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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殿前胜负已早分

    东海王府。

    东海王司马越便坐在府中。

    自贾南风倒台之后,东海王一直在韬光养晦,低调得不行。

    即便他资历不浅,在诸王之中的声名,恐怕是最好的那一批,但是他依然选择低调,选择退隐。

    首要的原因便是,他曾经与贾南风有关系,而现在的皇帝与贾南风的关系,是众人皆知的。

    选择低调,自然是选择了安全。

    尤其是在波澜渐起的洛阳,现在低调,是最必须要的。

    他时常温书,兵书,政书,人物传记,无一不读。

    甚至还读了一些医书,可见他是闲到了一种何等无事可做的地步。

    不过今日,他知道自己可是闲不下去了。

    因为常山王妃来了。

    若是换在其他时间,常山王妃过来,那还好说,宗王之间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互相拜访,自然不无不可。

    但是在这个时候来他府邸,那就不同寻常了。

    东海王虽然枯坐在王府中,但并非真的双耳不闻天下事。

    实际上,他的消息很灵通。

    尤其是在他弟弟做了茂王之后。

    他父亲高密王生了四个儿子。

    他是长子,次子司马腾,如今尚未有王爵,三子司马略,如今已经是茂王了,而且还是皇帝身边炽手可热的人物,四子司马模,亦是如此。

    他们四兄弟关系莫逆,而且是以他为尊的。

    即便是如今司马略做了茂王,对他依然礼遇有加。

    高密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将来,这高密王的位置,应该是要给司马腾的。

    如此一来,这一门,便有三王了。

    宫中有司马略,地方有司马腾司马模,而他稳居后台。

    自然,什么消息,他都知道的。

    常山王纵马司马门...

    常山王妃这个时候过来,恐怕是要他给陛下求情的罢?

    但若是求他,可是求错人了。

    一来他与现在的皇帝并没有多少感情,二来,就算是有感情,陛下恐怕也不会因为他的一番话而改变主意。

    他的话,在皇帝心中并没有什么分量。

    不过...

    常山王司马乂是诸王之中唯一几个他看好的人。

    宗室之中可造之材原本就不多,若是力所能及,他还是愿意帮忙的。

    最起码,这也能获得常山王的友谊。

    至于一个纵马案会让常山王如何,司马越是不信的。

    宗王们不会看着司马乂受苦的。

    如果开了这个先例,有一个司马乂,就会有第二司马乂。

    这一点,司马越很清楚。

    相信宗王们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

    他静静温书,未过多久,东海王妃过来过来了。

    与常山王妃相比,东海王妃的年纪要大上一些,不过容貌,却是不差常山王妃多少的。

    “夫君。”

    东海王妃手上端着一碗热汤。

    在酷寒之日,这热腾腾的热汤,正不断的冒着热气,而香味,也弥漫起来了。

    但东海王闻了一下味道,眉头却微微皱起来了。

    “这是鹿汤?”

    东海王妃轻轻点头,说道:“这天气酷寒,便炖煮些鹿汤出来,暖暖身子,补补气血。”

    司马越心中虽然略有不悦,但却是没有显露出来。

    轻轻喝了一口鹿汤,味道还是不错的。

    “夫人有事?”

    见到自家王妃久久矗立,东海王似乎是不经意开口问道。

    “确实有事。”

    东海王妃扭扭捏捏了有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方才常山王妃来见我,说要我帮个忙。”

    “你答应了?”

    司马越将玉碗放下去。

    “妾身如何敢答应,这事情太大了。”

    “可是要本王去求陛下?”

    司马越一副我早就知道此事的模样,不想东海王妃却是轻轻摇头。

    “夫君,常山王妃确实是要夫君去求人,但求的不是陛下,而是广元侯。”

    广元侯?

    东海王愣了一下。

    这常山王,倒还真是聪明。

    广元侯在陛下面前说话的分量,跟他在皇帝面前说话的分量,那简直不是在一个层次的。

    只是...

    常山王自己不去求广元侯,要他去?

    恐怕,这常山王早就求过了,只是广元侯不想出手而已。

    不过...

    即便他去,广元侯会愿意开口?

    别看这广元侯甚至还未到及冠的年纪,但是没有人敢小看他。

    小看他的人,如冠军侯郭彰,现在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是故,司马越当然也不敢小看广元侯了。

    “我去求广元侯出山,这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广元侯说不说得出,那就是另说了。”

    听到自家夫君松开,东海王妃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出来。

    “我们也只是尽力援手而已,若是此事真帮不到,想来常山王妃也不该怪你我才是。”

    东海王轻轻点头。

    “就如此罢。”

    将手上的书卷扔下去,东海王决定连夜启程。

    而此时,已经是到凌晨了。

    “夫君不如换一个时辰去?”

    “时间紧急。”

    东海王没有说其他的话。

    若是能够得到常山王的友谊,对他来说,今日之行是绝对值得的。

    .......

