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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郭彰之死
“公主殿下。”
见到广平公主的身影,王生笑着对广平公主行了一礼。
王生与广平公主关系自然是很熟络的,这番行礼,也是在告诉郭彰,广平公主现在就在此处。
你小子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公主殿下。”
广平公主虽然是女儿身,但她毕竟是公主,加之又有贾南风的宠爱,即便是郭彰,这三分面子,他还是要给广平公主的。
“冠军侯,皇后要本公主与你同这位郎君一道去太子宫,将太子请回来。”
“公主的意思是说,公主要与我等同行?”
广平公主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错。”
“可是...”
可是,你来了之后,我要如何对这个王生下手啊?
“冠军侯难道有难处?”
“没有...哦不,有,有一些难处。”
郭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先是恨恨的看了王生一眼,之后才对广平公主说道:“公主乃千金之躯,岂能与此等草芥为伍?更何况是同行?”
听到这句话,广平公主心里顿时就不高兴了。
什么草芥。
这是王郎!
当然...
即便是不高兴,广平公主也知道她的这个不高兴不能直接表露出来。
“冠军侯身份尊贵,若是不想与这位郎君同行,大可不去,先前本公主没将太子请过来,这一次,我那太子侄儿他再敢不来,本公主就得让他看看我的手段了。”
“这...”
郭彰现在笑得是比哭还要难受了。
“罢了罢了,既然公主要同行,那便同行好了。”
公主虽然同行,但是,公主毕竟是公主,只要到了太子宫,公主自然是要去见太子的了,在这个时候,他只需要将王生拦下来。
那么...
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谁会在意一个寒素的生死?
或许有人。
但这个人绝对不是广平公主。
而且,谁又会为这个寒素的性命,来与他作对呢?
对于王生来说,有广平公主在,他自然是安全了,因此他现在绷紧的心弦,也略微的放松下来了。
而广平公主呢?
她现在瞪着一双大眼睛,目光一直在王生身上。
从现在开始,这家伙可不能有一刻是不在她视线范围之内的。
三人各有各的心情,便随着长秋宫的传话内监,坐上长秋宫的车辇,朝着太子宫去了。
原本王生当然是不能坐这车辇之中的,不过在广平公主的刻意要求之下,王生最后还是坐上了这车辇。
反而是郭彰没有在这车辇之中。
他不坐在这车辇之中,理由还是有几个的。
首要一点,广平公主不想让他坐进来。
其次,郭彰自己也不想坐进去。
之前在金谷园的时候,王生的阴狠可是给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甚至还让他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要是在这车辇之中,即便是广平公主在这里,那小子要发起狠来了,他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郭彰确实是想要王生的命。
不过这有一个前提是他自己没事。
“也不知道这广平公主是抽哪门子的风,让那小子坐进车辇之中,若是在外面,哼哼哼!”
郭彰眼神逐渐变得阴狠起来了。
“君侯,那现在我们该如何做?”
说话的是随从卫士。
这些随从卫士,自然都是他郭彰的人了。
“广平公主能不得罪,最好还是不要得罪。”
毕竟广平公主也算是皇后身边的红人。
他与广平公主,说起来也是‘同僚’。
“那...君侯是不对那小子动手了?”
“当然不!”
“待广平公主出了这车辇,你们就把那小子堵住,今日他能活下去,除非我死!”
用自己的生死来发誓,郭彰是铁了心的要杀王生了。
“小人明白了。”
...........
长秋宫车辇之中。
王生与广平公主对立而坐。
“王郎,这糕点,可是宫里有名的吃食,味道可好了,郎君不尝一块?”
说着,广平公主伸出小手,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递给王生。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糕点。”
王生没好气的瞪了广平公主一眼,手却是伸过去接过广平公主手上的糕点。
“略略略~”
广平公主对王生吐了吐舌头,模样可是可爱得紧。
要不是外面有人,王生都想把广平公主抱过来揉两下了。
小口吃着糕点,王生的心思却不在这糕点的味道上。
他在想其他的事情。
郭彰,不过一匹夫而已。
到了太子宫,便是他的死期到了!
只是...
王生有些担忧的看向广平公主。
“若是太子真的动手,倒是乱兵入宫,恐怕会有乱子生出。”
西晋最精锐的部队不在南营,而是北营。
不管是牙门军还是中军,其精锐程度,都要远远超过南营的太子卫率。
后世。
张泓可是领着八千人,挡住了齐王六七万人的进攻,甚至还能反扑。
要不是北线崩溃,说不定他还能创造奇迹。
八千人对六七万人立于不败之势,一方面来说,自然是张泓的将才使然,但是另外一方面,若不是中军乃是精锐之师,岂能抵挡七八万州郡兵?
“王郎是担忧淑仪宫?”
王生轻轻点头。
再怎么说,丈母娘的性命,还是要看重一些的。
况且,太子生母谢才人也在宫中,太子也不会让谢才人有闪失的。
这或许,就是事情的变数了。
宫边之时,犹豫就会败北。
“今日我去南营看了那些士卒,并非精锐之士...”
“王郎莫要担忧,淑仪宫不在长秋宫,而在北宫范畴,且北宫也有禁卫在,寻常南营士卒,也过不了北宫宫门。”
到时候几万人涌进去,哪有什么北宫南宫长秋宫之分。
王生轻轻摇头,将这些思绪先甩出去。
现在王生要考虑的,是赢,而不是怎么赢。
咕噜噜~
车轮碾过青石路,太子宫,依稀在望了。
王生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了,广平公主则是紧紧的篡着王生的手,面色虽然很是沉静,但是心中却是十分的紧张。
车辇之外,郭彰给了那长秋宫卫士一个眼神,后者马上会意。
“公主殿下,太子宫到了。”
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长秋宫的车辇也停下来了。
“到了?”
“你莫不是在忽悠本公主,方才才出宫门未久,此地怕是大理寺,继续走。”
“这个...”
此地确实不在太子宫...
卫士脸上顿时有些焦急起来了。
“君侯,这...”
“哼!”
郭彰冷哼一声。
这广平公主今天是吃错药了,怎么老是要护住那寒素?
莫不是那寒素威胁了公主?
还是说,今日这王生还能活着回去?
“公主,此地确实不在太子宫,但公主也是时候下车了,在下与车辇中那人的事情,公主岂是不知?”
郭彰决定把事情给挑明了。
“今日还请公主卖我郭彰一个面子,日后,郭彰定然会有厚重礼物呈上。”
郭彰的说话的语调很是真诚。
车辇之中,广平公主轻轻瞥了王生一眼,小声打笑道:“王郎现在可值不少钱了。”
王生将手中剩下的糕点囫囵吞进去,同样打笑回去:“怎么?若是公主殿下觉得我在下值钱,骧儿大可将我卖了。”
广平公主翻了翻白眼。
“哼,还不是你吃定了骧儿,不然,本公主...骧儿早把你卖了!”
要把王生卖给郭彰。
她可舍不得。
“冠军侯今日是要报私怨?”
广平公主一秒切换角色。
上一秒与王生细声碎语,如小家碧玉一般,下一秒,却是将自己公主的气势彻彻底底的拿出来了。
“公仇私怨一起报。”
“何来公仇?”
广平公主表情严肃,不过这严肃的表情她装的很辛苦。
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冤家,现在居然在打趣她!
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好气哦!
但还是得救他。
“洛阳王生如今也非是寒素,他如今是太子庶子,乃是太子心腹,冠军侯要是将他杀了,难不成这太子,你去请?”
“这个...”
郭彰顿时顿住了。
太子庶子?
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公主莫不是在说笑罢?太子庶子,就他?”
“信与不信,到了太子宫便知了。”
到太子宫?
郭彰顿时纠结起来了。
“君侯,里面横竖不过只有一个广平公主罢了,她一个人,我们这么多男人,还怕她不成?”
“啪!”
郭彰现在本来就在气头上,结果这家伙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是猪脑子吗?”
郭彰低声嘶吼。
“那你为何不说皇后也就一女子,也不见你在长秋宫有多跋扈?”
这卫士捂着自己的痛脸,低着头,唯唯诺诺,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呼~
郭彰深吸一口气。
王生,算你好运。
但是...
一个人的运气,总是会用完的。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卖公主一个面子。”
即便不甘,但现在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当务之急,还是把皇后吩咐的事情办好再说。
咕噜噜~
马车重新启动。
车辇之中,广平公主对着王生吐了吐舌头,一副要邀功的模样。
“王郎,今日之事,你要如何谢我?”
“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倒是以身相许,勉强可以。”
“谁要你以身相许了,厚脸皮。”
广平公主的笑脸顿时通红起来了。
王生小力的揉搓着广平公主放在他手上的小手。
“你不要,可不要后悔。”
“不要就不要。”
广平公主也赌气起来了。
“好了好了。”
女孩,终究还是要哄的。
“草民王生,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定然为公主上刀山,下火海...”王生像模像样的对广平公主行礼。
“好了好了,别说了,越说越离谱...哼。”
广平公主把脸侧过去,语气可是嫌弃得紧,但是在王生见不到的地方,她却笑得很开心。
表面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就在王生与广平公主互相打趣的时候,太子宫终于是到了。
王生走在前面,广平公主走在后面,两人从车上跳下来。
这前后顺序,仿佛这车内的不是公主还有一介寒素,亦或者说是太子庶子。
更像是小夫小妻...
郭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闪现出这样的想法出来。
“冠军侯,请。”
到了太子宫外,王生心也是彻底放下来了。
“哼!”
郭彰冷哼一声,说道:“若你小子请不来太子,且看我如何对付你!”
“呵呵。”
王生嘴角轻勾。
“那冠军侯便拭目以待罢。”
今日,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哼!”
郭彰冷哼一声,直接走在王生前面。
在外人面前,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王生对着广平公主轻轻行了一礼。
后者也是演技颇佳,面不改色的受了王生这一礼。
对于太子宫,王生自然是比长秋宫要熟的。
毕竟他在这也待了有几日了。
郭彰虽然来过太子宫,但是次数极少。
毕竟太子是与皇后不待见的,作为皇后党羽,郭彰也需要表明自己的政治态度,他的政治态度,自然就是站在皇后那一边的了。
王生入太子宫没多久,还在太子宫外殿徘徊,还有些路才到承香殿。
不想太子宫內宫之中,却是急匆匆的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便是穿着太子冠冕的男人。
也就是这座太子宫的主人太子司马遹了。
“臣郭彰,拜见殿下。”
见到太子突然出现,郭彰连忙对着太子行了一礼。
不论怎么说,太子是君储,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
“臣下拜见家上。”
王生也行礼了。
至于广平公主,则是微微一弯身。
“爱卿快快请起。”
有了今日之事之后,司马遹对王生的感官,是有了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踢一般的转变。
这样能为自己而死的人,他可不能亏待了!
若此时不给王生应有的礼遇赏赐,那么,日后谁会为他卖命?
千金买马骨。
古来有之的故事。
王生还没跪下的时候,司马遹便是越过郭彰把王生扶起来了,倒是在王生前面的郭彰,是结结实实的跪拜了下去。
这一下子,郭彰可就尴尬了。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正当他要发火的时候,突然想起这是太子宫,只好先把自己的火气掩盖下去。
“殿下。”
太子不扶他起来,他当然是自己起来了。
“嗯?”
司马遹眉头一皱。
郭彰他自然是认识的。
“郭彰,你如何与小郎君一道来的?”
“事情是这样的,皇后要殿下入宫...”
“要孤入宫?”
郭彰的话还没说完,司马遹直接冷笑起来了。
“皇后是巴不得孤死罢!”
嗯?
太子的话让郭彰愣了好一会。
什么时候,太子也敢这般说皇后的坏话了。
“殿下,慎言。”
慎言个屁。
被贾南风压制多年,司马遹一肚子的气,不过想到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还是要保住太子风度的。
他将目光定格在王生身上。
“郎君,孤听说,郭彰与你有仇?”
王生轻轻点头。
“那么,此人的命,孤便替你收了!”
说着,司马遹直接将腰间的宝剑拔出来,在郭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刺在郭彰胸口。
到死,郭彰脸上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他看不懂。
他真的看不懂。
太子...
为什么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
还有...
为什么这寒素...
能够决定他的死活?
他郭彰,可是冠军侯,可是高门之后。
他王生,不过是寒素,下等人啊!
为什么?
为什么!
郭彰怒气满满,最后也只能带着自己的怒气倒在地上。
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
失败者,愤怒又有什么用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路不好走
市嚣渐息,夕阳西下,夕暮的余晖轻轻呼唤着倦归的生灵,晚霞涂抹着花瓣,布谷清脆着柳梢,说实在的,王生就是喜欢在这样迷人的傍晚,歆享落日,从悄然流泻于天边的霞光里走向宁静。
可晚霞,至始至终的圣美,以细腻柔婉照耀着万物,以温馨的壮美奏响了向晚的摇篮曲。透过耀眼的光环,王生看不见淡泊,感受不到了宁静。
当暮色如墨般悄悄袭来,彩霞便落尽华美,珍藏起道道光芒,将崭新的希望孕育。
生命之树就这样随着日升日落而朝夕变幻。
而对于洛阳,或者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它正处在一个转折点。
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黑色笼罩这个城市,血色,同样也笼罩这个城市。
透着这样落日的余晖,王生仿佛能够看出几日后的洛阳了。
人头落地,哀嚎满地。
“王郎,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广平公主看出了王生脸上的异样。
“没有。”
王生轻轻摇头,他轻轻看了一眼这地上的郭彰的尸体。
先前被王生视为心腹大患的郭彰,现在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人啊!
命啊!
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的。
当然,现在还是不是感怀这些的时候。
毕竟王生还没老。
老了才会伤怀。
“家上。”
王生对着广平公主点了点头,马上把目光定格在司马遹身上了。
杀了人。
现在的司马遹状态有些奇怪。
他在颤抖,像是十分害怕,但脸上却是有着一种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太高兴了。
以至于想忍都忍不下来。
平时...
他只能做一个荒唐太子,不然,小命不保。
然而现在,高悬在他头上的那人,似乎是要被他掀翻了。
从今日起,这洛阳,便是他司马遹说了算了。
这天下,便是他的天下了。
想到这些,司马遹不免得心潮澎湃。
“郎君。”
被王生唤了一声,司马遹马上回过神来了。
他将滴着血的宝剑收回剑鞘,直接过来给王生一个拥抱。
“郎君,今日,我还以为...”
“有殿下心心挂念,臣下如何敢死?”
王生呵呵一笑,脸上缀着笑容。
“处仲兄呢?”
