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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设伏

    在孟观抵达渑池的一瞬间,便被齐万年安插在渑池侧畔的眼线给看到了。

    接着...

    这个眼线快马加鞭未下鞍,总算是在天亮前将消息送到了齐万年的‘皇宫’之中。

    天色微亮,齐万年便从他的‘妃子’的怀抱中起身,他身材壮硕,骨骼高大,眉眼间没有柔和之色,全是煞气。

    配合着他上半身未着衣的胸毛,那种震撼感是直透而出的。

    寒冬之日,齐万年赤膊上身,却并不显得有多冷。

    “你是说,晋人军队到了渑池?”

    “启禀陛下,小人确实看到渑池外驻扎了许多营帐,而那个旗号,打的是孟字。”

    “孟?”

    对于洛阳那边的动向,此时的齐万年就是瞎子。

    他早就知道汉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是故在这些日子里面,他不断的舔舐伤口,并且巩固他国度里面的力量,增强自己的话语权。

    在华阴之战之后。

    卢水胡马兰羌的实力大大削弱,如今这支军队,话语权是真正的到了他手上了。

    并且,弘农郡的事情,对那些落难的羌氐,匈奴人来说,就像是黑夜中的火把一般,格外的引人注目。

    原本他有损伤的实力,因为这场战争,反而是增强了。

    当然,对于汉人来说,他的力量是削减了。

    但对齐万年来说,他觉得自己变强了。

    是故听到汉人军队过来,齐万年除了短暂性的失神之外,更多的是期待。

    他用力舔舐一下有些干燥的唇角,问道:“这个孟,是谁的旗帜?”

    “这个,小人不知道。”

    齐万年轻轻点头。

    “那么这家伙带了多少人过来?”

    那中年汉人连忙开口,说道:“据小人看,应该有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还想讨伐本王?”

    那个中年汉人将嘴巴闭上,没有说话。

    “你先下去罢。”

    “诺。”

    待那中年汉人下去之后,齐万年脸上才露出凝重之色。

    汉人汉人。

    不知道...

    这次能不能挺过去。

    他已经挨过了很多次了。

    前面挨了一次,他成了羌氐匈奴人心中的领袖。

    这下子要是挨过去了。

    恐怕还可以在这里建立一个异族人的国度。

    到那个时候,他就是真正的皇帝。

    他现在虽然自称皇帝,但齐万年自己也知道,他的这个皇帝,不过是假皇帝而已。

    他现在的位置,离他心目中的皇帝,还是太远了。

    该如何对付这些汉人军队呢?

    如果这些汉人军队都是之前那种战斗力的话,他是不怕的。

    但他听说汉人军队中也是有骁勇之士的。

    若是遇到这些人,自己究竟能不能应付呢?

    齐万年在思索解决之法。

    而这次他的思考时间可是相当漫长的。

    原本灰沉沉的天,也在他思索的时候,越发明亮起来。

    穿戴好衣物。

    齐万年到了‘皇宫’,召见了郝度元,卢水胡马兰羌首领。

    事不宜迟,这件事情,是要早定夺下去的。

    同时他派出一支千人骑兵,准备去试一试这新来汉人的成色。

    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若是精锐,那齐万年便要做其他的打算了。

    所谓的皇宫正殿,其实就是弘农郡的太守府大堂。

    当然,比之之前的潼关大堂来说,是要奢华上不少。

    最起码几个人在其中,也不会显得拥挤了。

    “陛下。”

    郝度元用汉人的礼仪对着齐万年行了一礼。

    马兰羌与卢水胡的领袖则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对齐万年行礼。

    “汉人来了。”

    待这些人行礼完了之后,齐万年没有耽搁时间,而是直入主题。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目光则是在堂中众人身上游弋。

    他想要看看这些人的表情是如何的。

    果不其然。

    卢水胡和马兰羌的首领露出惊恐之色,而郝度元则是面不改色。

    当然,至于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表面镇定,这一点,齐万年也是看不出来的。

    “汉人来了,陛下你我还是快些找出出路来罢,不能让勇士们都死在这异族他乡了。”

    “放心。”

    看到马兰羌首领惊恐的模样,齐万年心中很是不屑。

    “据本王的耳目禀告,此处前来征伐的汉人不过一万多人而已,你我现在有五万人,岂会怕他们区区一万人?”

    一万人?

    马兰羌首领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这汉人岂会是派一万人过来?”

    郝度元却是知道汉人的架势,轻轻说道:“这汉人不过是汉人军队先锋而已,他先锋有一万人,恐怕这次征伐大军,有十万人。”

    十万人?

    不仅是马兰羌首领和卢水胡首领,便是齐万年,也是沉默下来了。

    “若是十万人的话,我们如何抵挡,陛下,还请给你,也给我等留一条生路啊!”

    换做一个多月前,他肯定撂挑子不干了。

    但是现在不行。

    他若是敢说这样的话,恐怕在这大堂之上,他的脑袋也可能分家。

    现在军队中,他马兰羌的勇士不多了。

    反而是这齐万年的军队,愈发多了起来。

    马兰羌首领如何不知道当时攻打华阴便是一个计谋。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便是心中有怨恨,他也是不敢显露出来。

    成王败寇,说的便是这个。

    “将军有何见解?”

    现在郝度元如此沉默,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启禀陛下,现在陛下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退回华山,不过这条路很难走。”

    至于为何难走,齐万年心里也明白。

    在来弘农郡之前,他们走的是偏路,穿过了好几座城池。

    想要要是回去,恐怕也难回了。

    甚至会被双面夹击。

    除非他们能一路攻城拔寨。

    但是...

    太难了。

    他们同样也知道了河间王的军队,也开始朝着弘农郡这边汇集过来了。

    跑。

    是一个不现实的选项。

    “将军也知道这条路难走,可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有。”

    听到郝度元如何肯定的回答,齐万年眼睛都亮起来了。

    “如何说?”

    “只需要将进犯的十万人打退即可。”

    “打...打退?”

    他原以为郝度元有何等高明的计策,不想是这个本办法。

    若是他有自信打过十万汉人的话,他岂会想其他的办法。

    直接莽上去就完事了。

    “将军是在说笑?”

    一边卢水胡马兰羌首领也是露出苦色。

    “汉人装备精良,既然是来征伐的,我等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一直以来,他们的装备都是不如汉人精良的。

    哪怕是一路抢过来的,亦是如此。

    “汉人装备精良,但同时汉人也是最奸猾的,最是会窝里斗的。”

    说着,郝度元看着齐万年,说道:“当年陛下的情况,不也是十分危急,结果汉人自断手脚,反而是我们赢了了。”

    齐万年轻轻点头,郝度元的这句话,倒是给了他一些自信。

    没错。

    汉人。

    就是喜欢窝里斗。

    “上次那支先锋军,亦是人少,却是着急前来进攻,是故才被我吞了,这次,难道与上次一般?”

    若是这样的话,齐万年心中便是有些自信了。

    “陛下大可一试。”

    “若汉人精诚团结,那该如何?”

    “事到如今,陛下已经无路可退了,只有赢才能活下来,退,活不下来。”

    若是这一战赢了。

    他便是羌氐之王了。

    便是河间王,他也不会惧之。

    甚至还可以打入函谷关,将洛阳给占了,成为汉人的皇帝。

    一想到这里,齐万年心潮澎湃。

    “本王已经拍了一千骑兵去试探了,便看看这支军队是精锐,还是孬兵。”

    “若是孬兵,本王便大军出击,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块肥肉吞下去。”

    “陛下圣明。”

    .......

    渑池外。

    一支千人骑兵奔驰。

    他们手上拿着弯刀,身上披着牛皮羊皮大衣,一手牵着缰绳,在大道上奔驰着。

    “呼吁吁~”

    胡骑飞奔。

    在攻占下弘农郡大部分区域之后,他们便是如今日一般驰骋。

    一般是看看有什么便宜捡。

    前些日子还能见到落单的汉人,能有汉人女人可以舒爽一下,但是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了。

    当然。

    他们这次过来,并非是来捡漏的。

    而是带着目的来的。

    “吁~”

    为首的的胡骑将停下步伐,后面的胡骑也纷纷勒住缰绳,马儿也停驻下来了。

    “前面便是渑池了,他们人数众多,如何能看出他们精锐?”

    这千人胡骑的首领轻轻一笑,说道:“纵马骑射,看这些人如何反应。”

    如果反应迅速,便是强兵,如果反应迟钝,甚至十分慌乱,那便不值一提。

    他们相信自己的伙伴,也就是胯下骏马。

    “驾~”

    马儿嘶鸣。

    一千人冲了下去。

    下坡冲击,速度越来越快。

    一千人的震动越来越大。

    远处营帐之中,顿时出现了慌乱的声音。

    嗖嗖嗖~

    箭矢飞舞,射入营帐之中。

    “啊啊啊~”

    营帐之中马上变得慌乱起来了。

    但却是没有一个人阻止反击。

    一个个甚至朝着后面退出,丝毫没有反抗的意识。

    甚至他们冲入营帐中,用手上的弯刀肆意收割生命。

    这哪里是一支军队?

    便是残军,也没有这般不堪罢?

    杀得兴起,不过在手上的弓箭用完了之后,他们也退去了。

    就如蝗虫过境一般,留下一地的狼藉。

    一刻钟之后,孟观才带着他的人缓缓赶到。

    “将军,为何让这些百姓白白送死?”

    孟观脸上却是有自得之色。

    “他们的命,本来就不值钱,现在麻痹了这齐万年,他定然觉得我们不堪一击,恐怕今夜便会来攻打渑池。”

    “这个...”

    副将脸上露出难色。

    “便是如此,这三千乡勇,恐怕剩下不到一千,渑池的那些人,恐怕是把将军很透了。”

    “便是很透了,他们又能拿我如何?”