    今夜格外漫长。

    但再漫长的夜,也有终止的时候。

    当浓稠的黑暗被天边那一抹刺眼的朝阳刺穿,黑夜也被愉悦送走,转而为之的是暗红色的光明。

    而当朝阳渐升,这暗红色的光明也变成了白日的景象。

    天亮了。

    今日没有早朝,但太极殿中却是热闹非凡。

    主位上,皇帝司马遹只是睡了一两个时辰,是故如今的精神并不算饱满,他手扶着额,似乎是在假寐。

    而下面,平原王司马干跪坐在上首,茂王司马略跪坐在下首,华恒则是站在殿前。

    中间,则是站着六个人。

    常山王司马乂,义阳王司马威,章武王司马混、随王司马迈、良城王司马绰,新野王司马歆。

    其中,常山王司马乂阴沉着脸,与其他五位藩王离着有一段距离。

    司马乂环视众人,见还是没看到广元侯王生,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既然人都来齐了,说说罢,昨夜的事情,一个个身为我大晋王侯,不思进取便也就罢了,还敢在新年犯下如此大错,哼!朕倒是要看看你们的胆子有多大!”

    皇帝司马遹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想将此事轻轻放下。

    平原王司马干见到此幕,心中微微一沉,而在殿中站立的义阳王司马威则是心中微喜。

    “启奏陛下,昨日的事情,是这样的,常山王邀我等去醉霄楼宴饮,还与了鎏金之散供我等吸食,最后在我等要散气之时,居然带着我等纵马司马门,事后更是胁迫我等不将他的事情告知陛下....”

    义阳王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在此时殿中,当然是娓娓道来的。

    而义阳王话还没有说完,常山王脸就骤然通红起来了。

    “你胡说!”

    义阳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常山王,说道:“莫非那鎏金之散,不是殿下的?”

    “你...”

    被司马威这一问,司马乂居然无话可说。

    “好了,继续说下去。”

    皇帝在上位轻轻摆手。

    而司马威当然是继续说下去了。

    言语十分生动,惟妙惟肖。

    这殿中的争辩,似乎从一开始,已经是胜负已分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司马士度一当五

    义阳王司马威明显是蓄谋已久的,这数落常山王的罪行,是整整数落了半个时辰。

    皇帝司马遹直接是在上面睡着了。

    “陛下。”

    身侧,大内官轻轻推搡司马遹,后者抬起头来,轻轻点头。

    “常山王,你有何话要说?”

    皇帝与下面坐的人隔得远了,他们看不到司马遹脸上的异状,但是大内官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皇帝额头上的红印。

    方才皇帝确实是睡着了。

    “启禀陛下,臣下不服,这司马威分明说得大半是假话。”

    常山王看着司马威,眼睛里面都快喷出火来了。

    “其一,臣下虽然提供了鎏金之散,但此散绝对没有问题,相反的,义阳王提供的散气美酒,反而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其二,此宴会非是臣下召集的,而是赵王召集过来的,这一点,当时的人都能作证,而且臣下手上也有赵王的拜帖。”

    “其三,当时义阳王在车外,我与章武王,新野王,良城王等人都是在车内的,便是纵马,也是他义阳王纵马才是。”

    “其四,在纵马司马门之后,义阳王与我说有司马门驰道有小路,可以直通宫外,并且他自认自己罪孽深重,不想将此事牵连与我,是故才说了那样的话,臣下一时猪油蒙了心,信了此等小人的鬼话,以至于落到现在这般下场。”

    呼~

    这在短时间用充满怒气并且抑扬顿挫的话语说出这么多话,常山王也是胸口微微起伏。

    “居然有此事?”

    皇帝司马遹露出惊诧之色,而台下的平原王司马干脸上的眼神有难看上几分了。

    如果这常山王所言不差的话,此事还会牵连进赵王,而且,这些人搞出这个阴谋来针对常山王,且在殿上行了欺君之事。

    这可比纵马案的罪行大得多了。

    原本他自然是站在常山王一边的,但是常山王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反而不敢站在常山王那一边了。

    “可真?”

    皇帝直视常山王。

    皇帝昨夜虽然听了常山王的话,但是并没有做什么表示,现在再听了一遍,自然也是没有什么表示的。

    “绝对是真的,若有片言为假,臣下不得好死!”

    这可谓是严重的誓言了。

    “陛下,臣有话要说。”

    看着前面营造出来的局面渐渐被常山王打破,义阳王司马威可是坐不住了。

    “你有何话要说?”

    司马威脸上露出胸有成竹之色。

    “常山王所言,皆虚也。”

    皆虚也?

    都是假的?

    “你说常山王所言皆是假的,可要有证据。”

    “臣下自然是有证据的。”

    义阳王向前站了一步,说道:“其一,臣下提供的美酒,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为此,臣下还特意将那晚用的美酒带过来了,还请陛下让我将美酒呈上来。”

    “可。”

    皇帝司马遹挥了挥手。

    后面,便有披甲士卒抱着一坛酒过来。

    “还请宗正茂王看看这酒的成色。”

    平原王与茂王轻轻点头。

    平原王扒开酒塞,香味瞬间弥漫出来,只是第一眼平原王便知道这坛子里面的酒,绝对是美酒,而且是烈酒。

    这酒香味太浓,也太烈了。

    这就还没喝,闻着酒气就让人有些晕晕的了。

    “确实是散气美酒。”

    茂王接过酒坛,轻轻饮了一口,回答道:“的的确确是烈酒,散气恐怕别有用处。”

    “常山王,你有何话要说?”