“王处仲此时还没到。”
还没到?
王生眉头皱了皱。
“不过五百骑兵已经是到了。”
五百骑兵既然到了,那么...
中宫显然也要得到消息了。
“殿下。”
王生看着司马遹,说道:“如今殿下杀了冠军侯,而南营五百骑兵先到,殿下还是先清理一下太子宫,此时,中宫应该是收到消息了,南营两万士卒虽然顷刻便到,但若是有意外,殿下也能据守太子宫,为处仲兄拖延时间。”
“太子庶子说得是。”
王生看向身侧的杜蕤江统,说道:“你二人带着三百骑兵,将太子宫守卫的将领控制起来,就地收编了太子宫护卫。”
“诺!”
江统与杜蕤虽然是读书人,但也不是那种死读书的读书人。
兵书,他们也是时常有看的。
虽然不是那种大将之才,但是统御三百骑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公主。”
司马遹对着广平公主轻轻点头。
有了皇宫外的那一遭,司马遹也知道了王生与广平公主的关系了。
“殿下还是先将太子宫的家室先集合到一处,免得奸邪之人以此来胁迫殿下。”
“不过些许家眷罢了,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丢了,换一件就是了。”
王生却是轻轻摇头。
“殿下的家眷之中,恐怕有不少是太子宫那些臣属的罢,殿下便是不为自己考量,也得为那些人考量。”
“横竖不过是些两面三刀的人罢了。”
司马遹嘴虽然硬,但还是默认了王生的话语。
从这方面来说,王生的这句话却是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偌大的国家,只有一个皇帝,那肯定是不够的。
还需要一大班治理这个国家的人。
而那些太子宫的成熟,对于太子来说,至关重要。
太子宫的那些臣属,司马遹却是是不怎么相信。
但是...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前面留下来的老臣,迟早是要换的。
若是不换,可能不太听使唤。
这朝廷这么多个位置,就需要多少个人。
与自己有裙带关系的人,自然比那些外人只得信任得多了。
“也好。”
司马遹轻轻点头。
与此同时,王生接下来的话也是说出来了。
“殿下在见家眷安顿好之后,便要去甲观了。”
“甲观?”
司马遹眉头紧紧的皱起来了。
“难道不是去皇宫?”
司马遹脸上的迷惑之色,是直接表露出来的。
“要去皇宫,也得等处仲兄回来,莫非殿下要用五百人冲宫?”
五百人,要是去闯皇宫,估计连泡沫都翻不起来。
这皇宫中的禁卫,少说都有三千人了。
而且大多数是精锐。
当然。
镇守皇宫久了,什么精锐,估计也变了。
“自然不是。”
司马遹眉头舒展下去。
现在,就只欠王敦的东风了。
“也好,也是时候去会一会那这太子宫的属官们了。”
毕竟这太子宫属官之中,虽然有一部分人是中宫的人,但是大部分,还是心向他的。
譬如张祎这些,在张华归附他之后,也算是可以信任的了。
“去甲观罢。”
至于整顿內宫的事情,司马遹随便给了随身内监去办了。
广平公主也随着内监一道去了內宫。
王生与司马遹缓步走入甲观。
此时的甲观,还没有人,原因自然是司马遹还没召见他们。
加之司马遹这几日一直没出现,那些太子宫属官也没有必要在这甲观一直带着。
乘着这一小会时间,王生心中也感慨起来了。
说起来,王生现在就是在改变历史了。
若是一切没有变化的话,再过一年,司马遹就死了。
接下来,就是八王之乱,再接下来,就是五胡乱华了。
而西晋,作为大一统有名的短命王朝,也会早早结束自己的历史。
但现在,一切好像都已经变了。
若是司马遹将贾南风扳倒了,那么,是否还会出现八王之乱?
若是不会的话。
就没有后面五胡乱华的事情了。
但是...
王生看着近在咫尺的司马遹,帝国的太子,若一切不变,也是未来的帝王,心里复杂非常。
这个短命王朝,真的能在他手上延长寿命?
恐怕也难啊!
西晋大患良多。
胡人内迁确实也是隐患,但如果能管理好,也是在缓慢的促进民族融合。
东汉内迁胡人,国柞照样有将近200年。
曹魏时期,并州胡人也很服从。
为何?
因为曹魏会管理啊,把匈奴分为五部,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且扣押他们的单于本人或者儿子作为人质。
然而西晋是怎么做的呢?
不仅放了刘渊,还把刘聪给放了。
刘渊回去会就整合了匈奴各部,一下子实力大增。
不过如果西晋只是做到这一步,那还尚可,毕竟刘渊虽然整合匈奴但对付拥有天下的西晋,实力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可是……
西晋抱持着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的原则又干了以下几个事情:
第一,吏治腐败,官员争相竞富,司马炎作为皇帝还支持他们。
而且司马炎一统天下后,也变得不再节俭,反而扩大自己后宫,让后宫美女多达一万余人。
所谓后宫三千家里,司马炎后宫可不止三千啊!
便是后代帝王,也少有能与他匹敌的。
第二,自古以来开国皇帝就开始卖官鬻爵你可曾听闻?
没错,司马炎就是这么一位开国皇帝了。
因为日日花天酒地,自己的私房钱不够用了,司马炎为了敛财就开始明码标价开始卖官。
地方豪强花钱买官,那自然要从当地百姓手中剥削回来,吏治腐败可见一斑。
到了司马衷继位后,甚至连民间拐卖人口、人口买卖都不禁止了。
而且西晋最致命的根源,还是在于他的制度啊!
逆历史潮流发展,恢复了分封制,后面的八王之乱的根源就在此。
接着,立了一个白痴太子,导致贾南风轻松夺取大权,然而贾南风压根不会治国,虽然有张华在,但也只是勉强维持而已。
司马炎死后,司马懿的儿子司马亮就和大臣杨骏火拼,司马亮杀死杨骏后,却又被司马炎的儿子司马玮带兵所杀,而司马玮又被贾南风所杀。
这事发生在公元290年到291年的时候,司马炎尸骨未寒就上演了一场血腥政变。
不过这时候西晋的统治还没完全崩溃,所以在贾南风杀掉司马玮后,西晋就这么又持续了8年时间,当然这8年也是乱象横生,天灾不断,贾南风和弱智皇帝司马衷把国家也是治理的一塌糊涂。
现在的西晋这破船还能在这大海之中漂浮。
在这个时候,王生出现了,历史发生变化了。
若是历史不变,在这个时候,会有两个人站出来一下子把这船戳了个大洞。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贾南风与司马伦了。
为了高高在上的皇位,封王们四处征伐,将西晋的精锐付之一炬。
甚至给了成汉立国的机会。
司马遹要削藩,带着这艘破船前行。
恐怕也是难的。
王生看着司马遹的样子,他虽然是有些志气,也有些能力。
但是这个能力与汉武帝汉景帝那些人比起来,还是差太多太多了。
要想削藩,还是有些能力的。
若是自己去帮他,或许司马遹还能走得长远一些。
但是...
王生不想做晁错啊!
而且...
有了汉景帝汉武帝的例子在,前面的削藩之策恐怕都不怎么好用了。
再者说,王生今日是救了司马遹一命,是故司马遹才会对他礼遇有加。
但感情是会随着时间消逝的。
王生可不知道过几日,过一年之后,司马遹还会不会记得今日的事情。
要知道,贵人,总是多忘事的。
而司马遹,算是这世上最尊贵的那种贵人了。
“郎君,你说,孤接下来如何应对他们。”
“他们?”
王生眉头一皱。
“便是那些属官。”
“殿下心中可有计量?”
司马遹轻轻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孤,看不透他们,只觉得这几个人是可信的。”
王生面不改色。
“殿下大可说出来,臣下也可以为你考量一二。”
“张祎可信。”
这个是毫无疑惑的。
“司空张华既然依附殿下了,那么,张祎自然是可信的。”
司马遹轻轻点头,再说道:“裴宪,应该也是可信的。”
王生再点头。
“太子少师裴楷之子裴宪,自然也应该是可信的。”
裴宪虽然后来侍奉石勒,但也算是一个合格的臣子。
就后世来说,太子失势之后,裴宪没有得到什么利益,这样一算,裴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
王生说是应该,自然是心里不太确定了。
“华恒如何?”
王生再说道:“尚书令华暠之子华恒与太子素来交好,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司马遹眉头微微一皱。
“裴俊如何?”
“司空裴秀之子,自然可信。”
司马遹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裴頠呢?”
王生深深看了司马遹一眼,笑着说道:“殿下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章程,又何必要问我呢?”
“孤是看你聪明,问你,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王生却是轻轻摇头。
“但是这样的事情,殿下还是不要问臣下了为好。”
“为何?”
“帝王心术。”
“殿下日后定然是帝王,然则帝王若是喜怒形于色,便不为帝王了,殿下可以想一想先帝是如何做的。”
先帝?
司马遹眉头微微一皱。
司马炎在的时候,他还小。
而且。
作为开国皇帝,司马炎也不是那种称职的皇帝。
司马遹心中有些困惑了。
“郎君还是直接与我说了罢。”
“不,殿下的臣子,自然是殿下去挑了,今日臣下所言语的一句话,说不定臣下便会被某些人恨一辈子。”
“郎君是害怕被报复,被人恨?”
“有这个原因。”
司马遹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了。
“原来我以为郎君是愿意为孤赴汤蹈火的人,现在看来。”
“现在我还是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的人,不过...”
王生一脸真诚的看着司马遹。
“臣下是怕殿下日后怨我。”
“怨你?”
王生轻轻点头。
“若在下如今说错了一个字,看错了一个人,那会如何?”
司马遹明白了王生的意思。
“也罢也罢,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就在王生与太子司马遹说话的时候,甲观已经来人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要变天了
第一个进来的,还是王生的老熟人。
太子詹事裴权。
太子詹事相当于太子宫的总管,可以这么说,除了太子六傅之外,职权最高的,便是太子詹事了。
只是...
裴权虽然是太子詹事,但是从太子宫发生的事情他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裴权知道,他已经失宠了。
或者说是不得司马遹的信任了。
信任二字,是很重要的。
因此现在裴权虽然是太子詹事,此时却很是谦卑。
“臣下拜见殿下。”
“原来是詹事,快入座罢。”
裴权嘴巴微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暗地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便走到甲观下首首座上跪坐下去了。
现在太子不让他说话,他便不能说话,便是说话,恐怕也讨不到好处罢了。
这两日,太子宫发生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知情。
但却在经历着。
作为一个不知情者在经历这些事情。
凭空出现的五百骑兵,还有冠军侯的尸体...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这今日的事情不简单。
太子难道要对中宫下手?
只是...
怎么会?
而且,即便是要对中宫下手,也不该绕过他这个太子詹事才是。
裴权有些羡慕的看着站在太子身边的王生。
王生,他并非是没有见过。
但是前面几次,他都是处在高位上,俯视王生的,但是现在,他却是要在这下首的位置上,仰视这个人了。
他只是一介寒素啊!
裴权拳头握紧了一些。
而且...
若是太子赢了,裴权也不知道自己日后有没有站在王生上首的机会。
恐怕是没有的罢?
裴权轻轻摇头,脸上的失落之色是直接表露出来了。
裴权到甲观没有多久,又一个人走进来了。
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一身太子宫官袍,倒是玉树临风,有一副好皮囊。
“驸马都尉,现今才来?”
华恒才到,主位上的司马遹已经开始训斥了。
“臣下,拜见殿下。”
华恒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他乃是曹魏太尉华歆曾孙,太常卿华表之孙,尚书令华廙少子。
并且娶晋武帝女儿荣阳长公主,任驸马都尉。
说起来,他也算是外戚。
而且有领军之职,并非虚职,只是遥领了一个太子宾客,才与司马遹有些关系。
寻常时间,他也是不常在太子宫的。
但是今日,他知道,他必须要来。
“驸马都尉如今翅膀硬了,连孤的问题都可以不回答了?”
华恒脸上露出苦色,只得说道:“臣下不在东宫,是从家中赶来的,况且,公主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提到荣阳长公主,司马遹的脸色果然便好了不少。
“也罢,入座吧。”
王生在司马遹身侧,自然是将甲观中所有的东西都看在眼里的。
看来,因为荣阳长公主的关系,司马遹似乎是更信任华恒,而不是太子詹事裴权。
第三个来甲观的人,对王生来说也是熟人。
太子仆张祎。
太子仆,与家令率更令同属詹事领,说起来,裴权也算是张祎的上司了。
不过。
在太子宫之中,谁是谁的上司,其实是说不准的。
太子宫的官职,毕竟只是在太子宫。
太子宫管的十县之地,而不是整个天下。
张祎有张华的背景,在太子宫中是不输给裴权的。
“臣下拜见殿下。”
“太子仆快快入座罢。”
司空张华依附,那么,太子仆张华,自然也是那种可以信任的人了。
司马遹嘴角微微勾起。
相比较之前这些太子属官将他当做是小孩一般说教,让他们安静下来,可不简单。
不过这种安静,也是现在的司马遹最是享受的。
他似乎提前感受到作为皇帝的感觉了。
张祎来了之后,太子宫属官陆陆续续来了不少。
但人数并不多。
相比较王生第一次来太子宫与潘岳论道的时候,太子宫属官可是有一百多人的,但是现在到了甲观的,好像只有六十多个人。
王生还仔细的数了一下。
总共六十七个人。
“殿下,事情已经做好了。”
在这个时候,杜蕤与江统却是走进来了。
他们走进来,也代表着太子宫守卫已经被控制住了。
在把将领控制了之后,太子宫守卫的三百人,自然也是太子宫的三百人了。
士兵是没有什么观点的。
将领才有。
也就是说,现在太子宫中的人,有八百人。
不过考虑到这些人的精锐程度,还有他们的立场,恐怕来充充场面还行,要是拉出去打仗,那恐怕就是一盘散沙了。
“咳咳。”
司马遹轻轻点头。
“你们做的好。”
司马遹赞赏了杜蕤江统一声,后者也站在一旁去了。
“诸位。”
司马遹站了起来。
“孤在这甲观之中,也等候了许久,今日的事情,恐怕在座的事情,还很迷糊罢?”
江统与杜蕤是了解事情的人,脸上自然没有什么迷惑之色。
但是华恒裴权张祎这些人就不同了。
张祎是从司空府来的,对事情,也有一些了解。
裴权华恒只是知道今天不一般,也隐隐猜到事情是什么。
但是...
