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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显阳殿中吟作诗

    常山王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王生。

    很显然,对王生所说的私事,他心中也是好奇的。

    心想之前对他忌讳莫深的广元侯,如今为何与他说起私事的事情来了。

    “广元侯若是有话说的话,那本王自然也是愿意听的。”

    王生轻轻点头,话也是说出来了。

    “若游街之后,恐怕我也会许久见不到大王了,先前在金谷园敷衍大王,大王心中可会记恨?”

    “我道是何事呢,原来是这个事情。”

    常山王先是大笑两声,进而说道:“广元侯放心,我常山王也非是心胸狭隘之人,况且当日广元侯你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本王自然不会怪罪你。”

    王生轻轻点头。

    这个常山王,性情倒是不错的。

    “在下要说的,当然不止是这样的事情。”

    王生深深的看了司马乂一眼,再说道:“此去常山国,恐怕大王需要与齐王交通,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与我说。”

    常山王轻轻点头。

    “陛下要我做的事情,本王已经知道了,若是真需要帮助的话,本王自然也不会闭口不说的。”

    王生再点头。

    “义阳王,随郡王那些人,都是赵王的人,而新野王是齐王的人,我如此说,你明白了罢。”

    王生一说起义阳王司马威这些人,常山王的脸色果然阴沉下去了。

    “如今局势明朗,本王自然是知道了,只是没有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赵王,齐王的影子,这两个老狐狸,是想要用本王的命来试探陛下,当真是什么都不顾及了。”

    “大王明智。”

    王生乘机夸奖一句。

    “届时大王会与义阳王随郡王等人合作,大王要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

    “既然是要为陛下做事,这口气,我当然是要咽下去的。”

    王生轻轻握着酒杯,嘴角微勾,头是轻轻的摇了起来。

    “大王必须要追究义阳王随郡王,新野王的责任。”

    “追究?”

    常山王愣了一下。

    “只是若是我要追究他们的责任的话,恐怕他们也不会接纳我了。”

    “若是你不追究,那你便不是常山王了,如果你不是常山王的常山王,那你便是陛下的常山王了,恐怕到时候齐王不会信你,大王说不定也会有性命之忧。”

    司马乂仔细想了一下,便是明白其中的关节了。

    “如此的话,那本王明白了。”

    王生再摇头。

    “大王可以与齐王合作,但也不必要装出亲近齐王的模样,你是为了复仇而与齐王交通,至于随郡王与新野王,你必须要齐王给你个交代,即便是因此失去与齐王合流的机会。”

    常山王再次点头。

    “广元侯心思,本王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王生微微颔首。

    “如此便好。”

    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王生再看向常山王。

    “陛下要削藩,你可知?”

    王生这一问,倒是让常山王一个激灵。

    “陛下要你问的?”

    “私事。”

    王生虽然说是私事,但常山王如坐针毡的样子,可不像是觉得王生要问的是私事。

    “陛下削藩之意,我知晓。”

    “那此次用间,你可愿为陛下谋划?”

    “陛下乃圣王,我为臣子,圣王要臣子做什么,臣子当然得做什么。”

    王生呵呵一笑,说道:“你我之间,虽不相熟,但既然在下说的是私事,此间言论,便不会到陛下耳中,大王也大可不必如此晦涩。”

    常山王愣了一下,他深深的看了王生一眼,问道:“真是?”

    “当然。”

    沉默了好一会儿,常山王终于是开口了。

    “广元侯的话,本王还是信的。”

    他给自己空空的酒樽倒满酒,之后端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

    “陛下削藩,我自然是早知道的,天下诸王,恐怕也尽知了,陛下要削藩,那便削藩,反正只要天下太平便是了,我为武帝子嗣,自然是要为天下着想的。”

    言外之意,天下若是不平,他也会站出来了。

    王生陷入沉思。

    “如何,广元侯不信我说的话?”

    “大王相信在下的话,在下如何不相信大王的话。”

    将杯中残留的酒液一饮而尽,王生站起身来。

    “如此的话,大王的心意,我是明白了,游街之事,恐怕就在明日,今日之后,你我恐怕在很长时间都不能见面了。”

    “放心。”

    常山王轻轻点头。

    “我明白的。”

    常山王对着王生敬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王生对着常山王躬身一礼,转身也出了监牢。

    常山王...

    希望他能对大晋萎靡的局势有一定的作用。

    仗可以打,齐王也可以死,但是这军队,这天下的百姓,还是少死一点。

    出了廷尉狱,王生也没见廷尉,坐上马车,重新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此时已经是中午了,若是换在夏日,已经是太阳到头顶了。

    但是冬日云厚的今日,只见天色越来越亮,也不见太阳的影子,瑟瑟冷风吹拂,更是让人感受不到正午的温暖。

    入了皇宫,王生这一站,是显阳殿。

    显阳殿王生很少来。

    但也并非是没有来。

    与王生第一次来显阳殿,如今的显阳殿,是真正有了后宫的气派。

    来来往往的宫女踏着碎步,低头的宦官躬身行走,宫门外还有时常可以看到手持长戟的禁卫。

    王生此时矗立在宫门外,等着皇后的召见。

    没过多久,王生便见到了幽兰宫女。

    作为皇后的贴身宫女,幽兰宫女虽然只是宫女,但他的打扮,却是比寻常公主都要鲜艳,可见是皇后是把她当做姐妹来看待的。

    “广元侯,皇后召见,随我来罢。”

    王生轻轻点头,便也就跟在幽兰宫女身后了。

    说起来,王生与幽兰宫女也是见过了许多面的了,要说相熟,倒也不熟,要说不熟,也不对。

    “今日在下来拜见皇后殿下,是因为陛下要我来的,非是我要真要见皇后殿下的。”

    听到王生这句话,幽兰宫女倒是转过身来了。

    她深深看了王生一眼,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王生,看了好一会儿又转身在前面带路,倒是让跟在她身后的王生一脸迷糊。

    这家伙,什么意思?

    显阳殿偏殿,是皇后待客之所。

    现在越近元宵,宫里面也渐渐热闹起来了,偏殿之中王生便听到了不少的声音,兴许是各家贵妇此时正在显阳殿做客。

    在门口,王生便也就等着了,幽兰宫女则是径直进殿。

    没过多久,那熙熙攘攘的女声便更大了。

    从中出来的,却是一群身穿狐衣锦裘的女子。

    她们一个个都十分年轻,按照这个时代的话来说,皆是豆蔻年华,最大,恐怕尚未及笄。

    也就是在十三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年纪。

    能到皇宫来,各个姿色自然都是不俗的。

    至于王生说认识的人,自然就是王可岚了。

    作为王生第一次的相亲对象,王生在王导府中的经历现在都是历历在目的。

    如此寒冬腊月,王可岚一身粉梅色雪狐棉衣,芙蓉祥云百花褶裙,身披淡兰色的梅花衫,站立于茫茫众女之中,居然有鹤立鸡群,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肩若纤细腰若不足一握,肌若凝脂我见忧怜,轻扭纤腰小迈莲花步,玉臂挽束轻纱,眸含幽幽碧水无波。

    头上倭堕髻斜插宝簪而无俗,缀着紫玉而幽雅,流丝苏挽在三千青丝上。

    论起姿色来说,倒也是不差。

    见到王可岚,对于王生来说,已经是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了。

    他对着王可岚轻轻点头,后者则是呆了呆,被身侧女子推搡着,缓缓出了偏殿。

    “可岚,你认识那个郎君?”王可岚身侧有一个女子好奇问道。

    “那是广元侯!”

    王可瑶今日为见皇后,特意做了个腮红,此时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不过此时,她却是像是知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

    “便是那个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开国侯的广元侯王生?”

    听到是广元侯,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他们都待字闺中,听到一些突出的青年俊秀,当然是有些想法的。

    “当然,几个月前,还与可岚姐姐相过亲呢?”

    “什么?竟有此事?可岚姐姐快与我们细细说来。”

    王可岚翻了翻白眼,说道:“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值得说,广元侯你们是不要想的,他虽然是天下有数的俊彦,才华横绝,奈何出身不高,且有是王姓,你们啊,是不要想了。”

    原来这一次是皇后召见琅琊王氏待字闺中的女子,似乎是想要为他们婚配之事。

    “我看可岚姐姐心里可不这般想。”

    “回府罢。”

    王可岚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是掀起波澜。

    若是当日...

    哎~

    没有若是这一说了。

    ....

    王可岚一行人离了偏殿之后,王生便被皇后召见了。

    莺莺燕燕一群人走后,此时殿中充满着香水味道。

    只是轻轻一闻,王生便是从浑浊的空气中问出了自己研制的桂花香水的味道。

    心想香水果然是女人们抗拒不了的东西,可惜这个生意已经给王戎去做了,不然的话,绝对是暴利。

    不过...

    对于王生现在来说,太有钱,绝对不是好事。

    孤臣,便要有孤臣的样子。

    在这个时代,太有钱的人,都是没有什么下场的。

    或许在皇帝眼中,你就是行走的内库。

    “臣王生,拜见皇后殿下。”

    殿中已经给王生准备了座位,皇后此时正是慵懒的躺在金色帷帐之后。

    隔着帷帐,王生也只能看到一个人形而已。

    “广元侯入座罢。”

    “谢皇后殿下。”

    王生跪坐下来,当即有宫女送来热腾腾的酒水。

    “陛下已经与本宫说了,广元侯乃是我大晋重臣,乃是陛下之左膀右臂,你的婚事,本宫自然会好好斟酌的。”

    王生轻轻点头。

    “如此,便多谢皇后殿下挂心了。”

    王惠风轻轻点头。

    “听说你很会写诗。”

    王生愣了一下,连忙自我谦虚一句。

    “只是略微会一些。”

    “不如你为本宫做一首诗,你看如何?”

    “臣下惶恐。”

    王生连忙后撤步,整个人趴了下来。

    “你怕什么?本宫邀你做诗的,你不要做那些不敬的淫诗便是了。”

    王生脸上马上露出尴尬之色。

    “皇后殿下还是换一个罢。”

    作诗做诗,诗总是要表达一些情感的。

    “哎~”

    帷帐之中,皇后似乎有些失望。

    “那你便为幽兰那丫头做首诗,这总可以了罢?”

    这个要求,倒是可以。

    王生虽然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要他作诗,但他知道,若是他再拒绝的话,恐怕皇后就要生气了。

    幽兰幽兰。

    王生仔细的打量幽兰宫女的身姿,倒是让帷帐之前的幽兰宫女脸上骤然一红。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总有些怪异。

    片刻,王生点头。

    “有了一句。”

    “念。”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气质美如兰,幽兰,倒是恰当,但才华馥比仙,就不合适了。

    “后面呢?”

    “臣只有这一句,若皇后殿下要的话,恐怕得日后再送了。”

    “那若是给广平公主做首诗呢?”

    王生愣了一下。

    “皇后殿下,臣实在是才疏学浅。”

    帷帐之中,王惠风却是黛眉微皱。

    “你若是不写出一首好诗来,本宫就不将广平公主许配与你。”

    这句话也太任性了吧?

    王生猜测皇后今日恐怕大姨妈来了,不然今日要他写什么诗。

    当然,这句话他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臣只好费尽全身解数了。”

    老婆问题,还是值得重视的。

    “聪明好女人,密夫轻齿唇。凡事旁边站,不帮财理亲。”

    帷帐之中,王惠风的表情顿时呆住了。

    “我看你是不想要我大晋公主了。”

    王生连忙再说:“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不得已,王生又只能借诗了。

    心想我现在是你李太白的祖爷爷辈分,借你两首诗,应该不过分吧?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越品,王惠风眼睛越亮。

    又是一首七言好诗。

    这广元侯,果然是诗赋超绝的。

    “幽兰,去将广平公主请过来罢。”

    听到皇后开口,王生知道自己的夫人,还是保住了。

    只是皇后要他作诗,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苦等不成两遭拒

    在幽兰公主去叫广平公主的这段时间里面,王生只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王惠风之前倒是很正常的。

    倒是今日不正常起来了。

    除了是大姨妈来了之外,莫非是王可岚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坏话?

    也不至于罢?

    他当日在王导府中,可是没有招惹王可岚的。

    再者说,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也不至于传到皇后耳中,王生是越想,心里越是疑惑。

    偶尔偷瞄帷帐之中的皇后,心里细想着皇后此番要他作诗的深意。

    是想说只有会作诗,也就是才品高的才配得上大晋公主?

    还是她自己想要听诗?

    王生这些日子可是在洛阳很低调的。

    虽然是做了一些诗,但做得不多,反而是词多一些,以这个时代的审美,并不觉得王生的词有多好,只觉得很有意思罢了。

    毕竟词的调调,是不一样的。

    王生不说话,帷帐之中的皇后却是幽幽开口了。

    “能做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等词来,广元侯不像是不会作诗的,莫非是看不起本宫,故意不给本宫作诗?”

    王生脸上露出苦笑之色。

    你要我做什么诗给你?

    表达爱慕还是表达敬佩之情?

    但不管是哪个,都好像不合时宜。

    “皇后殿下圣人之尊,臣下如何敢对之赋诗。”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为难我了。

    王生此话一出,帷帐之中果然沉默起来了。

    而这一段沉默的时间也是很久的,以至于幽兰宫女已经是小碎步入内了。

    “皇后殿下,广平公主到了。”

    “让她进来罢。”

    帷帐之中,皇后也是开口说话了。

    未几,一身白色宫装的广平公主便缓缓入内。

    她原以为是皇后寂寞了,想要找她解解乏,不想一进殿,便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背影,心中便起了迷惑。

    尤其是这个身穿官袍的男子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眼熟。

    走上前去,广平公主的小心肝差点跳到嗓子眼去了。

    同排侧颜观之,此郎君剑眉星目,好生俊俏,不就是王郎吗?

    砰砰砰~

    广平公主心跳加速,连忙把看向王生的目光转到帷帐中的皇后去了。

    “骧儿拜见皇后殿下。”

    她之前以为这是皇后寂寞了找她,但是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莫非...

    一想到这件事,便是广平公主一向是以胆子大著称的,此时脸颊两边也是升起了红云,低着头,像个小鹌鹑一般。

    “骧儿,过来。”

    帷帐之中,皇后对着广平公主招手,广平公主连忙起身,缓步进入帷帐之中。

    “皇后殿下。”

    “过来。”

    皇后现在身穿着慵懒宫装,身上披着一件白狐皮毛所织的被褥,洁白的手臂撑着后脑勺,柔顺的青丝如瀑布一般滑落。

    未化妆的脸上也不见落魄,反而更显雍容华贵。

    广平公主虽然也是身穿宫装,但未长成的身子略显单薄,与皇后完全展开的身材是完全比不了的。

    成熟风韵比之不上,却是有淡雅清纯之色,这一点,却是现在的王惠风没有的。

    坐在皇后身侧,广平公主眨巴着眼睛,眼睛如水,似乎能够说话一般。

    “看你害羞的模样,恐怕是见到了心爱的情郎,此时的心是砰砰跳的罢?”