    “你现在提供的酒液,与昨夜的酒液恐怕完全不同罢?”

    司马威却是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殿中除了你我之外,新野王,随郡王他们都是喝过这酒的,他们应该是知道这酒是不是昨夜的酒了。”

    “好!”

    常山王点头。

    新野王,良城王,随郡王等人纷纷前来饮酒。

    砸吧了滋味之后,新野王先是开口了。

    “启奏陛下,与昨夜所饮酒液,并没有不同之处。”

    良城王与随郡王在后面也是轻轻点头。

    “就是昨夜酒的味道。”

    “这...”

    三人皆是如此说话,倒是让常山王愣了一下。

    这三人...

    莫非都是义阳王的人?

    常山王的脸已经是黑起来了。

    “常山王所言之其一,已是虚言,他所言之其二,亦是如此。”

    司马威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此宴会原本便是常山王召集的,这一点,诸王皆能够作证,并且当时常山王不仅向我等送了拜帖,给其他人亦是送了拜帖,恐怕平原王与茂王,也有罢?”

    平原王与茂王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确实是常山王的拜帖。”

    “什么?!”

    司马乂一脸不可置信。

    他当然不会知道,除了他那一张拜帖是赵王之外,其他的拜帖,全是他署名的。

    这下子,他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的脸越来越红了,身子颤抖着,如筛糠一般。

    “常山王的其三,臣下亦能反驳,此时众人皆在殿中,谁是在外面纵马的,陛下一问便知。”

    看到常山王身上的异样表现,司马威说话的声音便就更大了。

    “常山王的其四之所言,陛下问一问殿上的人,不也就明白了吗?”

    言罢,司马威转身看向常山王司马乂,笑着说道:“如今,殿下还有何话要说?”

    “司!马!威!”

    司马乂是一字一字咬出来的声音,他现在是气急了。

    “常山王殿下何故如此愤怒,莫非你还要殴我不成?”

    “直娘贼的,我屮艸芔茻你娘,莫非以为本王真不敢殴你?”

    司马乂是气急了,居然不顾殿上的皇帝,直接把袖子一挽,冲上去对着司马威就是一脚。

    “常山王你敢!”

    “本王如何不敢?你这个狗*出的,没腚眼子的家伙,居然敢惹到本王头上了,如何不该打?不仅该打,还要重重的打!”

    几秒之内,司马威就被常山王打得是满脸紫青。

    “够了!”

    主位之上,皇帝的脸色也是刹然阴沉起来了。

    “常山王,且住手。”

    新野王等人连忙上前劝架,不想打红了眼的常山王,连他们一起打。

    常山王原本便身形壮硕,平时就喜欢围猎比武,这殿上五人,不是好服散者,便是舞弄风月者,如何能够与常山王相比。

    一时之间,常山王居然是拎着五个人在打。

    这在太极殿上,无疑是一个反差十分巨大的景观。

    “朕说,够了!”

    茂王连忙上前,他带着几个士卒,很快就将常山王制服住了。

    “常山王,你果然妄自尊大,在朕的面前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纵马驰道的事情,你如何做不出?宗正何在?”

    “老臣在。”

    司马干连忙起身。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是不想见到的。

    “将常山王押下去,宗室议论如何处置。”

    “诺!”

    常山王满脸黑沉的被司马干带下去,而满脸青肿的五人也不讨皇帝喜欢。

    “都给朕滚下去,堂堂五个人,连一个常山王都对付不了,滚滚滚!”

    被皇帝如此训斥五人只好掩面而退。

    他们今日也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通宵达旦应出手

    新年已经过了五日了。

    新年的气氛渐渐沉郁下去,对于洛阳的百姓来说,今年不算是一个好过的年份。

    但好在坐在圣王位上的皇帝还算是体恤,在幕僚臣子的建议之下,将西征剩余的粮草分发给京畿周围的百姓。

    有了这些粮草,这些百姓的生活虽然困苦依旧,但不至于饿死。

    是故在京畿周围,天下还是一片祥和的。

    金谷园中,王生与东海王已经是下了一夜的棋了。

    王生右手拿着黑子,神色凝重的看着棋盘,眉头微皱,微眯的眼睛里闪烁着精芒。

    片刻后他嘴角上扬,眼里露出了自信的神色。

    “啪。”

    子落,如剑出窍。

    “殿下,如何?”