猜测,永远都只是猜测而已。
具体的事情,他们并不知晓。
“殿下。”
作为太子詹事,裴权当然是站起来说话了。
司马遹在这个时候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去。
“我太子宫属官有一百五十多人,但如今来甲观的,只有六十七人。”
司马遹沉吟了一下,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幻。
“除了殿中的六十七人之外,其他的人,要么是中宫的人,不敢来,要么便是怕死,或者说不觉得孤能赢,故此作壁上观,那么,来甲观的诸位,又是些什么人呢?”
司马遹目光扫射下去。
甲观之中,那些属官脸色各异。
有的是激动,有的则是犹疑。
有的甚至有些害怕,世间百态,都在他们的脸上呈现出来了。
“殿下,难道是要反?”
华恒在这个时候也站起来说话了。
“何谓反?”
司马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了。
“孤乃太子,那妖妇在皇宫之中蓄养面首,将我大晋搅得是鸡犬不宁,孤是在替先帝,替天下百姓铲除那妖妇,何来反字一说?”
华恒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殿下所言甚是,只不过,中宫毕竟势大。”
司马遹深深的看着华恒,问道:“你若是觉得中宫势大,便去投靠中宫,孤不拦你,若你觉得中宫也不可靠,你也可以作壁上观,孤也不拦你,今日你既然是来了,那便是做了决定的,不然,你为何要来?”
华恒是想作壁上观的。
奈何家里那位不同意啊!
想起荣阳长公主,华恒是又爱又气。
因为有荣阳长公主的关系,虽然他不如父辈祖辈一般有作为,但是在宫中还是有一些话语权,在朝堂之上,也是有一些影响力的。
不过...
好处是有,坏处也有。
不准他拈花惹草为一,不让他收小妾为二。
便是在这样的大事上,他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就像是...
傀儡一般。
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长公主都作对了,但是华恒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臣多言了。”
再说下去,就要惹得太子不高兴了。
视线从华恒上转回来,太子直接问道:
“你们之间,可有中宫的人?”
场下的人交头接耳,倒是让甲观变成了菜市场,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事实上,有人站出来,那人才是真的傻子。
王生站在司马遹身后,不动如山,就像是一个雕像一般。
现在这个时候,他只需要看着。
实际上,他现在能够站在这里,便是司马遹对他的重用了。
如今太子宫的属官,皆是在甲观跪坐着,王生独在其上。
自然是表明了王生乃是太子的心腹。
站在这里,也是让这些人认识王生。
恐怕今日之后,太子宫的这些人,便不敢用寒素来称呼他了。
不!
不仅仅不敢用寒素相称。
恐怕日后这些人都要来巴结他了。
可惜。
王生轻轻摇头。
他也不需要这些人巴结啊!
“呵呵,孤也知道,即便你们中间,有中宫的人,你们也不敢说。”
司马遹现在意气风发,很是开怀。
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个心仪的玩具一般。
不知为何,王生突然想到了这样的比喻。
“孤可以告诉你们,今日之后,再无中宫,你们若是想要陪那妖妇,大可一道去邺城金镛城。”
司马遹大可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而殿下的那些太子宫属官已经开始面面相觑起来了。
“家上。”
在这个时候,王生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嗯?”
司马遹转身过来,脸上有些迷惑之色,似乎不理解王生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插话。
“殿下可知道魏武帝的一个典故。”
典故?
“是何典故?”司马遹眉头微皱。
“官渡之战之后,曹军大胜,而军中却是有很多人私通袁绍,意图在曹操兵败以迎袁绍,然而,曹军大胜,之后,魏武帝却是将那些私通袁绍的竹简都烧了,殿下可知为何?”
王生说得这么明白,司马遹在这个时候要还是听不懂,那就是真的傻了。
“郎君的意思是,要孤不追究这些人的过错?”
“他们何错之有?”
司马遹看起来还是有些不甘。
“助纣为虐,不算是错?”
“站在殿下的角度上看,他们确实是助纣为虐,但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看,他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迫不得已,那郎君为何不迫不得已去追随贾南风,贾谧?”
“地位尊崇如殿下,还是得卧薪尝胆,才能有今日,况乎他们呢?”
看到司马遹还没有释怀,王生再在一边说道:“成大事者,不惜小节,他们是人,是人便会犯错,殿下若是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他们便会感恩戴德,如此,难道不好?”
司马遹眼中露出犹疑之色。
见到司马遹这样的表情,王生知道他得再加一把火了。
“若殿下要处置他们,如何处置,莫非在大事未成之前,殿下便已经想着胜利之后做的事情了?恐怕,这一切还早了一些。”
王生这一句接着一句的话,算是把司马遹给说醒了。
“郎君说得极是,是孤考虑不周了。”
司马遹转身过来。
甲观殿下,那些太子宫属官只看见司马遹转身过去与王生说话,但因为距离隔得远,加上王生与司马遹说话的声音很小的原因,他们并没有听清王生与太子司马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但是有一点他们是看到的。
原本太子脸上是很狰狞的,但是与那小子说到最后的时候,司马遹脸上的狰狞之色却是消失了,转而为之的则是平静。
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
裴权与华恒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之色。
对于司马遹的性情,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平时他们对这个太子殿下,即便是说再多话,都是无法改变他的心意的,但是这个洛阳王生,居然可以。
在一边,张祎脸上也是露出惊诧之色。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是想起在司空府之时,他父亲张华与他说的话。
“太子宫中,你可以得罪任何人,便是太子,你也可以得罪,但唯有一个人,你要用心交好他,那个人,便是洛阳王生。”
张祎还记得当时他听到张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惊诧不解之色。
一个寒素,要交好?
与他的关系,比与太子的关系还要重要?
当时张祎是嗤之以鼻的,觉得是自己的父亲老了。
但是如今看来,父亲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咳咳。”
司马遹被王生说服了之后,也转身过去了。
甲观之中,那些太子宫属官已经变得安静许多了,而此时,司马遹的话也是幽幽的说出来了。
“孤知晓,你们之中,有些人或许不是想为孤做事的,有些人甚至是为中宫做事,今日,孤都可以原谅你们,并且既往不咎。”
司马遹在台上踱步,再说道:“马上,孤的南营两万大军,便要入城,到时候,中宫的历史,便要过去了,这洛阳的天,也是要变了。”
南营两万大军?
即便是华恒这些人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司马遹的这句话,还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两万南营士卒入城,若非牙门军中军出击,那根本是防不住的。
但是...
北营离得太远了。
即便是现在去找北营的人,也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恍惚之中,甲观外面,却是急匆匆走来一群人。
正是王敦王导杜锡还有太子卫率的将军校尉们。
“好!,孤的东风,已经到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王衍
朱雀街上有一家庭院,端是奢华无比,亭台阁楼,一一在目,装饰奢华,世间少有。
每日,都有无数商贩进出这家庭院。
并非是这家庭院是菜市场,而是这家庭院的主人每日需要使用这么多东西。
其中往来最多的,便是玉商还有锦衣蜀锦的商人。
这个府邸,自然就是尚书令王府了。
尚书令王衍,当世大儒,士子们共推的士林领袖。
此时在府邸之中的偏殿客房里面,却是有两个人对立而坐。
一人年纪较大,另外一个则是正值中年。
正是尚书令王衍与司徒王戎。
王衍与王戎是堂兄弟关系,平素也有相交。
当然。
王衍多少还是有些看不起王戎的。
不过此时两人相见,就没有什么矛盾了。
王衍虽然年到中年,但是因为敷粉的原因,看起来依旧十分年轻。
但他现在的模样却是有些感怀。
“太子的事情,司徒可知?”
王戎轻轻摇头,他端起王衍的玉酒樽,也不喝酒,只是细细的端详这玉酒樽的成色。
“这酒樽,居然是由蓝田水苍玉雕铸而成,尚书令身家果然丰厚,不愧为士林领袖。”
蓝田水苍玉,可是唐朝用来做玉玺的玉料,自然是价值不菲。
王戎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论起这洛阳最富裕的人家,那还不是堂兄你家,不就是一个玉酒樽而已,若是堂兄要,小弟赠与你便是了。”
对于王戎的性情,王衍与他相交多年,自然也是摸得清清楚楚的。
说这么多话,不过就是要他的玉酒樽而已。
不就是玉酒樽吗?
给你就是了。
不过王衍也在心里暗想:
以后再在家中招待你,用瓷碗就是了。
“尚书令大度,为兄佩服。”
王戎哈哈一笑,奉承了王衍一番,一口将这玉酒樽的酒水饮下,便将这玉酒樽放在袖口之中了。
“现在,兄长可以回答我了罢?”
王戎轻轻点头,脸上也是露出愁苦之色。
“现在东宫那边,可算是乱成一锅粥了。”
王戎说话的时候,不忘挑眉望了王衍一眼。
“夷甫现在可是处在很是尴尬的处境上了。”
王衍冷哼一声,倒是没有接王戎的这句话。
从某方面来讲,他确实是处在一个很是尴尬的处境上。
他妻子是郭氏,也就是贾南风母亲郭槐一系的。
但是他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太子。
他是两边讨好,又两边不讨好。
导致他虽然是太子的岳丈,但与太子的关系并不亲密,与中宫有因为与太子有一层姻亲关系也不亲密。
他是脚踏两条船,两边都不讨好啊!
有时候王衍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见王衍不接话,王戎接着说道:“尚书令总不会无缘无故让我来罢?”
“自然不是。”
在洛阳之中,王衍觉得有资格能与他商议事情的,关系不错的里面,就只有一个王戎了。
“这是惠风与我的手书,你且一眼。”
“太子妃的手书?”
王戎变得正式一些起来了。
接过王衍手上的信件,王戎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起来了。
越看下去,王戎的眉头就皱得越深。
“我原以为东宫的事情,还没有到那种程度,但现在从太子妃与你的手书看来,事情确实到了很是严重的地步了。”
王衍重重的点了点头。
“若说之前我能脚踏两条船的话,如今,在两条船相撞之时,我便必须要上其中一条船,但是,我不能确定哪一艘船会沉没,哪一艘船能够在最后胜出。”
王戎表情顿时玩味起来了。
“尚书令的意思是,征求为兄的意见?”
王衍重重点头。
“估计你早有决断罢?”
对于王戎的这句话,王衍也不否认,当即侃侃而谈起来了。
“太子毕竟年轻,况且,先帝走得也有些年头了,那些托孤老臣,走走的,死的死,剩下的,也都是中宫的人了。”
“夷甫是要在中宫身上下注?”
王衍却是轻轻摇头。
“不。”
他现在的眼睛确实明亮非常。
“我现在是那一边都不下注。”
“你就在边上看着。”
“看着边够了。”
王衍深吸一口气,说道:“便是我亲自下场,去帮助太子,即便最后成功,我又能得到什么赏赐?惠风乃是太子妃,便是我什么都不做,日后得到的东西也是数不胜数的。”
“而若是我援手中宫,那天下人会如何看我王夷甫?”
中宫势大,但中宫的名声毕竟不好啊!
作为士林领袖,这些事情,他自然是需要在意一二的。
“尚书令思路清晰,心中已经没有了疑惑,按找我来作何?”
看着王夷甫,王戎心中还是有些羡慕的。
魏晋是一个很重视门阀等第的时代。
门第的高低,直接关系到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王衍很幸运,出生在琅琊郡临沂,其家门是著名的琅琊王氏。出身于这样的名门望族,好处多多。
当然,王戎也是琅琊王氏的,这一点没什么好羡慕的。
王衍外表清明俊秀,风姿安详文雅。当他还是少年时,有一次曾去拜访当时的名士山涛。
山涛看见他后,感叹了很长时间。
王衍走的时候,山涛目送他走出很远,感慨说道:“不知道是哪位老妇人,竟然生出了这样俊美的儿子!然而误尽天下老百姓的,未必就不是这个人啊!”
王戎虽然也有不少典故,但是像王衍这种逼格高的典故,却是没有多少,反而坊间传他是吝啬鬼。
但王戎却不觉得自己是吝啬鬼。
他不过只是养家之人而已。
世人皆是不懂我啊!
王衍的父亲曾任平北将军,经常有公文事务,派使者呈送,但常常不能按时得到答复。
王衍14岁的时候,人在京城,常到仆射羊祜那里申报陈述公文的内容,言辞非常清晰。
羊祜何人?
吴国陆抗(东吴陆逊之子)曾评价羊祜的德量可与乐毅和诸葛亮相比。
面对如此之人,少年王衍在他面前却没有自卑低下的神色,遂被世人称赞为奇士。
就连太傅杨骏都想把女儿嫁给他为妻,但王衍却以此为耻,就假装发狂得免。
当时的杨俊可是太傅啊!
什么身份?
比之现在的张华还要显贵,但这家伙拒绝了!
到了出仕的年纪,先帝下诏书要求举荐可以安定边疆的人才。
这家伙起初喜欢谈论连横合纵的游说之术,所以尚书卢钦把他举荐为辽东太守,但他还没有就任。
为了不去辽东做太守,这家伙从此以后,就不再谈论世事,整日里只是吟咏诗赋,清谈玄虚。
这样不做实事的人,在之前王戎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仕途之路的。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在王衍开始步人仕途之后,先任太子舍人,后又升为尚书郎,之后出京城任元城县令,整天还是清谈,但县里的大小事务也还算理顺。
不久,他又回到京城,任中庶子、黄门侍郎。
曹魏正始年间,何晏、王弼等人自称继承老庄,清谈玄学,他们的主要立论是:“天地和一切生物都以‘无’为本。所谓‘无’,就是开创万物完成事务,无论哪里没有不存在的。阴和阳依靠它化为生命,万物依靠它而成为形体,贤明的人依靠它修养道德,不贤明的人依靠它避免灾祸。所以‘无’的运用,没有爵位却能够尊贵。”
这是魏晋玄学的开始,后人称为正始玄学。
这家伙非常推重这种看法,但名士裴颁认为这种看法不正确,并著文章来讽刺它。
王衍还是像平常一样,而且认为裴颁很有才华,很推崇他。
有一次他对人说:“见裴令公精明朗然,笼盖人士,非凡识也。若死而可作,当与之同归。”
不想这居然成就了世人推崇他的原因。
不过说起来,王衍也确实是才华横溢,容貌俊雅,不过却有些自恋,常说他聪明敏锐有如神人,常常把自己比作子贡,加上他声誉名气很大,为当世人所倾慕。
王衍精通擅长玄理,专以谈论《老子》、《庄子》为事。
谈论时,他经常手持白玉柄的尘尾,手和玉柄的颜色一样白皙。
凡是他觉得道理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马上更改,世人称他为“口中雌黄”。
无论朝廷高官,还是在野人士,都很仰慕,又称他为“一世龙门”。
看看这王衍,再想一想他。
王戎虽然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成功人生了,但是比较起王衍来说,却总还是差点意思。
“堂兄,堂兄?”