    被皇后如此调侃,广平公主连忙把头低下去,原本醉红的脸便变成了透红了。

    “皇后殿下尽会打趣。”

    “如何是打趣。”

    王惠风笑的很开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你家的情郎与你做的诗,恨不得用全天下最好的字句来夸赞你。”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广平公主也是在心中喃喃自语。

    你的容貌服饰是如此美艳动人,以至连白云和牡丹也要来为你妆扮,春风骀荡,轻拂栏杆,美丽的牡丹花在晶莹的露水中显得更加艳冶,你的美真像仙女一样。如果不是在仙境群玉山见到你,那么也只有在西王母的瑶台才能欣赏你的容颜。

    广平公主将头低得更低了。

    “只是那家伙做的诗,皇后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他在殿中作的。”

    “啊?”

    广平公主连忙抬起头来,心想自家郎君好生不敬,居然敢在显阳殿,在皇后面前吟诗。

    “你不用担心,非是你家情郎放肆,而是本宫要他作诗,只是你家情郎的胆子实在是小,只敢给你作诗。”

    广平公主微微抬头,说道:“皇后殿下乃是一国之母,便是给骧儿一百个胆子,我是不敢作诗的。”

    “这人还没到广元侯府上呢?如何话都开始给广元侯说了呢?难怪说嫁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淑仪宫主现在要是知道我卖她女儿,怕是要哭出来了。”

    ....

    皇后与广平公主一句一句的说,完全是把帷帐之外的王生给抛在脑后了。

    不过王生也乐得清闲。

    他原本便没有休息还,现在显阳殿中,他更是直接打起了瞌睡。

    不得不说,在前世上学时很多东西没有学到,这坐着睡觉的技能,倒是学得很精。

    帷帐外面,幽兰宫女见到王生摇摇晃晃的身子,再看那一低一低像是小鸡啄米的头,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广元侯,真是好生大胆,赋诗打趣她便也是了,现在居然敢在显阳殿中打起了瞌睡,看我之后不再皇后面前告你的状。

    要是王生知道幽兰宫女现在的想法,估计马上就把头抬起来了,压根不敢睡觉。

    有道是,最毒妇人心。

    “广元侯。”

    瞌睡中,王生还做了一个白日梦,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王生马上被惊醒了。

    “啊?在。”

    帷帐之中,王惠风愣了一下,说道:“我已经与骧儿说好了,你们的婚期便定在明年,明年有一个婚配的好日子,这是本宫特意为你们选的。”

    明年?

    王生愣了一下。

    估计是前面傻子皇帝刚死,不好太快举办婚事罢。

    不然以皇帝的性情,便是明日举办婚礼,那也是可能的事情。

    不过订婚,也算是一个正规流程了。

    “臣,谢皇后殿下。”

    “不必谢我,我会在朱雀街上给骧儿置办一处院落,你日后要见他,也可不用进宫,只是骧儿毕竟尚未嫁你,若是让她落红了,本宫可饶不了你。”

    这能时常见面就是好事了,王生早满足了。

    至于馋身子这种事情,王生又不是没有碰过女人的人,其中的分寸,他还是把握得住的。

    这尚未嫁人的公主居然能够在宫外有住所,王生倒是头一遭见过此事。

    “臣知晓,臣自幼苦读诗书,知晓君子之道的,所谓美人在怀,依然能够坐怀不乱。”

    “哦?”

    皇后轻呼一声,却是不相信王生嘴里面的话。

    这男人的话,寻常的话,信一半就够多了,而关于美人这一块,那是一点都不能信的。

    “既然这样,你便回去罢,本宫还有许多话要对骧儿说的,这宫外不比宫内,还是要多留几个心眼的。”

    这个多留几个心眼,指的是要防他?

    王生依言,只得出殿,却是未出宫。

    显然王生是要等广平公主的。

    这一等,可就是一个时辰。

    这两个女人,当真是有这么多话要说?

    叽里咕噜的一个时辰,还说不完话?

    天气酷寒,好歹王生穿得够多,不然在这天气下,恐怕要冻成冰棍了。

    好在,苦等良久,终于是见到佳人了。

    广平公主踏着碎步出殿,脸上满是笑容。

    拐了个弯,刚要回淑仪宫,便见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王生。

    “王郎?”

    “骧儿倒是终于出来了。”

    广平公主连忙走过来,看着王生冻得青冷的脸,心里不禁有些心疼。

    “你不回你的金谷园,在这里吹什么冷风?”

    “谁知你一个时辰才出来?”

    王生以为是等一会广平公主就出来的。

    结果吹了一刻钟的冷风还不见出来,心想着这风也吹了,不能白吹,于是便等了一个时辰,也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

    “你这呆子,平时见你比谁都聪明,现在却蠢死了。”

    听到王生的话,广平公主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不过这心里却是暖暖的。

    这其中情绪交织在一起,倒是烧得她脸颊都是烫烫的。

    “跟我去淑仪宫罢,看你这副样子,要不喝些姜汤,生病了可不好。”

    王生摇摇头。

    “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不是你说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你这又是何必呢?”

    “谁说的。”

    王生挺直腰杆,道: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广平公主却是轻轻哼了一句。

    “说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现在又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皇后果然说的对,你们男人嘴里没一句是真的。”

    说着便直接跑开了,把王生晾在一边。

    原来我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就换来这个。

    王生转过头去,哈哈大笑一声,朝着宫门外的方向去了。

    若是每日都能逗逗自己的小情人,那也不错。

    不过...

    情情爱爱的事情,只能是排遣而已。

    正事,还是放在第一位的。

    王生朝着宫门的方向去了,而广平公主跑了一小阵,回头时见到王生的背影,狠狠的跺了跺脚。

    “这个呆子!”

    从宫中出来,王生便与大晋的公主有了婚约。

    虽然尚未成婚,却已经可以说是外戚一员了。

    当然这个外戚,与皇帝不是特别亲。

    宫外马车缓缓行驶,路过司空府的时候,王生特意停了一下。

    “不如去见见张华。”

    “主君,张老早就搬出司空府了,现在已经是到北郊庄园去了。”

    被刘勇这么一说,王生才记起这么一茬。

    “那便去北郊庄园去看看罢。”

    许久未见张华,说实在的,王生有些想念。

    当然,事实上,王生想念的不是张华,而是张华的政治遗产。

    前朝大佬的政治遗产,能够给王生朝堂上带来不少助臂。

    与其张华这一系的力量逐渐衰败,不如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马车缓缓前进。

    从北门出发,到张华所在院落,在这满地雪飘的地方,恐怕走都要走个一个时辰,王生便也在马车上睡下去了。

    到张华所在庄园之后,王生被刘勇唤醒,居然有一种睡了一夜的感觉。

    出了马车,递上名帖,王生便在门外静静等候。

    吱吖一声,庄园大门开出一条缝,其间走出一个管事服的老者。

    看他的年纪,恐怕是跟在张华几十年的老人了。

    “我家主人不见君侯,说他已经是朝野之外的人了,不见朝野之中的人。”

    不见?

    王生愣了一下。

    “那张老可有说其他的话?”

    那管事轻轻摇头。

    如此醉心权势的人在失去权力之后,当真是一点野心都没有了。

    王生转头看了这庄园上的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字。

    和韵庄园。

    “莲动和风、荷韵桃园。”

    王生轻轻摇头,也没有勉强,便会了马车。

    “回金谷园罢。”

    他既然是出山了,这日后的事情,就有得忙了。

    今日,恐怕是最后的空闲时间了。

    ....

    和韵庄园内,张华静静坐在书塌前,此时他运笔书写,似乎是在练字,在他脚下,已经落下一堆的纸张了。

    纸张上的字苍劲有力,但张华并不满意。

    “父亲,广元侯来找你,你为何不见?”

    张祎今日休沐,特来服侍自己的父亲。

    他自然也是知道王生来拜见的消息,因此心中很是迷惑为何自己的父亲不见广元侯。

    如今广元侯的权势日益深重,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

    “见他作何?”

    “如今朝局如此,恐怕广元侯有事情来问父亲也说不定。”

    “问我?”

    张华抬头看向张祎,轻轻摇头。

    “论看清局势,我都不如他,他又有什么好请教的?今日我若是让他进来了。恐怕这洛阳一半的朝堂都是他的了。”

    张祎不明白张华话中的意思,脸上尽是迷惑之色。

    “父亲,此话怎讲?”

    张华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轻轻摇头。

    “懂得自然懂,不懂懂也没用。”

    张祎连忙低下头,不敢再问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猜谜变成女人事

    十五日,原为元宵之日,但由于天气恶劣,雪飘加之烈风,燃灯会便推后了。

    在这个时代,元宵节并不是一个定时的。

    而是在十五日前后。

    传说元宵节是汉文帝时为纪念“平吕”而设。汉高祖刘邦死后,吕后之子刘盈登基为汉惠帝。惠帝生性懦弱,优柔寡断,大权渐渐落在吕后手中汉惠帝病死后吕后独揽朝政把刘氏天下变成了吕氏天下,朝中老臣,刘氏宗室深感愤慨,但都惧怕吕后残暴而敢怒不敢言。

    吕后病死后,诸吕惶惶不安害怕遭到伤害和排挤。

    于是,在上将军吕禄家中秘密集合,共谋作乱之事,以便彻底夺取刘氏江山。

    此事传至刘氏宗室齐王刘襄耳中,刘襄为保刘氏江山,决定起兵讨伐诸吕随后与开国老臣周勃,陈平取得联系,设计解除了吕禄,“诸吕之乱”终于被彻底平定??

    平乱之后,众臣拥立刘邦的第四个儿子刘恒登基,称汉文帝文帝深感太平盛世来之不易,便把平息“诸吕之乱”的正月十五,定为与民同乐日,京城里家家张灯结彩,以示庆祝。

    从此,正月十五便成了一个普天同庆的民间节日——“闹元宵”。

    汉武帝时,“太一神”的祭祀活动定在正月十五。

    司马迁创建“太初历”时,就已将元宵节确定为重大节日。

    不过,正月十五元宵节真正作为民俗节日是在汉魏之后。正月十五燃灯的习俗与佛教东传有关。唐朝时,佛教大兴,仕官百姓普遍在正月十五这一天“燃灯供佛”,佛家灯火于是遍布民间。

    在这个时代,皇宫只是祭祀四时之神,至于百姓家,则是有花灯一类的。

    不过种类少就是了。

    倒是在白马寺周遭,一些信佛的教徒聚集起来,燃灯之会倒也显得热闹。

    朱雀街是洛阳最繁华的一条街,但也最是安静的。

    勋贵人家都在自家过这元宵,很少有出来的,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到宋朝那般热闹。

    靠近宫墙的一处院落之中,王生身穿白衣,肩披黑色貂皮,刘勇则是上前敲门。

    咚咚咚~

    敲了没多久,院门便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门房,看他嘴角上没有一点胡须以及有些阴柔的脸,恐怕这是一个宫中宦官。

    “阁下是?”

    “广元侯。”

    王生上前一步。

    “让我进去罢。”

    那门房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苦色。

    “只是院中贵人,一般是不见客的。”

    “我可不是客,去将我来的消息禀报给此间主人。”

    那门房当然知道广元侯的名声,能够被广平公主从宫内带到宫外,他自然是知道此间院落主人与广元侯的关系的。

    “奴婢这就去。”

    少顷,院门再开,再来的人已经是碧玉宫女了。

    “君侯,请。”

    虽然脸色有些奇怪,但对于碧玉宫女来说,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之前这个广元侯在淑仪宫都过过夜,更何况是在这宫外的院落呢?

    在碧玉宫女看来,怕是广元侯心痒难耐,想要来偷尝禁果了。

    入了庭院。

    毗邻宫城,这处院落说实话还是不小的,当然也算不上大。

    但比之宫内的淑仪宫,也只是小了一点点而已。

    “王郎。”

    王生才入庭院,清丽的声音便从耳边响起,内院之中,广平公主也是款步而出。

    “这今日才搬出宫来,你当日就来了,这要是给皇后殿下知道了,这可了得。”

    话中虽然有责怪之色,但广平公主脸上却是喜色更多。

    “你好不容易出宫,今日我在金谷园办了个灯会,特邀你过去。”

    灯会?

    广平公主愣了一下,她虽然是出宫了,但不代表她什么地方都能去,刚要准备婉言拒绝,不想碧玉宫女却是先她一步开口说话了。

    “公主这才出宫,恐怕不好随意出去,毕竟从身份上,公主还算是未出阁的。”

    广平公主赶紧给碧玉宫女应和。

    “你来见我,这件事被皇后殿下知道了,难免要责罚你我,若是将我带出去了,那还了得?”

    王生向前走两步,距离广平公主不过一步之遥,四目对视,王生问道:“我在金谷园特意为你办的灯会,你不去?”

    广平公主脸上有些迟疑,但想到她的身份,还是重重摇头。

    她可不是什么孟浪女子,而是皇家公主,这身份摆在这里,岂能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去。”

    “我还准备了许多好吃的,还有灯谜。”

    “灯谜?什么是灯谜?”、

    原来在这个时代,还是没有猜灯谜这个习惯的。

    “便是灯上有一个谜语,你猜到了,便能够获得上面的奖励。”

    “这好生有趣。”

    广平公主眼睛顿时亮起来了。

    “如何,你要来?”

    “才不要。”

    她今天是绝对不会从这小院中出去的。

    “这可由不得你了。”

    王生打趣一声,直接向前一步,将广平公主拦腰抱起,后者只觉着整个人被一张有力的臂膀将她包裹着,下一秒天与地就来了一个乾坤大挪移。

    “君侯岂能如此?”

    王生哈哈一笑,直接向前走去,那庭院的奴婢们见到王生将广平公主拦腰抱起,却不敢上前来阻拦,任由王生将公主抱走了。

    碧玉宫女自然不能让广平公主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连忙跟了上去。

    而马车已经启动,好在车速并不快,因此碧玉宫女还能跟在后面。

    不过既然这公主都被抱出去了,要想让这胆大妄为的广元侯将公主送回去,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广元侯知道分寸的,毕竟广元侯是聪明人,而公主殿下也是聪明人。

    稍微颠簸的马车之中,王生还抱着广平公主,后者脸颊通红,连忙从王生手上挣脱下来。

    “王生,你孟浪,你好不知羞耻!”

    气呼呼的样子,让原本婴儿肥的脸颊便更显得可爱了。

    让王生忍不住都想伸手去捏一下了。

    “我不过是请你来而已。”

    “有这般请人的?”

    “你不来,我也没办法。”

    “正人君子谦虚有礼,可不是你这般的。”

    “不然...我将你送回去?”

    “哼!”

    广平公主转过身去。

    “都出来了,回去难道就能说本公主没出来过?”

    这家伙,明明心里也是想出来的。

    “下次再不敢了。”王生连忙告饶。

    “你说的?”广平公主眼中煜煜生辉。

    “不然拉钩?”

    “呸呸呸。”

    广平公主连忙摇头。

    “这是小孩子的把戏了,骧儿可不小了。”

    王生瞄了一下要害部位,心想也不大啊!