    东海王左手轻轻抚着胡须,右手握着一个白子。

    “君侯此棋,倒是精妙,不过,也未尝没有破解的方法,比如说,将棋子放在这里。”

    东海王说这话,棋子也放下去了。

    见到东海王的棋招,王生眼睛微亮,原本这棋局之中,他已经是掌握主动了,但是东海王这一招一逼,王生后方的大片棋子,居然被断了活路,一招,居然让自己化主动为被动。

    王生的眉头紧皱。

    “殿下高招。”

    下棋这种东西,王生闲暇之时也有学习,但是要说是高手,那倒是不见得,最起码,王生的棋术是比面前的东海王要低好几个档次的。

    看东海王闲暇之时不经意的一步棋,都能够将王生全盘苦心积虑化为乌有。

    当真是妙手。

    王生思虑良久。

    突然!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王生眼里闪着自信的关芒,他不停地抚摸棋子,迅速拿起棋子,大喝:“围!”

    说完王生拍手大笑:“如此一来,这棋盘之中,我围的棋子,更多了。”

    “君侯果然聪颖。”

    下了一夜的棋,王生也是输了一夜。

    不过这越下,面前这广元侯的棋术便越高超。

    从原本新手一般的棋路,现在已经有老手的模样了。

    当然...

    与他相比,却还是差了许多。

    东海王再下了一步。

    顿时,王生脸上的笑容就尽数消失了。

    一步之后,王生在棋盘上再无优势。

    当真是一步生,一步死。

    王生轻轻摇头。

    “下棋一道,王生却是不如殿下。”

    东海王哈哈一笑,说道:“假以时日,待君侯到本王这个年纪了,恐怕我便不是你的对手了,不过是虚长了些许年华而已,不值得称道。”

    将棋子放下去,周围侍女也递来了早点。

    不知不觉,居然是下了一个通宵。

    王生已经很少有这种感觉了。

    “大王,请。”

    王生对着东海王比了个手势。

    “这是何物,本王如何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了。

    王生心中轻笑。

    “此物名为白玉肠,色如白玉,形似肠,遂称呼它为白玉肠,恐怕大王除了金谷园外,便无处有此等美食了。”

    “哦?”

    这白玉肠的卖相原本就不差,看起来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东海王忍不住夹起一片白玉肠,就要送入口中,王生却是轻轻摆手。

    “大王,沾上些许酱汁,才是这味的精髓所在。”

    司马越应言,沾上些许王生调的酱汁,再送入口中。

    只是轻轻咀嚼,司马越的眼睛便亮起来了。

    “美味,此等美味,本王倒是第一次吃到。”

    当然是美味了。

    所谓之白玉肠,就是后世的肠粉了。

    王生的做法,是按照广式肠粉来做的,分成一节一节的,更为美观。

    至于如何做出来的,则是用竹具所做,味道还带了一些竹木的芳香,味道更胜一筹。

    “看来君侯倒是一个妙人。”

    吃完早点之后,王生擦了擦嘴,说道:“让大王与我玩了一夜,在下倒是过意不去。”

    东海王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无妨,本王原本就闲来无事,能与君侯一同下棋,实在是幸事,何来过意不去的说法?”

    “既然如此,那大王便请回罢。”

    “君侯还是不愿意出手?”

    王生认真的看着东海王。

    他可是知道,面前这个男子,也是将来搅动天下风云的人,只是现在不显而已。

    “在下何有说不愿,只是一夜未眠,若是如此狼狈模样去见陛下,那便是失了礼数了。”

    东海王脸上却是有犹豫之色。

    “只是常山王的事情...”

    “常山王乃是武帝亲子,当今皇叔,便是犯了再大的罪,要处罚他,也并非是一日一夜就能完成的,时间有的是,早去与晚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况且,时间过得越久,局势越明朗,这做事,才更有方向不是?”

    王生的一番话虽然没有点明,但东海王何等智慧,马上便明白了王生话中之意。

    “如此的话,倒是本王误会君侯了。”

    王生轻轻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即是如此,那本王便也不搅扰君侯歇息了。”

    王生轻轻点头,站起身来,对着东海王行了一礼。

    “那在下也不耽误大王歇息了。”

    一路将东海王送出金谷园,王生再折返回去。

    齐王未归之前,洛阳便已经有动荡之意了。

    那齐王归洛之后,那还得了?

    王生轻轻摇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算是通宵了一夜了,要说现在不困,那是不可能的。

    归入卧房,里面早有美人暖床。

    躺在床上,王生很快便进入梦乡。

    .........

    洛阳赵王府中。

    司马伦眼睛微眯,他已经是知道宫里面的消息了。

    王生与东海王通宵了一夜,司马伦虽然也有歇息,但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说实话,也是彻夜未眠。

    不过他现在的心情不错。

    常山王年轻气盛,居然还敢在陛下面前打人,一打还是五个。

    便是没有纵马司马门的事情,便是大罪了,加上纵马司马门的事情,便是皇帝将常山王的爵位夺了都可以了。

    当然,正常一点的皇帝是不会这样做的。

    但是现在的这位陛下同样是年轻气盛的,做出什么事情来,赵王都不奇怪,甚至有些期待。

    “俊忠,让义阳王妃,随王妃他们去找太后罢。”

    宗室若是不能给皇帝足够的压力,那么,再加上一个太后,如何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权位之争难保全

    孙秀在下首,轻轻点头,不过他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来的。

    “大王,你毕竟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若是动作搞得太大了,岂不是这些日子的心思都白费了?”