王衍用力叫喊了几声。
“啊?!”
王戎用力甩了甩头,这才反应过来。
“夷甫唤我为何?”
王衍摇了摇头,说道:“与兄长说着话,倒不知兄长怎地突然变得迷糊起来了。”
“哦...”
王戎顿时有些尴尬起来了。
“哈哈,突然走神了。”
王戎当然不能说他是羡慕王衍了。
这样的话,可他没脸说出来。
“我们说到哪里了?”
王衍轻轻摇头,倒是有些担忧起王戎的身子来了。
说起来,他的这位兄长,也是有一把年纪了。
“说到我该如何做?”
“对对对,夷甫既然知道自己如何做了,还这般问,恐怕是想要知道为兄在这件事上的选择罢?”
王衍轻轻点头。
“兄长如何做?”
“夷甫作壁上观,自然可以,但也仅仅是你也可以罢了。”
王戎叹了一口气。
他可没有一个郭家的老婆,还有一个作为太子妃的女儿。
“我赌太子。”
太子?
王衍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可是在下看来,太子的胜率,其实是不如中宫的。”
“从表面上看,当然中宫更加强势,但是太子殿下也有其强势的地方。”
王戎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单只说太子卫率,便是在南营的,宫中争得再厉害,在刀兵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你是说,太子要用南营。”
“这是肯定的事情,难道不是?”
“你不是厌烦了你那糟糠之妻,如今不是有了光明正大休妻的机会?”
王衍的妻子郭氏,是贾后的亲戚,凭借皇后的权势,刚愎贪婪,性情暴戾,搜刮财物贪得无厌,喜欢干涉别人的事情。
王衍的弟弟王澄15岁时,看到郭氏让奴婢在路上挑粪,就劝郭氏说,这样做不好。
郭氏大怒,对王澄说;“夫人临死时,把你托给我,不是把我托付给你。”
说着就要卷起袖子来就准备打王澄。
王衍耳闻目睹妻子的种种恶劣行为,但是没有办法禁止她。
当时,他的同乡人、幽州刺史李阳,是名震京师的大侠士,郭氏素来很忌惮他。
王衍因此对郭氏说:“不只是我说你不能这样做,李阳也说过这样做不好。”
郭氏因此行为稍稍收敛。王衍素来鄙夷郭氏的贪重钱财,所以口中从来不提钱这个字。
郭氏想试试他究竟会不会说,就让奴婢用钱绕床一圈,使他不能走出来。
王衍早晨起来看到钱后,就对奴婢说:“把这些东西都拿走!”
阿堵物差不多由此而来了。
“你这话说的,贱内虽然是跋扈了一些,但毕竟也为我诞下血脉,要我休她,这如何能成?”
王衍虽然是在推诿,但是眼珠微转,显然是有些意动。
所谓之夫妻之情,换做是别人,或许是有,但对于郭氏来说,王衍是一点都没有的。
他早就厌烦了郭氏。
不过...
即便是要休妻,也是要有一个好听一点的名头的。
不能说休就休。
而且,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休妻呢?
“那兄长是要帮助东宫了?”
王戎点了点头。
“我早已经开始帮助东宫了。”
“哦?”
王衍脸上有着异样之色。
“如何帮助?”
他倒是没想到,一向胆小的王戎,却是比他还先做出决断。
“我已经让王处仲与王茂弘去援助太子,况且,还有一人,洛阳王生,与我也有莫大的关系。”
这莫大的关系,自然指的是香水了。
想到这个香水生意,王戎即是开心,又是肉疼。
开心自然是这香水生意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利润。
肉疼则是这些利润要分给王生不少的东西。
不过...
这些肉疼是必须的。
若是没有那些日子的肉疼,有如何有王生与他的纠葛。
到时候,借着这香水生意的关系,若那洛阳王生发达了,何愁没有他的好处?
“洛阳王生...”
这个人的名声,已经不止一次的在他耳边响起了。
现在连有识人之明名声的王戎都这样认为这小子不凡,王衍顿时也坐不住了。
“或许,应当让惠风给他一些好处,这洛阳王生,应该还是要拉拢拉拢的,当然,前提是太子赢了。”
王衍心中暗暗想道。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东风已至
“既然尚书令早有决断,我也将自己的决断与你说了,那老朽在此地,也没有什么好待的了。”
王戎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目光却是一直都在王衍身上。
“你我毕竟都是琅琊王氏,你此时不动,是好事,诸葛世家尚且会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上,我琅琊王氏可不能犯傻。”
王戎虽然觉得太子会赢,但觉得是觉得,最后的事实,又是另外一会儿事了。
“嗯。”
王衍点了点头。
“那兄长便一路好走,若是可能,王衍何尝不想让太子胜出。”
太子胜出,与中宫胜出,对他王衍好处最大的,自然还是太子了。
毕竟他可是太子的岳丈。
而中宫那边的关系,就要淡薄许多了。
“嗯,那在下告辞了。”
王戎出了王衍府邸,并没有会自己的府邸,而是绕了一圈,朝着太子宫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太子宫,与平时的太子宫已经大有不同了。
建筑这些自然是没有变化的,但是...
太子宫的人多了起来了。
如今在太子宫开阔地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士卒。
这些士卒分为三类。
一类是步兵,人数最多,大概占了六成,第二类是弓箭手,人数第二多,有三成,最后剩下的一成,便是骑兵了。
一万多人,接近两万人,一个太子宫自然是容不下的。
实际上,太子宫到朱雀街,黑压压的,全是人。
甲观之中。
司马遹直接走下去迎接王敦,王生自然也是跟在司马遹身后了。
“处仲,你终于来了,孤等你等得好苦啊!”
司马遹现在见到王敦,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不容易啊!
太不容易了。
他是千等万等,心差点都悬了几次。
要不是有王生,他甚至去了中宫。
呼~
司马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过...
结果还是好的。
“处仲,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王敦刚要对司马遹行礼,不想司马遹却是用力的摆了摆手。
“现在都什么时候,这些虚礼便先不要计较了。”
王敦点了点头,眼底还是有喜色的。
“启禀殿下,此行,南营四大卫率,除了有些人不想来之外,能来的,都来了,如今在太子宫外,朱雀街上,已经是满满一街的壮士了。”
满满一街?
司马遹心中虽然欢喜,但现在还不敢把心彻底的放下去。
“究竟是多少人?”
他想要一个具体的数字。
“两万人!”
实际上并没有两万人。
但是一万七,一万八,一万九,与两万人又有多少区别呢?
现在王敦报出一个两万人的名头,这缺少的,在从龙之功的赏赐之下,自然是流到他王敦的口袋里面的。
这些钱,可是不要白不要的。
“两万人!”
“哈哈哈!”
司马遹当即狂笑起来了。
“此时不去中宫将那妖妇擒下,更待何时?”
有了两万人在,司马遹已经觉得自己的胜利就在眼前的。
“愿为殿下效命。”
在这个时候,甲观中所有人都跪伏了。
现在是到了最后关头了。
嗯~
司马遹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整个甲观的人跪伏在他身前身后,这样的阵势,他可还没有享受过的。
不过..
这种阵势,他日后定然能享受的就是了。
“处仲可有入宫方案?”
王敦重重点头,起身说道:“南营之中,有精兵三千,其中步兵两千,骑兵五百,弓弩手五百,可用这三千人凿穿皇宫防守,一步到位,直插进去,之后大军涌入皇宫,大事可成!”
“好!”
司马遹重重的点了点头。
王敦的这个计策,他也很是赞同。
“在千军万马围剿之下,孤不信这个东宫能够翻出什么风浪来!”
在司马遹身后,王生的眉头却是皱起来了。
“家上,这样,恐怕有些不妥。”
不妥?
王敦与司马遹皆是将目光定格在王生身上。
“如何不妥?”
“皇宫乃是陛下居住之所,南营四大卫率,士卒皆是莽夫,若是在宫中见到那些可人宫女,贵人,那会如何?”
司马遹与王敦对视一眼,他们知道王生说的这话是可能实现的。
“况且,皇宫之中,家上的母亲还在深宫,若殿下大举进攻,成功那是必然的,但家上之母,恐怕难逃一死,甚至届时中宫以家上之母来要挟家上,家上如何做?”
大晋是以孝立国的。
到时候若是贾南风用谢才人的性命逼司马遹退兵,司马遹是退还是不退?
退兵...
当然是无稽之谈。
但是不退兵,司马遹头上便扣上了一个不孝的名头。
为了大业,连生母的性命都不顾的人,如何能说是至孝之人?
在诸王眼中,这个不孝的太子,又有什么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届时...
恐怕洛阳,不...这个天下都要风起云涌起来了。
司马遹心知肚明,他的些叔叔伯伯,有的野心,可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是齐王还有赵王。
赵王是自己有野心,而齐王,则是因为历史原因。
在很多人眼中,齐王一脉,才是大晋正统。
至今,齐王在朝堂之上都有不少支持者。
自己绝对不能留下什么把柄,给这些人抓住了!
“那该如何是好?”
王敦的眉头也皱起来了。
“小郎君,既然你说了这样的话,想来是有了解决的办法了罢?”
王生轻轻点头。
他既然敢说,当然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所谓树倒猢狲散,殿下两万人此时皆在城中,那些支持中宫的人,此时怕是肝胆俱裂,而宫里的那些卫士,恐怕也是不想随皇后一般倒下的才是。”
司马遹明白了王生意思。
“小郎君的意思是...劝降。”
王生重重点头。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直接出兵,那下下之策,皇宫若是被如此之多的士卒冲击,要想修缮,恐怕是一件难事,光这宫城的花费,便是一笔天文数字了,况且,宫中贵人,有的也是无故的,殿下若是能保下她们,恐怕她们也会对殿下感恩戴德,殿下也能取得一个仁孝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洛阳王生,果然名不虚传啊!”
司马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他觉得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王生拉过来当他的参谋。
若是现在这小子在中宫那边,那岂有他的活路?
寻常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这一点王敦也不例外。
但是这个小子却是走一步看三步。
帮他是把前面几步的路都走了!
“家上客气了,生,不过只是为殿下谋划而已。”
这其中的原因,其实也是有王生的私心在里面的。
毕竟他的丈母娘...额,淑仪宫主也是在皇宫的。
若是淑仪宫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对王生来说,日后他面对广平公主,都会愧疚的。
这样的事情,王生可不做。
要做,就要做到问心无愧!
“那谁人进去,比较合适?”
人选,现在好像又有些问题了。
华恒左看右看,心中颇为意动,但又有些害怕...
在宫中的关系,这左右人中,应该没有胜得过他的了。
太子现在有了两万大军,赢是肯定赢的,现在他要想在日后获得大的功劳,现在便是要做事情了。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但所谓富贵险中求,这既是机会,对他来说,也是风险。
华恒在犹豫,犹豫到底要不要动手。
就在华恒犹豫的时候,在他身侧,却是站起来了一个人。
“殿下,臣愿往。”
裴权。
在事情的开始,他没有机会立功机会,但是现在,有一个机会放在他眼前,他便是不会放弃的!
裴权脸上露出坚毅之色。
就在华恒恍惚的时候,在裴权身侧,张祎也站出来了。
“殿下,臣在宫中还有些相识的,此行,臣亦可往!”
到了现在,给自己捞功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他很是懂得珍惜。
“很好,詹事太子仆果然是孤的心腹。”
心腹...
听到司马遹这句话,张祎与裴权脸上对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喜色出来。
终于,自己又是太子的心腹了。
裴权心安了不少。
在这个时候,华恒才反应过来。
“殿下,臣在宫中也有些相识,此事,臣也可往。”
“你?”
司马遹看了华恒一眼,最后却是轻轻摇头。
“这件事,你便不要参活了。”
首先,他可是怕华恒有个三长两短,荣阳长公主会不会找他麻烦。
其次,在这段时间的相处来,司马遹也不觉得华恒是一个可造之材。
反而是裴权与张祎,更是上道。
“这...”
华恒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可惜,但也不得不接受面前的现实。
“既然如今,那二位便即刻出发,时不我待,殿下,此时也应该派兵,将洛阳的各个关头控制起来。”
“控制起来?”
王生轻轻点头。
“若是中宫得到消息,向北营传递消息,之后,中宫的人抱着九死一生的决心,死守中宫,等来援助,殿下久攻不下,若是这样,殿下所做的事情,便功亏一篑了!”
“小郎君说的是。”
这个洛阳王生,倒是把他没想到的,全部给想一遍了。
“此事,何人来做?”
“殿下,老将愿往。”
在这个时候,许超是第一个站出来了。
“原来是许老将军,此事若是有你经手,那自然是万无一失的了。”
“末将定为殿下将洛阳守得水泄不通,便是北营的人来了,也啃不下来!”
“好!”
司马遹重重点头。
“此事孤便托付给你了!”
许超重重点头,便起身朝着宫外走去了。
“小郎君,做了这些事情,可还要做其他的事情。”
知道王生是大腿之后我,司马遹也不耻下问。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将皇宫围住,不然皇后等人出逃了。”
在洛阳挚爱,有不少都是中宫的势力。
其中还有一些封疆大吏。
若是贾南风到了那些人手上,恐怕就是兵祸了!
司马遹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
“既然如此,你我便出发罢!”
王生王敦等人点了点头,而司马遹则是大笑出门。
王生紧随其后,王敦看着王生的背影,拳头却是骤然握紧了一些。
这洛阳王生...
比他想象中要厉害太多了。
王敦突然感觉到,这匹野马,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兄长,太子都要走远了,你现在不走,恐怕都要跟不上了。”
王导却是在王敦身侧催促王敦。
“嗯。”
王敦轻轻应了一声,便朝着跟上大部队了。
今日,洛阳要变天了,而他也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权势。
但不知为何,他总是没有太开心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
那家伙比他更厉害吧?
......
洛阳皇城北宫。
有一处宫殿。
这宫殿小巧玲珑,装饰优雅,里面往来的宫女,来来往往的,亦是不少。
寝宫之中,此时却是有一人在唉声叹气。
她身着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但此时这种婀娜多次却是有些幽怨。
而这人,正是谢才人。
作为司马遹的母亲,母凭子贵,谢才人吃喝是不差的。
奈何,吃喝是有了,自由却没有,甚至生命安全,都不得保障。
谢才人是时时害怕贾南风突然给她一条白绫,让她吊死在这无名宫殿之中。
不过...