    “你看什么?”

    后者脸上马上露出狐疑之色。

    “今天天气真好。”

    王生若无其事的吹起口哨。

    ......

    一路有说有笑,两人总算是到了金谷园了。

    金谷园外园依旧与平常一般,但是内院却是被红灯笼装饰一新。

    鲤鱼灯、蚌壳灯、元宝灯、关公灯、泼蛇灯、稻草灯等数十种不同的花灯装饰一新。

    这都是王生按照前世见到那些花灯的印象来,让那些木匠去做的。

    见到这些花灯,广平公主的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

    “这些灯,好生漂亮。”

    “还有更好看的呢!”

    进了内院,广平公主霎时就眼花缭乱起来了。

    原本这金谷园的景色就很吸引她的注意力了,再加上这些花灯,就更看不过来了。

    广平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说到底也是久居深宫的人而已。

    换在后世,可能要加上一个宅的称号了。

    “主君。”

    王生一入内院,侍女连忙对王生行礼。

    原本广平公主心情是十分闲适的了,她之前被王生强硬抱出来的怨气早就被王生在马车中化解了。

    但是见到这金谷园内院侍女的模样,她心里顿时腻歪起来了。

    这金谷园侍女的模样,居然比宫里宫女都要好看,见了这些美人,这王郎如何把持得住。

    从内院到内府,一路上花灯点缀。

    “主君。”

    这一次,便不是侍女来迎了,而是红袖绿珠等人前来迎接了。

    若是见了前面的美艳侍女让广平公主心中腻歪的话,见到红袖彤女绿珠等人后,这嘴巴直接嘟了起来,像是心中的醋坛子都被打翻了一般。

    原本她还担忧这王生在金谷园没人照顾,这哪里是没人照顾,随便一个侍女,放在别人家都是顶级美人了。

    其中最让广平公主有压力的,就属绿珠了。

    绿珠虽然身上穿着并不华丽,但众人之中,就属她气质超绝,容貌比之众女也是要胜出不少。

    便是广平公主见之,也不敢真的说自己比绿珠更美。

    “怎么不走了?”

    王生向前两步,后面的人却动都没动。

    “走就走。”

    王生愣了一下,看着走在他面前的广平公主,一时间不知道这广平公主的气是从哪里来的。

    再入其中,便是一个好大的圆桌,上面摆满了美食。

    食塌她见过,但这如此奇怪,又如此巨大的食塌,她倒是第一次见。

    “人到齐了,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去猜灯谜。”

    为了这一次元宵,王生也是颇费了一些功夫。

    前世亲人已经不可追寻了,对于这个时代他身边重要的人,自然是想要整整齐齐的聚在一起的。

    便是一起吃一碗汤圆,也是好的。

    这恐怕得成为他家的祖训。

    王生若有其事的想道:以后得写进家规去。

    王生并没有说明广平公主的身份,其他的人也没有问,王生坐在主位上,张氏坐在左侧,广平公主则是坐在右侧。

    其外则是红袖绿珠等人,囡囡则是被张氏抱在身上。

    男尊女卑,在此时美姬与主家坐在一起的场面,让广平公主心中十分震惊。

    “元宵佳节,便食一碗汤圆。”

    身侧侍女给没人每桌都上了一碗汤圆。

    “汤圆汤圆,团团圆圆。”

    王生率先端碗,吃了一口,其后张氏也吃了一口,之后红袖她们才敢动筷。

    广平公主有模学样,也是轻轻吃了一口。

    只是吃了一口,广平公主眼睛就亮起来了,只觉得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好吃的东西。

    软濡相间,还能从里面吃到甜香的芝麻,便是为了这一口‘汤圆’,出这庭院也值了。

    广平公主连忙塞了好几口进去,把嘴巴都吃得鼓鼓的。

    张氏他们吃过的美食太多了,此时吃到汤圆,虽然惊艳,但不至于像广平公主一般失态。

    吃完汤圆,再象征性的吃了点面食饭点。

    猜灯谜开始了。

    “你选一个灯。”

    广平公主点了点头,连忙指着鲤鱼灯。

    将鲤鱼灯摘下,也将贴在鲤鱼灯上的红布摘下,广平公主将红布拿在手上,看了上面的谜语。

    “闻声知是叶又落(打一字)。”

    广平公主缓缓念出来,最后目光又放在王生身上。

    “这是何意?”

    “灯谜,让你猜的。”

    红袖彤女绿珠等人也围在身边。

    王生虽然没有说广平公主的身份,但是她们心中却是知道的。

    闻声知是叶又落...

    广平公主喃喃自语,眉头却是皱起来了,但很快,她的眉头便舒展下去了。

    她心中已经是知道答案了。

    “这位姐姐,不如你帮我一下。”

    广平公主将红布递到绿珠身上。

    她倒是要看看,这美艳女子有几斤几两。

    绿珠愣了一下,看了王生一眼,看到王生者轻轻点头,她才接过红布,轻轻说道:“如若奴婢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吱’字。”

    “何以见得?”

    广平公主面色不变,问道。

    ““闻声知”的读音与“知”相同,“叶又”二字落在一处,可成“吱”字。”

    “好聪明。”

    她之前是猜到了,才给面前这女子的,但她也很快猜出来,便不是什么庸脂俗粉了。

    “那便再猜一个。”

    广平公主再指了一个鲤鱼灯。

    “闽中重逢姑苏翁。(打二字动物)”

    绿珠思索片刻,说道:“恐怕是蜈蚣罢。“闽”字中心为“虫”;“姑苏”古属吴地,故以“姑苏翁”扣“吴公”。”

    “好聪明。”

    这下子,广平公主也算是认可了绿珠的才华了。

    看来王郎身边也非是庸脂俗粉。

    像王生这般优秀的人,广平公主当然知道她一个人是锁不住的。

    但便是一个人锁不住,那锁住他的人,也不能是寻常脂粉。

    前面两个试探,绿珠算是通过了她的考验了。

    那么下一个,就是她了。

    广平公主将目光放在红袖身上。

    结果在王生目瞪口呆之中,这猜灯谜,变成了主妇与小妾的交锋。

    这一点,倒是让王生啼笑皆非。

    不过好在他们是文比,而不是武比。

    让广平公主过来,也有王生的试探的意味在里面。

    现在看来,这结果比他想的,是要好上不少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齐王入洛风云荡

    今日的元宵晚会,王生原以为是会有一些风波的。

    但出乎王生的意料。

    并没有。

    自广平公主猜花灯之后,内院一直很平静。

    直到快要宵禁之时,王生与广平公主出了金谷园。

    再次坐在马车上,王生的情绪是一如之前的,广平公主的情绪却是变换了许多。

    “你这金谷园,这美人倒真是不少,连我这个女子都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更别说是那些男人了。”

    说着,广平公主细细的盯着王生。

    很明显,那些男人,指的就是王生了。

    “不过些许美色而已。”

    “你只与我说你府中有一个侍女美姬,但我看来,却有三个不止,这你如何说?”

    果然是要来算账的。

    王生轻轻笑了笑,说道:“原本当然就红袖一人的。”

    听到王生轻飘飘的一句话,广平公主的鼻子微微酸了酸。

    “现在呢?”

    “现在确实是三个。”

    “身边有如此美人相陪,还找本公主作甚?”

    王生当然知道广平公主这是吃醋了。

    “你听我慢慢说来就是了。”

    这个时候要是不解释好,这司马骧岂不是要记他的仇了?

    王生再说道:“红袖是王处仲送我的。”

    “堂堂琅琊王氏,居然也做这种送侍女的勾当。”

    这个时候去解释,这哪里解释得通,王生只好继续说:“她性情温婉,最是好相处的,而且原本便是被琅琊王氏从小训练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骧儿你与她,恐怕也是有很多可以说的话。”

    “至于彤女,则是陛下在为太子之时安排在我身边的,想来,是为了监视我而为之的。”

    一听说是皇帝的眼线,广平公主在宫中做的地下工作也很久了,自然明白其中的要害之处。

    “既然你知道她是陛下的眼线,你还如此待她?”

    王生摆了摆手,道:“不然如何?软禁她?若我这般做,恐怕陛下便会在我身边再塞一个美人过来了。”

    “那那个女子呢?”

    从一开始到现在,在广平公主心中,都是绿珠对她的威胁是最大的。

    像绿珠那般美貌又有一种别样气质的,莫说是王郎这种男人了,便是她,也是被绿珠的气质给吸引过去了!

    “你是说绿珠?”

    “原来她叫绿珠。”

    “她原本是金谷园主人石崇的掌上明珠,更是洛阳有名的美人。”

    现在绿珠的美名还不显,等到石崇为了她丧命的时候,绿珠的美艳名声,才算是远扬。

    “石崇谋逆,这金谷园便成了我的产业,原本绿珠是被有心人送到宫里面去的,想来是为了讨好陛下,结果这件事给皇后殿下知道了,她转手就将绿珠赠与了我,这些天来,我也从她嘴里知道了一些消息,她有一孩童在皇后手上,不得已做了皇后殿下的眼睛。”

    到现在,广平公主的嘴是长得大大的了。

    她刚看到这几个美人的时候,心中当然是醋意满满的,但被王生的三言两语说完之后,却发现这美人恩也不是太好消受的。

    一个是皇帝眼线,一个是皇后眼线...

    想到这里,广平公主反而是有些心疼自家郎君了。

    “王郎,如此说来,是骧儿错怪你了。”

    王生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别吃醋就好。”

    虽然说这彤女与绿珠都是皇帝皇后的眼线,但她们夜里服侍自己的时候,也算是尽力的。

    以王生的手腕,对这几个眼线,还不是玩得团团转。

    彤女这个点子还有些硬,像是绿珠,几次房事之后,便把事情给王生交代的干干净净了。

    要王生把她策反,做成双面间谍,那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是故...

    见到广平公主心疼自己,王生心中居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骧儿如何会吃醋,莫非你以为骧儿是不识大体的人?”

    王生连忙摇头。

    既然心中的结已经被解开了,马车上的氛围也变得轻松不少。

    从西郊到朱雀街的那座僻静院落,用了一个时辰。

    原本灰蒙蒙的天,已经是彻底暗下去了。

    将广平公主完完整整的送了回来,王生今日要做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

    “天色已晚,你还出得去?”

    “莫非我可以留下来?”

    广平公主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你之前敢在淑仪宫留宿,现在还不敢在此处留宿?”

    “我便不留了。若我敢留宿的话,恐怕要被皇后殿下处罚了。”

    他今日做的事情,已经算是有些突破皇后的底线了,要是再留宿,那就是不给皇后面子了。

    “便是不留,也要做首诗。”

    “作诗?”

    王生愣了一下。

    “我为何要作诗?”

    “皇后殿下欲观之。”

    在广平公主的话中,王生才知道皇后让她出宫居住的原因不是为了方面与他见面,而是方面将他做的诗带进入宫去。

    “真是如此?”

    王生脸上半信半疑。

    “王郎不信我?”

    “信。”

    “那做什么诗好呢?”

    司马骧脸上却无所谓。

    “随意的诗即可。”

    既然如此,王生便随意选了一首诗,交给广平公主。

    反正不选内容,自然是随便写了。

    “如此,那我便改日再来了。”

    广平公主轻轻点头,看着王生的马车走的远远的,最后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消失,这才吩咐碧玉宫女将院门关闭。

    ......

    呼呼呼~

    夜黑夹杂着微微细雪。

    一片又一片雪花飘落,将雄城洛阳化为白雪之城。

    离洛阳二十里远的驿站之外,一队百人车队缓缓驶入。

    看这车辇的规格以及旗帜,驿站中的人马上知道这是齐王车辇。

    齐王车辇还未进来,在驿站后门处,早有准备的马匹便被翻上了一个骑士。

    驾驾驾~

    快马加鞭之下,那骑士便在风雪中成了一个小黑点。

    “大王,可要将那骑士拦下?”

    那骑士刚出,便有侍从到王侯车辇侧畔缓缓出声。

    “算了。”

    车辇之中,齐王司马冏轻轻摇头。

    他既然到了这驿站,当然不怕他到洛阳的消息传到皇帝耳中。

    “走了这么久,在驿站歇息片刻再走罢。”

    “诺。”

    侍从连忙点头,但齐王却是没有从车辇之中下来。

    在一边,一个身披甲胄,身体精瘦的将军策马到车辇侧畔,说道:“大王,洛阳在前,为何不入?”

    葛旟乃是齐王从事中郎,刚正不阿,一身傲骨,对齐王亦是十分忠诚的。

    “洛阳在前,但也得看看陛下的反应。”

    “陛下若敢囚禁大王,臣下定然会将大王救出来的。”

    “从事中郎,进去驿站歇息罢。”

    见齐王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葛旟只好在车外对齐王行了一礼,道:“诺。”

    之后缓缓进入驿站。

    齐王未下车辇,侍从则也是不动,齐王府的几个掾属则是入驿站歇息。

    但所谓的歇息,不过是喝口姜汤,烤烤火而已。

    当然,即便是如此,比之外面站立的士卒,那也算是十分舒适了。

    驿站的骑士在夜色的掩映之下,朝着洛阳狂奔,再被吊篮吊入城中,没过多久,便将消息传到宫中去了。

    宫中。

    司马遹今日刚祭了四时之神,显得有些疲惫,便早早去显阳殿歇息了。

    而元宵之日,也有一日休沐的,这也是王生能够在金谷园办元宵灯会的原因。

    不过歇息归歇息,齐王入洛这个消息,还是很快传入皇帝耳中。

    当即,司马遹穿戴衣物,到了太极殿中,同时让宫内宦官将广元侯等人召见过来。

    王生前一秒刚从马车下来,后一秒便又上了马车,根本是连金谷园的门都没进成。

    太极殿之中。

    王生气喘吁吁,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

    他来之时,太极殿偏殿之中已经来了很多人了。

    司马略华恒裴权王敦王导....

    这些基本都是皇帝的亲信了。

    至于平原王赵王成都王那些人,恐怕同为王侯,皇帝对他们还是有些忌惮的。

    “广元侯终于是来了。”

    王敦等人的精神不是特别好。

    这也很正常,现在天色已经是不早了,从冬日的床上被拉起来,这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更不要说有些人正在床上做某些有趣的事情了。

    那种杯打断的感觉,就更加奇妙了。

    “齐王现在已经在城外驿站了。”

    司马遹也不拖拖拉拉,直接开门见山。

    齐王!

    在来之前,王生已经是有这种想法了。

    即便是知道齐王可能会入洛,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生心中的惊诧之色还是掩饰不住的。

    这齐王...

    是不怕死,还是对自己有过分的自信?