    听到孙秀这句话,赵王却是冷哼一声,说道:“陛下哪里是真心待我,若他真心待我,便不会将茂王成都王与我一道了,再者说,陛下削藩之意如金石一般坚定,即便我再真心对待陛下,我之下场也好不到哪去的。”

    孙秀眼睛闪了闪。

    “只是大王如此做,陛下迟早也是看得到的,若陛下真的将齐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下一个,恐怕便是大王你了。”

    赵王却是冷哼一声。

    “本王是何人?宣帝子嗣,便是再给皇帝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我如何,即便是齐王事败了,至多,我便归我的赵国去了罢。”

    “恐怕没有这样的好事。”

    孙秀对着司马伦行了一礼,缓缓说道:“如今的陛下非是贾后,贾后忌惮宗室力量,是故对大王存有忌惮,做法也是拉拢为主,而陛下原本就是我司马家的人,且有年轻气盛,年富力强,大王若是真惹得陛下生气了,指不定陛下便做出什么要不得的事情出来。”

    孙秀这句话,果然是将赵王给镇住了。

    “但齐王与陛下之间,我总得占个位置。”

    “陛下可看到东海王,平原王,琅琊王豫章王等他们有什么动作?”

    司马伦撇了撇嘴,说道:“此几者不过平平无奇之辈也,何能与本王相提并论?”

    孙秀却不以为然。

    “且不说东海王在宗室,在天下之中都是美名远播的,更有亲弟茂王在陛下身侧侍奉,便说平原王,也有宗正一职,位高而权重,且受陛下信任而不会进入齐王与陛下争斗的漩涡之中,就连大王一向看不起的琅琊王,豫章王也是修养名声,虽然此时不显,但却积蓄实力,若是陛下赢了,他们便做恭敬王侯,若是陛下输了,他们还能与齐王争一争,但大王有什么?”

    孙秀深吸一口气,再说道:“大王若是身陷其中,不仅陛下那边不讨好,齐王自然也是忌惮你的,如何会信任你?若是长此以往,不管是陛下赢了,还是齐王赢了,对大王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反而是他们现如今僵持的时候,对大王是最为有利的。”

    司马伦听着孙秀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按俊忠的话来说,本王现在岂不是无路可走了?”

    “自是不是,只是大王最好什么事情都不做,置身事外,是最好的。”

    “可是本王已经参与了,现在难道有退后的机会?”

    “这便看大王的取舍了。”孙秀深深的看着司马伦。

    “取舍?”赵王脸上有疑惑之色。

    “便是取舍。”

    “在得失之间取舍。”

    “如何取舍?”

    赵王赶紧问道。

    “譬如说今日之后,便不再参与其中事情,这便是舍。至于取,便是在陛下与齐王之间取,大王要脚踏两条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司马伦沉默。

    “那俊忠以为本王应该将宝压在何处?”

    孙秀一笑,只是吐出两个字。

    “胜者。”

    ..........

    皇宫之中波涛起伏,而在洛阳北郊一处偏僻却很是安静的庄园之中,有一个四角如鸟飞一般的亭子。

    亭子里面有两个人。

    一个老人,还有一个中年人。

    老人脸上爬满了皱纹,全身裹着厚实棉衣,在如此酷寒的冬日,总有一种让人觉得他熬不过这个冬天的感觉。

    每一个冬天,都能带走许多生命。

    这个时代的冬日,没那么容易熬过去。

    在老人前面,有一个身穿青色裘衣的中年人,他披了黑色披肩,整个人看起来被衣物包裹得很严实。

    在两人之间,则是有一盆烧得正旺的火盆。

    此时两双手正对着这盆散发着热气的火盆。

    “岳丈,你走了之后,这天下局势,是越来越乱了。”

    面前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来的司空张华。

    在告老之后,张华没有急着回范阳老家,而是留在洛阳,至于借口则是要为先帝守灵。

    实际上,原因自然不是这个的。

    张华虽然走了,但是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并没有消去多少。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皇帝能够拿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原本太子宫是为太子提供人才的,但是很可惜,因为贾后的原因,皇帝弃用了一大半太子宫的人,这也使得皇帝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有限。

    张华在朝堂经营多年,影响力不可能就因为他告老了就消退的。

    就譬如他面前的女婿卞粹,如今是尚书右丞,若是论官爵,是第六等,但若是论权势,则是一等一的。

    尚书台的事情,都是国家大事,尚书右丞,管的自然也是国家大事。

    “有陛下在,乱不了的。”

    张华半眯着眼。

    这一个月不见,原本枯槁的老人,现在便更加消瘦了,而且有了一种风烛残年的味道在里面。

    “昨夜常山王等六位藩王纵马司马门,齐王又要进京,陛下如今年岁尚欠,对朝局的掌控,恐怕都不如岳丈...”