她也觉得这一天快来了。
她生了一个好儿子。
真龙天子。
人人都这般说,她也是这般想的。
但这所谓的真龙天子,恐怕不是最后也长不成什么真龙了。
还是怀念先帝在时多的光景。
那个时候,她如何会像如今这般憋屈了?
甚至要日日忧心自己的性命。
就在谢才人感时伤怀的时候,宫殿外却是走入一个急匆匆的宫女。
“宫主,不好了,那长秋宫的领事內官来了,而且还带了很多人过来。”
还带了很多人过来?
谢才人心中一凉。
“可有带什么盘子?”
上面有一条白绫...
谢才人心跳的很快。
“没有,倒是他们抬了一个箱子过来。”
箱子?
谢才人直接昏了过去了。
这是要把我给闷死啊!
第二百五十章 树倒猢狲散
“宫主,宫主你怎了?”
谢才人的贴身宫女见到谢才人晕了过去,连忙上前抱住她,脸上的焦急之色是如何也掩盖不住了。
“可...可有太子的消息?”
贴身宫女摇了摇头。
“没有。”
“那....”
谢才人是直接哭出来了。
“那个不孝子,当真就连自己的母亲的命都不顾了。”
谢才人心中那叫做一个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宫外,急匆匆跑来一个侍女。
“公主,长秋宫领事內官求见。”
哎~
谢才人在心里叹出一口气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再如何,也得迎难而上了。
“让领事內官在殿中候着罢。”
谢才人擦拭着脸上的泪滴,用力吸了一口气。
虽然眼睛通红,但是在腰挺直了之后,谢才人也不像之前那般瘦弱了。
便是要死,也得挺直腰板的死!
谢才人心里想道。
深吸一口气,谢才人也恢复之前的风度了。
再如何,她也是太子生母。
正殿之中,长秋宫的领事內官,正老神常在的跪坐在下首位上。
长秋宫的领事內官头上已经飘了不少的白发,作为宫中的老人,他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净身房爬上来的人物。
如今在这个宫中,也待了二十来年了。
二十来年的谋划,二十来年的辛劳,让他有了领事內官的官职。
长秋宫的领事內官,职称不高,但权力却是极大的。
便是宫中的掌印太监,也得给他几分薄面,与他见面了,甚至要主动叫好。
原因自然是很简单的。
他是领事內官,而且是长秋宫的领事內官,而如今长秋宫的主人,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宰相门前七品官,况且那位还不只是宰相,便是宰相见了她,恐怕都要跪伏下来。
然而...
现在的形势不一样了。
领事內官作为宫中的老人,自然关系网也是遍布宫中的,宫外的消息,也提前被他探知了。
尤其是,当太子宫的那位贵人与他交涉的时候,他马上意识到,这皇宫的天,要变了。
作为宫中的老人,领事內官懂得很多的生存之道。
威风的活着,低声下气的活着,还有,聪明的活着。
树倒猢狲散。
既然皇后这一棵大树要倒了,他自然不可能跟皇后一道去死。
皇后虽然信任他,并且给了他长秋宫领事內官的官职。
然而...
这不是皇后给他的恩惠,这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而且,在他作为领事內官的时间内,他为皇后物色面首,是将皇后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他并不欠皇后什么的。
背叛,也不能说是真正的背叛了。
呼~
领事內官先将这烦乱的思绪压下去,因为谢才人已经到了。
“奴婢,拜见皇后。”
等一下?
谢才人方才才走出来,却是浑身一个颤抖,就要跑回去。
拜见皇后?
贾南风也来了?
不过谢才人毕竟才稳下来,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左右探视,也不见贾南风的影子,反而这长秋宫的领事內官,跪伏的方向,却是对着她的。
但是...
自己仅仅是一个才人,为何要说我是皇后?
“领事內官,你这是在与何人说话?”
长秋宫的领事內官抬起头来,老脸上却是谀笑之色。
“老奴当然是与皇后说话了。”
“皇后?”
“皇后在中宫。”
“那是以前的皇后了,现在的皇后,便是宫主你啊!”
“我?”
谢玖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本她是以为这长秋宫的领事內官过来,是要了她的命的,现在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反而...
是来讨好她的。
“宫外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集结南营两万大军,已经在宫外了,太子派人来通知奴婢,奴婢马上过来,就要护住宫主的安危。”
“什么?”
谢玖嘴巴张得很大。
“沙门他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沙门,是司马遹的小名。
作为司马遹的母亲,她心中也是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太过于懦弱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了。
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并不窝囊。
反而现在是要翻身了!
谢玖脸上马上露出精光。
“也就是说,我能做皇后了?”
长秋宫的领事內官重重过的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谢玖脸上的喜色是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从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到现在的成为皇后。
这一天的刺激,给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相当于是把她推到悬崖下,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结果悬崖下有武功秘籍,自己不仅没死,反而是有了一身绝世武功一般。
太刺激了!
“宫主还是先莫要这般开心才是。”
见到谢玖此时兴奋得不能自已,领事內官觉得他应该给这谢才人一些警告才是。
你现在要活着出去,日后才能做皇后啊!
现在开心,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若是中宫那位知晓了太子陈兵宫外,宫主觉得你还有活路?”
长秋宫领事內官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顿时是把他给泼醒了。
“內官所言极是。”
谢玖马上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活下去,才有明日的辉煌。
“那內官,本宫如何,才能逃出去?”
领事內官脸上有些尴尬之色。
“要出去,还是简单的,不过,得委屈一下宫主了。”
委屈?
谢玖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下一刻,她便知晓这长秋宫的领事內官为什么会说出委屈这两个字了。
因为这确实是委屈她了。
要把她放在箱子里运走?
谢才人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可有其他的办法?”
若是换做之前,只有能活下去,别说是装箱子了,便是狗洞她也钻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她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
做皇后的人,如何能够装在这个箱子里面。
那不就是她一生的污点了吗?
“这个...”
早知道就不和她说这么多话了。
长秋宫的领事內官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这样吧,你换上她的衣服,与我一道出宫罢。”
风险虽然是要大上一些,但是,总比得罪未来的皇后要强。
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冒充一个小太监?
谢玖轻轻点头。
这个的话,倒是比装在箱子里要体面不少。
.......
长秋宫正殿。
贾南风端坐在主殿之中,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暴风雨,已经来临了。
“侍中,你说这太子,会来吗?”
贾谧冷哼一声,说道:“那小子说的话,皇后便是一句都不能信,现在去了这般长的时间,也没见有个消息传过来,恐怕是不来了。”
贾南风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这段时间内,她的右眼皮一直狂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侍中还是派人去太子宫催促一二罢。”
贾谧轻轻点头。
叫人去催促一二自然是不无不可的,只要不是让他去,都是可以的。
贾谧还为动身,长秋宫的守门內官却是有些急匆匆的走过来了。
“启禀圣皇后,山都县公王恺,黄门侍郎潘岳,都尉石崇等人求见。”
山都县公王恺?
黄门侍郎潘岳?
贾谧愣了一下,1贾南风也有有些迷糊。
“这些人过来作甚,本宫又没有邀请他们?”
这宫闱重地,可不是他们男人可以随意闯进来的。
要想过来,也得得到她的同意才是。
在皇宫之中,她贾南风的意志,是至高无上的。
“那几位贵人说,有要事,奴婢看他们的脸色,也不像是无事过来的模样。”
有要事?
这两个人没事斗富,能有什么要事?
在这个时候,贾谧却是一步站出来了。
“皇后,那山都县公与石崇向来是不和的,在这个时候,他们却一起来了,那他们绝对不是无事而来,皇后见一见他们,又会如何?”
在最后,贾南风还是轻轻点头了。
“便是见一见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这些人若是没事过来烦扰本宫,就休怪本宫对他们不客气了。”
贾南风生气,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实在是这个山都县公王恺与石崇斗富斗得很了,连她这个做皇后的都是羡慕无比。
有不少她喜欢的物件,都是在石崇还有王恺那里的。
但是她作为皇后,哪能拉下脸去求啊!
奈何这两个人也不知好歹,便是她给了他们暗示,这两人就像是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实在是把贾南风给气坏了。
这也是贾南风不想将石崇王恺的原因。
至于潘岳嘛...
自然是受到了王恺与石崇的波及了。
长秋宫正殿宫外。
潘岳,石崇,王恺三人脸上有着愁容。
不。
不仅仅是愁容。
更是一种难看到极致的表情。
“方才入宫,尔等发现了这皇宫与平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王恺中年人模样,而且是那种油腻中年人,此时大肚便便,一脸的贵气。
王恺,字君夫,外戚、富豪,曹魏司徒王朗之孙,名儒王肃第四子。晋武帝司马炎的舅舅,文明皇后王元姬的弟弟。
换在前朝,他便是权势滔天的人物。
当然,前朝的剑,也斩不了今朝的官。
在司马炎死后,他尚且有些权势,但是在皇宫争斗过了这么多年,再大的权势,如今也是如云烟般消散了。
“方才皇宫之中,确实是不像平时那般随意了,而且来来往往宫人,见你我来,那种神情很是奇怪,就像是...就像是...”
王恺想了许久,也想不到形容词。
“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石崇现在也没心思嘲讽王恺了。
若是换在之前,他肯定是拉住王恺的一个缺点,就疯狂嘲讽,但是现在,他显然没有那个心情了。
“对,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王恺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来,洛阳是要变天了。”
潘岳突然叹了一口气。
他是从洛阳城郊过来的,城中的场面,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南营的士卒,现在已经进城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洛阳城,或者说这天下,就要换一个主人。
不。
名义上的主人或许是不变的,就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帝。
但是这个天下的话事人,肯定是变了。
“罢了,你我在这宫殿外也等候许久了,在下便回去了,不等了。”
潘岳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朝着宫外走去了。
王恺与石崇两人对视一眼,连忙上前去拉住潘岳。
“潘公为何要走?这中宫若是倒了,岂有你我的活路?即使有你我的活路,那又如何有你我的富贵呢?”
他们攀上贾谧,就是为了富贵,为了权势来的。
为此,他们不惜丢弃自己名士的尊严,去奉承一个年轻人。
如今要他们没有这些权势,王恺石崇自付做不到。
若是没有权势,石崇的金谷园绝对保不住,而王恺的财富,也不是他一人能都护下的。
财富与实力相匹配的,当你的实力无法保护你的财富的时候,你的财富便会被其他人掠夺。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富贵或许是没了,但在下还想苟活。”
潘岳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我此番进宫,就是为了让皇后将谢才人控制住,以此来要挟太子,太子至孝,定然不会拿他的母亲的生命做赌。”
王恺石崇点了点头,这便也是他们来此地的原因。
“只是,如今我来了这皇宫,见到这些宫人的模样,我知道,或许,皇后此时还不知道太子陈兵宫外的消息,这一点意味着什么,二位不知道?”
意味着什么?
石崇眉头皱起来了。
“树倒猢狲散,潘公的意思是,皇宫的人,已经打算换主人了?”
潘岳脸色是相当的不好看。
“虽然我不想相信这一点,但现在看来,或许就是这般了。”
“这...”
石崇与王恺对视一眼。
“此时,恐怕谢才人已经被人救出宫去了,你我此时去见皇后,与她陈明事情的始末,却是是会得到皇后的感激,然而,对太子来说,这便是对他的侮辱,届时,诸位才是半点活路都没有。”
说到这里,潘岳摆了摆手,将石崇与王恺的手甩下去。
“时候不早了,还请恕我回去了。”
潘岳是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留下石崇与王恺两人面面厮觑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反抗
“那我等还要在此处等候皇后召见?”
石崇与王恺脸上皆是有苦色。
潘岳之所以走得这般潇洒,除了他看清了局势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他无事一身轻。
他没得到什么,也不怕失去什么。
但是王恺与石崇不同。
他们两个的财富,都是富可敌国的那一种,若是没有权力支撑,那定然是会给别人鱼肉的。
这样的事情,石崇与王恺都不做。
但是,在现在这个局势之下,明显是潘岳那种做法才是对的。
身外之财,哪里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呼~
石崇深吸一口。
“那我也回去了。”
王恺算是想明白了。
他作为外戚,钱虽然多,权势也是不如之前,但是,凭借着他外戚的身份,加上东海王氏虽然式微,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钱少了就少了,命留下才是最重要的。
大不了,将这些资财献与太子罢了。
他倒是不信,太子能做出这等大义灭亲的事情来。
再怎么说,他也是先皇后的哥哥!
太子,怎么说也是有流着我东海王氏的血脉的。
“君夫兄,你这....”
这下子,石崇是彻底尴尬起来了。
他现在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留。
风险太大了,估计便是与潘岳所言一般,便跟着皇后这艘船沉在深海之中了。
但若是走。
他也不敢。
他石崇也算是这洛阳有权势的人了,但这个权势是虚的。
与王恺比起来,他这个权势,是没有靠山的权势。
一旦贾谧倒了,他便也倒了。
他父亲是大晋元勋大司马石苞不错。
但是...
这个关系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加之他早年因为斗富,关系网也败坏了不少,现在,他是朋友一大堆,但是在危难关头,愿意援手的朋友,恐怕用手指都数的过来。
太少了。
人数太少了。
王恺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他石崇,却是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加之....
他也招惹了不少太子宫的人,为贾谧又做过这么多的事情。
要知道,有很多事情,都是见不得光的。
金谷园的财富,他还不想放下,家中的美姬...还有绿珠。
他也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染指!
不!
绝不!
王恺可以走,他石崇不可以。
赌!
富贵险中求!
呼~
石崇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他现在身子有些抖。
他害怕。
因为他知道,他打的这个赌,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很快,长秋宫的守门內官就走出来了。
“圣皇后召见。”
他这话才刚说完,脸上的颜色就开始变起来了。
“黄门侍郎还有山都县公,他们怎么不在了?”
“他们走了。”
石崇面无表情
走了?
守门內官嘴抽搐了一下,说道:“圣皇后召见,他们敢走?简直是不要命了。”
石崇冷冷的瞟了这守门內官一眼,说道:“你若是再不让我进去,之后可是会死人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
守门内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即怒吼起来了。
“太子带着南营的士卒都要冲进皇宫了,你现在还不让我进去?”
“太子?怎么可能?”
这守门內官显然是不知情者。
石崇轻轻摇头,看他的模样,也是年轻的紧,没有关系网,自然就不知道外面世界发生的事情。
在这个时候,石崇也顾不上面色呆滞的长秋宫守门內官,径直的走进去了。
那守门內官反应过来,却是不敢阻拦石崇了。
很快,石崇便快走到长秋宫正殿之中了。
此时的贾南风与贾谧,模样还很是闲适,自得。
“臣石崇,拜见皇后。”
“石崇?怎么就你一人?”