    孟观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非常人,便需要有非常的手段,现在,便安排今夜的战事了。”

    孟观布下的是伏击战术。

    也是包饺子。

    好在渑池四周非是平原,还是有很多可操作空间的。

    王生加之孟观也去观察过地形,知道城外是可以藏住人的。

    将手下两万人分出去一万人。

    之后留下的一万人,则是开始围绕起渑池,做起了防御工事。

    与渑池的县尉不一样的是。

    孟观是内行,是故在安排渑池防御工事的时候,是行云流水的。

    不过因为时间紧凑,孟观只是匆匆的设置了最简单,也是最实际的防御工事。

    比如说拒马。

    所谓之拒马,便是柱交叉固定成架子,架子上镶嵌带刃、刺。用以堵门,阻止行人通过,后来用于战斗,以阻止和迟滞敌人军马的行动,并可杀伤敌人。

    古时打仗,盾兵立盾,枪兵从盾间刺马兵,马兵速度越快,撞上长枪死得越惨,马兵必死无疑,古时称此为拒马战术。

    对这样基本的战术,孟观自然是信手拈来的。

    .....

    另外一边,弘农郡城,一千骑兵毫发无损的回来。

    骑兵首领马上收到齐万年的召见。

    大堂之上,齐万年目光炯炯有神,有很强的求知欲。

    “如何?那一支汉人军队战力如何?”

    “骑兵陛下,据末将所知,那一支汉人军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属下只是一轮冲击,便杀了上千人。”

    这上千人,还是他的保守估计。

    在他看来,之前的那次冲锋,杀的人恐怕有两千。

    不过....

    若是说两千的话,便显得有些假,所以骑兵首领取了一个看起来正常的数字。

    不过这个看起来正常的数字,在齐万年看来,却十分不正常。

    “汉人居然如此羸弱?”

    想到之前郝度元与他说的话。

    恐怕,这又是汉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了。

    齐万年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既然这汉人如此不堪一击,今日便将大军召集起来,今夜就把他们吃了。”

    吃下这一万人,之后的汉人军队,他们也不怕了。

    最起码,士气不会如现在一般低落。

    “诺。”

    又有抢劫的机会,骑兵首领脸上也露出欢快之色。

    他现在可是饥渴难耐了。

    “一定给陛下带来最美丽的汉人女子。”

    骑兵首领走了之后,齐万年马上将郝度元召见过来。

    具体的进攻事宜。

    还需要商议。

第七十七章 河间王使者

    大军出击。

    踏破无数雪块,将寂静的冬天,变成喧闹的斗兽场。

    齐万年来了。

    带着他几乎所有的家当。

    大军出击,风头一时无两。

    看着前后漫山遍野的军队,齐万年心中不禁也生出了一种豪气出来。

    虽然他认的字不多,也说不出什么诗赋来。

    但胸中的豪情,是丝毫不减的。

    “陛下,再过十里地,就是渑池了。”

    “嗯。”

    齐万年轻轻点头。

    这一战,他打的就是速战速决,打的就是士气。

    因此马上开口说道:“先让那些汉人顶在前面,接在后面的是卢水胡和马兰羌的士卒,之后,再出动精锐部队。”

    在他心中,汉人投降的军队,自然都是当做炮灰来用的。

    对于一向不听话的马兰羌与卢水胡,他自然也是要尽可能削弱的。

    当削弱到他想如何做,就如何做的时候,那个时候,恐怕齐万年才会真正的将心放下去。

    任何一位枭雄,都是掌控欲极强的生物。

    齐万年同样也不例外。

    只有他手下的人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之后,他才会真正的放心用这些人。

    没有例外。

    大军开拨,在五里外,齐万年设下营帐。

    周遭护卫的是他最精锐的不对,一万骑兵还有三千弓兵。

    至于为什么没有步兵。

    匈奴人,向来都是在马上是骑兵,下来之后便是步兵的。

    王帐之中,摆下宴席,卢水胡和马兰羌的首领便就在营帐中就坐。

    倒是郝度元不见踪迹。

    即便是在看不起渑池的汉人军队,前面,还是有要一个有能力有威望的军队镇守的。

    郝度元在这支军队之中,威望是仅次于齐万年的。

    自然,前线他去,是最合适的。

    “二位,如本王骑兵所见,渑池来的汉人先锋,不过是残兵败将而已,听说汉人军队带了不少粮草盔甲兵器,届时,二位族中勇士,也能分到一大批武器装备。”

    齐万年谈笑风生,卢水胡和马兰羌首领脸上却是露出苦色。

    “陛下说得是,我等定然对陛下马首是瞻,忠贞不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位首领皆是人中俊杰,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放心,不过是区区损失罢了,待打下更多汉人的地盘,这个弘农郡,便给你们族中放牧,你看如何?”

    萝卜大棒,皆有之。

    这是帝王之道。

    汉人的东西,还是有不少是可以学习的。

    听到齐万年这句话,卢水胡和马兰羌首领连忙跪伏在地上。

    “我以神灵发誓,我马兰羌(卢水胡)勇士,皆为陛下献出所有忠诚。”

    “好好好。”

    齐万年俯身将马兰羌与卢水胡首领扶了起来。

    对于这两个人,齐万年早就想收服了。

    但是这两个人凭借着手上的力量,一直是桀骜不驯的。

    如今接着今日的事情,狠狠敲打,这才得到了这些人的臣服。

    不容易啊!

    此战之后,齐万年已经打算要善待卢水胡和马兰羌的人了。

    原因也很简单。

    不管是卢水胡还是马兰羌,都是愿意跟随他的非汉人。

    只有让外人知道跟随他齐万年也是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才会有更多人会选择放弃中立,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只有如此,他的力量,才会有实质性的提升。

    仅仅靠他匈奴一支,要对付如此庞大的汉人帝国,是远远不够的。

    除非回到几百年前,那匈奴王庭的时代。

    就在齐万年一脸希冀的展望未来之际,营帐之外,却是出现了其他的声音。

    有勇士进来了。

    “启禀陛下,门外有使者求见。”

    使者?

    齐万年愣了一下,他手上有握着一碗热腾腾的羊奶,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何人的使者?”

    他在弘农郡,便是孤舟一般,如何会有援兵,既然是没有援兵,何来的使者?

    汉人?

    那边岂会有使者过来?

    他们一个个扯高气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听他们说,是河间王的使者?”

    河间王?

    对河间王,齐万年也不熟悉了。

    实在是在三辅之地,河间王便是土皇帝一般。

    你在长安可以不认识现在的皇帝是谁,年号是多少,但是一定要认识河间王,并且知道这位是你绝对不能招惹的。

    在长安这几年,河间王基本上将长安打造成了一个稳固的基本盘。

    尤其是长安之地因为牵入太多的异族人的原因,治安一直很差的。

    是故河间王在长安等地一直用的就是高压政策。

    非汉人的命,一向是不值钱。

    洛阳的那些捕奴队,一般都是在长安这些地方来的。

    这也是河间王的一个重要收入。

    对于河间王,齐万年向来是没有好印象的。

    是故听到是河间王使者的时候,他用力的挥了挥手。

    “河间王此人的使者,本王为何要见?”

    “陛下,那使者说了,此事事关陛下生死存亡。”

    生死存亡?

    齐万年差点笑出声来了。

    “你便去告诉那个使者,今日本王便要在渑池屠城,看看他们汉人究竟有什么威风。”

    那勇士也不过是来传个信的。

    听到了齐万年的吩咐,自然不敢说什么,当即应诺。

    “是。”

    出了王帐,传信的勇士见到了河间王的使者。

    要说这河间王的使者,也算是苦了。

    他一路从长安出发,到了华阴,只见到一地的废墟,到了湖县,发现齐万年的大本营不在这里,到了弘农郡城,发现齐万年已经出征了。

    若不是他打着的河间王的旗帜在这些异族人心中还是有威望的,不然的话,恐怕他到了一地,都直接被这些异族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如今见到这传信使者,被告知齐万年居然不见他?

    原本积蓄的一肚子怨气,现在是到了爆发边缘了。

    要不是这个使者还算是有些涵养的,现在恐怕已经是爆发了。

    “齐万年不愿意见我,他会后悔的。”

    放下这句狠话。

    河间王使者重重的甩了甩衣袖,便带着他的这几十人的队伍朝着来的方向去了。

    他来见齐万年,本就是自降身份。

    现在来了反而被拒之门外,他的脸都被丢光了,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像一条哈巴狗一般,摇头摆尾。

    汉人的气节,可不许这些异族人玷污。

    那传信的勇士见到河间王使者这副模样,也是嗤笑一声。

    对于汉人怨恨,在雍州,幽州凉州等地的异族人是刻在骨血里面的。

    要不是汉人的规矩,不斩来使,这来的使者,都是不可能活着回去的。

    这些人在记恨汉人的同时,也被汉人影响了。

    对于汉人的规矩,有些,他们甚至比汉人本身都更要了解。

    ....