    卞粹话还没说完,便被张华挥手止住了。

    “慎言。”

    说完他睁开眼睛,给火盆添了两块炭火。

    “我已经是一个乞骸骨的人了,告老之躯,苟活不了多久了,倒是你们。”

    张华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卞粹连忙站了起来。

    “如今朝堂局势不显,齐王毕竟有声名在,且有上代齐王的遗产,朝堂之中,不少人恐怕已经是站在齐王那边的了。”

    张华闭口不语。

    卞粹见张华不说话,继续说道:“若是我等没有靠山,加之陛下不信任,迟早都是身家不保的,岳丈何以教我?”

    张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为今能够依靠的,当然只有陛下了,齐王虽然有些能耐,但如今大统已定,不是他能翻得起风浪的。”

    “只是陛下不信我等,”

    “也是。”

    张华脸上也显出几许落寞。

    “因为我的原因,陛下不可能信你们的,或许等我百年之后,才有可能。”

    “岳丈何以说此等丧气话。”

    张华轻轻摇头。

    “若是不想依附陛下,可依附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如何会待我等人。”

    “实在不行的话...”

    张华斟酌再三,这才说道:“或许你们可以去找广元侯。”

    广元侯?

    卞粹愣了一下。

    “只是广元侯出身低贱,年纪尚轻,阅历也浅,恐怕...”

    张华摆了摆手,道:“我只是建议而已,况且,广元侯要不要你们,还得另说。”

    “那便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先静观其变罢,另外,别时常到我这处来了,我已经是一个远离朝堂的人了。”

    说罢,张华沉沉睡去,当场打起呼噜声。

    卞粹知道,自家的岳丈,是要送客了。

    哎~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好对张华行了一礼,缓缓后退。

    “那小婿告退了。”

    直到卞粹离去之后,张华才睁开眼睛。

    局势局势。

    岂是他能说得清的?

    至于广元侯...

    恐怕现在,他看的比谁都通透。

第一百二十章 烫手山芋人嫌之

    廷尉狱最好的一间狱房,此时关押着司马门纵马案的主犯常山王司马乂。

    至于新野王那些人,并不在廷尉狱,而是各自被关押在自己的府邸之中。

    廷尉狱很安静。

    或许说司马乂所被关押的这一处很是僻静。

    几缕残阳照在那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那里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这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充满着压抑。

    即便这是廷尉狱最好的监房,即是监房,那又有什么好地方。

    实际上,司马乂所处的这个监牢,他已经感觉很不错了,他可是见过他封国里面监牢的模样的。

    那种牢房味道古怪,而且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

    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

    被风不经意间的风一吹,就可能灭了两盏。

    那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一个正常人待着一会儿也受不了,关在那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哎~

    司马乂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在这牢狱中待几天啊!

    但他心中的担忧,却是没有。

    他的后手,现在还没有开始用呢。

    .........

    此时‘凤凰池’中,一群人已经是聚在一起了。

    所谓之凤凰池,指的是中书省,或许说是中书监。

    “凤凰池”是皇帝禁苑中的池沼,是中书省所在地。

    魏晋时,中书省掌管一切机要,能经常接近皇帝,故中书省称为“凤凰池”。

    荀勖入晋拜中书监,后做尚书令,尚书令与中书监的职务大体相当,因有人来贺拜,荀勖故作幽默之谈,以离开了凤池为“口实”。

    此时中书省中,中书监梁王司马彤眉头紧紧的皱起来了。

    中书省这些年来权势日益增强,以至于荀勖从中书监离职而为尚书令的的时候,愤然而曰:夺我凤凰池,何喜之有?

    可见这中书监是一个如何显要职位。

    中书监官位不高,但权势滔天。

    恐怕赵王最想要的,就是这个中书监了,但很可惜,赵王去了尚书台,做的还不是尚书令,而是尚书右仆射。

    每每想到此时,梁王司马彤都是可以笑出声来的。

    但是此刻他却是笑不出来。

    他梁王司马彤乃是宣帝第八子,辈分算是与赵王一般,都是最高的那一批了。

    但面对今日的局势,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的皱着,这哪里是笑不出来,这简直就是要哭出来了。

    皇帝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到他手上,要他如何做?

    “中书令有何话说?”

    中书省设中书监,中书令各一位,而中书监为首,中书令次之,中书侍郎则为二人之副手。

    中书令何劭连忙对着梁王司马彤行了一礼,脸上带着些许苦笑。

    “以老朽而言,此事,恐怕需要斟酌再三。”

    何劭,字敬祖,陈郡阳夏人,出身陈郡何氏,乃是太傅何曾次子。

    其博学善属文,熟知近代掌故。少与晋武帝同年,有总角之好。晋国建立后,拜太子中庶子。晋武帝即位,以为散骑常侍,累迁侍中、尚书。

    晋惠帝即位,初建东宫,拜太师,通尚书省事,加特进,迁尚书左仆射。

    太子司马遹继位之后,他理所当然的也升了官,成了中书令,可谓是这时代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了。

    “如何斟酌?”

    这何劭想要踢皮球,但是这皮球踢来踢去,最后还不是要踢到他梁王身上?

    梁王希望何劭表态。

    “这个...”

    何劭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了。

    “这个老朽,自是不知的。”

    “哼!”