    这一切不得而知。

    但对王生而言,这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这证明洛阳短暂的平静是过去了。

    王生站在末位,华恒先是站出来说话了。

    “齐王几次三番不肯入洛,现在陛下都已经安葬了,他才来,按律都是有罪的。”

    华恒是知道皇帝对齐王的忌惮的,若是他给齐王定了罪,那自然是会让皇帝心中舒畅的,而让皇帝心中舒畅了,对他而言,那自然是有好处的。

    华恒此言一出,王敦却是站出来了。

    “此事不妥。”

    王敦与华恒争锋相对。

    “齐王再如何说,也是朝堂宗亲,更是陛下的长辈,再者说,他此时才到洛阳,也是有原因的,非是没有原因,便是这个原因看起来有些敷衍,但陛下现在圣王之尊,若是这一点肚量都没有,怕是不能服众。”

    司马遹坐在首位上,面不改色。

    众人偶尔瞟向司马遹,想要看看他的表情,也是失望而归的。

    “茂王如何想?”

    司马略站出来,对着皇帝行了一礼,后面再说道:“臣下认为,中书侍郎所言,有些道理,但华恒所言,亦是有理。”

    这完全就是和稀泥的说法。

    茂王虽然是他的人,但毕竟也是宗王。

    司马遹心中叹了一口气,也算是理解了司马略的难处。

    但是...

    理解难处归理解难处,这件事还是要解决的。

    “广元侯,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王生知道皇帝肯定会问他的,所以在方才的时间,他一直在思索此事该如何做。

    到现在,心中也是有一些章程了。

    “臣以为,中书侍郎所言极是,陛下乃圣王之尊,齐王不过臣公而已,既然没有犯错,便不应该特意去找他的错误,如此反而显得陛下小气,依臣看来,陛下不仅不应该处罚齐王,更应该重赏齐王。”

    不应该处罚,还应该重赏?

    司马遹愣了一下,不处罚齐王还好说,但要说重赏,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口气他可吞不下去。

    当然,心中虽然腻歪,但司马遹觉得王生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他刚要上前发问之时,华恒却是站出来了。

    “齐王无罪便也罢了,现在如何还要重赏?广元侯莫非是收了齐王的好处?”

    见到华恒问了自己要问的问题,皇帝索性继续保持高冷。

    “慎言。”

    王生看着华恒,道:“齐王无罪,便不可罚,罚之,便失了公允,失了人心,齐献王在朝中素有声望,当时甚至有帝位争议,齐王为齐献王之子,当然是有许多人支持了,陛下若是罚了他,必定使许多人失望,甚至是怨恨,反之,齐王无功无罪,陛下反而赏他,那些与齐王亲善的大臣如何想?必然是觉得陛下圣明的,那些非是与齐王亲善的人,也觉得陛下大度,运筹帷幄,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如何不成?”

    王生此言一出,司马遹重重点头。

    华恒见到皇帝的态度,也退下来了。

    他原本便是替皇帝说话,讨好皇帝的,要说清谈论辩,他是再加上两张嘴都说不过广元侯,自然没有与王生辩论的心思。

    “广元侯心思细腻,便如此做。”

    没想到真有好办法,皇帝心中总算也是舒了一口气了。

    “那之后,如何做?”

    皇帝再问。

    “之后的事情,陛下便以静制动,看看齐王会如何做。”

    司马遹轻轻点头,在他看来,齐王既然是入了洛阳,他便是不会让齐王回去的。

    这是他的主场。

    “连夜将诸位召集过来,朕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诸位便回罢,广元侯住所在金谷园,路途遥远,便先留在宫中罢。”

    皇帝此言,明显是要留广元侯,兴许是有其他的问题要问。

    众人心中虽然是羡慕,但也只得听命。

    少顷,偌大的太极殿,便只剩下司马遹与王生君臣二人了。

第一百三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陛下。”

    王生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

    他当然知道皇帝留他下来,不是因为金谷园离得远,实际上,王生完全可以到王导王敦府上,或者是卫阶府上去暂住一夜的。

    皇帝留他下来,纯粹是有话要跟他说而已。

    “我留你下来,第一件事,确实是要问齐王的事情。”

    王生轻轻点头,方才王生的话虽然让皇帝放心了大半,但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的。

    “陛下心中有疑问,臣下必然会竭尽全力为陛下解惑。”

    司马遹轻轻点头。

    “齐王敢入洛,你说是为什么?他凭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

    王生脸上表情不变,回答道:“这可能有两种可能性。”

    “两种?”司马遹眉头挑了挑。

    “哪两种?”

    “其一,齐王是来向陛下示弱的,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陛下手上,自然是为了显示自己是没有威胁的。”

    “这个可能你有几成把握?”司马遹颇有些紧张的看向王生。

    “八成。”

    “八成?”皇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在他看来,他这个皇叔,恐怕不会是那么善罢甘休的人。

    “那第二个呢?”

    “其二,便是齐王有很大的把握,陛下即便是在洛阳,也不会对他下手。”

    “那他这个胆子,可真大。”

    司马遹眼神一暗,其中已经是蕴含着丝丝点点的杀气了。

    “这个可能,有两成了?”

    王生微微摇头。

    “只有一成。”

    司马遹眉头微皱,道:“你说可能有两个,前面那个八成,现在这个一成,那还有一成去了何处了?”

    “还有一成,臣下也不清楚。”

    不清楚...

    也就是变数了。

    “为何第一个是八成?”

    司马遹心中可是十分迷惑的。

    齐王绝对不是那种安分的人,再者说,他即便是要示弱,也不应该是这般示弱。

    要知道,他虽然是入洛,但是这一路上推推搡搡,根本是没有好好示弱的样子,甚至还在洛阳搞出了常山王一案。

    这绝对不是示弱的人做的事情!

    是故王生说第一个可能性是八成,他心中就十分疑惑了。

    若他不是对王生知根知底,都要以为面前的广元侯便是齐王的人了。

    “大王且听我说来。首先,齐王入洛,便是一种示弱,试问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陛下手中,不是示弱,难道是示威?”

    “也未尝不是。”

    司马遹轻轻摇头,他却是有不同的想法,

    “或许他入洛,在洛阳翻云覆雨,然后朕拿他什么办法都没有,这不是示威是什么?”

    “若陛下是齐王,陛下会这般做?”

    设身处地为齐王着想的话,是他...自然是不会这般做的。

    因为他不清楚这个皇帝的心意是什么。

    他绝对是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外人之手的。

    “若朕是齐王,朕定然是不敢入洛的。”

    “这便是了,当然,齐王入洛,得看他入洛之后如何做,如果是安分守己,他便可能是示弱,至于示弱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是故臣下说齐王示弱的可能性有八成之多。”

    “也就是说,真的示弱,与假的示弱。”

    王生轻轻点头。

    “依臣下对齐王的了解,齐王一没有交出自己的兵权,其二手上将领也没有随他一同入洛,若是示弱,则必定是假的示弱,陛下且不可被表象迷惑。”

    司马遹轻轻点头。

    对他来说,他对齐王的戒心,可是比面前的广元侯要强上许多的。

    “第二种可能性,便是他有把握,若他有把握,你觉得是什么把握?”

    王生低头思索,片刻之后抬头说道:“把握的话,一是朝中诸臣,二是宗亲诸王,三是他猜到了陛下的心思。”

    “朕的心思?”

    司马遹愣了一下。

    “齐王他猜到朕的什么心思?”

    “陛下必不可能无缘无故在洛阳灭杀齐王。”

    “朕为何不敢?”

    “若陛下无缘无故在洛阳灭杀齐王,其一,亲近齐王的大臣不服,朝堂动荡,其二天下宗王恐惧,天下动荡。”

    司马遹张了张嘴,最后发现还真是这样。

    “这便是齐王的依仗?”

    “或许,齐王有其他依仗,不然的,若单靠前面几个,恐怕是不敢轻易入洛的,至于这个原因,或许只有齐王一人知道。”

    司马遹轻轻点头。

    “那便要看齐王之后要如何做了。”

    自从当了皇帝,司马遹是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甚至他都有些怀念做太子的时光了。

    虽然上面被贾南风压制,但最起码不用事事亲为,不用和这些臣公诸王斗智斗勇,不用怕这些宗王夺了他的江山。

    彼时...

    他根本没有江山。

    果然,创业容易守业难啊!

    “你先下去罢,我听说广平公主在城外有处小院,你便在那里留宿罢。”

    王生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他总不至于在宫中留宿,若是在这太极殿待上一夜,那他当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了。

    “那臣下告退了。”

    王生缓缓退出太极殿,而昏黄灯光掩映下,殿中高位上的司马遹,只有一抹淡淡的阴影。

    出了皇宫,王生很快便到广平公主所在的院落外。

    这处,原本就离宫门很近。

    砰砰砰~

    王生亲自上前敲门。

    吱吖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门房见到又是王生,很是愣了一下。

    “君侯,你又来了?”

    这下子,王生都不用他通知广平公主了。

    “奉陛下口谕,今日我在此院留宿了。”

    “陛...陛下口谕?”

    “如何?不信本侯?”

    “不不不,当然不是而来。”那门房脸上顿时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来。

    只是他想不通,皇帝为什么会让广元侯在一个未出阁的宫中院中歇脚呢?

    难道陛下不知道现在的公主还没有过王家的门。

    王生径直入院,而那门房先走一步,去通知了碧玉宫女。

    碧玉宫女已经是躺在床上了,广平公主此时也睡下了。

    王生从小院回金谷园,原本就花费了不短的时间,再从金谷园折返洛阳,之后入宫觐见皇帝,这一来二去花费的时间,可是有两三个时辰的。

    原来便是天色渐暗了,倒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这个时代有没有手机这种东西,又是冬日,自然是早早上床歇息的。

    碧玉宫女匆匆起身,衣裳都没穿整齐。

    “君侯,你如何来了?”

    原本以为未来姑爷总算是回去了,不想现在又打了一个回马枪。

    “陛下有命,让我留宿小院。”

    “陛下?”

    碧玉宫女脸上也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不相信?”

    她心底里当然是不相信,但是广元侯胆子即便是再大,也不敢开陛下的玩笑才是的。

    这可是杀头的罪。

    “可公主殿下已经睡下了。”

    “那便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吧。”

    “诺。”

    见到广元侯并非是那种饥色之人,碧玉宫女在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是放下了不少。

    碧玉宫女很快给王生安排了房间,进入房间,王生很快便也就睡下了。

    王生的想法,当然是不想打扰广平公主了,但是广平公主很快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碧玉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碧玉宫女当然是不好隐瞒的,只好说道:“是广元侯来了。”

    王郎来了?

    王郎又来了?

    广平公主原本睡眼惺忪的眼睛,顿时变得精神了起来。

    “那他现在在何处?”

    “君侯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

    为了不打搅我歇息?

    广平公主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有些怨气。

    不打搅我歇息作甚,本公主又没睡熟!

    哼!

    广平公主哼哼唧唧,一口把刚点燃的灯吹灭,把被褥一卷,直接翻个身睡下了。

    只是她闭上眼,想到隔壁睡着的便是自己心爱的王郎,原本困意十足的,到现在居然是翻来覆去,没有半点睡意。

    ......

    洛阳城外驿站处,有一骑士风雪中赶来,将一封信件交到葛旟手上,便又回去了。

    葛旟连忙将信件交到车辇中的齐王手上。

    “大王,洛阳来的信。”

    “何人的?”

    接过信件,齐王幽幽的声音也是传出来了。

    “启禀大王,那骑手并未言明,恐怕信件之中会有展示。”

    “嗯。”

    马车之中,齐王轻轻应和,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葛旟等在外面,也不着急。

    约莫一刻钟后,马车中终于又有声音传来了。

    “入城罢。”

    “入城?”

    “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了。”

    “既然城门关了,打开他便是了。”

    葛旟嘴巴张了张,说道:“如此的话,怕是有些不敬了。”

    司马冏冷哼一声,说道:“我为陛下镇守齐国,兢兢业业,更是陛下皇叔,莫非他让我在城外苦等。”

    “世子殿下在城外也有庄园。”

    “入城。”

    葛旟知道他改变不了司马冏的心意,只好应和。

    于是百人车队,朝着洛阳去了。

    此时月儿圆润,明朗的月光披拂下来,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这样的夜晚,即便飘着细雪,但还是可以看得很远的。

    洛阳城墙上的士卒,自然看到打着齐王旗帜的队伍了。

    “齐王殿下,洛阳现已闭城,还请大王明日再来。”

    “哼!”

    齐王在车中冷哼一声,所谓之主辱臣死,葛旟连忙站了出来。

    “大王为陛下守江山,难道连入个城都不行吗?速速去向陛下禀告。”

    齐王是何许人也,城墙上的士卒自然也不敢得罪,只好排除使者入宫。

    若是皇帝不回复,他已经打算耗在此处了。

    宫城中,皇帝尚在太极殿。

    他虽然很信任王生,但也并非是盲目信任,在王生身上得到有用的消息之后,他便仿佛思考王生所说的话。

    若是绝对可信,他便会采纳,若是存疑,他便会在心中留下一个印记。

    当然,通常他都会采纳的。

    这次,也不例外。

    因为王生所言,确实是有道理的。

    “陛下。”

    大内官缓缓而入,将齐王欲入城的消息传进来。

    “齐王!哼!”

    这哪里是来示弱来的,这分明就是来示威,看来这一点广元侯倒是看错的。

    “他要进来便能进来,他要在城门口等,便等到天亮。”

    “诺。”

    大内官应允,缓缓后退。

    “等一下。”

    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皇帝心中也是恢复了理智。

    “等一下,让他们让齐王进来罢。”

    王生的话依稀在他的耳边响起,现在,还是要忍得住起。

    使者很快便到了洛阳城墙上了。

    城门口缓缓打开,车辇之中,齐王嘴角也是露出笑容。

    看来,信里面的内容没有骗他。

    缓缓从城门经过,齐王掀开车帘,深深的看着这宏伟的洛阳城。

    高大的城墙,森严的守卫,这是天下的心脏,是国家的首都,是大晋的中心。

    说实在的,他也有很久没到这洛阳来了,再入洛阳,却是多年以后了。

    洛阳换了两个皇帝,但是,大臣也换了一茬,但他相信,这天下还是有他的位置的,属于他的东西,他一定要拿回来。

    .....

    东海王府。

    东海王司马越跪坐着,便是如此深夜,他手上依然拿着书简,在他面前,茂王司马略如乖孩子一般乖乖站立。

    “回去罢。”

    司马越吩咐一声,后者轻轻点头,很快出了东海王府。

    齐王入洛...

    这洛阳要热闹了。

    但对于他这种无权的王侯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便是再乱,也乱不到他的头上。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看能不能在最后关头出手。

    若是能做渔翁,那自然是不错的。

    就在东海王如此想的时候,王府的管事却匆匆进来了。

    “大王,琅琊王求见。”

    琅琊王?

    司马越愣了一下。

    他来作甚?

    心中虽然不解,但东海王还是对管事说道:“让他进来罢。”

    不管如何,琅琊王也是与他同等地位,甚至比他要高位的。

    须知,琅琊,可是多少世家的祖地,琅琊王氏,琅琊诸葛氏...