    营帐之外,前方战场。

    先头的炮灰军团已经就位了。

    最中间,有一个高楼冲车,被上百个士兵推搡着,缓缓的靠近渑池城墙。

    所谓冲车,是一种被装甲起来的攻城塔,即以冲撞的力量破坏城墙或城门的攻城主要兵器。

    这一种冲车,是一种安有八个车轮、高五层的攻城塔。最下层是推动车前进的士兵,其它四层装载攻城的战斗士兵。车高约12米、宽6米、长8米。

    冲车利用自身的高度,从车中直接向城内射击,也可用来接近城墙,破坏女墙(垛墙),直接攻打城墙上的守敌。

    车中除了装备有各种长兵器,还常常装载强弩、石炮等重武器。

    在冲车之后,则是有几十条云梯,被数十个士卒抗在肩上。

    齐万年并非是短见之人,他对汉人的利器早就馋的流口水的,因此当他从郡城中搜出冲车来了之后,连忙让匠人再造了三辆。

    四俩冲楼之后,还有数十架云梯,接着冲楼的掩护,缓缓朝着渑池而去。

    云梯是一种攀登城墙的工具。

    相传云梯是春秋时的巧匠鲁班发明的,其实早在夏商周时就有了,当时取名叫“钩援“。

    春秋时,鲁班加以改进。

    战国时云梯由车轮、梯身、钩三部分组成。

    梯身可以上下仰俯,靠人力扛抬倚架到城墙壁上,梯顶端有钩,用来钩援城缘。梯身下装有车轮,可以移动。

    汉代的云梯比战国时期有了很大改进:云梯底架以木为床,下置六轮,梯身以一定角度固定装置于底盘上,并在主梯之外增设了一具可以活动的“副梯“,顶端装有一对辘轳。

    登城时,云梯可以沿城墙壁自由地上下移动,不再需人抬肩扛。

    同时,由于主梯采用了固定式装置,简化了架梯程序,缩短了架梯时间,军队在攻城时,只需将主梯停靠城下,然后再在主梯上架副梯,便可以“枕城而上“,从而减少了敌前架梯的危险和艰难。

    另外,由于云梯在登城前不过早地与城缘接触,还可以避免守军的破坏。

    三国时,孙权手下大将甘宁,率兵攻打曹操的皖城,攻城的时候,原打算派兵士运土筑土山,竖云梯,架飞桥,接近敌城墙,但大将吕蒙认为此法费时费力,不如乘军队士气正锐,用弓弩石炮强攻,可速战速胜。

    果然,最后以强攻取胜。

    四辆冲楼,如同四块坚固的盾牌,在盾牌之中,有弓箭手不断的从孔洞中射出,而在冲楼之后,汉人炮灰扛着的云梯也缓缓靠近。

    而在冲楼之后,还有渡濠器具。

    渑池虽然不大,但是还是有护城河的,引洛水防御。

    而濠桥便是过这护城河用的。

    这个时代濠桥的长短以濠为准,桥下前面有两个大轮,后面是两个小轮,推进入濠,轮陷则桥平可渡。如果濠阔,则用折迭桥,就是把两个濠桥接起来,中间有转轴,用法也相同。

    十多个渡濠器具在云梯之中,参杂其中。

    而在云梯与渡濠器具之后,更有五架投石车。

    投石车相传并不是刘晔发明的,而是袁曹在官渡相持的时候,袁绍军使用了大型攻城器械高橹,然后刘晔献计用投石车破高橹。

    三国演义里其实没有提是刘晔发明的。

    后来经过马钧改进,进一步完善。

    其实投石车在春秋时期已开始使用,汉代以后成为攻守城的重要兵器,是古代战车的一种。

    上装机枢,弹发石块。因声如雷震,故名霹雳车。

    《三国志·魏志·袁绍传》:“太祖(曹操)乃为发石车,击(袁)绍楼,皆破。绍众号曰霹雳车。“亦称“抛车“。

    指在车上用粗竹将石块抛击出去;作为攻坚的手段。其实投石车就是中国象棋黑方的炮。

    投石车是利用杠杆原理抛射石弹的大型人力远射兵器,它的出现,是技术的进步也是战争的需要。

    最初的投石车结构很简单,一根巨大的杠杆,长端是用皮套或是木筐装载的石块,短端系上几十根绳索,当命令下达时,数十人同时拉动绳索,利用杠杆原理将石块抛出。

    中国战争史上投石车首次大规模使用,应当是李信(飞将军李广的远祖)攻楚,楚军秘密准备了大批投石车,当秦军渡河时突然同时发射,无数尖利的石块乌云般砸向秦军,二十万秦军全面溃败,李信自己也兵败自杀。

    后来战国四名将之一的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才攻下了楚国,可见当时投石车的威力。

    渑池城墙上,见到这些宫城利器的孟观,脸色是相当不好看的。

    在他的情报看来,这异族人如何会有这些工程利器?

    不是说连刀剑盔甲都不够吗?

    这些攻城利器是如何来的?

    在这里,齐万年就不得不感谢弘农杨氏了。

    郡城中的这些攻城利器,并非是在郡府库中找到的,而是在弘农杨氏庄园里面找到的。

    至于云梯这些,也是在哪里找寻到的。

    有工匠,有模板。

    才有了现在的攻城机器。

    说实在的。

    齐万年现在确实是装备不足,但缺的只是甲胄。

    刀剑还有箭矢,是不缺的。

    弘农杨氏堆积了多代的积蓄,基本上都便宜了齐万年。

    “将军,我等该如何做?”

    等冲楼云梯接近城墙,恐怕便是湖城破城之时了。

    原来孟观觉得面前的这块肉是肥肉。

    在吃的时候,才发现这块肥肉是带着刺毛的。

    要吃下去,可能会噎到自己。

    这个齐万年,若是再发展下去,岂不是不可收拾了。

    孟观无法想象拥有此等攻城利器的异族人,哪座城池攻占不下来。

    除了洛阳此等坚城,其他的,恐怕都是一碰就碎了的吧?

第七十八章 战败

    大军压境,孟观现在心里有些纠结。

    面对这如此精锐的齐万年大军,他原本的信心满满,到现在信心变得有些缺缺了。

    这是其一。

    当坐以待毙,结局绝对不好。

    孟观的犹豫也就在一刻之间。

    若是等冲楼靠近城墙,那一切都晚了。

    “点烽烟。”

    “诺。”

    渑池城中的一处空地,早就准备好了一堆木材。

    点火,火势冲天,带着浓浓黑烟。

    这种黑烟,方圆十里都是能够看到的。

    在城外,伏击的一万军队,自然也是看到了这浓烟。

    他们一直伏击在山阙之间,齐万年大军,其实就在他眼线之中。

    他们当然知道主帅营地驻扎在离他们不到五里地之外,而在前面的四五万大军,已经开始攻城了。

    现在他们如果按照原计划的话,说不定结局就是被双面夹击。

    副将在这一瞬间把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当即力断,说道:“此诚危机关头,尤曲尉,你带着本部三千人,突袭齐万年帅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若是能够将齐万年斩于马下,你便是西征最大的功臣。”

    那个尤曲尉连忙站了出来。

    他脸上虽然有喜色,但是这个喜色只持续了不到半刻钟,之后,他脸上便被忧色取代了。

    “只是齐万年帅帐之中,可是有上万人驻守的,且都是骑兵,我等若是斩首不成,岂不是成了骑兵的活靶子?”

    渑池四周确实是有藏人的地方,但是总体的地形,可以说是平原,在这种地形上,骑兵对步兵,基本上就是屠杀。

    “齐万年定然不会想到有军队从他屁股后面钻出来的,到时候,你们抢了他们的马不久行了?”

    这话说得好听,但匈奴人的战马,有的是认主的。

    不过话虽如此,尤曲尉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不能拒绝副将的指令。

    前面是封妻荫子的结局,还是马革裹尸的结局,便看自己的命了。

    在战场上,幸运女神眷顾很重要。

    有很多有本事的人,在战场化为枯骨。

    而相反,有些本事并不如何强的人,却是能够在乱战之中生存,保持不死。

    所以说...

    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分工之后,副将没有再拖延时间,而是马上开始动作了。

    尤曲尉侯在原地,而他汇集藏在沟壑中的士卒短暂整顿之后,便开始发起进攻了。

    军号一起,在后面的洪流便朝着攻城队伍涌来。

    而在号角声刚起不久之后,渑池城门大开,首先冲出来的是步兵,后面跟着弓兵,再后面则是骑兵。

    突然的两面夹击,让攻城队伍为之一泄。

    他们原本就不是最精锐的部队,甚至有些是投降的汉人,还有的便是马兰羌卢水胡的异族人。

    即使是有好的装备,面对这种情况,这先头的攻城队伍还是乱了。

    更不用说这些攻城的武器虽然好,但那只是攻城用的,扛着云梯难道还能杀人?

    在孟观的军队还没有冲上去之前,冲楼还有扛着着云梯的士卒就乱了起来。

    当然,少数冷静的,也裹挟在一片慌乱之中,便是慌乱人群中的一员。

    战场上,牵一发动全身。

    不然也不会有淝水之战,草木皆兵的故事了。

    东晋时代,秦王苻坚率领步兵、骑兵90万,攻打江南的晋朝。

    晋军大将谢石、谢玄领兵8万前去抵抗。苻坚得知晋军兵力不足,就想以多胜少,抓住机会,迅速出击。

    谁料,苻坚的先锋部队25万在寿春一带被晋军出奇击败,损失惨重,大将被杀,士兵死伤万余。秦军的锐气大挫,军心动摇,士兵惊恐万状,纷纷逃跑。此时,苻坚在寿春城上望见晋军队伍严整,士气高昂,再北望八公山,只见山上一草一木都像晋军的士兵一样。

    出师不利给苻坚心头蒙上了不祥的阴影,他令部队靠淝水北岸布阵,企图凭借地理优势扭转战局。这时晋军将领谢玄提出要求,要秦军稍往后退,让出一点地方,以便渡河作战。

    苻坚暗笑晋军将领不懂作战常识,想利用晋军忙于渡河难于作战之机,给它来个突然袭击,于是欣然接受了晋军的请求。

    谁知,后退的军令一下,秦军如潮水一般溃不成军,而晋军则趁势渡河追击,把秦军杀得丢盔弃甲,尸横遍地。

    这便是草木皆兵,淝水之战。

    同样,这也是战场上杀逃兵的原因。

    要是有一个逃兵,如果不及时扼杀这个势头的话,这一个逃兵,在这个时候会变成两个逃兵,三个逃兵,最后成溃败之势。

    在汉人降军还有马兰羌卢水胡士卒后面,便是有这一群人。

    在军阵之中,郝度元一身银色胸甲,手上握着弯刀,眉头却是深深的皱了起来。

    出城迎战...

    这不是找死吗?

    他手下不仅人多势众,对他更是形成合围之势的。

    就像是他在城外布下了一个大口袋,而孟观的这支军队撞入这个口袋之中。

    这个汉人军队的统帅难道不知道,只要他轻轻一收,就可以把这些人收在口袋里面,逐渐蚕食干净吗?

    心里十分疑惑,但是郝度元也没有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当即排兵布阵。

    两侧骑兵当即包夹过去。

    原本聚集在郝度元身侧的两万大军,当即变成了五千。

    五千压阵,做好随时援助的准备。

    只是他的兵刚放出去,身后便掀起了一阵喧闹之音。

    “什么声音?”