贾南风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潘岳还有王恺他们两人呢?”
贾谧脸上也有疑惑之色。
“你们便是再有权势,也该知晓,这权势是我们给的。”
“呵呵。”
石崇轻轻摇头,苦笑这说道:“想来皇后与侍中还不知道,太子已经陈兵太子宫外,随时准备入宫了罢?”
“嗯?”
贾南风眉头一皱,反而是大笑起来了。
“怎么可能?太子如何会反,陈兵宫外,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卫尉莫要口出狂言。”
贾谧的眼神也危险起来了。
“在这个时候,我骗二位又有什么意思?”
石崇深深叹了一口气。
“皇后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将谢才人控制起来,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你说的,可是真话?”
即便心中对石崇有成见,但是见石崇这副模样,也不像是骗人的。
“臣此时说假话,又有什么好处,莫非皇后以为我有胆量拿皇后还是侍中开心?”
这个胆子,石崇确实没有。
贾谧与贾南风对视一眼,二者的脸色都是剧变起来。
“皇后与侍中若是再不信的话,可以去召见宫中守卫过来,门将,或者是中领军,兴许是一些位高年高的內官,便知晓了。”
石崇这句话,就丝毫不是在骗他们的了。
“来人。”
长秋宫正殿之中,马上走来两个小内监。
“你们去将领事內官,还有中领军找来。”
这个中领军,自然是贾南风新立的。
“诺。”
两个小内监缓缓离去。
“皇后有这个闲情逸致等候,不如以防万无一失。去将谢才人请到长秋宫中,”
石崇现在脸色可是很着急的。
“让那贱人过来,也并不是不可以。”
贾南风轻轻点头。
“女官,此事便有你去了。”
“诺。”
在贾南风身后,凤仪女官也是很快走下场去了。
她的方向自然是朝着北宫方向去的。
等待是漫长的。
但再漫长的等待,也是总有一刻会到的。
没过多久,那两个小内监是快步跑回来了。
“启禀皇后,奴婢没看到领事內官。”
另外一个小内监脸上也有慌乱之色。
“启禀皇后,奴婢也没有见到中领军。”
“什么?!”
贾南风是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她有些慌了。
“侍中,你看现在该如何做?”
贾谧脸色此时也如墨水一般黑沉。
抱怨,自然是没时间了。
但贾谧还没有慌乱。
“看谢才人还在不在,若是谢才人在,那我们还有和太子一搏的机会。”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贾谧大吼一声。
“陛下!”
“现在一定要将陛下掌控住。”
“可是。”
贾南风现在是彻底的六神无主了。
“可是宫中,你我好似是无人可用了。”
“那些不过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罢了。”
贾谧脸上也有恼怒之色。
“别人或许不可能,但郭统乃是皇后兄长,他定然是站在皇后这一边的。”
“对!”
贾谧马上也稳住了。
“我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既阻碍陛下身侧,他手上有精兵良将,不怕太子。”
“另外。”
贾谧是越发镇静起来了。
“另外发书去北营,北营的将领若是得到陛下诏书,若是敢不来,那便是谋逆,只要皇后在皇宫支撑足够的时间,等北营的人来了,那太子便败了。”
“对,就是这样的。”
贾南风现在也只能随着贾谧的思路来了。
“石崇,你便去找禁军统领罢。”
石崇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得从命。
虽然贾谧说话之中,像是皇后是有一线生机的,但是事情看起来,却是不像有生机的模样。
但是...
他也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诺。”
石崇领命而去,待石崇走了之后,这偌大的长秋宫正殿,便只剩下贾谧与贾南风两个人了。
“皇后。”
四下无人,贾谧也不装下去了。
“若是谢才人已经出宫了,那便代表着情况就是很是糟糕了,也代表着,皇宫中的人,已经没有几个是可信的了。”
“侍中的意思是?”
“逃!”
“逃?”
贾南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出来。
“带着陛下出逃。”
“可是,又能逃到何处?”
“幽州刺史李阳,便是臣下的心腹,可以去幽州避难,有陛下在,便是有天下在,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幽州苦寒,蛮夷之地...”
贾谧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益州刺史赵廞,原来做过长安令,正是皇后,才提拔他去益州做刺史的,想来有陛下在,他也不敢翻出什么风浪才是。”
“若是不出走,留在皇宫呢?”
不管是李阳,还是赵廞,在贾南风眼中,都是不可信的人。
在洛阳,他贾南风是皇后。
但是到了幽州,到了益州,那就不一定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前朝都已经做过了。
她实在是信不过李阳赵廞。
“哎~若是谢才人还在,那便可留在皇宫,但是,这样的风险,也是极大的。”
贾南风轻轻点头,手却是紧紧的篡着自己的衣裙。
“也便只有如此了。”
她现在是真的手足无措。
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神奇了。
太子没来也就算了,怎么突然带兵要要进攻皇宫了?
她真的是错不及防。
太子...
原来真的是如贾谧所言一般,是有狼子野心的人!
贾南风的面目也逐渐狰狞起来了。
太子!
好!
好的人!
若是我度过此劫,管你是什么太子,都定然让你生不如死。
呼~
贾南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变得平静一些。
她现在需要等待。
等待凤仪女官的消息。
时间过得很快。
但又十分漫长。
凤仪女官来了,但是她身后并没有跟着的人。
“谢才人的人呢?”
凤仪女官现在脸上也全是慌乱之色。
“奴婢...奴婢在北宫未见到谢才人。”
“可是他出去找人了?”
谢才人也时常去找别人妃嫔耍玩的。
她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
“奴婢将北宫都翻了一遍了,还是没见到谢才人。”
“如此,那谢才人,此时怕已经是出宫了。”
贾谧面色黑沉。
“谢才人出宫,皇后现在是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了,还是出宫罢。”
“出宫?”
贾南风直视贾谧。
“为何你一直要本宫出宫?本宫出宫,难道对你有什么好处?”
“臣,是为了皇后的安危着想啊!”
“恐怕你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罢。”
贾南风当即冷笑起来。
“带走陛下,又能如何,你以为李阳赵廞那些人是易于之辈?”
“那些人对你百般奉承,那是因为有本宫,因为他们知道,奉承你,便可以得到好处,但是..若是本宫去了幽州,去了益州,他们还会如往常一般奉承你?”
“怕是没杀你,便是好事了。”
说了这些话,贾南风也恢复往日的平静了。
“若是那李阳赵廞有野心,那便会挟天子以令诸侯,毕竟前朝,有一个成功的例子在,若是那李阳赵廞没有野心,那也是将你我送给太子,去幽州益州,有何好处?”
贾南风再冷笑一声,说道:“怕你我根本到不了益州幽州,蜀道难,况且豫州并州连年饥荒,我们过去,恐怕是要被那些流民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你还想怂恿本宫去幽州益州?”
这一点,贾南风还真没看错人。
赵廞初为西晋长安令,296年以扬烈将军加折冲将军迁益州刺史,298年到任。
这时正逢晋室衰乱,遂产生割据巴蜀之意,于是他倾仓放粮,赈济灾民,以收众心,并厚待流民首领李特兄弟以为爪牙。
成都内史耿滕密告于朝廷,遂与之结仇。
300年11月,朝廷诏征赵廞为大长秋(皇后宫内高级官员,负责宣达皇后旨意,管理宫闱,领诸宦者),成都之事交由耿滕代理。
赵廞惧怕朝廷以贾后之姻亲连坐,遂派李特之弟李庠杀耿滕及犍为太守李密、汶山太守霍固、西夷校尉陈总,据成都反晋。
赵廞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建元太平。
第二年正月,赵廞忌李庠骁勇得人心,将李庠杀掉。
李特等引军攻成都,赵廞被部下所杀,太平王朝亡。
这家伙,也是长了反骨的角色。
“那...”
贾谧也有些迟疑起来了。
“那我等该如何做?”
“哼!”
贾南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贾谧一眼,说道:“我贾家也是出了你这等窝囊的子弟,悔不将贾模赶出皇宫,不然,此时他定然有主意罢。”
将贾模赶出皇宫,还不是得到你应允的。
当然,这样的话,贾谧可是没说。
“去太极殿。”
贾南风也是发狠了。
“带上可信的人,去太极殿!”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太极殿
皇宫也称洛阳宫,主要宫殿有太极殿(皇帝日常处理政务所在)、明阳殿、芙蓉殿、承光殿、仁寿殿、明光殿等。
主殿太极殿,十二间,皇帝日常处理政务所在;殿后为显阳殿,皇后所居。
但贾南风很显然没有在显阳殿居住,而是搬到了占地更广,风景更加秀丽的长秋宫,并且将华林园大半都囊括其中,作为私苑。
贾南风在一众信任的人的护卫下,有惊无险的到了太极殿。
之所以说是有惊无险,是因为在路上,贾南风还是遇到了一些想要擒住她抢功劳的人
不过。
贾南风虽然失势了,但是在宫中经营多年,实力还是有一些的。
一些死士忠诚的卫士也是不少的。
一路过来,太极殿已经在望了。
洛阳城宫城太极殿是曹魏至北魏时期宫城的中心正殿,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座“建中立极“的宫城正殿,也是中国都城历史上最大的正殿。
自三国曹魏时期,魏明帝在洛阳兴建宫殿,太极殿被视为皇宫的正殿,国家政治活动、元旦大朝、新皇即位、大赦改元、政治决策等重要国事活动都在太极殿内进行。
自三国始,中国形成了太极殿制度。之后直至唐宋直至明清时期,历代皇宫正殿皆为太极殿。
以太极殿为中心的单一宫城形制以及都城单一建筑轴线,以太极殿为大朝、东西两侧并列的东西堂为常朝的“东西堂制度“,在中心正殿前设三道宫门、宫城三大主殿南北纵列的“五门三朝“制度等,开创了中国古代宫室制度及都城布局的一个新时代。
太极殿建在高大的二层台上,面阔12间,正面设左右两个升殿的踏步。
殿内设有金铜柱4根,是魏宫最巨大豪华的殿宇,两侧分别建有东堂和西堂。
太极殿是皇帝举行大朝会等重要礼仪活动的主殿,东堂是皇帝日常处理朝政、召见群臣、讲学之所,西堂是皇帝日常起居之所。正殿太极殿与东西堂一字并列。
走向太极殿,不禁让人有一种觉得自己很渺小的感觉。
当然,现在贾南风也没有心思去管这种感觉。
到了太极殿外,马上有一个一个披甲的白发将军一脸焦急的走了过来,正是禁军统领郭统。
“舅父,陛下可在其中?”
郭统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在西堂。”
“陛下在便好。”
贾南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皇后,这情况?”
郭统显然是想知道一些事情。
“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
贾南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子谋逆,如今带着南营的两万人要闯宫了。”
“这...”
听到情况到了这种程度,郭统脸色也是骤然一白。
“那皇后欲如何?”
再如何说,皇后也是自己人,即便是他不帮皇后,太子也是会清算他的。
两人,早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利益相同,自然是一条心的。
“你手下有多少人。”
郭统脸上有些尴尬。
“不足五百。”
五百人抵上两万人,这不是在以卵击石吗?
便是在贾南风身后的贾谧,脸色也是骤然发白起来了。
“皇后,要不然,我们跑吧!”
“跑?”
贾南风回头没好气的看了贾谧一眼,问道:“跑到何处去?”
“这个...”
贾谧也迟疑起来了。
“大不了隐姓埋名,把命保住了才是真的。”
“呵呵,你倒是想得美,若是人人都能隐姓埋名,全身而退,那么,这世上真就会少死不少人了。”
“那留在皇宫,不也是找死?”
贾谧渐渐有些失态起来了。
“凭一个傻皇帝?说不定太子都不在意他的生死。”
“慎言!”
贾南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这天下,从来都是陛下的,太子,也不过是陛下的君储而已,陛下在一日,那太子,就只能是太子。”
贾谧是要哭出来了。
他是真的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
“若是你怕,你大可走,隐姓埋名去罢。”
贾谧吞咽了一口口水,不说别人,他现在很是意动。
但是他想了一些,只能把这个念头先抛出去了。
贾南风说的没错,想隐姓埋名,太难太难了。
再者说,他们一行人来太极殿,便是遭遇了好几拨人,若是他独自出逃,怕不是被这些想破了脑袋想要功劳的人给吃了。
虽然在太极殿也是凶多吉少。
但说不定..
真的有奇迹呢?
虽然连贾谧,也不相信,也不敢会有奇迹的出现。
“进去罢。”
西堂布置很是奢华。
一切的布置,都是按照司马炎那时候的档次来的。
当然,晋惠帝司马衷的宫妃,就少得可怜了。
其中的原因,当然是与贾南风有关了。
此时,这个帝国的主人,晋惠帝贾南风,正在西堂与两个太监捏泥人捏的不亦乐乎。
就连贾南风来了,他也是浑然不知。
或许不是浑然不知。
而是浑然不想管。
“陛下。”
贾南风走上去,那些太监很识相的走到一边去了。
“皇后,你怎么来了?”
晋惠帝虽然傻,但是贾南风他还是认识的。
“陛下,你的儿子要杀你。”
“杀我?”
司马衷的手顿时一缩,脸上露出很是害怕的模样,眉头都揪成一团了。
“谁要杀我?”
“太子。”
“不行不行!”
晋惠帝直接将手上的泥人甩出去了。
“谁都不能杀我,父皇说了,谁都不能杀我。”
你的那个父皇,都已经死了多少年了。
“太子要杀你,陛下不想死罢?”
“我当然不想死了,我才不要死呢!”
贾南风笑得很开心,她对待司马衷的方式,仿佛不是对一个帝王,或者对一个丈夫一般,而是在对自己小孩说话的方式,语气。
“那陛下便让太子死,好不好?”
“让太子死?”
司马衷搓了搓手,胖脸上似乎还有些犹豫。
“为什么不是太子死就是我死。”
“那陛下是要臣妾死吗?”
贾南风当时就哭出来了。
“我也不想让皇后死。”
见到贾南风哭出声来,司马衷顿时有些害怕了。
“那就让太子死。”
司马衷点了点头。
“好。”
“待会太子来了,你让他死。”
司马衷再点头。
“好。”
“太子死了,陛下就不用死,臣妾也不用死,到时候,臣妾给陛下好多好多的玩具如何?”
“好,要玩具,要玩具!”