    琅琊王,可不能轻看。

    不仅是东海王这里热闹,在赵王处,成都王处,乃至于皇宫,都不平静。

    恐怕如今整个洛阳最平静的,除了是我无关此事的百姓之外,就属于那个在宫城外小院歇息的王生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赵王府内群臣宴

    次日天明。

    王生是踩着生物钟起床的。

    蒙蒙亮的天,带着些许雾气,透骨的寒意,似乎能穿过厚厚的被褥一般。

    从房间中出来,王生发现这小院已经是十分热闹了。

    “君侯出来了。”

    不知道哪个宫女轻轻出声,广平公主马上出现在王生身前。

    “王郎,你醒了?”

    广平公主一身常服,满脸希冀的看着王生。

    看着面前佳人关切的目光,王生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自然是醒了。”

    “那我给你净面。”

    说着她从碧玉宫女手上拿过面巾,将面巾放在铜盆上沾染些热水,又用力扭干水分。

    热腾腾的面巾握在广平公主手上,王生有些不习惯。

    “这个...”

    王生愣了一下。

    “你便坐下来好了。”

    被一群人推着,王生只好坐下来,算是享受了广平公主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净面之后,广平公主又端来早点。

    一碗羊奶加上一些点心面食。

    “王郎,吃早点了。”

    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王生还是吃了早点。

    这早点味道当然是没有自己府上的肠粉好吃,但此时端给自己早点的是广平公主,王生吃得也是很香的。

    有时吃饭不仅得看饭菜好不好吃,更多的时候,是得看吃饭的时候身边有谁。

    广平公主看着王生吃早点,双手撑在下巴上,一边看,还一边笑,倒是让王生有些诧异。

    “你笑什么?”

    “笑一下还不行了?”

    广平公主眼珠微转,说道:“这早点如何?”

    “味道还可以。”

    当然,王生在后面默默加了一句,比我府上的早点,可要差远了。

    不过...

    在心里的话当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被王生夸赞一番,广平公主很是受用。

    昨夜她辗转反侧了一夜,今日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和碧玉宫女在厨房鼓捣出这一盘早点来。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王郎的公务了。”

    今日非是休沐之日,加之齐王可能入洛,王生想着,还是早些入宫为好。

    “也好。”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王生也是站起来了。

    “那我便去宫中了。”

    “你这一生如何去宫中,碧玉姐姐,去帮王郎更衣。”

    碧玉宫女小脸一红,最终还是点头。

    她日后也是要陪嫁过去了,既然公主与广元侯的婚事已定,陛下也不反对广元侯与公主一道,她区区一个宫女,就更没有资格反对了。

    在碧玉宫女的伺候下,王生穿戴了朝服,也不耽搁时间,很快出了小院。

    广平公主则是一路送到院门。

    “晚上的时候,还来不来?”

    王生愣了一下,看着广平公主有些娇羞的小脸,说道:“你要我来?”

    “谁要你来。”

    “那我就不来了。”

    “你!”

    广平公主由原来的娇羞,直接被面前的这个人给气到了。

    “你不来便不来。”

    “那我偏要来。”

    “你要来便来,碧玉姐姐,关门。”

    广平公主故作生气,吩咐碧玉宫女将门关上,门关闭了之后,她脸上才露出浅浅的梨涡。

    看起来,心情算是不错。

    碧玉宫女脸上却是有些担忧之色。

    “公主,你与君侯毕竟还没有成事,现在若一直合处,恐怕不合时宜。”

    “我...”

    被碧玉宫女一说,广平公主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了。

    “便是公主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该为广元侯着想,他在朝为官,定然是有些敌手的,公主与君侯的事情,岂不是政敌最好的把柄?”

    “我...我没有。”

    广平公主更加心虚了。

    见到如此模样的广平公主,碧玉宫女心中便更加笃定了。

    若说公主自己的名声,她约莫是不在意的,但若是说广元侯的名声,她就会珍惜得要命。

    公主,还真是喜欢广元侯。

    “我看公主还是与广元侯说明了,你与广元侯,又不在一时,况且,公主去了广元侯,也知道广元侯也并非是没人照顾。”

    哼!

    广平公主轻轻冷哼一声,鼻子一酸。

    这何止是有人照顾,照顾他的人一个个都国色天香的。

    明年明年。

    好像明年快些来啊!

    广平公主从来没有如此想要时间快点流逝...

    .....

    皇宫,王生很快便见到了皇帝。

    王生有早起的习惯,皇帝也是。

    只不过王生看着日渐消瘦的皇帝,眉头还是微微皱了一下。

    依司马遹这种强度,这齐王的问题恐怕没有解决,这身体就先扛不住了。

    这皇帝,还是没有悟透他先祖司马懿的精髓啊!

    熬!

    熬到他死,自己自然就没有敌人了。

    现在的司马遹,更像是魏明帝司马睿一些,殚精竭虑,恐怕会早衰啊!

    “陛下。”

    不过,王生也只能在心里想了。

    皇帝的身体,有很多人为他操心,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用不着他王生来说三道四的。

    “齐王入城了。”

    王生点头,对这个消息丝毫不意外。

    “昨夜入的城。”

    皇帝的这句话,就让王生有些意外了。

    王生微微挑眉,看到皇帝脸色并不好看。

    “陛下的意思是,齐王是来示威来的?”

    “若不是示威,他岂敢喝骂守城将士,连夜惊扰朕安歇?”

    王生沉默下来了。

    照理说...

    这洛阳是皇帝的主场,你齐王就是再嚣张,也不能这般嚣张罢?

    司马遹看到王生沉默了下去,问道:“那昨夜爱卿所言之八成可能,就不作数了。”

    王生轻轻点头,连忙对司马遹行了一礼,说道:“臣下自以为对齐王了如指掌,不想在下与齐王并没有较少交际,所见不过人言而已,然则人言可畏...”

    司马遹摆了摆手,说道:“朕又不是责怪你,今日无早朝,但朕要见一见齐王,你在屏风后面听着,顺便见见这齐王何许人也。”

    躲在屏风后面?

    王生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诺。”

    走到屏风后面,王生没有等多久,便听到门外一阵尖利的宦官叫声:“齐王到。”

    齐王到了。

    屏风厚实,但王生这个位置却可以看到殿中的情况,殿中的齐王却是看不到王生的人影。

    入目,确实是一个英俊男人。

    只见他头戴束发银冠,内穿白色大袖中衣,外套白色无袖交领曲裾深衣,领口和衣缘饰有黄色刺绣,两边肩头绣着淡青色云状花纹,黄、黑两色相拼宽腰带,系一条黄色玉环宫绦。由于使用了较多的黄色和刺绣,这件白袍显得辉煌而贵气。

    这齐王给王生第一印象,便是贵气。

    剑眉星目,面色入渊。

    “臣囧,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皇叔平身。”

    主位之上,司马遹的声音很平静。

    “谢陛下。”

    司马冏起身,确实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皇叔自颍川归来,不知许昌如何了?”

    齐王镇许昌,却一直呆在颍川,皇帝说这句话,自然是带着问罪的意味去的。

    “许昌一无所变,吴地百姓亦是安居乐业。”

    “那皇叔当真是牢固功劳,来人,赐座。”

    “谢陛下。”

    齐王跪坐下去,却是与皇帝平视,这直直的眼神,却不见多少敬畏。

    司马遹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所以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昨夜皇叔入城,可是惊扰了朕歇息了。”

    “臣惶恐。”

    司马冏连忙跪伏下来,说道:“臣昨夜赶路赶痴傻了,一时间不知道天色已晚,还请陛下赎罪。”

    司马遹看着跪伏着的司马冏,轻轻点头。

    “朕只是说扰了而已,又没有怪罪皇叔,皇叔连日赶路,风雪兼程,累了一些,也是正常的,朕特赏你百匹布,上好的人参补品。”

    说完这句话之后,皇帝瞥了司马冏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皇叔便要多在洛阳留些时日了。”

    “臣多谢陛下体恤。”

    出乎司马遹的意料,齐王似乎还很开心。

    再与齐王说了一些话,司马遹即不尽兴,又不舒心,有些烦闷的对着司马冏挥手道:“既然如此,那皇叔便回去好好歇息罢。”

    “臣谢陛下,那臣告退了。”

    齐王缓缓后退,片刻后,太极殿外已经不见了齐王的身影了。

    “广元侯,你可以出来了。”

    王生很快从后面站了出来。

    “陛下,”

    “今日见了齐王,如何?”

    王生说道:“齐王锐气十足。”

    “当真是锐气十足,连朕都不放在眼里。”

    确实,方才在齐王与皇帝之间的交谈中,齐王并没有多少敬意。

    “如此的话,倒也是奇怪,齐王知道陛下忌惮他,他不隐藏锋芒就算了,反而与陛下争锋相对,莫非他真的不怕死?”

    “哼!”

    司马遹重重的冷哼一声,道:“恐怕这个齐王不是不怕死,而是觉得朕坐上这个皇位没多久,并不稳固,他入洛,便笃定朕不会对他下手的。”

    王生当然是不会傻到问司马遹他到底会不会将齐王杀了这种问题。

    这已经不是他这个臣子能够问的问题了。

    “陛下,我看齐王估计特有依仗。”

    “朕自然也知道。”

    司马遹眼神闪烁。

    “朕倒要看看,他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王生默然,便也不再说话了。

    ...

    齐王入洛的第三日。

    也是洛阳安静的第三日,但洛阳凡是有些地位权势的人都知道,这种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齐王连夜入洛,以及在太极殿前的奏对之事,也是满城皆知了。

    众人皆知,齐王不会安稳,而皇帝不会放着如此嚣张的齐王在眼皮底下。

    一山不容二虎。

    冲突迟早是会爆发的,前提就是看时间的快与慢。

    在这个十分敏感的时候,齐王府突然发出请帖,要在齐王府大办宴会。

    请帖遍发群臣,宗王。

    洛阳凡是有权势的人,基本上都被发了一遍,甚至与王生,手上都有一个请帖。

    齐王如此作为,倒真是让整个洛阳的人侧目。

    便是一向运筹帷幄的王生,现在也有些看不懂了。

    齐王...

    难道真的不怕死?

    至此敏感时机,谁敢去齐王府赴会?

    答案当然是没有的。

    毕竟在皇帝与齐王面前,这个选择太容易了。

    齐王现在在洛阳,不在他的颍川,或者是许昌。

    而洛阳唯一的王者,自然就是在皇宫之中的皇帝了。

    众人疑惑,不知道齐王搞出这种架势是为何。

    众人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

    第四日,王生再次被召见到御前。

    “齐王在齐王府举办群臣宴的事情,你如何看?”

    观察了这么久,王生知道这个时候不说出一些有见地的话,恐怕不能将皇帝敷衍过去了。

    “启奏陛下,依臣下来看,齐王或许是想要借此来看看他在洛阳的影响力。”

    “结果如何?”

    “大臣无一人敢去,齐王此举当然是落空了。”

    司马遹轻轻摇头,他可不认为齐王的这个群臣宴只是为了触怒他。

    以他的了解,齐王并非是如此鲁莽之人。

    小看敌人,这种事情,他司马遹是绝对不会做的。

    “齐王故意触怒我,难道真以为朕不敢对他下手?”

    “只是齐王此举虽然是触怒陛下,但并无不妥,齐王只是举办一个宴会而已。”

    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动手了。

    司马遹在心中暗道。

    “现在看到,你的那个一成把握倒是成了,这齐王是笃定了朕不会杀他,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王生眼睛一闪,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或许齐王是以进为退。”

    “以进为退?何解?”

    司马遹脸上露出迷惑之色。

    “便是齐王故意让陛下觉得他不逊,如此一来,陛下虽然欲除齐王而后快,而天下人也知道陛下欲除齐王而后快,那么陛下便更不敢对齐王下手了。”

    司马遹轻轻点头。

    好像,有几分道理。

    “但他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他?”

    “这一点,臣下就不知道了。”

    王生轻轻摇头。

    齐王齐王。

    只要他留在洛阳,朕便不怕他。

    只是,他留在洛阳,他要对洛阳的群臣下手,倒也不顺手。

    若是齐王与群臣勾结...

    司马遹重重摇头。

    这几日,他当真是想事情想到了精神衰弱了。

    不然...

    找个由头将齐王杀了?

    只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齐王如何以进为退!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贾后饮鸩书绝笔

    洛阳城西北角,有一小城,号为金镛城,魏晋时被废的帝、后,都安置于此。城小而固,为攻故戍守要地。

    金镛城南北成长方形,东、西、北三面城垣各有几处曲折。

    西城垣长两千丈、厚约六丈米,北垣全长一千丈,厚约七丈,东垣长一千五百丈,厚约三丈。

    西、北、东垣共计城门12座,其中西垣3座。

    从南到北依次为广阳门、西明门、闾阖门;北垣二座,从西至东依次为大夏门、广莫门;东垣3座。从北至南依次为建春门,东阳门、清明门;南垣应有4门,自东至西依次为开阳门、平昌门、宣阳门、津阳门。

    城西北隅仿邺城三台建金镛城,为军事防御设施。洛阳城仿邺城的设计,将宫城集中于城内中部以北,将官署、居民区置于城区南部。城南设立国学、明堂、灵台、此灵台为东汉时所建,沿用至今。

    此时固若金汤的金镛城中,囚禁着原来权倾天下的女人。

    贾南风。

    原来的贾南风虽然姿貌不显,但总算是面有红光,仪态华贵优雅,举手投足之间,皆可见贵气。

    然现在的贾南风,污头垢面,身着单薄素服,身上青紫几块,也不知道是被人打的,还是被冻住的,起皮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披散的头牙将整张脸都半遮住了,不像是人,更像是未入地狱的女鬼一般。

    实际上...

    她活的,确实不像是人。

    服毒未遂之后,贾南风便被司马遹安排人给监禁起来了,初时是在洛阳的金镛城,但不知道皇帝处于什么考量,又将她移到了邺城的金镛城中。

    在贾南风看来,皇帝将她从洛阳移到邺城的金镛城,恐怕是想要远离臣公,让她以一个很正常原因死去。

    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皇帝不是这样想的,这个如今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嫌她这般死了太轻松,于是要百般折磨她。

    在邺城,便开始了这无止境的折磨。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如常,后来,简衣缩食便算了,还有宦官强迫她劳作,寒冬腊日,身上穿的衣物亦是十分单薄。

    身边时刻有刻薄宫女监视,当真是想死都死不成了。

    偌大的金镛城,是她的监狱,也是她的地狱。

    当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如此生不如死的时候,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原本监视她的人不见了,从来没有外人能够进入的金镛城,却来了一个宫里的宦官。

    这个宦官贾南风看他有些眼熟,却说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宫中宦官,那恐怕就是一杯毒酒的事情了。

    贾南风闭上眼睛,心想总算可以给她一个痛快了。

    当日的毒丸没吃下去,白白忍受了这么多的屈辱,这么多的折磨,便是她有再多的罪过,现在也是受完了。

    “太后可认得奴婢?”

    “将死之人,莫要说我太后了,你见哪朝的太后,落得我现在这般下场的?”

    这些日子的折磨过来,贾南风所有的尊严,也被折磨殆尽了。

    曾经的骄傲,皆化成了她身上的伤痕,青紫带血。

    现在她最想的,可能就是死去,若是能体面的死去,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是太子,哦不,现在应该说是皇帝了,是皇帝让你来的?”