    郝度元心中一阵,转头,却是发现他身后也出现了汉人军队。

    看那冲劲,可不像是齐万年口中说的那般不堪。

    郝度元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妙之感。

    后方的汉人军队在郝度元本部兵马还没有摆出阵型的时候就冲了进来。

    只是一瞬间,便将阵型冲散了。

    郝度元也被裹挟在一片乱兵之中。

    他一乱,整个局势都乱了。

    他是这支军队的脑子,当这个脑子不好使的时候,这支军队便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行事了。

    冲散的阵型所引发的动乱远不止此。

    原本有这后面五千士卒抵住,防止逃兵,当这一层防御被打散之后,前面与孟观主力军短兵相接的汉人降军还有马兰羌卢水胡的士卒当即朝着后方四散而去。

    “不许后退,后退者斩。”

    见到这一幕,郝度元目眦欲裂,但是却无可奈何。

    他现在哪怕是用力嘶吼,但声音对于这个战场来说,却像是一滴水融入波涛汹涌的海洋里面,激不起一点小小的波涛。

    退兵一旦形成,便很难阻止。

    而这一逃兵潮一旦形成,那些坚守在属于自己战线上过的士卒,心中顿时也动摇了。

    接着...

    便是兵败如山倒。

    轰的一声,大批胡人军队开始后撤。

    在这个时候,便体现出精锐士卒与那些乡勇之兵的差别了。

    这些胡人虽然是天生的战士,但毕竟没有受过多少军士教育,纪律方面,更差。

    如果将这些胡人军队换做是张泓的中军,即便是出现了这样的局面,那支军队依然会像是波涛中的巨石,纹丝不动。

    当然,齐万年的军队之所以会崩溃得这么快,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前面的炮灰军团。

    那些炮灰军团原本就是被齐万年逼着上去送命的。

    后面有人用刀子抵住他们,他们不得不卖命。

    但身后的这个刀子没了之后,他们的溃败,便丝毫不奇怪了。

    城墙之上,孟观自然对大局掌握极好。

    他知道渑池外的局势,已定。

    现在他最想要的,便是将齐万年掌握在手上。

    不管是一具尸体,还是一个活人。

    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居然局势已定,留在城中的一千士卒也是从了出去,做无情的生命收割机。

    剩余的渑池乡勇也动起来了。

    现在他们的任务不是当炮灰,而是做一个刽子手。

    无情的刽子手。

    ....

    齐万年军帐之中,胡人的皇帝齐万年正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之中,不想顷刻间,营帐之外却是激起了慌乱之音。

    嗖嗖嗖~

    箭矢不断,主军帐受到了格外的照顾。

    噗~

    甚至一支箭矢穿过营帐,直接透入齐王奶奶的左臂。

    刹那间,鲜血长流。

    “嘶~”

    齐万年低沉的嘶吼一声。

    他现在心中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

    这些人,是怎么到他军帐里面的。

    明明郝度元那家伙已经是把渑池围起来了。

    怎么还有人出现在他大帐之外?

    莫非是郝度元战败了?

    但齐万年马上摇头。

    以渑池中的汉人军队的水平,郝度元是不可能败的。

    那又是为什么?

    齐万年心中虽然十分迷惑,但是还是很快将这些想法从脑中扫出去了。

    不管如何,当务之急,是把自己的性命保住。

    出了主帐,齐万年发现马兰羌卢水胡的首领早就在外面等候了。

    “陛下,突然出现了汉人军队,我们来不及阻挡,现在已经快杀到大帐这里面来了。”

    “那汉人有多少,居然挡不住?”

    箭矢都到我身上了,齐王奶奶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到了什么地步。

    “集合勇士们,将来犯的汉人打回去。”

    “陛下,现在营中都乱了,一片大乱,我们唯一聚起来的,就是这一百多位勇士。”

    一百多个人,冲上去,那不是找死吗?

    事到如今,齐万年也只能撤了。

    主帐之外有马匹,齐万年翻上马匹,便朝着郡城方向去了。

    他首先要逃出去,之后一路聚拢残兵。

    今日的局势太乱了。

    而且他一退,郝度元岂不是要被两面夹击了?

    齐万年心中十分复杂,但却也只能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为先。

    其他的事情,在自己保住小命之后,再来想。

    齐万年不知道的是,郝度元统领的军队,早就乱了。

    孟观领着大军,从渑池一路杀出二十里,这才停下步伐。

    实在不是孟观愿意停下步伐,只是穷寇莫追,加之天色已暗,杀了一夜的士卒也倦了。

    再追下去,若是齐万年在弘农郡城方向的援兵来而来,那结果又不一样了。

    收拢军队,粮草,将降兵尽数杀死,并且将人头搜集起来。

    除了简单的布防之外,全军歇息。

    全军此时陷入兴奋之中,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明日,还有一场硬仗。

    而在另外一边,齐万年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后才到了郡城。

    入了郡城,这一群残兵败将,顿时吸引了郡城之中人的目光。

    看着这些人的目光,齐万年原本惊惧的心,彻底浮动起来了。

    蝼蚁不敢与巨龙匹敌,但若是这头巨龙已经快死了。

    这些蝼蚁也不建议一起来咬死巨龙。

    如今...

    他便是那一头快要死的巨龙。

    匆匆到了‘皇宫’之后,齐万年马上将卢水胡马兰羌的首领召集过来。

    “如今收拢了多少残兵了。”

    “启禀陛下,有一万多了,而且...”

    马兰羌首领说到一半,连忙把自己的嘴给闭上去了,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现在的情况再坏,还能坏到什么程度,你与本王说了罢。”

    齐万年都这样说了,马兰羌首领马上说道:“郝度元将军前面也战败了,损失,比陛下的只多不少的。”

    “这汉人军队,不是残兵败将吗?”

    齐万年脸上的横肉抽搐,像是想到了什么,吼道:“将骑兵首领给我唤过来,本王要杀了他。”

    现在齐万年满腔怒吼,急需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陛下,骑兵首领,已经战死了。”

    马兰羌首领的这句话,让齐万年怒气冲冲的模样都为之一缓。

    现在...

    是连一个撒气的人都没了。

    齐万年徒然的坐了下去,仿佛是失了精神气一般。

    “汉人,便如此强大?”

    之前的连翻胜仗给齐万年养出来的自信,在这一战是彻底打没了。

    “陛下,宫外有河间王使者求见。”

    河间王?

    换在之前,他是不会见的。

    但是现在,齐万年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发亮。

    “让他们进来。”

    宫外,河间王使者满脸讥笑的看着郡城‘皇宫’混乱的模样,以胜利者,上位者的姿态,缓缓的走入齐万年的‘皇宫’里面。

第七十九章 交易

    弘农郡城皇宫之中,河间王使者款步入内。

    看着大堂的皇宫主位上坐着一个脸色极差的胡人皇帝,河间王轻轻一笑,微微躬身行礼。

    “齐万年,我家大王有话对你说。”

    河间王使者说这种话,那便是看不起齐万年了。

    见到面前的汉人如此态度,齐万年的拳头骤然攥紧,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脸上的怒色掩盖下去,反而是露出了笑容。

    “使者前来,不知道河间王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

    没想到这个齐万年还颇为能忍,河间王使者心中稍稍诧异。

    “大王要我前来,便是给你指一条明路的。”

    齐万年自己称帝,但是河间王是不承认的。

    实际上,便是真正的匈奴王庭的人,鲜卑人也是不承认齐万年的。

    若他真的是匈奴人正统,也不会沦落到北地郡了。

    被迁徙到长安一带的,可都是投降的一代。

    要说正统,刘渊的血脉,可比他齐万年的要纯得多了。

    最起码,刘渊也是匈奴首领冒顿单于后代,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孙,左贤王刘豹之子。

    妥妥的王族子弟。

    这也是后来刘渊能够建立前赵的原因。

    在这个时代,血统论一直是深入人心的。

    这也是世家高门为何要把自己的祖宗定给一个血统高的人。

    像是三皇五帝。

    如齐万年这种人,是不被河间王看重的,也不被天下世家放在眼里,更不在河间王使者的眼中。

    在长安,像是齐万年这等人,是被当做奴隶看待的。

    主人对奴隶,自然也就不用多少客气了。

    “使者但说无妨。”

    河间王使者的不屑之意都没有掩藏,而是直接显露出来。

    但所谓时也势也。

    便是英雄,都只得在时势面前低头,更何况他齐万年。

    “如今局势明朗,朝廷大军前来,你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

    胜算是没有了,但是虚虚实实,真正的情况是不能显露出来的。

    齐万年哈哈大笑一声,说道:“不过是区区一次胜负,算得了什么?本王在湖县还有重兵把守,这汉人想要攻破郡城,还是很难的。”

    “阁下便不要自欺欺人了。”

    河间王使者可是一眼便看出了齐万年外强中干的本质了。

    “若阁下真如此有把握,便也不会召见我了,一如今日一般。”

    一想到今日的事情,齐万年脸色也变了起来。

    只是一天的时间,他从一个皇帝梦,到了现在为了自己的小命奔波。

    汉人的军队太强了。

    到了现在,齐万年是彻底明白了。

    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要将汉人掀翻,那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的。

    为今之计便是后退。

    退出去。

    只要退到梁山,休养生息,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也是齐万年接见河间王使者的原因。

    河间王在潼关外,可是陈兵数万的。

    要回到梁山,也得经过河间王的同意。

    河间王的军队在长安是独一档的。

    精锐程度比之汉人最精锐的部队是不逞多让的。

    当然,或许齐万年也没有感觉到,这是他心底里对河间王的恐惧,对汉人的恐惧其实已经透入骨髓了。

    “既然使者将话说得这么明白,那本王也明说了,汉人军队势大,在弘农郡,本王是挡不住了,但便是死,本王也要多咬你们汉人一口。”

    死就死。

    但死之前,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

    “阁下也不必如此。”

    河间王使者轻轻一笑,说道:“既然我家大王要给你们一条生路,便不会让你们送死的。”

    “河间王为何要给本王生路?”