看着晋惠帝痴傻的模样,贾南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开心还是难过。
因为晋惠帝司马衷的痴傻,她才能够在朝堂上独领大权,成为这个帝国实际上的掌控者。
但是..
若不是晋惠帝痴傻,她有如何会有今日?
若是身边有一个强势的男人在,她有何必做这个贾后呢?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必要了。
覆水难收,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如果?
便是有如果,也是回不去的了。
将晋惠帝晾在一旁,贾南风对着晋惠帝身后的内监说道:“刘內官还是与陛下换身衣服吧,他这个模样,可不适合去见太子。”
“诺!”
这个刘內官,正是掌印內官刘静,除了晋惠帝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那个玉玺了。
若是太子得了玉玺,便是北宫的人来了,见到印有玉玺的诏书,想来也是不敢违背的。
前路阻绝。
就看这太子,是不是真的有孝心的人了。
或者说,得看看这个太子,究竟是真聪明人还是真傻子了。
若是聪明人...
哎~
贾南风摇了摇头,他现在要活下去,还是太难太难了。
宫外。
大军云集,王敦身披甲胄,若神人一般,但在神人一般的王敦面前,还有一个太子。
司马遹今日穿了一身正式的太子冠冕,论气质的话,便是王敦,都要有所不如。
在司马遹身后,王生也骑着一匹黑马。
王生换了装,倒不是将军服饰,而是白袍在身,一副幕僚文人的模样。
实际上,即便是王生有经常锻炼,穿上甲胄,恐怕也是不如王敦好看了。
“殿下,都在这皇宫外等了这么久了,我等还不入宫。”
司马遹轻轻摇头。
虽然他眼中也有焦急之色。
离他掌权,便只有一步之遥了,要说他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自己的名声,司马遹还是忍住了。
“母后未到,孤不敢下刀兵。”
王生眼神闪烁。
裴权还有张祎也入宫许久了,照理说,也该是有消息传来了。
便是他,心中也有些焦急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宫中马上出了一队人。
正是长秋宫的领事內官还有谢玖,当然,在谢玖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裴权。
现在的裴权,心中可是闲适得很。
救了未来的皇后,这是恩情啊!
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在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觉得自己的前途是一片黑暗的,但是现在,情况似乎是彻底改变了。
他不仅重新得到太子的认可,更是与皇后有了交情。
日后这太子身边的位置,定然是有他裴权的一个位置的。
见到谢玖过来,司马遹脸上马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当即从马上下来。
司马遹下马了,王生王敦等人自然也是下马跟随在司马遹身后了。
“母亲,你终于出来了。”
“沙门...”
谢玖本来是要向太子抱怨的,不过当她看到这里有这么多人的时候,抱怨的话也是沉下去了。
“太子终于是来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此时该如何说。”
谢玖眼珠一转,对着司马遹说道:“皇后虽然大逆不道,罪该万死,但她毕竟也曾经是你的母后,我大晋皇后,若是可以,还请太子放她一条生路。”
放她一条生路?
那妖妇,你放她一条生路,他可不会放你一条生路。
司马遹当时就要拒绝。
“殿下。”
王生是一眼就看穿了司马遹的心思。
“殿下,此时还是莫要多说话为好。”
司马遹当时就是想说贾南风的坏话的,但是王生的这一句话,却是给了他一个提醒。
对!
现在,可不是说这种的话的事情。
母亲说的是,贾南风即便败了,也曾经是他的母后。
即便是天下人都要杀她,他也应该维护,最后在百般维护不下的时候,才‘不得已’杀了贾南风。
这才能体现他的仁孝。
“孤知道了。”
呼~
司马遹深吸一口情况,他上前扶住谢玖,说道:“母亲,多亏了小郎君,要不然,孩儿与母后,今日恐怕都要在皇宫遭遇不测了。”
司马遹马上在谢玖面前介绍王生。
这副模样,是给足了王生面子。
“原来是有贤才相助,谢玖替我这个儿子谢过郎君。”
说着,谢玖就要给王生行礼。
“当不得,这可当不得。”
王生上前,连忙扶住谢玖。
这谢玖的礼要是下来了,那真就是他不知好歹了。
“臣下,不过是做一些分内之事罢了。”
“这如何是分内之事,若是真如沙门所言,郎君今日,便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太子,日后定然也会报恩的。”
“母亲所言极是。”
王生脸上带笑,心里却是在骂娘。
你就算是感激我,也不该在众人面前如今夸赞我吧?
王生已经感受到身后那些人的眼神了。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王生相信他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殿下,现在既然殿下的母亲出来了,那殿下也可以入宫了,想来此时的皇后,也是只得引颈受戮了。”
司马遹点了点头,道:“郎君所言极是,我们入宫罢。”
当即,便有一队接着一队的士卒涌入皇宫,他们将换防宫中守卫,扫清一切刺客的容身之处,也算是为司马遹开道了。
一切准备就绪,司马遹如同一个胜利者一般,昂首抬头的走了进去,王生自然是紧随其后。
只是周围人见着王生的表情,已经彻底不同了。
裴权心里暗自下决心,日后定然不能得罪王生,华恒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要奉承王生。
但是...
也有其他想法的人。
王敦便是其中之一。
在王敦身侧,司马雅的表情也没有多好看。
他是宗室之后,但是在太子这里,却不如一个外人。
尤其是这个外人还是一介寒素。
当然,现在他现在的情绪,还得掩盖下来。
要对付,也要到一击打死的那种地步。
不然,他对王生,永远都是笑脸相迎。
此时的洛阳皇宫,如同一只蛰伏巨兽,将王生等人吞入肚中。
而在,太极宫中,如今却是热闹非常。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何为帝王
“启禀殿下,长秋宫里面没有看到皇后,侍中,甚至连那些人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贾南风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偌大的长秋宫,不至于一点人都没有罢?”
“倒是有些小内监,还来不及跑,被我等擒住了。”
或许说不是来不及跑,而是还不知情。
“把他们带过来。”
“诺。”
没过多久,便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内监被卫士带了过来。
太子来了!
若是换做是之前,他们自然是不怕太子的。
笑话,长秋宫的人,什么时候怕过太子了。
但是
现在的情况是有一些不对劲的。
太子不是单独过来的。
他带着人来。
不!
是带着士卒来了。
而且这些士卒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人。
咕噜~
别看这两个小内监才十六七岁,但是能混在长秋宫当差,也是机灵人了。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左首边的一个俊美内监跪伏下去,在他身侧的那个小内监则是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被俊美小内监拉了下来。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李泉这家伙是那一批入宫的人中最聪明的人,既然他跪下了,那他跟着跪也就是了。
李泉身侧的小内监如是想道。
“皇后去哪了?”
“这个”
李泉与侧畔的小内监对视一眼。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
“不清楚?”
在司马遹身后,领事內官却是冷笑起来了。
“李泉,老身之前看你的时候,可是机灵人啊,怎地现在却是突然痴傻起来了,连我都在太子殿下身后了,你还不知道你该站在哪一边?”
李泉眨了眨眼睛,赶忙把头磕在地上,连续磕了好几个头之后,这才对司马遹说道“奴婢方才欺骗殿下,还望殿下恕罪,圣皇后是朝着太极殿去了。”
太极殿?
司马遹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太极殿,可是父皇歇息的地方。”
司马遹挥了挥手,这两个小内监才露出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缓缓的朝着长秋宫退去了。
“小郎君,你看我等现在该如何做?”
司马遹将目光定格在王生身上。
这
王生现在是觉得自己的风头太盛了。
枪可是打出头鸟的啊。
“处仲兄,此时你觉得该如何做?”
为了少出一些风头,王生把出风头的机会给王敦。
“我?”
王敦愣了一下,他显然也知道王生的想法。
虽然有些不忿,但是,这确实是一个他表现的机会。
“太极殿乃陛下的歇息之处,而且那禁军统领郭统,更是皇后舅父,有陛下在手,他们便可以有恃无恐,殿下需要小心谨慎,况且,他们、有玉玺,恐怕现在去北营求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司马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还是在王生身上。
“既然如此,那小郎君,我等此时该如何做?”
又是小郎君。
即便是王敦,袖口里面的拳头,此时也是紧握起来了,但他脸上的颜色还是没有变化的,很是平静。
华恒在一边,是羡慕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若是他得到太子这般器重,回府之后,恐怕长公主殿下也不会不让他上床了。
不。
不仅是不会不让他上床,恐怕都会答应他再娶一房小妾。
不不不。
华恒用力摇了摇头。
纳妾,这个长公主是不会给的,但是多解锁几个姿势,那是肯定有的。
华恒顿时浮想联翩起来了。
一边的裴权,只是低下头去,至于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倒是卫阶,脸上带着笑意。
他是真的替王生感到开心。
在卫阶身侧的王导,则是一脸的平静,倒是让外人看不出他的表情来。
至于谢玖,则是在司马雅的护送之下,朝着北宫去了。
他去北宫,顺便清理一下北宫,将妃嫔护住,免得让这些妃嫔遭受那些粗人的玷污。
便是有一点危险,司马遹也不应允。
这是皇家的颜面。
当然,对于司马衷来说,他头上,早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就像是青青草原一般了。
多少‘同情兄’,替司马衷在贾南风身上挥洒汗水啊!
哎~
王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是受到了太子器重。
但是这也太器重了。
反而更像是捧杀。
不过
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或许是太子,故意要这般做。
真正忠心与帝王的,从来都是孤臣。
所谓孤臣,便是你位高权重,但是无人寄托,你唯一的寄托,便是帝王。
皇帝给你的权力,让你位高权重,但是,你若是不听话,惹到皇帝不高兴了,你的所谓的位高权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而且
在皇帝对你处罚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会帮你。
因为你是孤臣。
王生是寒素,是在场所有人中,最适合做孤臣,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做帝王孤臣的人。
其他人,要么是宗亲,要么是家长有一些关系的。
便是司马遹要他们做孤臣,有亲缘关系在,他也成不了孤臣啊!
呵呵。
王生眼睛闪了闪。
太子要他做孤臣,王生做便是了。
但孤臣,却是不等于忠臣啊!
王生面无表情。
“殿下,皇后如今在太极殿,依臣下看,殿下首要一点,便是控制住皇后,再控制住皇城,之后派使者前往北营,与北营的将军们将今日的事情,细细道来,之后再许以好处,收心了北营,那即便皇后再如何挣扎,也没有半点用处。”
司马遹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治本之策。
若是皇后依靠不了北营,那南营的两万士卒,就是绝对的武力。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但是战争,也就是武力,却可以改变政治格局。
呼~
王生轻轻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做到这一点之后,殿下可召集诸臣,宗亲在太极殿外等候。”
“等候?”
司马遹眉头皱起来了。
“皇后挟持父皇,我这个做儿子的,在殿外等候?”
王生轻轻摇头。
“不是等候,而是跪求皇后莫要对陛下出手,殿下此番入宫,只是扫除皇后身边的奸人而已,另外,皇后也有一些不检点的地方,但是这都无关紧要。”
确实是无关紧要。
司马遹马上明白了王生的意思。
皇后现在死不死,无所谓,但是若是在宗亲面前,在诸王面前,让他们看到一个至孝的太子,这就很重要了。
皇后现在不死,日后,他有一百个理由可以让皇后死。
“若是孤跪等,皇后还是不服输,那该如何?”
“皇后不是傻子。”
王生轻轻一笑。
“她定然是想要活着的,只要太子一个承诺便可。”
让她活着?
让贾南风活着?
“这个”
贾谧的眉头是深深的皱起来了。
“殿下,不过一人生死,与天下比起来,孰轻孰重?”
“罢。”
呼~
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王生说的话,确实是很有道理。
“这个承诺,孤愿意给,但是,若她过分要求呢?”
“比如?”
王生脸色不变。
“比如她要一直做这个皇后。”
“给他便是了。”
王生此言一出,莫说是司马遹了,裴权的眉头马上紧皱起来,话也是说出来了。
“似贾南风那般女子,如何能为一国之母?”
王敦虽然不说话,但看他的表情,很显然是站在裴权那一边的。
华恒观察形势,马上说道“太子庶子,在下也以为此事不妥。”
让贾南风活着,便是司马遹最大的让步了,这皇后还给她当?
这一步,他司马遹让不了。
对于司马遹与众人的态度,王生倒也没有意外。
其实说到底,这些人没有想法,或者应该说,他们的想法,是跟着司马遹的。
也就是说,司马遹想要什么,他们便做什么,司马遹不想什么,他们便否定什么。
到个个都是权臣的料。
王生心中嘲讽的想道。
“殿下只是许诺,但是天下间的事情,变数太大了。”
王生没有把事情说破。
司马遹的脸色骤然一缓。
“如此的话,孤答应。”
承诺这种事情,向来是不可靠的。
“还有一点。”
王生再说道。
“还有什么?”
司马遹隐约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殿下到时候要哭得大声一些。”
“孤知道了。”
不就是演技吗?
他在贾南风面前演了多久的傻太子,这点演技,他还是有的。
“如此,臣便没有其他话要说了。”
“既然如此,那便去太极殿罢。”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太极殿去了。
队伍之中,司马遹意气风发,许多士卒脸上也展开笑容。
从龙之功,便是士卒,也是受益匪浅的。
在功劳赏赐什么,从龙之功向来是赏赐最丰厚的。
但是在兴冲冲的队伍之中,也有不开心的人。
王生,便是其中之一。
司马遹要他做孤臣,王生也愿意做。
孤臣而已,做了便做了。
但是他做孤臣也就罢了,也得这个皇帝是一个聪明人。
不然这个孤臣,可是下场堪忧的。
司马遹确实是一个聪明人。
这一点,王生无可否认。
但他的这个聪明,只是小聪明。
计较一人生死,计较心中仇怨。
这不是帝王,而是游侠。
何为帝王?
帝王乃天子。
何为帝王之道?
帝王之道,是指作为一个帝王所应有的是态度,知识,智慧,管理,预测等等能力的综合。
为帝王者,一人为天,大权在握,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
其实说白了,为帝王者应该要有气魄,口才,不一定博学,但不能缺乏常识,不一定会做,但一定要会用人,善于招揽人心。
何为帝王之术?
帝王之术就是就是体现出帝王之道的一种谋略。
帝王心术属于权术范畴。
简单来说,帝王之道就像是药方,而帝王心术就是使用说明。
做到心口不一,做到心里的想法想让谁知道想不让谁知道,能忍人所不能忍,就算是面对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人在必要时候都要能做到跟亲兄弟一样,这些都是小道。
帝王之道,司马遹很显然都没有掌控完全。
他是想让王生做孤臣,但他又有什么能力来驾驭自己呢?