    梁王司马彤重重冷哼一声。

    这个何劭,当真是老狐狸。

    对常山王的处理之法,很难掌握分寸,如果这个处置之法是何劭提出来的话,皇帝满意的话,嘉奖自然是他的,若是皇帝不满意,宗室也记恨,那这仇就是在何劭身上的。

    不管如何,都与他司马彤无关。

    但很显然,何劭早就是老油条了,可不会轻易上当,更不会主动把这件事揽在身上。

    “尚书侍郎,你如何看?”

    何劭毕竟是老狐狸,但是王敦,却不是。

    尚书侍郎王敦,不仅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更是琅琊王氏的人。

    最重要的是,王敦心思虽然深,但是王敦毕竟意气风发,而且现在琅琊王氏在如今朝堂上势力极重。

    不说司徒便是王戎,便说尚书台的尚书令也是王生琅琊王氏的王衍。

    宫里的皇后更是琅琊王氏的人。

    有这几层关系在里面,王敦应该是会比何劭这个老家伙更会说话的才是。

    王敦对着梁王行了一礼,说道:“常山王的事情,毕竟是宗室的事情,这件事情,理应交由宗正处理的,不应该交到我们中书省这边来的。”

    梁王深以为然的点头,马上挖了一个坑。

    “那么侍郎觉得如何处置为好?”

    王敦马上明白了梁王的意图,自然也不会看着面前是坑害跳下去。

    他确实是没有像何劭这般年纪大,但也绝非是年纪轻的人。

    论起城府来,洛阳还没有几个胜过他的,自然也不可能被梁王三言两语便着了道。

    “既然这件事我们中书省无法定夺,不如将门下省,尚书台的人一同叫来,群策群力,总比你我在此地耗费时间来得好。”

    梁王一想,轻轻点头。

    “极是。”

    这个锅,他一个人可不背。

    “另外,还得叫上宗正过来。”

    你司马干平时就是负责宗室诸王的,现在这宗王出事了,你想独善其身,那怎么可能?

    他梁王第一个不同意。

    事情商定好了,司马彤当即便让中书舍人下去将尚书台门下省的人叫来。

    梁王等人则是在此地等候。

    门下省尚书台离中书省原来就没有多少距离,不过一刻钟,几个中书舍人便回来了。

    “启禀监尊,令君,尚书台的人皆言之此事与他们无关,他们亦是不好干涉此事。”

    言外之意,就是不来了。

    “启禀监尊,令君,门下省的两位侍中也说了,此事他们不好插手。”

    倒是去平原王府的那个中书舍人还没有回来。

    但尚书台和门下省的人都这样表态,那么,这平原王是什么态度就可想而知了。

    梁王脸色顿时阴沉起来了。

    “诸位,此事,看来是推脱不去了,都说说罢。”

    王敦与何劭对视一眼,皆是低头不语。

    这下子就轮到梁王恼火了。

    “哼!”

    梁王再次冷哼。

    常山王犯得事情太大了,如果真要处置,去国是最基本的处罚,说不得爵位都要给消没了了。

    若是他真的做了这个决定,皇帝采纳了,那他在宗室之中,定然是被唾弃咒骂的存在。

    这种事情,他必不可能做!

    这个头,他不能开。

    但是...

    一直拖着时间,好像也不是事。

    该如何做呢?

    梁王顿时恼火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雷霆震溃雨丝细

    显阳殿中,皇帝司马遹难得有时间离开太极殿,到达显阳殿稍作歇息。

    出了常山王这档子事,纵马司马门原本就是大逆不道,在太极殿中痛殴宗王,那就是罪上加罪了。

    当时皇帝司马遹自然表现出十分愤怒的态度,并且将这件事抛给中书监。

    之所以不将此事交给平原王,是因为他知道,平原王定然不会处置常山王。

    平原王为宗正,向来就是以宽厚著称的。

    对宗王的事情,也向来是宽容的,这件事要是交到他手上,定然是没有什么像样的惩罚的。

    但这绝对不是司马遹想要看到的。

    当然这句话也并非是说皇帝看不爽这个常山王,一定要对常山王下手。

    实际上,司马遹在做太子的时候,与常山王还是有联系的,关系比之寻常诸王,要好上许多。

    不过这件事,已经与私交没有多少关系了。

    这关系到尊严,威望,帝王威仪了。

    常山王犯了大错,如果不能正常处罚,那天下人还会敬畏他这个皇帝吗?

    出了常山王纵马司马门的事情,而这个祸首还不被惩处,依然活得逍遥自在,那其他人岂不是也可以纵马司马门?

    上次常山王纵马司马门没有如何处罚,那你自然也不能处罚我了。

    天下人岂不是都如此想了?

    过甚者,岂不是也可以在太极殿大打出手?

    再甚者,岂不是可以将他从这个皇位上拉下来?