    齐万年心中迷惑,重复问道:“河间王为何要与本王生路?”

    他与河间王,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这是其一。

    其二,他在北地郡搞了这么多的事情,对河间王来说,可算是巨大的损失。

    别的不说,死在他手上的汉人,也有十多万人了。

    齐万年目光炯炯的看着河间王使者,他想要得到答案。

    河间王使者口中的答案。

    “天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会掉馅饼,既然我家大王给阁下一条生路,那自然有条件的了。”

    果然!

    齐万年心中一紧。

    但他现在,好像也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了。

    为今之计,是把命给保住。

    “是何条件,使者可说。

    河间王使者轻轻一笑,这齐万年上道,倒是免了他的一番口舌。

    “大王要你听他的话。”

    听河间王的话?

    大殿之中,卢水胡和马兰羌首领对视一眼,脸上都是骤然黑沉起来了。

    “若河间王的要求便是这个,那我可以答应。”

    “阁下可不要把话答应得这般快。”

    河间王使者微微一笑,说道:“仅凭阁下的一句话,我可是不敢信的。”

    “那使者要我做什么?”

    “第一,送质子到长安。”

    “好!”

    对于这个要求,河间王没有任何的迟疑。

    儿子没有了,可以再生。

    “其二,大王将组建一支万人骑兵,需要战马两万匹。”

    两万匹战马?

    齐万年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很不好看。

    “那河间王便是在为难本王了。”

    冷哼一声之后,齐万年再说道:“莫说是两万匹战马,便是一万匹也凑不出来。”

    这是实话。

    战马与普通马不一样。

    若是普通马匹两万,还有一丝丝的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也不大。

    况且,没有了马匹之后,他齐万年的军队,哪还有战斗力?

    匈奴人没有了马,那还是勇士吗?

    河间王使者却是冷冷一笑,说道:“这是阁下应该考虑的问题。”

    “最后一个条件。”

    未等齐万年说话,河间王使者再说道:“大王希望隔一段时间,你便出来骚扰北地郡。”

    三个条件。

    说实话,除了第二个之外,他都能接受。

    但便是这第二个,几乎是要了他的命。

    “使者,这第二个条件...”

    “还请阁下原谅,本使不过是来传递消息的,若是阁下有争议,也得与大王言明,本使倒是愿意给你带消息,不过这一来一回,可能就要一个月了...”

    言外之意就是...

    这事没得商量。

    呼~

    齐万年眼神顿时坚定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若是如此,本王同意了。”

    这是一个他不得不接受的交易。

    生存与尊严面前,当然是生存更加重要了。

第八十章 时不我待

    次日清晨。

    天刚亮。

    渑池外,一支军队已经整装待发了。

    他们脸上虽然有疲倦之色,但在略显疲倦的脸上,却是有一双双煜煜生辉的眼睛。

    这一双双眼睛闪烁的光芒,是希望。

    战争对于士兵来说,是最坏的。

    有战争,那便代表着有牺牲,而第一个牺牲的,自然就是他们这些当兵的了。

    但同样,战争对于士兵来说,也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这个时代,等级森严。

    没有出身,尚且有一丝丝的希望可以读书上进。

    但如果连字都不认识一个的话,便只能通过战功了。

    虽然这条路同样荆棘,机会渺茫。

    但起码也有一丝希望。

    而有希望,就够了。

    渑池城墙点将台前,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刚刚结束,孟观微微颔首,对于这次的战前动员很是满意。

    士气,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战争的胜负。

    为将者,这个道理孟观自然是明白。

    今日。

    他要将齐万年彻底除去。

    换做之前。

    两万人对五万人,孟观说出这样的话,估计很多人觉得他是大放厥词。

    实际上,换做一天前,孟观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昨日的事情之后,孟观觉得这件事未必做不到。

    昨日一战,他手下两万人全军出击,损伤五千。

    其中两千还是算在渑池乡勇身上的。

    也就是说,昨天一战,他损伤的士卒不到三千。

    能战之士,有一万七。

    而对面呢?

    昨日草草打扫战场,便发现了两万多具尸体。

    而齐万年军队的损伤绝不止此。

    毕竟四散的士卒,再要想收拢,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再者说,即便是收拢过来了,昨日一战,想必已经让这些人心惊胆战了。

    再敢与他匹敌,原本十成的力量,能够发挥出五成就不错了。

    更不用说,他给弘农郡城的异族人,已经是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也就是五千颗人头。

    战前动员之后,大军缓缓开拨。

    因为运送攻城机器,加上五千人头,大军行驶的速度并不快。

    速度虽然不快,但渑池离郡城的距离毕竟有限。

    行军了两三个时辰之后,远处,一座城池便是出现在孟观眼前了。

    弘农郡城近在眼前,在这个时候,孟观倒是不着急攻城,而是在城池十里外扎营,就地休息。

    而攻城器械渐渐部署下去。

    在这些攻城器械前面的,还有一座山。

    一座由人头堆砌起来的山。

    按照这个时代的说话,便是‘京观’。

    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古之战场所在有之。

    所谓的京观,便是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

    京观一起,便是对齐万年深深的轻蔑,为的便是激起对面的怒火,或者是让对面内心崩溃,无守城之意。

    孟观的目的显然就是后面一个。

    郡城中。

    在孟观大军在二十里外的时候,齐万年便收到消息了。

    但便是收到消息,他也不能做什么。

    实在是他四散奔逃的勇士才刚刚收编回来,有的甚至还没来得及休息,便是郝度元,也是昨夜深夜到的郡城。

    如此局面,他是断断不可能接战的。

    是故,即便是知道城外汉人铸京观,他除了牙痒痒,厉声痛骂之外,并不能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城门上,高挂免战牌。

    但是。

    你城墙上高挂免战牌,孟观却是不会给他免战的机会。

    短暂的歇息加吃了午餐之后,战争,便开始了。

    原本孟观是攻城器械不足的。

    不过孟观倒是给他送了强力的装备。

    有这些装备在,孟观心中的底气更足了。

    ....

    于此同时,函谷关外。

    修整了两日的州郡兵,如今看起来有模有样了。

    王生在函谷关上,静静的看着陆机王弥戴渊等人操练他们。

    所谓有本事的人,即便是出身低微,但一如金子总会发光的。

    戴渊与王弥一入军旅,便如鱼得水一般,瞬间找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

    仅仅是一日,便与他手下的人混熟了。

    两日内与手下两千人混熟,这可是本事,而且是大本事了。

    将军与士卒,亲密有之,威严亦要有之,据王生观察,能做到这一点的,王弥优胜之,其次便是戴渊,陆机陆云则是世家型的将军,高高在上,只有威仪,没有亲近。

    这样的做法...

    只能说是有利有弊。

    这两日,王生也是做了很多观察的。

    读书人口中一套一套的,但却是经常纸上谈兵。

    王生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免这种纸上谈兵的事情发生。

    就在王生在函谷关城墙上思考问题之际,车斜却是两步走到王生面前,看他额头上的细汗,这家伙是跑着过来的。

    王生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了。

    “都已经是曲尉了,何故如此失态?”

    车斜对着王生行了一礼,先告罪一声。

    “主君,事情紧急,这些虚礼先放在一边,孟观那边有消息了。”

    孟观...

    虽然只是先锋,但是前世这个齐万年就是给孟观铲除的,要说王生心中没有一点警惕,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故,王生便在孟观军中安插了细作。

    也不能算作细作,只是用一些财帛收买了一些人。

    一有孟观的消息,便传递回来。

    这方面,是影楼负责的,而车斜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负责王生影楼事物的。

    是故...

    当车斜提到孟观的时候,王生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观如何了?”

    “据前面的人说,孟观在渑池大破齐万年军,杀敌两万余人,如今恐怕朝着郡城方向去了。”

    大破齐万年?

    杀敌两万余人?

    这孟观,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万人啊!

    嘶~

    王生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了。

    “看来,这函谷关是一刻都不能待了。”

    要是这功劳都给孟观拿去了,他来西征,岂不是陪跑?

    大功是孟观,他只能喝汤?

    这种结局,可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

    “我马上去找征虏将军。”

    说着,王生没有耽搁,当即去了函谷关主帅府,与张泓说这件事情。

    王生的人是快马加鞭,而孟观也不会派人过来通报,因此张泓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王生一说,张泓脸色也剧变起来了。

    两人稍作商议,当机立断,大军启程。

    其中王生领着五千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弘农郡城。

    时不我待!

第八十一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

    弘农郡城下,浩浩荡荡的攻城战役缓缓拉起。

    云梯,冲楼...

    原本要在渑池上演攻城戏码的攻城机器,现在缓缓的朝着弘农郡城缓缓而去。

    而且这对于齐万年大军来说还不是最遭的。

    最遭的是,齐万年根本不会守城。

    像他这样的异族人的军队,你说打仗还好,攻城拔寨也行,但是要守城,这可是为难了他们。

    他们甚至连如何布置守城都不会。

    守城的准备工作...

    也几乎不会。

    除了高挂免战牌,加之从府库中搜罗来的滚木,齐万年找不到其他防守的办法。

    不过好在他在府库之中还找出了数量不少的火油,当初他攻伐郡城的时候,这个火油可是给他心中留下了一些阴影。

    人肉的味道,便是齐万年,也不想闻第二遍。

    城墙上,深夜回归的郝度元甚至没来得及休息,便开始指挥防守城池了。

    四座冲楼缓缓而至,城墙上如蜂拥一般的箭矢,根本伤不到后面的人,反而是躲在冲楼之后的敌军弓箭手,给城墙上的他们造成了不少的损失。

    而就在这不长不短的时间内,冲楼离城墙更近了。

    离城门口,不过百米的距离。

    而这个距离,正一点一点的被缩减。

    若这是汉人守城,这来的路上,定然是坑坑洼洼的,不会让冲楼这般容易便接近城门,最不济,也是有摆下拒马一类的陷阱。

    但是...

