,与地方藩镇来往甚密,双方达成政治联盟,互为依靠,互为依托。

    但是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却是算错了一点,杨道嗣的现状,并不是他造成的,如今木已成舟,赵智已然大感头痛,岂能让这种局面再次出现?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陇右,新的舞台(十二)

    朝中有这样心思的人,绝不仅仅只有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个人。

    武宗之后的三代皇帝,多是昏庸之主,做事往往凭个人喜好,而且有着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刑罚过重,动辄杀人全家,满门抄斩,也难怪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寻求自保之道,尤其是政事堂的相国,与地方藩镇多有来往,互为同盟,在某些时候,更是那些实力强大地方藩镇在朝廷的代言人,正因为有了武力作为后盾,就算在政治斗争中失败了,当朝皇帝为了不引起兵祸,多少还是有些顾忌,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

    赵智继位之后,努力改变这种局面,从两个方面去做,一方面严厉打击与地方藩镇有勾结的朝中大臣,另一方面,废除了许多酷刑,再就是只要不涉及到谋逆大罪,官员犯了法,顶多就是罢官流放,而且绝不牵连家人,赵智的所作所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今王仁锆与岳继明想要效法过去之事,赵智绝不能容忍。

    河北二十四州,五大藩镇。

    魏州节度使李从固,蓟州节度使高善才,赵州节度使张景晖,恒州节度使陈庆祝,幽州节度使田章。

    河北道经济非常发达,人口众多,更是战马良地,曾有人曰:河北多健马,下者日驰二百里,所以兵常当天下。

    武宗死后,僖宗滥用民力,大肆对外用兵,以至国内民乱四起,官军无法压制,局面失控,义军曾一度打进关内,直逼京师。

    面对此等局面,僖宗最终听取了大臣的建议,显示下了罪己诏,传檄四方,给天下人认错,随后开始实行剿抚并重之策。

    当时最为强大的一支义军,便是出自河北,首领王从本心向朝廷,占据整个河北之后,并没有继续下一步军事行动,当其他义军攻入关内,与官军生死决战之时,王从本一直按兵不动,当收到僖宗的亲笔劝降书之后,王从本说服属下诸将,最终投降了朝廷。

    王从本的投降,让僖宗大喜过望,对其封赏极重。

    而在随后的平乱之中,王从本也是立下汗马功劳,最终帮助僖宗平息了国内的乱局。

    但就是这样一位对大晋有再造之功的大功臣,却是因为僖宗的猜忌以及小人的诬告,最终落了个自杀的结果。

    王从本死后,河北再起战乱,其属下将领纷纷起兵反叛朝廷,僖宗派遣大军平叛,却是大败而归,最终只能妥协,这也是河北五大藩镇的开端。

    面对大臣们的群起而攻,岳继明终于是有些忍受不住,动了动身子,就是要起身出来争辩,却是被坐在一旁的王仁锆给按住了。

    王仁锆看了一眼旁边的杨道嗣,后者脸色平静,但眉头却也是始终拧着,显然今日的朝会,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自己与岳继明作为右相一党的成员,杨道嗣却是始终一言不发,从中已是可以看出他的态度。

    王仁锆暗暗叹气一声,关键时刻,自己与岳继明终归还是被无情的抛弃了,政治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与戏剧性,刚刚看起来还是亲密无间的盟友,转眼间,就已然分道扬镳了。

    王仁锆站了出来,拱手拜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岳继明与蓟州节度使高善才走的很近,常有书信来往,前者把朝中密事告诉给他,后者则是承若在关键时刻,给与大力支持,其子岳宁与高善才的嫡长女更是暗定婚约,王仁锆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他知情不报,本身就是大罪。

    赵智没有说什么,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岳继明。

    岳继明深吸一口气,最终慢慢起身,走了出来,拱手一拜,艰难的说道:“臣有罪。”

    赵智点了点头,看向杨道嗣,淡声道:“杨相国,你有何建议?”

    杨道嗣并没有起身,沉默了片刻,说道:“大臣们对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所参之罪,还需一一调查应证....”

    赵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是这时,杨道嗣的话语突然一转:“但...被如此多的大臣共同弹劾,王仁锆与岳继明的德品终归有亏,继续安坐相位,恐会引起朝臣们的非议,臣建议暂且免去两人相国之位,待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在做议论。”

    “杨相国此言却也有理。”

    赵智皱起的眉头松开,点着头,赞同了杨道嗣的建议。

    刑部左侍郎秋言眉头紧皱,看了左右一眼,今日的朝会,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局面,杨炳林虽然被剥夺了官职,但其文散官还在,而且品级还很高,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之衔,最近一段时间,杨炳林四处联系,原本是要在此次的朝会之中发难,如今他没来,右相一党的官员,更是集体失声,保持沉默,看来情况是有变了。

    “陛下,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位相国,治国多年,一直勤政廉明,功劳甚大,如今仅凭莫须有的罪名,便是罢其相位,是否有些太过草率了?”

    秋言最终还是咬着牙站了出来,为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进言。

    赵智看了秋言一眼,目光有些冷,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一眼不发。

    “秋大人,前番百花院之事,涉及到岳继明之子岳乐,景元寺之事涉及到王仁锆之子王凡,这两个案子,你都是为他们进言说情,如今你又是不分清白,为其进言说话.....”