    贾南风看着这宦官手上的红盘,以及红盘上被红布遮掩的物件,再说道:“上面便是皇帝的毒酒了罢?他居然真的舍得杀我。”

    这个舍得二字,贾南风可是咬得很死的。

    “太后不记得奴婢了,但奴婢可记着太后,想当年,奴婢家中遭了兵祸,最后被老齐王救下,最后入了宫,做了宦官,在太后掌权的时候,倒也就这般过去了,太后虽然无恩与奴婢,但毕竟与奴婢主仆一场,如今见到太后如此落魄,当真是觉得陛下做得太过了。”

    齐王?

    贾南风的眉头皱起来了。

    在她掌权的时候,齐王也是她的心腹大患,现在又听到齐王的名字,不禁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或者有些荒唐的感觉。

    “你是齐王的人,如何会到这金镛城来见我?”

    那宦官很是谦卑,说话的时候,腰从来没有挺直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后可听过这句话?”

    贾南风轻轻点头。

    “你的意思是,齐王是皇帝的敌人?”

    宦官轻轻点头,说道:“陛下欲除齐王而后快,自然,齐王便是陛下的敌人,陛下自然是齐王的敌人。”

    贾南风陷入沉思。

    “齐王欲你来,所为何事?”

    那宦官不缓不急,说道:“齐王欲我来,自然是两利好的事情。”

    “如何两利?莫非你能救本宫的性命不成?”

    像是看到了一线生机,贾南风的自称也变了。

    “太后的性命,齐王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是救不过来的。”

    救不过来...

    贾南风眼神一暗,心中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被掐灭了。

    “既然不是来救我的,你来作何?”

    那宦官脸上露出菊花一般的笑容。

    “齐王虽然救不了太后,却也能帮太后出一口恶气。”

    “如何出恶气?”

    那宦官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殷勤了。

    “太后现在自然是必死的,但陛下之所以不选择将太后杀死,而是放在一边折磨,并非是陛下有多怨恨你。”

    “岂非不是?”

    “当然不是。”

    宦官继续说道:“陛下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现在还不是杀你的时机,朝堂的的大臣,有一半的人还没有更换,还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还是原来司空张华的人,陛下不是不杀你,而是不敢杀你。”

    贾南风眼睛亮了亮,说道:“原来如此。”

    她算是明白为何她能活到现在了。

    原来不是这个皇帝想要折磨她,而是这个皇帝杀不了她,这才折磨她。

    虽然同样是折磨,但是这换了不一样的说法,这性质自然又是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齐王要你来,作何?”

    “太后不是想死吗?齐王可以成全太后。”

    死?

    她原来是想死的,但是当真的要死的时候,自己却还想活着。

    贾南风有些犹豫...或者说,是有些恐惧。

    “若本宫死了,如何?”

    宦官在后面说道:“太后死了,而且是惨死,再写下控诉陛下的绝笔信,只要这个消息放出来,朝野必然震动,加之朝堂之上,太后一手提拔出来的臣子毕竟还有一些,他们定然会为太后说话的。”

    “便是他们对本宫说话,皇帝也不一定会听的。”

    那宦官却是轻轻摇头,说道:“寻常时间,当然是这样,但是有了齐王之后,一切不同了,齐王牵头,后面那些胆小的臣子自然也敢跟上去,一来二去之下,便形成陛下也阻止不了的大势。”

    “齐王牵头?齐王在颍川如何牵头?”

    “齐王现在已经到洛阳了。”

    到洛阳了?

    贾南风愣了一下。

    “如此说来,这是齐王预谋的,只是,他不怕皇帝?”

    “大王当然怕皇帝了,但是为了某些东西,这种恐惧是可以掩藏下来的。”

    这某种东西,指的恐怕就是皇位了。

    贾南风不动声色。

    “若是本宫不死呢?”

    这下轮到那宦官愣一下了。

    旋即他却是轻轻冷笑。

    “太后不想死,难道还想过着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好死不如赖活着,岂非不是?”

    “但太后应该知道,奴婢在这里,便是死的体面还是死的不体面的选择了。”

    贾南风苦笑一声,她知道,她今日是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了。

    “将酒与我罢。”

    宦官掀开红布,里面果然是一杯浑浊酒液。

    从宦官手上拿走酒樽,贾南风看着酒樽里面的酒液,迟疑了良久。

    从这一杯小小的酒杯之中,贾南风从小开始想,开始回忆。

    同时,宦官也拿来纸笔,让贾南风写下绝笔信。

    一边的宦官很有耐心,并没有催促贾南风将毒酒快些饮入。

    一刻钟后,只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贾南风写完绝笔信,再将毒酒一饮而尽,旋即摔杯。

    哐啷一声,摔杯的声音很是清脆。

    但毒酒饮入,没过多久,贾南风也开始难受起来了。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痛苦,好在这种痛苦没有持续多久。

    从七窍崩出的鲜血,也带走了这个在史书上留下赫赫骂名的贾南风。

    而宦官看着贾南风的尸体,上前去验了一下是否有气,再在她身前拿走绝笔信。

    直到确认贾南风确实已经死了之后,宦官才缓缓后退,出了这金镛城。

    一刻钟后,关于太后薨的消息,这才传了出来。

    而在太极殿中的司马遹,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贾南风死了。

    初时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是十分开心的,但是这个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贾南风死了,他确实开心,但是,开心完了之后,司马遹心中的疑惑却是升起来了。

    “太后薨了,如何薨的?”

    “听说,听说是感了风寒。”

    病死的?

    此时的皇帝并没有看到报信宫女颤抖的身体,若是他看到了,定然知道这件事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通报下去,太后自知罪孽深重,上天便收了她的性命,太后死有应得。”

    “诺。”

    宫女缓缓退后,在宫女离开之后,在司马遹身侧的太监却是站出来了。

    “陛下,这太后薨了,可要举行国丧?”

    “国丧?”

    司马遹嗤笑一声,恨声说道:“既然是被上天收走的,朕如何敢违抗上天的命令举办国丧?”

    “这个...”

    大内官迟疑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敢违背皇帝的心意再说话。

    太后薨的消息传得很快,实际上,是传得太快了。

    甚至皇帝才知道这个消息,洛阳中便起了皇帝赐毒酒杀害贾太后的流言。

    流言汹汹,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推波助澜的。

    ....

    洛阳百姓都知道的消息,王生很快也知道了。

    此时他在金谷园温书。

    因为赵王的事情,他平时的事情也不多。

    对皇帝虽然是随传随到,但却少去皇宫了。

    皇帝,对他似乎也有一些戒心。

    或许是因为他前面说的话并不准确,或许是给齐王说了好话。

    这一切都不重要。

    因为王生确实是想要在这个时候闲下来。

    贾南风死在金镛城,按照有心人散发的消息,这对皇帝就有些不妙了。

    而在片刻之后,王生在影楼的信使再次给他送来了洛阳发生的大事。

    皇帝颁布诏书,通报贾太后薨,但却不办国葬。

    皇帝的这个诏书,无疑是坐实了毒杀贾南风的流言。

    王生以为这洛阳至少会安静个一个月的,没想到,不仅没有一个月,这才过了一两日,又起了这么大的波澜。

    而这些波澜是谁起的,那就呼之欲出了。

    齐王!

    齐王到底欲如何呢?

    王生眼睛眯了眯,他是真的搞不明白齐王究竟要做什么。

    翻开前世的记忆,齐王司马冏确实有志气,但能力方面,却不如何突出。

    掌权之后更是骄奢淫逸,如此之人,原本王生以为自己可以随意拿捏的,现在却发现并不是这般的。

    莫非身后有高人?

    但是这个高人为何?

    若是现在张宾在侧,恐怕能够给他不少的思路。

    可惜,现在的张宾,还在归洛的路上。

    王生轻叹一声。

    他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马上入宫见皇帝,第二种,是选择按住不动。

    这两个选择各有各的好处。

    现在局势未明,在这个时候,他自己的判断不一定正确,这是其一。

    其二,现如今的局势对皇帝明显不利,王生若是慢出手的话,或许可以在其中牟取最大的好处,若是权臣的话,当然是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出手。

    这是按住不动的好处。

    第二种选择,便是马上入宫见皇帝。

    情势对皇帝如此不妙,皇帝若是处理不好的,恐怕酿成的后果就太大了。

    现在司马遹虽然当上了皇帝,但是皇位毕竟没有太稳固,也就是说,他的话语权,并没有到一言九鼎的地步。

    群臣,宗王...

    还存在着许多可以与他角力的力量。

    若是司马遹崩了,这天下顷刻间便会动荡起来,因王生这个蝴蝶形成的历史变化,也会回归原本。

    五胡乱华...再次上演!

    这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局面。

    况且...

    现在皇帝对谁都十分猜疑,他现在出去,也算是一种合适的表忠诚方式。

    不过,好处有,坏处也是有的。

    王生思绪良久,终于是下定决心了。

    他将手上的书简放下,从绿珠的腿上起来,只说了两个字:

    “更衣。”

    他的选择,已经显而易见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齐王离间臣求情

    “主君。”

    就在王生要出去的时候,绿珠却是唤住了王生。

    “何事?”

    与初来时的心事重重,再把事情说开之后,绿珠整个人也轻松下来了,再加上王生的日夜浇灌,这气色自然是十分红润的。

    “公主现在在皇宫外,若是可以的话,妾身等人应当去拜见的。”

    毕竟在地位上来说,广平公主肯定是主妇,是正妻。

    红袖自然知道,她不过是美姬而已,便是姿色再如何,不过侍妾而已。

    比起年富力强的广元侯,之前的石崇虽然也将她视作掌中宝,但人皆是看脸的,这一点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

    王生仪表堂堂,谈吐不凡,加之年轻力盛,相比较指不定哪里就离世的石崇,当然是王生更能够做为依靠。

    一旦人想要扎根了,自然是想到了自己的未来了。

    而处理好与主妇的关系,自然是至关重要的。

    拜见?

    王生想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妥。

    广平公主明显对他这些侍妾有些防备,若是去了小院,恐怕更不得安生。

    王生刚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绿珠的这个想法不无不可。

    日后这个家总是要交给广平公主来操持的,这些她看不过眼的,迟早都是要经历的,与其晚经历,不如早经历。

    再者说,后院和谐,对王生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他的精力放在朝堂上,便无暇顾及后院的事情,若是后院的事情还要他操心,那他还不如当个光棍呢。

    念及此,王生看向绿珠,轻轻点头。

    “你有这种想法,是极好的,我会与公主说的。”

    看着绿珠欣喜又有些怯懦的表情,王生继续说道:“放心,公主也非刻薄之人,她虽然是公主,但在后宫之中,远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而且你才艺出众,与公主应该是说得上话的,再者说,即便公主厌恶你,也有我在。”

    绿珠听到,鼻子微酸,眼睛刹那间就湿润起来了。

    “奴婢多谢主君挂怀。”

    王生轻轻点头,便出了金谷园。

    一路通畅的到达皇宫。

    但元宵已过,宫门前却是有些热闹。

    就王生肉眼可见,这宫门外一半的空地,都停了马车。

    无需刻意观察,只需要看那些三四匹马拉的马车,再看看马车上的标识,王生便知道这入宫的臣子有那些了。

    一等王级别的,王生看到了齐王,新野王,至于二等王序列的,也有不少,尤其是侯爵,公爵一类的车辇,居然也有不少。

    从这架势来看,便知道齐王这是气势汹汹了。

    这是有预谋的政治行动。

    贾南风一死,便能搞出这些风浪来,看来这太后贾南风的死,与这个齐王是有关系的了。

    如此多大臣宗王...

    皇帝会如何做呢?

    王生心中复杂,很快便下了马车。

    有皇宫通行令在,王生自然不被阻拦。

    但除王生之外,却有不少大臣被宿卫挡在宫外。

    没有一点级别,还真烦不到皇帝。

    至于这些人里面是站在齐王一边,还是要声援皇帝,这谁说得准呢?

    穿过长长的甬道,海阔天空后,面首宏伟的太极殿,上了太极殿的百层阶梯,王生却是看到太极殿外空地上,跪着密密麻麻的大臣宗王。

    为首的自然是齐王。

    齐王之后,则是新野王等人。

    大臣之中,九卿之一的廷尉何勖赫然在此列。

    其他的,原来金谷二十四友,亲近贾南风一系的,便是陆机陆云兄弟也到了。

    文人在世,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声名。

    贾南风虽然十恶不赦,但人已经死了。

    现在外面汹汹传言,皆是皇帝毒杀太后。

    原来亲近贾南风一系的臣公,自然是不敢问皇帝罪的,但是请求皇帝按规制安葬贾南风,却是最基本要求。

    他们现在跪在此处,全是为了这个。

    当然,齐王的想法,可能与他们的想法不同。

    贾南风的生死荣辱,与他无关,他要做的,就是激怒皇帝,让皇帝原本就不多的威严,一点一点的损耗殆尽,让他在做太子期间积攒下来的贤名,一点一点的消失,转而为之,人们一听到皇帝二字,在脑子里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残暴。

    齐王要在世人面前塑造出一个暴君出来。

    一路经过这些臣公,王生径直走到殿前的大内官身边。

    “大内官,本侯求见陛下。”

    见到王生来了,大内官脸上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说道:“奴婢这就去通知陛下。”

    现在的皇帝正在气头上,便是他,也不敢在司马遹面前说什么话,为今之计,只有找到能够消皇帝火的人。

    这全天下,可能不到五个人能够做到消皇帝的怒火。

    一个是显阳殿的皇后,另外的可能是南阳王司马虨,临淮王司马臧,襄阳王司马尚,加上他们的生母美人蒋俊了。

    天下除了这个几个人,便只有面前的广元侯了。

    大内官前去通报皇帝,王生自然是在殿外等候了。

    只是这等候,并不平静。

    “阁下便是广元侯?”

    说话的是齐王。

    王生是见过齐王的,自然是认识他的。

    “在下王生,见过大王。”

    “果然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听说你出生寒素,却能达到如今的成就,那真是有大才啊!”

    “区区薄才,实不敢当。”

    王生不知道这齐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在一边谦虚。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与齐王交际的。

    “如此俊才,洛阳除了你广元侯,岂有第二人?”

    王生闭口不言。

    殿前与赵王细碎,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王生隐隐猜到齐王的动作了。

    这动作对齐王来说是随手而为的事情,但是对于王生来说,这说不定是灭顶之灾。

    他今日过来,原本有一个目的就是表忠诚的。

    因为现在的皇帝疑神疑鬼的。

    要是现在齐王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再朝野上下宣扬他十分看好广元侯,这离间之计,对王生可不妙。

    对这个皇帝,王生从来都是不保有什么希望的。

    所以他现在闭嘴。

    王生闭嘴,但是齐王的嘴可是没停下来。

    “听说你已经与广平公主有了婚约,本王膝下也有一小女,尚在婚配之龄,若是广元侯不嫌弃,可以做你的平妻。”

    堂堂王公主,却做一个寒门的平妻,这表现出了齐王极度看好王生。

    在齐王身后,不少臣子脸上都露出羡慕之色。

    这不仅仅是代表着公主的美色,这更是权势。

    齐王的权势。

    这广元侯有了陛下与齐王的支持,那岂不直接上天?