    齐万年真的不会守城。

    自古游牧民族便是不擅长守城的。

    打天下是他们擅长的事情,但是守天下却不是他们擅长的。

    最后,在冲楼要与城门亲密接触之时,躲在冲楼后的云梯也被推了出来,架在城墙上。

    一个个士卒,攀爬着,向城墙进发。

    而冲楼之上,也有人架起了云梯,将冲楼与城墙连接。

    冲楼上箭矢飞舞,而一个个整装待发的士卒,也是上了云梯。

    肉搏的战争,在这一刻才真正打响。

    郡城,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

    那风中猎猎招展的‘齐’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却依然持续。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

    城下孟观汉人军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

    汉人士卒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匈奴人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给老子,滚下去!”

    “啊啊啊~”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

    也撒在离郡城不远处的孟观脸上。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原本他以为,经过前面一场失败之后,齐万年的军队已经是连拿刀的勇气都没有了,

    但是局势的发展远远超乎了孟观的想象。

    这些不擅长守城的异族人不仅把城池守下来了,而且还让他一时半会攻不进去。

    这士卒的伤亡,已经是让他眉头猛跳了。

    当然...

    相应的,对面的损失同样惨重。

    毫不客气的说,齐万年完全是用命来守城,而孟观也是用命来攻城。

    大家都是在赌命。

    而孟观除了赌命之外,还要和时间赛跑。

    他有预感,若是两日内不能将齐万年拿下,那么,他将失去首功的机会。

    而实际上...

    这个时间他还是低估了王生对他的警惕程度。

    渑池城外,一支风尘仆仆的军队飞驰而来。

    领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将军。

    经过军旅之后,原本白皙稚嫩,看起来十分书生气的王生,此时脸上也现出了古铜色,脸上红彤彤的,经过经日赶路,寒风吹拂,脸上都起了一层死皮。

    到了渑池,王生才知道今早晨孟观已经出发了。

    在当地了解情况,加上还有没有被处理完全的齐万年军队的尸体,王生对孟观的残忍程度也是有了一些了解。

    时间还真是紧迫呢!

    没有任何迟疑,只是短暂的歇息,王生便带着五千骑兵再次启程。

    ....

    弘农郡城,进攻又持续了一个时辰。

    但随着时间的进行,原本便十分疲惫的军队,进攻的势头与欲望也愈发低迷了。

    即便是孟观心里也清楚,想要在今天把弘农郡城拿下,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如今更是变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

    “鸣金收兵。”

    心中再是不愿,但孟观也知道,再如此进行下去的话,也不过是徒增伤亡。

    鸣金之声起,原本便极度疲倦的士卒也如潮水一般后退,留下一地狼藉。

    便是冲楼这些,也只能留给齐万年了。

    明日。

    明日便必须要将郡城拿下,将齐万年的人头拿下。

    他已经是没有时间了。

    到了军帐之中,孟观简略的布置战术。

    战术布置完毕,正当孟观准备歇息之时,军帐外面却是响起了一阵阵巨响。

    大地在颤抖。

    骑兵。

    大量的骑兵正在靠近。

    齐万年?

    偷营?

    孟观心中迷惑,但若是偷营的话,何故弄出这般大的动作出来?

    出了军帐,在夜色的掩映下,看不清对面的模样。

    但是接着对方昏黄的火把上的光芒,孟观看轻了对面的旗帜。

    ‘王’!

    这是广元侯的旗帜。

    广元侯到了?!

    孟观心中不敢置信。

    一日间搭建起来的营寨门前,王生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舒缓了旅途的浊气之后,王生的话也是说出来了。

    “积弩将军,征虏将军见前线战事吃紧,害怕将军一人应付不来,遂让本侯带着五千骑兵前来襄助将军。”

    营帐门前,孟观脸色黑沉,在黑沉的夜里,他的脸色显得更加沉郁。

    “广元侯,你的鼻子可真灵。”

    孟观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的。

    王生到了此处,即便是孟观把齐万年打下来了,这功劳,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说的好听,襄助。

    其实不过是来抢功劳的而已。

    换做其他人,孟观早就发作了。

    但面前这位可是广元侯。

    官大一级压死人。

    便是闷气,孟观也只得往肚子里面咽下去。

    面前这位,可不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

第八十二章 一夜尽空城

    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公务。

    孟观还是将王生请入了主帐。

    但这主帐的感觉,气氛却是有些怪异。

    孟观部将怒目圆瞪,看那个模样,像是老婆被王生抢了一般。

    若不是王生身侧也有军士环绕,王生心想,如果他是一个人到孟观军中的,现在恐怕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积弩将军,可是有军务相托”

    面对这样的场景,王生脸上倒是没有异色。

    孤身入营,那才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现在他是带着兵过来的。

    这孟观胆子即便再大,也不敢对王生出手。

    毕竟要将五千人的眼睛挖掉,将他们的嘴堵上,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倒真是有军务相托。”

    孟观脸上带笑,他一身戎装在身,还是很有压迫力的。

    “将军但请吩咐。”

    “这齐万年盘踞郡城,再如此这般进攻下去,伤亡太大,不如君侯为使者,若是能够劝降齐万年,岂不也是大功一件”

    “君侯”

    孟观此话说完,在王生身后的张宾连忙推了一下王生。

    王生当然不会因为孟观一句话便答应了。

    这个时候去当使者。

    这不是送命吗

    而且

    这孟观的所作所为,不像是看得起他的样子。

    王生的脸色顿时沉郁起来了。

    “将军这时候让本侯去找齐万年,做使者,怕不是要害本侯的性命”

    “君侯不愿意便不愿意,如何能够含血喷人呢”

    孟观笑脸相迎,但这个笑脸,在王生眼中可是显得有些刺眼。

    “不如将军为使者,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这广元侯,果然不是傻子。

    他倒是希望这个广元侯贪功。

    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王生给除了。

    可惜这个广元侯不傻啊!

    当然,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事情的时候,都不会傻的。

    孟观也就是说一说,既能杀杀王生的锐气,又能碰碰运气。

    “开玩笑,开玩笑。”

    孟观脸上带笑,连忙上前挽起王生的手臂。

    “方才不过玩笑之语,君侯当真了,那可就不好了,本将军这里倒是真的有一个任务,君侯看看能不能完成了。”

    “若是军务,将军不妨直说,何故做试探语,莫非是不信本侯为人,若是如此,将军大可呈与殿前,在陛下面前说我的不是,如今战事吃紧,将军如此行径,若是耽误了事情,恐怕也是有罪难逃的。”

    既然这个孟观不给王生面子,王生当然也是不给他面子的。

    直接一口大帽子就盖了上去。

    这尊敬,是相互的。

    你不尊敬我,那我自然是不会尊重你的。

    “哈哈哈,君侯果然年轻气盛,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倒也不藏着掖着了,齐万年军队多骑兵,潼关又为齐万年必经之地,我担心齐万年会偷偷撤退,还请君侯带着五千人,快马加鞭到潼关,拦住齐万年,不知可否”

    将我支开

    且不说齐万年会不会逃,就算是逃了,届时他被夹在齐万年与潼关之间,那结局,可不妙啊!

    加之孟观来一个坐山观虎斗,王生估计命都要交代下去了。

    将自己置于险地,还没有什么油水捞。

    这孟观,算盘倒是打得啪啪作响。

    王生脸上露出不屑之色,说道“将军看来是不想与本侯好好交谈,既然如此,本侯这五千人,怕是只有等到征虏将军到了之后再做定夺了。”

    言罢,王生直接挥袖而去。

    “君侯”

    孟观身后副将要将王生拦住,孟观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待王生出了主帐,副将脸上才有些着急的说道“将军既然知道广元侯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何至于如此得罪他”

    孟观一脸漠然。

    “广元侯确实是位高权重,但那又如何不管如何,这广元侯与本将军都是没有半点关系的,甚至日后还是对手,况且,他这般早来,原本就是隔应我的,如此这般,本将军若是给了他好脸色,岂不是说我孟观好欺负”

    “话虽如此”

    副将脸上有些难堪之色。

    “莫要再说了,明日,必须将齐万年拿下,便是给这广元侯一些功劳也无妨,若是连张泓也来了,这战场,可就没有我的话语权了。”

    副将眼睛微闪,轻轻点头。

    另外一边,王生出了主帐,脸色反而渐渐和缓。

    “这孟观,倒是性急。”

    不过越是性急的人,越是好对付。

    他最怕的,就是赵王那种阴险的人。

    平时对你和声悦色,关键时刻动手,就是一击必杀,让你没有任何反应的空间与时间。

    这样的人,才是王生最忌惮的。

    “主君,你倒是不担忧”

    王生笑着看向张宾,问道“本侯需要担心什么”

    “积弩将军这是不想分功与你。”

    王生哈哈一笑,说道“这件事情愿不愿意,可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

    张宾与王生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聪明人之间的交谈,有时候就是如此轻松。

    次日清晨。

    浓雾伴着微雪。

    寒风随带初阳。

    很早的时候,王生便起来了。

    之后,他带着一干将校,也没有得到孟观的邀请,便到了主帐之中。

    即便孟观与王生不对付。

    但他总不好把王生赶出去的。

    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孟观也知道,广元侯的功劳,他得分出去了。

    “将军,何时开战”

    “马上。”

    孟观也没有与王生拖泥带水的意思。

    命令如弹珠一般跳跃,军令连下,整个进攻过程被安排得井然有序。

    待孟观停下说话的时候,王生的赞美倒是不吝啬。

    “将军统兵,倒是有一套。”

    “过誉了。”

    出了主帐,早有土堆高台搭建,不过这土山,看起来有些渗人。

    那是一个个人头堆砌而成的。

    孟观先行上了高台,之后转头看向王生,故作姿态的问道“君侯为何不上来”

    王生脸上一笑,道“这土山,像是人头堆砌而成的。”

    “君侯莫非是不敢上来”

    说着,孟观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放肆了。

    读书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

    前面杀王生的锐气不够,孟观决定再杀一次。

    这京观,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心志不坚之人,见到这番景象,怕是心里都有阴影了。

    不过

    孟观却是看错了王生。

    只是刚开始有些不适,之后王生便一步跨上去了。

    这让孟观原本组织好嘲讽的话都噎住了。

    脸上都有些通红起来了。

    “咳咳。”

    孟观咳嗽两声,故作无事发生。

    而此时,攻城也开始了。

    但是,与孟观想象中的激烈抵抗不同,郡城甚至没有什么抵抗,便破了。

    齐万年跑了!