而帝王之术,司马遹就更是没有了。
贾南风的性命,他耿耿于怀,贾南风的皇后之位,他绝不让步。
但说起来,不管是皇后还是贾南风的生死。
只要你大权在握,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杀兄囚父的李世民,尚可为天可汗,若是后世杨广赢了,莫说他强上了宣华夫人,便是做出再出格的事情,他永远也是一个明君。
你赢了之后,杀贾南风,废贾南风,一句话的事情。
此时在这里纠结,不是傻,那还是什么呢?
王生原以为自己改变了历史。
但看起来,历史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
贾南风是失势了,但是这新的掌权者,也不见得比贾南风强多少。
哎~
王生再叹一口气。
他很快便将新神收回来了。
太极殿到了。
即便是作为有去过故宫的人,见到太极殿时,王生还是被震惊到了。
与后世的紫禁城的太极殿不同。
后世的太极殿,只是装饰,只是一个游玩的地方而已,但是此处的太极殿,却是这个偌大国家的权力中心。
便是王生,此时的心也不禁一热。
若是这个宫殿的主人是他?
有这种想法,王生马上甩了甩头。
有这种想法,还是太早了。
说实话,王生其实还是希望太子是一个有能力的人的。
这样便不会有后来的乱世了。
但是
王生的一厢情愿,也没有用。
若是他的辅佐,能够让后世的乱世不再重现,那么
这种结果,似乎也是不错。
前提的司马遹可堪造就。
王生可从来不是愚忠之人。
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要做到忠诚,还是太难了。
脑筋比较少的人,才是容易献出自己忠诚的人。
王生很显然不是那种人。
太极殿内,贾南风一身凤袍,端坐在龙椅侧位,而晋惠帝司马衷,则是半躺在龙椅上,嘴上还流着哈喇子,居然是睡着了。
饶是贾南风,也不得不佩服司马衷。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在这个时候,贾南风反而是羡慕起司马衷起来了。
不过这片刻的宁静,也是被郭统打破了。
“皇后,太子的人,已经把太极殿围起来了。”
“可有动手?”
郭统摇了摇头,道“动手倒是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贾南风眉头微微一皱。
贾谧也是被郭统吸引过来了。
“太子跪在太极殿外,而且”
“跪在太极殿外?”
贾谧眉头一皱。
“太子为何不攻杀进来?”
“哼!”
贾南风冷笑一声,说道“他不过是顾及他的名声罢了。”
说着贾南风重新把目光定格在郭统身上。
“舅父,那太子可是在殿前大哭?”
“皇后是如何知道的?”
贾南风此刻居然还笑出来了。
“本宫只是知道他们文人心中的肠子,是何等的奸猾,便是本宫的性命,取不取,都要成就一番太子,真是好”
贾南风迟疑一阵,最后才说道“真是好手笔,太子宫的俊才,还是胜过我长秋宫的人啊!”
贾谧知道贾南风说的是他,脸上骤然一红。
“那我等该如何做?”
“等死。”
“或者慢点死。”
“或者一起死!”
贾南风的面目,骤然狰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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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粉墨登场
太极殿外,司马遹哭得,那是叫做一个昏天黑地。
根本是哭得不成人样。
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母后,父皇是无辜的,还请母后为天下百姓计,放过父皇罢。”
“儿子知道母后做了很多坏事,但是,母后毕竟是儿子的母后,只要母后带着父皇出来,孤便既往不咎,便是群臣阻拦,儿子也不让他们伤母后分毫。”
“便是母后的心再狠,也要顾及母后与父皇多年的夫妻情谊才是。”
“儿子恭请母后出殿。”
太子既然是跪在前面的,作为太子属官。
王生王敦还有司马雅这些人,自然也是跪在司马遹身后的。
王生面无表情,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欣慰的。
这个太子虽然有很多欠缺的地方,但好歹演技是不错的。
毕竟在贾南风眼皮底下演了这么多年,若是演技不好,恐怕他的面目恐怕就被识破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句话是不假的。
“小郎君。”
卫阶蹭着蹭着,也蹭到王生身后了。
“叔宝兄。”
王生转头,马上看到卫阶。
此时的卫阶一身太子宫的官袍,脸上倒是满是汗。
说起来,现在是深秋时分,快入冬了。
天气自然是酷寒无比的,奈何在这偌大的太极殿外,挤着满满的人。
而且,还有更多人从宫外进来。
“小郎君。”
卫阶颇有些复杂的看着王生,虽然他知道王生有才,日后的成就不低。
但是,因为太子的这件事,让王生马上便拥有了崇高的地位。
卫阶毫不怀疑,在太子掌权之后,王生也绝对是那个接触权力的人。
而且是属于权力中心的人。
在这个时候,只要太子不倒,王生再刷一点资历,台阁重臣,那是绝对的。
三公,要成为,也只是时间问题。
甚至,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得到国公爵位,自己开创一个高门世家之基。
呼~
想到这里,卫阶真的还有一些感慨。
“叔宝兄可是有事?”
卫阶摇了摇头,他虽然额头上满是细汗,但因为有洁癖的原因,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整洁无比的。
俊美的脸庞还有身段,更是甩了王生好多条大街。
天下有数的美男,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太子殿下便是在殿外哭诉?万一那皇后不出来,那该如何?”
王生轻轻一笑,说道:“此事,叔宝兄便不需要担忧了,北营安稳,太子殿下有的是时间,比起皇后的性命,现在太子得到的名声,才更加重要。”
皇帝需要名声吗?
有的需要,有的不需要。
君权神授,既然做了皇帝,便是天子,便有了神圣性。
然而,这个年代,造反的事情,也不只是做了一两次了。
若是没有名声,或者说是名不正言不顺,即便你是皇帝,屁股下面的位置也做不安稳。
更何况,西晋,是有封王的。
有许多诸王,手中都是掌握这巨大的权柄的。
“原来如此。”
之前司马遹在甲观中狂怒,恨不得下一秒便冲进皇宫,将贾南风的头颅摘下来。
但是现在居然惺惺作态,仿佛真是要劝说贾南风一般。
“那太子殿下可会放过皇后?”
王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最好是放了,但是若心有不甘,过些年,风头过了,手中的权力稳固了,要对皇后下手自然是不无不可。”
卫阶听出了王生的话外之意。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现在最好是不要动手?”
王生轻轻点头。
“殿下应该是有自己的分寸的。”
王生除了这样想,好像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情了。
毕竟,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了。
“小郎君。”
卫阶向前缩了缩,整个人都贴在王生身上了,他的头低下来,嘴巴就在王生的耳朵上。
“小郎君,我看殿下对你虽好,日后,你还是需要注意一些。”
王生挑眉看了卫阶一眼轻轻点头。
“此事,我自然知道。”
他又不是傻子。
王生轻轻摇头。
这司马遹,就是给他没事找事。
给了他殊荣,这是好事。
但是,在众多人面前给这个殊荣,显然就不是好事。
王生可以感受到,这些太子宫属官对自己的态度变化。
在王生第一次来太子宫的时候,这些人见到王生非是高门之后,自然是看不起的。
以王生的出身,若不是看在王敦的面子上,恐怕王生都没有说话的机会,就直接被扫地出门了。
那个时候,这些人见王生,大多是看戏。
就像是去动物园看动物一般。
在他们看来,王生与他们之间,不是在一个档次上的人。
或许说,王生与他们之间人生,从此之后便不会有多少交集。
在王生清谈胜过潘岳,有了一些名声之后,这些人虽然对他是感激,不...或许是有好感。
但是,依然是看不起。
不过,总有些人开始对王生刮目相看了。
卫阶便是其中一个。
再后来,王生的事迹越来越多,在洛阳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这些人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也不得不开始正视王生了。
不过...
因为王生出身的原因,这些高门子弟,对王生天生便是有一种敌视。
但没有利益冲突,便是他们再看不爽王生,也没有下手的理由。
随手而为的,是碾死一只蚂蚁。
但杀死一头猛虎,这就不是随手而为的事情。
这是要伤筋动骨。
便是权势滔天如冠军侯郭彰,要对付王生也是费尽心机,最后还不成。
到了现在。
王生受到太子的特殊待遇。
这一下子,王生与太子宫属官这些人便是有了直接的利益冲突。
便王生不是寒素出身,他们都会敌视他。
更何况王生的出身,就是寒素,或者说连寒素都不如。
这样的人,一直在自己头上。
那些看轻寒素惯了的人,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恐怕今日之后,王生会多很多敌人。
少很多朋友。
虽然他的朋友本来就不算多。
“话说,我现在这副模样,你离我这般近,不怕我连累了你?”
卫阶却是一笑,不过倒是后退了一步。
“我当然是不怕的。”
说这话的时候,卫阶脸上还是有些傲气的。
“河东卫氏,可不是什么低贱门第,乃是高门大姓,况且,皇后倒了之后,我河东卫氏也不算式微了。”
王生轻轻摇头。
“你倒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卫阶捂嘴一笑,说道:“小郎君不要怕连累我,日后郎君身处高位,不要嫌弃叔宝才是。”
“怎敢。”
说起来,在与王生相交的人里面,或许卫阶是最纯粹的。
此时人多眼杂,王生也不再与卫阶多说话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司马遹在殿外也哭喊了许久,但是太极殿内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郎君。”
司马遹捂着自己的喉咙,转头看向王生。
“这可如何是好?”
王生环视太极殿外,发现宗亲与大臣们虽然是来了,但是来的不多。
“家上还得继续。”
“继续?”
司马遹一脸的苦色。
“这我都哭喊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他说话的嗓音,都有些沙哑了。
“若是那皇后不出来,她一日不出来,孤便要在这殿外哭喊一日?”
王生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司马遹,还是没有耐心啊!
“殿下,这宗亲大臣,可还没有来多少啊!”
这到场的人,都是一些小虾米。
便是张华,此时也还没到。
司马遹在太极殿外哭,本来就是作秀。
作秀是做给别人看的,不是做给自己看的。
“可即便是他们来了,若皇后执迷不悟。”
王生在心里再叹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皇后不来,自然有人帮殿下去劝皇后出来,即便是皇后再不出来,也有人提议殿下冲进太极殿,将皇后拿下,殿下只需要等待即可。”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要亲力亲为的。
太子如此。
皇帝更是如此。
表面上,司马遹是在这里哭,但实际上是给群臣一个表演,一个献忠诚的机会。
太子现在和群臣的关系,有些微妙。
因为晋武帝司马炎的原因,群臣并不抗拒司马遹。
但是现在满朝文武,都是在贾南风手下办事的。
也就是说,他们是贾南风的人,或许说曾经是贾南风的人,再或许说,是曾经屈服过贾南风的人。
要他们归附司马遹,还是有些尴尬的。
他们害怕自己手上的权柄不保。
历史上,有太多皇帝,便是被臣子换下去的。
臣子想要稳固自己手上的权力。
司马遹掌握大义。
但现在的权力,还没有掌握在他手上。
更何况现在洛阳之中,宗亲诸王是很多的。
司马遹在太极殿外哭喊,给了这些臣子表现的机会。
一来二去之下,太子与群臣的关系,便也就亲密了。
当然,这种亲密,不是真正的亲密。
但是对于政治来说。
这就够了。
不管是司马遹的哭喊,还是群臣的表演,其实都只是政治活动的一部分而已。
在权力的游戏里面,每个人都是演员。
司马遹也不是傻子,王生一句话之后,他马上明白了王生的意思。
“那孤便继续哭了。”
王生轻轻点头,伏下去给司马遹行了一礼。
时间匆匆而过。
没过多久,司空张华便是带着台省官吏,朝廷文官过来了。
王生早早便给了这些人位置。
在太极殿正中,张华看了王生一眼,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司马遹身上。
看来...
今日的选择,他是做对了。
呼~
张华也有些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浊气。
“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张华马上对着司马遹行礼。
在张华身后,温羡等人也马上跪伏下去。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满朝文武,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太极殿徘徊盘旋。
那同样整齐划一的跪拜姿势,也对太极殿外的人造成了很大的视觉冲击。
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朝廷大员啊!
个个可都是大官。
如今,便是朝着太子跪伏着。
“咳咳。”
司马遹也是呆了一会,王生连忙咳嗽一声。
后者马上反应过来了。
“司空,左仆射,你们终于是来了,父皇,还有母后,他们...”
“殿下,老臣知晓。”
张华脸上露出郑重之色。
“皇后独断专行,罪无可赦,若是她今日敢动陛下一根毫毛,老臣便是拼死,也要冲杀进去。”
张华这个姿态,可像是太子的忠心老臣一般。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知道自己的表演时间该干些什么。
这完全是在契合司马遹的心思。
被贾南风压制多年,司马遹绝对是不会放过贾南风的。
这是张华的小心思。
“皇后虽然有过错,但她毕竟是孤的母后,便是做再多的错事,也该由我这个儿子承担,还请司空莫要怪罪母后。”
司马遹本来就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此时说话,更显深情。
就和真的,没有什么分别。
要不是这些臣子都知道司马遹与贾南风之间的矛盾,都要以为现在在太极殿里面的皇后,不是贾南风,而是太子生母谢玖了。
呼~
张华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何等老油条,自然知道太子为何这般做。
老眼微微一转,想了一下,张华也顺水推舟了。
“殿下德行,实在是让老臣感佩,曾经老臣见皇后苛待殿下,不想殿下以怨报德,此事此举,乃是圣人之举,殿下,真乃是当代圣人也!”
这夸人,是当真不要脸啊!
在王生身后,卫阶的脸都有些红起来了。
倒是王生,面色不变。
既然是玩政治的,当然都是一些厚脸皮的人了。
脸皮薄的,玩什么政治?
果然。
张华这句话说完,在他身后,温羡马上也就开口了。
“殿下德比天高,孝心感佩上苍,正是当代圣尊!”
“殿下高义,我等感佩,国之有殿下,乃万民之福,社稷之福矣。”
......
接下来,就是拍马屁时间了。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司马遹虽然知道这些话是马屁,但是被这些曾经的大臣拍马屁,心中的舒爽,是不为外人道也的。
就在群臣拍马屁的时候,太极殿,又来了一群人。
这些人身穿王袍,人数众多。
为首的正是赵王司马伦。
在赵王司马伦身后,分别是琅琊王司马睿,东海王司马越,平原王司马干。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宗亲诸王的出现,当然是让群臣的马屁戛然而止。
但司马遹眼底的喜色,却是越甚了。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么,这出大戏,也可以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