    确实是上天。

    王生现在脸色黑沉。

    但是这个天不是那么好上的。

    “大王,你我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况且在下出身低微,如何配得上王公主。”

    齐王还想继续说话,王生已经是连走几步,朝着太极殿去了。

    即便现在大内官还未出来,但闯殿,总比在这里被齐王折磨得好。

    “广元侯若是想通了,可与与本王说。”

    齐王故意提高音调,这一下子,便是全部在殿外跪着的臣子都是听到齐王的声音了,便是殿中的皇帝,也是听到了。

    “广元侯还是多多考虑吧。”

    新野王马上明白了齐王的意思,也加入·进来了。

    不知道实情的臣子只是在羡慕,但像是陆机这样的人,他当然是把局势看的明明白白的。

    现在王生只能站一边,脚踏两条船,只会让自己变成两半,对王生来说,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从一开始到现在,王生手上的权势都是建立在皇帝的信任上面的,若是没有皇帝的信任,王生的下场可想而知。

    齐王,在广元侯失势之后,恐怕也会弃之如芥蒂的。

    齐王这是在挑拨离间。

    陆机心中隐隐为王生担忧。

    他因为王生的西征才重新被启用,若说是心中对王生没有感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王生失势了,对他来说,也没有好处。

    是故不管是从私还是从公,陆机都希望皇帝依旧信任王生。

    谣言止于智者。

    但宫里面的皇帝是否是智者,没有人能保证。

    王生正要踏入太极殿的之后,大内官也是想着王生走过来了。

    “大内官。”

    王生心中轻轻舒了一口气,现在的大内官,在他眼中是那么的亲切。

    “君侯,陛下有请。”

    “多谢了。”

    这句感谢是发自肺腑的。

    大内官轻轻一笑,弯腰给王生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生顺势入殿,而殿外,齐王的声音总算是消停了。

    殿中。

    宽广,但却是太空旷了。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皇帝一个人坐在高位上。

    殿中的火盆燃烧着,火蛇不断的舔舐着炭火,香炉袅袅发出的青烟,让殿中有一种清香的味道,这种味道有一定的安神作用。

    但殿上的皇帝,却似乎并没有被这安神的香味影响,此时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喜怒无常,你不知道他下一秒是否会火山爆发。

    “臣王生,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入殿,王生给皇帝行了大礼。

    “广元侯免礼罢。”

    王生轻轻点头,缓缓站起来了。

    “方才在殿外,为何如此喧哗?”

    果然,齐王的大嗓门果然是被皇帝听到了。

    当然,即便是齐王说话的声音很小,皇帝在殿内殿外的眼睛也是会看到王生与齐王说话的。

    “齐王在与臣谈一些事情。”

    皇帝轻轻点头,再问道:“什么事情。”

    在这个时候,王生当然知道只有坦诚,才能消除误会的。

    “齐王要将他的小女儿嫁与臣下,做平妻。”

    “呵呵!”

    皇帝冷笑一声。

    “齐王,当真是大胆!”

    在太极殿公然挖他的人,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在司马遹眼中,已经是开始酝酿杀气了。

    原来他以为他需要有耐心,但是面对着齐王的步步紧逼,司马遹觉得,这种耐心并没有什么用。

    只有血与火,才会让人恐惧。

    而恐惧,是一个好东西。

    只有恐惧了,他的威严,才能让这一个偌大国家和臣民屈服!

    “你如何回答?”

    王生连忙跪伏下去。

    “臣下已有陛下赐婚,自然不会接受齐王婚配的,况且臣下对广平公主的心意,是真真切切爱意,没有半分虚假。”

    “起来罢。”

    见到平时运筹帷幄的广元侯跪伏在自己面前,皇帝也知道王生担心的是什么。

    “你放心,齐王区区离间之计,朕是看在眼里的,朕是知道的。”

    “陛下英明。”

    王生连忙拍了一个马屁上去。

    “不过陛下也得知道,若是齐王离间的话,恐怕不会只有这一个招式,臣预计将来的几日,臣恐怕会成为不忠不义之臣。”

    皇帝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朕答应你,这几日,你的消息,朕都不会当真。”

    王生在心里叹一口气,希望皇帝真的如此。

    但是...

    真正经历与现在说话的心情想法,恐怕是不一样的。

    “陛下圣明。”

    心中的担忧藏在心中,王生也只得说出这样的话来。

    “起来罢,朕与你的关系,不必一直跪来跪去,自己选个地方坐下来罢。”

    王生起身应诺,然后原地跪坐下去。

    “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知道贾太后薨后,之后洛阳突然起了流言,便是金谷园今早出去采办的小厮都能说得上一两句,臣下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便觉得此事绝对不简单,便入宫觐见陛下,如今入宫,果然如此。”

    听完王生的话,司马遹轻轻点头。

    “爱卿有心了。”

    “此事很简单,贾太后感风寒而死,非是毒酒赐死。”

    司马遹自认为是知道真相的。

    “但流言汹汹,齐王既然敢放出这样的流言,必不可能无故放矢,臣敢请陛下与臣共去见贾太后尸体,已看贾后究竟是感风寒而死还是饮鸠而死。”

    “可有这个必要?”

    “若陛下未赐毒酒,而贾后又非是感风寒而死,这证明齐王在金镛城有很大的势力,那金镛城中人的话,也未必可信,说不定,齐王所发之流言,便是事实!”

    被王生点出了这一点,司马遹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在想王生提出来事情的真实性。

    “若是如此,我便让御医与你一道去验尸。”

    验尸当然是不敬的,但这个尸体是贾南风,那就另当别论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到死时不罢休

    金镛城在皇宫上角,王生很快出殿,与御医一道快速奔走在去金镛城的路上。

    御医看起来年纪不轻,发白的胡须,枯瘦的身子,身上还背着不轻的医箱,几步快跑下来,这御医便开始气喘吁吁起来了。

    到底是御医,非是行脚大夫。

    一路快走,自然也没有闲聊的时间,到金镛城之后,大冬天的,王生身上居然还出了一身的汗。

    王生如此,那御医就更加不堪了。

    不过走到一半,王生却是停住了。

    他想到了另外一点。

    如果这金镛城大多数是齐王的人,他如何能够验尸?

    便不要说验尸了,恐怕他自己也有生命危险,想到这里,王生连忙对身侧的御医说道:“这宫内,何处可以借到人手?”

    借到人手?

    御医先是愣了一下,他脸上此时刻满了不解之色。

    “君侯此言何意,验尸恐怕不用太多人手罢?单老夫一人即可。”

    王生倒也不妨与他讲讲道理。

    “此事涉及到宫闱之争,而一旦涉及到这事情的,都是见血的,本侯可不想贾太后的尸体没见到,人便已经躺下了。”

    御医眉头紧皱,问道:“君侯的意思是,金镛城有齐王的人?”

    他也并非是聋子瞎子,洛阳人都能看到的东西,他自然也是能够看到的。

    “当然。”

    “如此的话,倒要去找宫中统领了,不是去找华统领,便要去找茂王。”

    华恒当差的地方好找,茂王办公之地可是不在皇宫的。

    于是王生绕道华恒处,在他手上领了一百禁卫。

    这才朝着金镛城去了。

    长途奔袭,饶是王生,也是出了一身大汗,这种‘体力活’,当真是费力。

    不过好在金镛城已经到了。

    “你们是何人?”

    王生拿出手上的令牌,再加上皇帝的手谕,戍守金镛城的士卒自然不敢阻拦他了。

    王生进入金镛城的第一个命令,便是让他带来的一百禁卫将原本侍奉贾南风的人全部囚禁起来。

    金镛城一顿鸡飞蛋打之后,之后便是长久的安静。

    王生与御医进入其中,总算是见到了贾南风的尸体。

    原本在这天下叱咤风云的女人,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现在只是一具尸体了。

    贾南风的尸体被装扮过,闭着眼睛,看起来走的很安详。

    但是即便是装扮,王生还是可以看出她脸上青紫的颜色。

    很显然,这段时间里面,贾南风很不好过。

    王生上前去看了看,贴近去闻了闻,尸体并没有味道,身上也没有尸斑,身体虽然僵硬了,但考虑到现在的天气,贾后的死亡时间,确实是在这两日内。

    御医也上前,他看着贾后的眼睛,再看看手,嘴里念叨着口诀:“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着手,亡人死去不差时。”

    “贾后薨在辰时。”

    根据十二地支与十二时辰的对应关系,就可以看出死亡的具体时间。

    23-1点为子时,1-3点为丑时,3-5点为寅时,5-7点为卯时,7-9点为辰时,9-11点为巳时,11-13点为午时,13-15点为未时,15-17点为申时,17-19点为酉时,19-21点为戌时,21-23点为亥时。

    根据口诀便知道,23-凌晨1点、5-7点、11-13点、17-19点去世的人,会掐住自己的中指;凌晨点、1点闭眼的,手呈放开形状;凌晨3-5点、9-11点、15-17点、21-23点断气,手是握成拳的。

    专业人士果然不一样。

    “御医有什么方法可以看看贾后是否中毒?”

    御医轻说道:“若是用银针刺入喉管,便可验证,或是将尸体开腹,但贾后身份尊贵,如此做,恐怕不妥。”

    伤害尸体,确实是对死人的不敬。

    “可有其他方法?”

    御医轻轻点头,说道:“确实有其他办法,只是如此验证,便没有前面的准确。”

    “还请一试。”

    在来之前,御医已经知道自己的任务了,此时从身后的医箱中拿出一个瓶子和手指大小的银牌。

    用布沾上瓶子里面的液体,然后用力擦拭银牌。

    片刻之后,御医掰开贾后的嘴,将银牌放入嘴中,再将贾后的嘴闭上。

    “如何?”

    “再等上半个时辰,之后再看。”

    御医当然看出了王生脸上的迷惑之色,解释道:“这瓶中的水是皂荚水,皂荚水是指直接将洗干净的皂荚放入水中,添火熬之,五个时辰后便有这皂荚水。皂荚水涂在银牌上,若贾后中毒,银牌必然发黑。”

    这御医专业的样子,倒像是法医,当然,在古代的话,应该叫做仵作,不过在西晋,暂时还没有仵作这职业的。

    半个时辰后,老御医取出银牌,银牌并没有变色。

    “没有中毒?”

    当真是感风寒而死?

    御医脸上也愣了一下。

    “贾后并没有舌苔薄白,脉浮或浮紧,应当不是感风寒而死的。”

    他再从医箱中拿出他用鸡蛋清拌匀了一个糯米团子,塞入了贾南风的咽喉。

    再把死者身上其他能出气的孔洞,全都堵住,连“菊花”都不放过…

    这一顿操作下来,还不如用银针试一试呢。

    但之前银牌也没有变色,恐怕这银针刺喉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反正此时这这殿中只有王生与御医二人,也不怕别人嚼舌根。

    半个时辰之后,御医,哦不...

    王生应该该叫他‘仵作’。

    这像是御医的仵作将塞在喉咙中的饭团取出,果然,饭团便黑了。

    “确实是中毒了,之前银牌不见变色,恐怕是这些宫女仔细清洗过贾太后的嘴了。”

    知道是中毒,这就好办了。

    “我们还是将贾太后的尸体变归原样罢。”

    ......

    半个时辰之后,王生再次来到太极殿。

    殿前依然有齐王等人跪着,这些人似乎是打算一直都不回去了。

    入殿,皇帝依然在殿中,不过殿中已然是有一桌美食。

    “广元侯来了,坐。”

    见了死人,还鼓捣了这么久死人,王生现在可没有太多食欲。

    坐下来之后,王生擦了擦身上的一点虚汗,说道:“陛下,结果与臣下所猜想的一般。”

    什么?

    司马遹手上拿着调羹,人却是愣住了。

    “呼~”

    皇帝深吸一口气,片刻之后才说道:“如此说的话,那便是金镛城也有齐王的人了。”

    王生轻轻点头。

    “看齐王如此架势,恐怕是了。”

    “莫非他以为朕不敢杀他?”

    皇帝是动了真火了。

    “陛下当然敢杀他,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为天下着想,陛下还得忍?”

    “忍?”

    皇帝深深看了王生一眼,说道:“你欲朕如何忍?”

    司马遹满脸通红,几乎像是骂人一般的说道:“这齐王都把屎拉倒朕的头上了,广元侯欲朕如何忍?”

    司马遹站起来,环顾大殿,双手前挥,霸气侧漏的说道:“朕乃皇帝,三皇五帝才能称之为的名号,朕乃天子,朕富有万里江山,亿兆子民,他齐王是何处来的?妄图与朕争皇位。”

    说到这里,司马遹的眼中已经满是杀气了。

    “朕不杀齐王,不足以明志。”

    “陛下三思!”

    王生跪伏下来,他心里自然知道皇帝是委屈到了极点。

    但是...

    皇帝原本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尤其是他这样的皇帝,前面的晋惠帝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政治遗产,武帝留下的遗产,如张华,裴頠等,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毫不客气的说,皇帝现在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况且晋朝开国的分封与郡县齐置,便注定会产生中央与地方的分歧。

    齐王敢动,是因为历史原因。

    上一代的齐王死在洛阳,死的很憋屈,若是这一代齐王也死在洛阳了,而且还是被皇帝亲自赐死的,恐怕不止亲近齐王的大臣震动,便是那些中立者也会觉得皇帝做的不对,至于那些宗王,自然也是会感到唇亡齿寒的。

    威望如同齐王一般,皇帝也敢杀,更何况他们?

    不想死?

    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杀!

    “三思?你欲朕如何三思?”

    皇帝震怒,一脚将桌塌琳琅满目的食塌踢翻。

    王生见过司马遹失态的样子,但是像他现在这般失态,倒真是第一次见。

    皇帝受了太多委屈。

    但在其位,有时候就要承受这样的委屈,皇帝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王生跪伏着,心想着他接下来如何做。

    若皇帝真的失了智,将齐王杀了。

    这天下,可就全乱了。

    ...

    “起来罢。”

    良久,皇帝似乎也是将气撒出来了。

    “齐王跪在外面,总不是一个事,便是朝中大事也无法决断了,广元侯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王生看了皇帝一言,徐徐说道:“原来亲近太后的臣子,只是想要陛下给太后一个名分而已,别无他求,陛下大可给太后一个名分,便是与先帝葬在一起,日后也有迁出来的时候,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王生尽量说的委婉了。

    “这个妇人,生前做了如此多丧心病狂的事情,如今还有这种待遇,哼!”