    孟观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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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分道扬镳

    “空城?”

    王生脸上顿时也精彩起来了。

    这证明齐万年放弃郡城防守,朝湖城方向后撤而去了。

    虽然王生并不认同齐万年的行为,但是,齐万年这番动作,正中了王生的下怀。

    如今齐万年越晚死,对王生来说越是有利。

    他现在手上虽然有五千骑兵,但说实话,王生的话语权是不多的。

    这一点,王生昨日已经深切的体会到了。

    “齐万年居然弃了郡城!”

    孟观心中还有一些不可置信。

    他的这个不可置信是有原因的。

    弘农郡城比之湖县,这城池坚固,位置也更好。

    弘农郡城的城池坚固,这一点,昨日孟观便体会到了。

    连续进攻几个时辰,硬是没有把这郡城拿下来。

    结果这齐万年跑了。

    从长远来说,齐万年丢了郡城,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毕竟弘农郡城城池坚固,若是齐万年不放弃的话,他手下的士卒,定然是会损失惨重的。

    但好处,是不如坏处来的直接的。

    他虽然心疼自己士卒的伤亡,但更在意自己的前途功劳。

    在弘农郡城将齐万年拿下来了,即便他手下损失惨重,但起码功劳得到了。

    日后这损失的士卒,也是拿得回来的。

    但现在齐万年跑了。

    短时间若是不能把齐万年的人头拿下,那功劳最大的就不是他孟观了。

    张泓来了之后,这军务之事,岂有他孟观说话的份?

    “入城。”

    心里虽然很是郁闷,但孟观也不在脸上表现出来。

    但明眼人都看出了孟观的郁闷之色。

    从京观上下来,王生也随着孟观到了弘农郡城城门口。

    弘农郡城被弘农杨氏经营多年,在基础设施上不不差其他城池的。

    光是从屋舍的精美程度来看,这弘农郡城在之前绝对是一个富裕城池。

    不过经过了战火的洗礼,加之齐万年占领的这一个月来,原本的精美城池,现在看起来有些破败了。

    城墙上还残留着血腥味,来不及收拾的尸体,都证明齐万年此次的撤退十分仓促。

    王生与孟观还未入城,城中的百姓便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齐万年要小心谨慎的撤出去,便不敢在弘农郡城中有太大的动作,从这方面来说,弘农郡城中的百姓也算是捡了一条命。

    如若不然,一般异族人撤退,岂是会给这城中的人留下活口的?

    最不济,也是将百姓当做牛羊一般,驱驰到湖县。

    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人口就是财富。

    在齐万年的角度上看,百姓与牛羊并无差别。

    “诸位请起罢,铲除奸凶,乃我等职责所在,可有人知道齐万年撤到何处?”

    放弃郡城而撤到湖县。

    这个选择题做得可不好。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种选择就是专门送分的。

    孟观虽然看不起齐万年,但也只是在战略上瞧不起齐万年,在战术上,从一开始,孟观便是很重视齐万年的。

    “好似是朝着湖县的方向去了,当时我等胆子小,也不敢探头出来。”

    这要是探头出来了,恐怕齐万年手上也不建议留下一条人命。

    孟观再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接下来,便沉默起来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要走。

    第一个是速战速决,从郡城到湖县,其中路程也不过几个时辰。

    但是这样是有隐患的。

    首先,他手下的士卒连续多日急行军,加之连续多日战斗,说实话,已经是疲惫之师了。

    恐怕昨日攻城不胜,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再者说,如果齐万年舍弃郡城,便是想要诱敌深入,在他没有探测过的湖县一带埋伏,一旦中了齐万年的埋伏,以他手下的劣势兵力,即使能逃,也翻不了什么风浪了。

    对他来说,他的政治生涯更是走了一半。

    除了这个选择,孟观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那便是选择在郡城修整,之后再排除侦察兵前去探路,逐步蚕食。

    这是最稳固的办法。

    但对现在的孟观来说,却是最接受不了的。

    孟观转头看向王生,说道:“齐万年弃城而去,如今恐怕已经是到了湖县了,湖县城池不如弘农郡城,齐万年如此做,显然是失了分寸....”

    还未等孟观把话说完,王生却是绕有深意的说道:“但也可能是齐万年诱敌深入呢?”

    言外之意便是,去湖县找齐万年,这差事你别找我。

    孟观唇齿相咬,他心里打的算盘,当然是要让王生作为炮灰了。

    但很可惜的是...

    这个广元侯并不傻。

    难道得他自己孤军深入了?

    孟观咬了咬牙,眼神不断变幻。

    在一边,郡城三老连忙对着孟观与王生行了一礼。

    所谓三老是古代掌教化的乡官。

    战国魏有三老,秦置乡三老,汉增置县三老,东汉以后又有郡三老,并间置国三老。

    《汉书·高帝纪上》云:“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

    作为郡三老,他们也是有眼力劲的,知道这两个人是这支军队的话事人。

    “将军若是不嫌弃,还是入城商议罢,我等已经备好酒菜了。”

    现在还没到胜利的时候呢!

    就庆功宴了?

    孟观连忙拒绝。

    “吃喝方面就算了,你可以领着这位前去,本将军身负圣命,若是不将齐万年拿下,心中有愧。”

    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

    那三老只好将目光定格在王生身上。

    “这个将军...”

    王生轻轻一笑,说道:“尊长莫要如此尊敬,在下广元侯,名唤王生,诸位大可直呼本名。”

    “广元侯?”

    其中一人惊呼一声,好像是知道王生的名声,其他人一听王生的爵位居然是开国侯,加之姓王,便下意识将王生与琅琊王氏联系起来,心中的敬重之意更甚了。

    “君侯这是哪里话,我等岂敢直呼君侯本名,君侯,请。”

    相比较与孟观,很显然,年轻的开国侯更让弘农郡三老尊重。

    孟观见到此幕,心中自然就腻歪起来了。

    我在前面打生打死,结果没有这个小白脸广元侯受你们欢迎?

    不过...

    孟观心中的嫉妒只是一瞬间的。

    前路极有可能是陷阱。

    但也可能是机会。

    富贵险中求!

    现在可是将广元侯甩在身后的好机会!

    大军径直入了郡城,再出郡城,朝着湖县方向奔驰而去。

    大军飞奔而过。

    踏碎宁静清晨,惊落残挂枯叶。

第八十四章 王生的心思

    入了城,加之弘农郡守主官皆殒命于齐万年之手,王生颇为不客气的接管了弘农郡的政务。

    当然,在这个时候,弘农郡所谓政务,也只能辐射到弘农郡城周遭不多的地方而已。

    战争,死的最多的便是官吏。

    当然,也有投降的官吏存活。

    但这些投降的官吏,若是还知道礼义廉耻的话,也不敢出来为官了。

    便是有那些不顾脸皮的,恐怕也得不到好下场。

    官吏不足,便是王生制定了政令,恐怕也难得分发下去了。

    不过战时,也可以不依托于府衙系统的。

    王生直接绕过了官府,让三老牵头,指派一些精干有声望的本地人为胥吏。

    负责弘农郡的战后恢复。

    处理尸体,恢复秩序,发放粮草...

    这一系列的动作,可都离不开人力。

    王生没有官吏的任命权,便只能搞出一个小政府出来了。

    这恐怕也是军政府的雏形了。

    想来有这个组织的存在,弘农郡的战后工作定然能够迅速恢复。

    而且王生还准备实行一些有利于民的政策。

    战后,有钱有势的基本都跑了,现在实行政令,说实话,是阻碍最小的时候。

    相信几个政令下去,弘农郡的百姓日后的生活会更加舒适。

    当然...

    王生虽然好心,但也不是没有其他想法的。

    在帮助人的时候,得到一些利益,这是王生很愿意做的事情。

    这个组织,王生是想要牢牢掌握在手上的,接着掌握弘农郡的酒水粮草,各行各业。

    加之王生在弘农郡中的声望以及在朝堂上的地位,便是新换一个太守,面对这个‘军政府’,也只能为之奈何,乖乖做一个傀儡。

    虽然历代的弘农郡守,基本上都是傀儡。

    但这一次,这郡守傀儡得有些彻底。

    当然,这个组织当然不能称作是军政府这样的名字的。

    王生转念一想,便起了一个安民司的名字上去。

    想到便做,王生马上把郡三老召集过来。

    原来的郡守府中,也就是齐万年的‘皇宫’正殿,王生接见了郡三老。

    在郡三老来之前,王生便通过其他人知道这郡三老是何人了。

    其中两个是姓杨的,一个是姓谭的。

    对于这个局面,王生倒是意料之中。

    三老是德高望重之辈担任的,当然,要活得久。

    普通人首先就是连饭都吃不饱,想要长寿。

    不可能!

    其次,即便你运气好,命实在是够硬,没有后台,也成不了郡三老,顶多,县三老就到头了。

    而事实上,想要成为县三老,没有后台也是不行的。

    制度是制度,但人是一种很现实的生物。

    这无关乎时代。

    待三老到了之后,王生将他的意愿告知下面三位。

    三老原来是不管政务的,但现在王生的意思是,便是要他们管。

    谭姓三老脸上有些犹疑之色。

    “这政务方面的事情,本不是我等出手管理的,这是府衙的事情,再者说这安民司,权势太大了。”

    人越活越长,也越来越精。

    王生的想法,他们也是清楚的。

    但王生从来也不是把这个想法掩藏下去的人。

    他相信面前的三个人会答应。

    原因很简单。

    在利益面前,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便是圣人,也会折腰。

    若不折腰...