    御史中丞刘冲季迅速站了出来,对着秋言质问了一番,随即朝赵智拱手拜道:“陛下,每每涉及到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位相国之事,秋侍郎不问对错,总是要出来说道一番,为他们开脱,臣怀疑这几人有结党营私之嫌。”

    “你血口喷人。”

    秋言脸色通红,指着刘冲季大声怒吼。

    朝堂上自然有着党派的存在,强如武宗那个唯我独尊的时代,同样也是有着党派的存在,帝王要平衡,就不能让任何一支政治势力一家独大,为了稳定,也不能让党派过多,这是必然的政治环境,根本无法杜绝,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如今刘冲季当然赵智的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明着说了出来,这简直是在打他秋言的脸。

第一百九十章 愤青

    御史的声音有些熟悉,李勋不由偷偷看去,当看清这人的长相,李勋顿时哑然失笑,心中暗道:原来是这个愤青。

    这个御史的品级很低,只是正八品,叫做周青,非常年轻,是去年的科举状元,长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吏部重其才华,原本是想要调其出任正七品的拟旨郎中,在皇帝身边任职,这可是一个人人都羡慕的职位,尤其是通过科举,刚刚出仕的年轻文人,更是一个极高的起点。

    但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周青却是拒绝了,而是主动要求去御史台任更低一级的正八品御史一职。

    周青的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赵智的好奇,单独召见了他,问其缘由。

    你知道周青怎么回答?

    周青大胆妄言道:“臣出身穷苦,父亲早亡,由母亲一手带大,原本是没钱读书的,只是村中曾经出了一位县令,年老致仕回乡,此人虽然官职不高,却极有学文,见臣聪慧可爱,便收其为徒,加以教导,凡二十有一,得中状元。

    当时李勋也在场,不解的问道:“这跟你执意要去御史台有什么关系?”

    周青当时颇为激愤的说道:“我生于剑南道文州文城县,其所在地县令父母官,贪婪爱财,为官不仁,鱼肉百姓,许多人因为赋税、劳役过重,而被逼迫致死,我的父亲与大伯便是因此亡故,我曾立下誓言,若是日后能够通过科举入仕,定要还天下百姓一个大白。”

    周青的话语无礼至极,不知该说他狂妄还是无知,李勋当时听了,都是目瞪口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周青竟是敢当着赵智的面说出来,简直是不要命了。

    但赵智并没有动怒,或许是觉得周青此乃童言无忌吧,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朕的天下,或许有些贪官,但大部分官员还是奉法守己的,你刚入官场不久,认知不足,说出刚刚那番话,朕不怪你,你到御史台去历练几年,自会改变现在的想法。”

    周青硬着脖子顶道:“那臣就拭目以待。”

    周青这幅模样,赵智倒也大度,只是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在场的李勋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这里也有愤青的存在,真是有意思。”

    李勋的笑声笑语,引得周青怒视质问:“我所说之言,皆乃真心之话,何故引你发笑?”

    赵智也是奇怪的问道:“愤青两字是何意思?”

    李勋自知失言,只得干咳两声,把愤青的意思大致解释了一番。

    赵智闻言,难得哈哈大笑起来,周青则是满脸涨的通红,但也没有跟李勋争论什么,不过自此之后,周青对李勋的态度却是极为冷淡,几次遇见,李勋跟他打招呼,后者则是理也不理。

    言归正传,视野再次回到朝堂之上。

    面对秋言的怒声呵斥,两人官职虽然有天壤之别,但周青毫无畏惧,对着秋言正色的说道:“两次案件都是涉及到两位相国,你明知是错,却依然出言帮其说话,这难道合乎常理?”

    周青的反问,秋言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是无法反驳,事情也却是如此,作为政治伙伴,伙伴有难,他自然要站出来为其说话,不关乎事件本身到底谁对谁错。

    “我行得正,坐得端,凭你几句口舌之言,又岂能颠倒黑白?”

    秋言袖袍一甩,不与周青多做口舌之争,面向赵智,拱手说道:“臣出来为两位相国说话,只是出于是非真理,绝无其他曲意,还请陛下明察。”

    赵智点了点头,淡声道:“爱卿的本性,朕自是信的过,周御史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陛下。”

    听到赵智这么说,秋言心中顿时好受了一些,躬身退下。

    “陛下,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议论。”

    杨道嗣这时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赵智坐直了身子,对着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说道:“你们两人身为相国,如今被诸多大臣弹劾,不管是真是假,朕自会查个明白,你们先从政事堂退出来,待事情查清楚了,朕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是,陛下。”

    王仁锆与岳继明躬身领命,但脸上都是有着苦笑,公道?赵智的政治手腕他们在清楚不过,从来不会在朝堂上明着表达自己的心意,只会躲在暗中,安排好一切,由其他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今日被这么多大臣联合弹劾,想都不用想,这就是赵智的意思,只是这些大臣是抢,赵智是幕后的推手。

    李勋站在最后排,不侧着伸出脑袋,根本看不到前面。

    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被罢相了,恐怕事先没几个人知道,此次的朝会,会有如此大的动作,一开始,就是直接罢免了两位相国。

    王仁锆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神色貌似平静,但从他紧绷的脸,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内心,绝对不平静。

    岳继明则是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紧咬着牙,内心极为不干,整个政事堂七位相国,除了杨道嗣与刘桀之外,就属他的岁数最大,今年六十有五,如今被罢免相位,其实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