    老实说,贾南风虽然不堪,但在白痴皇帝治下,西晋数年不乱,也算是有些本事与功劳的了。

    “陛下只需下诏,除齐王亲臣之外,其他臣子,尽数散去,届时,跪伏在太极殿外的大臣,不过寥寥,恐怕他们也没胆继续跪下去了。”

    法不责众,但是你人数达不到这个‘众’的标准,下场可想而知。

    “便如此。”

    司马遹走去主位,拿出诏书布帛,轻轻写上一行行字,再盖上印玺。

    “大内官,你去宣诏罢。”

    宣诏,便表示退让。

    对皇帝的威严来说,自然是不小的打击,但司马遹同样知道,他不得不如此做。

    他得蛰伏,一如汉武帝在窦太后那时的蛰伏一般。

    当他把这朝堂收拾干净了,才是他出手的时机。

    “陛下英明。”

    皇帝,终于是选择了理智。

    王生心中有些欣慰。

    不过...

    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大内官手握诏书前去殿前,齐王见到大内官的诏书,心中没有多少喜色。

    皇帝居然忍下来了,看来那个广元侯,对皇帝果然是有些影响的。

    以他在宫中的消息,自然知道皇帝已经是震怒了。

    如此震怒的皇帝,再给他这怒火上泼了一层油,反而熄了火。

    有点意思了。

    “陛下诏曰:贾太后生前虽有过错,但死者为大,理应按照规制办理其后世...”

    言外之意,皇帝妥协了。

    跪在外面的臣子中,陆机等人明显是舒了一口气。

    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虽然狠狠的恶心了皇帝一把,但也成全了他的名声。

    经此一役之后,他陆机的名声,必然更加响亮,而且更加有份量。

    就在陆机要起身的时候,谁都没想到,齐王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陛下确实仁厚,但本王手上有贾太后死前的绝笔书,诸位可要听听?”

    绝笔书?

    陆机听完脸色大变。

    他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这齐王,明显就是不让他全身而退的,在这个时候,他哪里顾得上脸面,陆机直接抓住陆云的手,面色凝重,小声说道:“跑!”

    陆云也非痴傻之人,马上会意。

    但陆机陆云欲跑,却不知新野王的人已经摸到后面去了。

    “陆士衡,你欲去何处?”

    看着新野王,陆机心中一苦,只好说道:“在下内急。”

    新野王不怀好意的瞥了他身侧的陆云,问道:“如厕,还要带上亲弟弟?”

    陆云马上说道:“在下也内急。”

    “若确实急的话,本王与你们一道?”

    听到此处,陆机是知道走不得了,只好说道:“那我等再忍忍。”

    新野王脸上露出平静的笑容。

    如陆机一般,所有想要开溜的臣子,都被拦下了。

    而殿前首位的齐王,也是缓缓将信件的内容读了出来。

    “臣妾南风,愧对先帝,愧对武皇帝,今不孝子孙司马遹,妄图弑杀母后,臣妾懦弱,只得饮下毒酒...”

    这内容,越听,便越是让人颤抖,陆机跪伏下去,整个人都有些无力起来了。

    他算是明白,跟着今日跟着赵王来不是来赚取名声来的,而是送死来的。

    他已经预料到皇帝的怒火了。

    这齐王当真是不到死时不罢休啊!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夜连罢半朝官

    齐王的声音一毕,满座寂然。

    站在齐王身前,大内官的脸色也是铁青的。

    “大王,这贾太后乃是感风寒而死,如何会有绝笔信?”

    “好一个感风寒而死!”

    齐王冷哼一声,起来说道:“贾太后是感风寒而死还是毒死,一目了然,大内官为何还在自欺欺人?”

    “你?”

    哪怕大内官知道齐王十分自大无礼,也没想到齐王嚣张成这个样子。

    “大王,你乃是臣子。”

    “臣子也可指出陛下所做不对的事情。”

    “你...”

    大内官第二次被噎住,他前来宣诏,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事情没有结束,反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去了。

    呼喝呼喝~

    大内官脸色铁青。

    “哼!”

    他冷哼一声,旋即快步朝着太极殿中去了。

    殿外喧闹的声音,自然是传到了皇帝耳中了。

    待大内官一来,皇帝刚要问问题,不想大内官直接是跪伏下去了。

    “陛下,齐王拿出了贾太后的绝笔信...”

    大内官声泪俱下的将殿外的情况说了出来,只是说到一半,皇帝的脸色就已经是铁青了,说完的时候,司马遹手扶在桌塌上,手已经是紧紧握紧了。

    王生知道,皇帝现在已经是极度愤怒了。

    哎~

    王生在心中叹出一口气,原本以为皇帝是忍下来了,没想到,到底是齐王更疯狂。

    如此不顾一切的激怒皇帝。

    当真是找死?

    “司马冏!”

    司马遹怒吼一声,手臂一挥,将身前笔墨甚至是印玺都推翻出去。

    见到此幕,大内官更是瑟瑟发抖,头低下去,根本一句话都不敢说。

    王生起身,说道:“陛下,由这绝笔信可知,此事确实是齐王策划的。”

    “如今看来,这句话自然是不用再说了。”

    王生轻轻点头,再说道:“齐王欲见陛下的,便是如现今这般愤怒,一旦陛下愤怒了,齐王的目的都达到了。”

    “不,不,不!”

    司马遹手不住的颤抖,胸口剧烈起伏。

    他不是害怕,他是彻底愤怒了。

    “齐王自诩身份,以为朕不敢对他下手,朕便是要下手给他看,他虽然是朕的皇叔,但不将朕放在眼里,只有死路一条!”

    司马遹喘着粗气,眼中似乎都开始充血了。

    “陛下再听我一言,陛下如今愤怒,必定是要惩罚的,但是此时殿外臣子,有一大半都是朝臣,非是赵王之人,便是陛下再愤怒,也该知道,若是将这些臣子全罚了,这对陛下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半的朝臣没了,这朝堂还维持的下去?

    恐怕大半个天下就此瘫痪下来,地方要中央处理的问题,恐怕一件都处理不了。

    而且...

    皇帝手上无人,这么多位置,必然是被世家把持过去的。

    而这些世家是否听皇帝的话,那又是一个未知数。

    皇帝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慢慢来,一个臣子一个臣子的换。

    到他手上有这么多人可以用的时候,再将自己不信任的臣子,全部换掉。

    现在换,不是时机!

    “他们跟着齐王来,便不是齐王的人,也是居心拨测之人,呼,呼~”

    司马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朝局如此,天下如此,朝臣如此,宗王如此,他们都觉得朕好欺负,朕为太子时,便被贾太后欺负,现在当了皇帝,还要被这些人欺负?”

    皇帝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在问王生,换句话说,是在怒吼王生。

    “朕不想忍了,一刻也不想忍了。”

    “陛下!”

    王生跪伏下去,同样是用怒吼一般的声音吼道:“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陛下现在已经被齐王激怒了。”

    “哼!”

    司马遹冷哼一声,说道:“齐王要坐上那个位置,没有那么容易,朕不答应,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的。”

    “大内官。”

    他目光定格在大内官身上,说道:“去将茂王华恒给我唤来。”

    两人掌握着宫中禁卫,皇帝要这两个人过来,不言而喻。

    “陛下!”

    王生跪伏下去,用歇斯底里的声音说道:“陛下此举,是将陛下的江山视为无物,自古帝王,皆是圣人,圣人海乃百川,圣人胸怀宽广,圣人智慧无双,不会因为一两件事情便愤怒到主次不分,圣人不会因为臣下的逼迫,便要戕害自家臣子。”

    “广元侯,你是说朕不是圣人,不配做皇帝?朕不配做,难道齐王才配做?你是想与朕说这个道理?”

    “臣绝无此意!”

    “那你是何意?”

    “呼呼~”

    王生起身,他深深的看着司马遹,他现在在思考,心中有些迟疑,因为他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这种事情,可能会让他的人头落地。

    但是...

    他必须的做。

    不论从哪方面来讲,他是臣子,司马遹是皇帝,他都要尽到一个臣子的本分。

    再者说,他这一身的荣华富贵,皆是司马遹给的,王生本来就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有恩,便报恩。

    是故。

    王生决定将皇帝骂醒!

    “陛下,恕臣直言,陛下如今所作所为,辜负了武帝期许,愧对宣皇帝,文皇帝,武皇帝,愧对皇家列祖列宗,这非是明君所谓,这是昏君所为!”

    “昏君?”

    司马遹死死的瞪着王生。

    “你敢骂朕是昏君?!”

    在一边,大内官连忙拉着王生的衣袖,要他跪下去,给皇帝认个错。

    “君侯,陛下正在气头上,你何故气他,快些认错。”

    但奈何王生身板挺直,丝毫不为之所动。

    “陛下今日所真的做了如此之事,那便是昏君。”

    空旷的太极殿中,君臣对峙,锋芒毕露!

    “好!好一个广元侯!”

    话语虽然是在夸奖王生,但司马遹说话的语气,可是咬着牙的。

    “朕一手提拔你,一手造就了你,你便是如此报答朕的?好你个广元侯。”

    “呼!”

    司马遹扶着身前桌塌,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大内官。”

    “奴婢在。”

    大内官颤颤巍巍,趴在地上回应。

    “将广元侯拖出去,朕今后都不想见到他。”

    “诺。”

    听到皇帝这句话,大内官心中轻轻舒出一口气。

    他知道,皇帝虽然生气,但是也知道轻重,也知道谁是对他好的。

    自古忠言逆耳利于行。

    “君侯,我们先出宫罢。”

    皇帝明显是给了一个台阶下来。

    但这个台阶,王生不想走!

    “陛下,还请与臣下一个确切的答复,不然,臣不会出殿的。”

    “你以为你是谁?”

    司马遹被王生气笑了。

    “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朕的话你若是不听,难道你要听齐王的话。”

    到现在,王生心中反而是冷静下来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为臣者,见主君即将犯错而且不制止,便不配为人臣,若非陛下杀了臣下,不然,臣下今日是要在这殿中跪定了!”

    “好!”

    司马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要死,朕满足你!”

    “大内官。”

    “奴婢在。”

    大内官哪里经历过这种架势,现在是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广元侯求死,你便将他带下去处死!”

    大内官看着王生,再对着皇帝跪伏下去,道:“陛下三思,广元侯虽然大逆不道,但是罪不该死。”

    “罪不该死?哼!莫非你要替他死。”

    “奴婢,奴婢...”

    他当然是不想死的了。

    但皇帝这个问题,一下子让他不知道如何说了。

    “你给朕滚过来。”

    大内官趴到皇帝脚下,整个人跪趴在地上,不敢与皇帝直视。

    “陛下。”

    “将广元侯带下去,这几日,朕不想看到他。”皇帝细语出声。

    “啊?”

    大内官愣了一下。

    “啊什么?朕叫你将这大逆不道之臣给我带下去处死!”

    说着话,司马遹一脚毫不客气的踢在大内官身上。

    “诺,诺。”

    大内官缓缓后退。

    “广元侯,随奴婢出来领死罢,莫非你要这血,溅在这太极殿内?”

    “罪臣不敢。”

    王生起身,却没有马上跟着大内官离去。

    “广元侯,快随我领死,为何还在此处磨蹭?”

    “陛下,今日臣下之血,日后必然有天下百姓之血趟流,望臣之性命,能让陛下幡然醒悟。”

    言罢,王生大袖一挥,走在大内官身前,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在里面。

    “这逆臣!”

    司马遹被王生是气得牙痒痒。

    “庸臣,枉朕以为你绝顶聪明,不想却如此迂腐!”

    司马遹虽然是在辱骂王生,但是眼中对王生却有欣赏之意。

    这类臣子,话语虽粗鄙,但出发点是好的。

    广元侯,是个忠臣。

    与大内官一道出了太极殿,看着齐王等人,王生厉声质问大内官。

    “要带本侯去何处领死?”

    声音洪亮,自然太极殿前一地的臣子也听到王生的话语了。

    赐死?

    方才太极殿内如此热闹,原来是君臣失和了。

    齐王脸上露出笑容。

    现如今,便是连广元侯,也阻止不了发疯的皇帝了。

    而另外一边,听说王生要去领死,陆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怎么会?”

    王生与大内官在百官中穿梭。

    被大内官带着,一路出了宫,王生脸上露出迷惑之色。

    “本侯领死,你带我出宫作甚?”

    现在出了宫,大内官也直言了。

    “君侯,陛下还是爱护你的,你方才在大殿之中的厌恶,可谓不忠之言,言语放肆,便是陛下要处死你,也不过分,如今陛下这几日不想见你,君侯还是乖乖呆在金谷园罢。”

    “不!”

    王生甩开大内官就要重新入宫。

    “将广元侯挡下来。”

    大内官说话,当然是有份量的,戍守宫门的士卒直接被王生拦下。

    “广元侯,莫要让奴婢难做了。”

    “你,你为人奴,岂不为主人着想?快让本侯进去。”

    大内官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便是君侯现在进去,也于事无补了。”

    见说服不了王生,大内官也不想跟广元侯废话了。

    突然!

    噗~

    王生喷出一口鲜血,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什么!”

    大内官上前,手抵在王生人中位置。

    “还好,只是急火攻心罢了。”

    刘勇早就见到王生了,此事见自家主人喷血倒地,连忙慌忙的跑了上来。

    “主君,主君。”

    “你家主君无事。”

    大内官起身,这种结局,倒也是好的。

    要是再闹下去,便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将你家主君带回去罢,多熬煮些滋补身体的物件,这几日,便别让你家主君出来走动了。”

    刘勇轻轻点头,背着王生到了金谷园的车辇之中。

    没有耽搁时间,车辇缓缓朝着西城门的方向去了。

    直到广元侯的车辇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大内官才轻轻摇头,走回宫中。

    “皇帝有如此臣子,倒也值得以名士待之。”

    朱雀街上的,广元侯的车辇缓缓前行,而车内,王生骤然睁开眼睛。

    此时他身上还有一身虚汗。

    不过,今日虽然胆战心惊,但总归是有收获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付出。

    他这满口的血,可是他废了一张嘴搞出来的。

    这些日子,恐怕只能吃些流食了。

    ....

    王生离去后,统领华恒,茂王纷纷到了。

    皇帝现在依旧十分愤怒,但已经好多了。

    王生前面以死为谏,还是有一点作用的。

    “陛下。”

    两人对着皇帝纷纷行礼。

    “茂王,你将齐王押回齐王府监禁起来,不得其进出齐王府,也不许别人进出齐王府。”

    茂王愣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是见到皇帝愤怒的模样,这要说的话,马上又吞了回去。

    “诺。”

    两人纷纷应诺。

    “华恒,你与梁王一道,记录今日所到太极殿的臣子。”

    记录?

    司马遹轻轻点头。

    “便是记录。”

    不让这些臣公知道他的力量,还以为他这个做皇帝的是好欺负的?

    他要将这些臣子,全部都罢免了。

    殿外,齐王被茂王清出宫外,原本的臣子也一哄而散,但殊不知,他们的名字,全部都记录起来了。

    当夜。

    皇宫宣诏,一次性罢免一百二十三个大臣,这一百二十三个臣子,皆是今日到太极殿外示威的。

    一时间,天下震动。

    齐王被幽禁,半朝官员被罢免。

    天下人皆知,真正的风暴,已经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