    那便是利益不足够动他之心。

    “这个,本侯也想过了,但这安民司有三位管控,便是郡中百姓,也是服气的,诸位,如今朝廷尚未任命新的郡守,郡中胥吏亦是不足,现今隆冬苦寒之日,多少百姓手上的粮食被齐万年抢去了,无粮无衣,若这安民司不出,那百姓如何挨过这个冬日,这个人啊,也要学会变通的。”

    王生意有所指。

    “这个...”

    两位杨姓三老对视一眼,再问了一个问题。

    “这粮草从何而来?百姓度过了难关之后,又该如何处理?”

    王生轻轻一笑,道:“粮草,便先从郡中粮仓支取,至于安民司之后,可转为商会,三位既然是商会元老,定然是有商会话语权的,这日后商会的生意绝对不止于粮草,还有酒水肉食一类的...”

    甚至是军火,也未尝不可。

    王生要做的,是垄断生意。

    在封建社会实行资本主义的垄断,在绝对的权势支撑下,并非是不可能的。

    王生画下了一块极大的蓝图,在这块蓝图下,便会扣下一小部分,都是巨大的利益。

    在这个时候,三老才知道这个广元侯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不愧是陛下身边红人。

    便是想法,都如此大胆,如此有野心。

    三老心中感慨一声,互相对视一眼。

    说实在的...

    他们动心了。

    作为三老,定然是德高望重之辈的,但他们在郡中的话语权是不多的,能得到的利益更是少之又少。

    但是,一旦这个安民司定下来了,作为元老,他们手上的权势,定然也会与日俱增。

    况且,从广元侯的话中,这个安民司,他是不仅在弘农一郡的。

    那这其中的利益,最更大了。

    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四人进行了具体细节的商议。

    三老确实是管控着安民司,但安民司的真正掌控者,却是王生,为此,王生在安民司中放入了不少自己的人。

    懂得让利,才能把蛋糕做的更大。

    一番商讨之后,已经是天色有些昏暗了。

    王生刚准备留宿太守府,不想那个谭姓三老却是笑了笑,对王生说道:“君侯,这太守府被那齐万年霸占过,可不如何干净,老朽在城中有一处僻静宅院,君侯不如在哪里歇息一夜”

    想了一下,王生也同意了。

    这太守府被齐万年一顿折腾之后,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加之齐万年嗜杀成性,这太守府中,可是死了不少人了。

    便是尸体,今日也才堪堪搬了出去。

    血腥味可一点都没消的。

    在这种环境睡下,做恶梦,恐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出了太守府,王生在谭姓三老的引领下,果然到了一处僻静所在。

    院前有几棵柳树陈列,院中似乎还有一颗落光树叶的大愧树。

    进院,一条青灰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厅门有四扇暗红色扇门,一间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菱花纹木窗干净爽朗。

    廊前放着坐垫藤桌,离藤桌三尺远,有一丛丛短梅,此时点缀着淡粉色的花苞。

    原本荒凉的院落竟显得有些色彩。

    墙外高树间和着几声若有若无的人声鸟鸣,寂静倒不显得落寞。

    墙面虽斑驳,但墙砖搭窗,四周装饰仍见其洒脱简丽风格。

    确实是一处雅致院落。

    王生进入其中,才发现里面也是有侍女奴仆的,而且这侍女一个个姿色不俗,想来这个谭姓三老也是下了血本了。

    道谢了谭姓三老之后,王生款款落座。

    主堂入座,还能看到门外的梅花盛开,雅致,确实雅致。

    这个时候,一直跟在王生身后的张宾开口了。

    “君侯,这孟观,真的不管了?”

    从一开始到谭姓三老离去,张宾都显得十分沉默。

    如今终于是开口了。

    王生转头看了张宾一眼,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孟观的事情,不急。”

    不是不急。

    而是王生比孟观看得远。

    孟观以为是齐万年是在诱敌深入。

    而王生却知道,是河间王出手了。

第八十五章 鸟不尽弓不藏

    “不急?”

    张宾愣了一下。

    “君侯如今也看到了,孟观有大将之才,不过区区一两日,便将盘踞在弘农郡的齐万年打得丢盔卸甲,不仅丢下上万具尸体,更是连郡城都丢了,恕我直言,如今齐万年就像是被拔了牙的猛虎,对孟观恐怕没有多少威胁了。”

    王生深深的看着张宾,说道:“先生有大智,如何只看到表象呢?”

    王生这句话,倒是让张宾愣了一下。

    “君侯的意思是?”

    “郡城比之湖县城池,哪个城池更加坚固?”

    这个答案是很明显的。

    当然是郡城的城池更加坚固了。

    弘农郡城的城墙主要由墙体、女墙、垛口、城楼、角楼、城门和瓮城等部分构成,外围还有护城河。

    而湖县城墙虽然也有女墙垛口城楼,但却是没有角楼瓮城,即便是有护城河,比之弘农郡城来说,也要窄得多。

    更别说湖县城墙多由版筑夯土墙、土坯垒砌墙所成,而弘农郡城可是由青砖砌墙、石砌墙铸成的,这防守能力,差了不知道多少。

    舍弃防守好的,到防守能力不好的城池上去,他齐万年是傻了?

    但张宾与王生皆知,齐万年并不傻。

    这一点从他撤退的时候便可以看出的。

    从郡城撤退,齐万年军队撤得有条不紊,隐秘无比,甚至远处孟观军营中的士卒都没有发现他们已经撤退了。

    “君侯的意思是,齐万年有诈。”

    “当然有诈了。”

    王生轻轻点头。

    “可即便是有诈,积弩将军也非是无能之辈,这...”

    王生当然知道张宾的意思。

    “若只是齐万年,当然不足为惧,但若是加了一个河间王了?”

    加一个河间王?

    张宾只是一瞬间,便将事情想通的。

    “陛下的意思是,河间王会援手齐万年?”

    “这是自然的。”

    说着,王生也呵呵笑了起来了。

    “所谓之鸟尽弓藏,但是,若鸟不尽,弓便不藏了,如此,先生也知道河间王会如何做了罢。”

    “只是陛下也并非无能之辈,这河间王如此做,若是让陛下知道,岂不是...”

    张宾之前之所以不将河间王与齐万年联系起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说前面是个傻皇帝,你心里有异心就算了,现在的这个皇帝可不傻啊!

    “河间王当然怕陛下了,但也没到那种特别怕的地步,与齐万年勾结之事,他定然是不会让陛下知道的,况且,便是知道了,恐怕河间王也会有恃无恐。”

    张宾倒吸了一口冷气。

    “君侯的意思是,河间王要反?”

    “非是河间王要反,而是陛下的目标从来都是齐王,陛下便是知道了河间王的把戏,也只会口头上惩戒一二,不!或者连口头惩戒都不会有,反而是派人嘉奖河间王。”

    在与齐王扳手腕的时候,这河间王当然是不能乱起来了。

    被王生一顿分析,张宾脑中的天下大势也清楚起来了。

    “君侯果真是当世奇才,这天下大势,君侯寥寥数语便说出了,属下实在是不如。”

    王生是穿越者,加之王生对皇帝的了解,大局观是要胜过张宾,是故王生才能做出以上分析。

    但光知道天下大势是没有用的。

    知道天下大势之后,如何做能够取得最大利益,这些事情,便是到了张宾擅长的地方了。

    “不过小计而已,是故本侯才放心让孟观去讨伐齐万年,便是孟观再有本事,恐怕也是不能拿齐万年如何的,毕竟河间王站在他那一边,是故,最好的结果,也是孟观与齐万年在湖县对峙,而最差的结果,恐怕孟观此去,性命不保。”

    汉人军队强大,但是人心不齐。

    此时的汉人征伐大军,其实与上次赵王率领的没有什么分别。

    只不过作为统帅,王生要大度得多,所以孟观能带着手下两万人,否则,他手下恐怕只有五千人,或者三千人。

    若只有五千人或者三千人的话,那么孟观恐怕此时的命都没了。

    “是故君侯才在郡城搞出了安民司来?”

    王生轻轻点头。

    “所谓打仗,是要钱粮的,这安民司,日后可以给本侯提供源源不断的钱粮,甚至是情报,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孟观只想将齐万年打下来交差,但王生心中的想法可是比齐万年要多一些。

    即便是将齐万年打下来了,占据了首功,也不过是功名爵位,但是...

    这些可都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

    刀兵,钱粮,势力。

    王生此次钱粮,便是解决前面两个问题的。

    至于势力...

    他在洛阳,还有时间慢慢经营。

    决定天下大势的走向,是明年开春的伐齐之战。

    胜了。

    天下大定,只要司马遹不做过分的事情,这西晋的基本盘就稳了。

    如果败了。

    天下旋即大乱,诸侯并起。

    王生现在虽然是广元侯了,对天下的影响是有的,但绝对不多。

    他对天下的影响力,毕竟有限。

    是故...

    想这么远,也没有什么用,不如把思绪拉回来一些。

    王生笑了笑,说道:“孟观要去打仗,他去打,我们在郡城,把这个安民司给鼓捣出来,之后,便是等征虏将军来了,之后的事情,再说。”

    征虏将军来了之后,十万大军之众,加之有中军精锐猛士,便是河间王与齐万年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是无用的。

    不过...

    王生眼神闪烁。

    他现在最怕的是河间王将齐万年放跑了。

    到时候,要花费的时间,恐怕又要加上几个月了。

    但关键是...

    皇帝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也就是说,齐万年跑了,那便真是跑了。

    王生在中堂与张宾对饮,心里却是想着如何能够把齐万年给留下来。

    心中思绪不畅,王生对张宾问道:“若齐万年回梁山,那便是放虎归山了,先生可有计策留下齐万年?”

    留下齐万年。

    张宾一想,马上明白王生的意思。

    “若要留的话,恐怕有些难度,若河间王与齐万年勾结,无论如何,齐万年都很难留下来,除非在湖县将他留住...”

    张宾说到一半,又摇头。

    这太难了。

    就在王生有些失望的时候,张宾眼神闪烁,再说了一句。

    “不过,也并非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