    这种事情,他决不允许。

    “陛下。”

    皇后王惠风款款而来,她当然是知道皇帝现在心中的想法的。

    “照理说后宫是不得干政的,但是陛下如此模样,当真是让臣妾心疼。”

    皇帝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这酒的味道倒是不错。”

    从王惠风手上接过一樽酒,司马遹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

    “后宫当然是不得干政的,不过朕也不介意你说说话。”

    王惠风听到这句话,已经是知道皇帝的心意了。

    “常山王再如何,毕竟也是宗王,更是陛下亲皇叔,陛下定然是不能重罚的。”

    “哼!”

    司马遹却是冷哼一声。

    “若朕不重罚,天下人如何看朕?”

    “若陛下重罚,那天下人又该如何看陛下呢?”

    王惠风的一句话,却是让皇帝无话可说。

    实际上,他也是有这方面的烦恼,所以才选择将这个包袱丢到中书监去。

    相比较平原王司马干,梁王更重视自己的仕途,也就是手上的权力,他定然是要讨好皇帝的。

    有这一层的原因在里面,他定然是不敢随意处置的。

    司马遹倒是想要知道这个梁王如何处置,免得他心烦。

    但他放在中书监的眼睛却是告诉他,梁王这家伙,也是不知道如何处置的。

    “那皇后觉得朕该如何?”

    大家都不知道,皇帝索性问一下皇后了。

    “臣妾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但却是知道道理,于情,陛下不该重罚常山王,于理的话,陛下又得让天下人警示,所以这其中的分寸,就十分重要了。”

    司马遹当然也知道了。

    但...

    说的容易,做难啊!

    这个分寸,又如何能够掌握呢?

    “若是陛下不知,为何不能将广元侯召见过来,广元侯定然是知道如何做的。”

    在这个时候,司马遹却是扭捏起来了。

    “这广元侯西征辛劳,朕放了他十日假期,这金口玉言,岂能在这个时候将他召见过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何至于在乎这面子上的事情。”

    司马遹却不这样想。

    “朕身边有英才无数,莫非还不如一个广元侯的,一个中书监不行,再加一个尚书台,再不行,加一个门下省,再不行,让太学的人也来论一论。”

    王惠风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说道:“但比毕竟是皇家私事,最好还是风波弄得小一些。”

    “朕倒是觉得,应该弄得越大越好。”

    在这个时候,王惠风眼睛微微眨了眨,心中顿时有主意了。

    “陛下不好召见广元侯,但是臣妾却是可以召见广元侯的,陛下不是有意尽快定下广元侯与广平公主的婚事吗?可以用此事来召见广元侯,届时陛下突然来访,顺口问几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咳咳。如此...好像有些不妥。”

    话虽如此,但是皇帝脸上很显然露出意动之色。

    “不如便在今日?”

    “不急。”

    皇帝却是摇头。

    “先等等,兴许中书省的这些人会想到办法,之后若是再找不到办法,将广元侯召见过来也不迟,再者说,那常山王敢当着朕的面行凶,也让他在廷尉狱好好待着。”

    “照说常山王的风评也不错,为何会做出此等事情,若是说纵马司马门还能说是意外,那这个当着陛下的面行凶,这就有些说不过去的。”

    司马遹轻轻笑了笑,说道:“天下宗王,真正将朕放在心上的,可没有几个,再者说,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皇帝能够得到消息的方式有很多。

    他知道的事情,比他表现出来的模样是要多得多的。

    他之所以没有太快处置常山王,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

    皇帝是不急,但是中书省中却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成一团了。

    中书令,中书侍郎,还有一干的中书舍人都将嘴闭上。

    在这样下去,莫说是三日,便是三十日也是没有结果的。

    “我属了两份奏章,诸位看一看。”

    从事将梁王手上的奏章拿到中书令何劭手上。

    何劭轻轻翻动,接着将奏章交到王导手上,最后再交给中书舍人。

    众人传阅之后,皆是沉默。

    众人沉默,梁王嘴可是不停下来的。

    “都说说罢,选一个,然后我们中书省的人签上名字,递上去给陛下,也好交差。”

    众人互相对视,最后还是何劭先站出来。

    “监尊,如此,恐怕太快了一些,还许我等斟酌斟酌。”

    司马彤却是瞟了何劭一眼,道:“想再多,也是无用的。”

    王敦却是开口了。

    “此二者,皆有利有弊,还请监尊听我一言,等上两日。”

    “等两日?”

    王敦点头。

    “两日,时间并不长。”

    “两日后,你有计策?”

    “这谁都说不准。”

    梁王沉思,最后点头。

    “可。本王等你两日。”

    言外之意,像是把这件事交给王敦了一般。

    王敦嘴角抽了抽,轻轻点头。

    “多谢监尊。”

    而一连两日,平静的皇宫,平静的洛阳,让原本想要看大戏的人,着实是惊掉了下巴。

    雷霆声大,雨却下的小。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谷待客问询事

    与皇帝的雷声大雨声小不同,关于广元侯与宫中婚事的消息,却是逐渐传扬出来的。

    至于传播这个消息的人,那就不言而喻了。

    首先一点,当然不是王生了。

    王生虽然想要通过与司马家联姻来增加自己的政治资本,但却没有必要炫耀出去。

    而且关于与广平公主婚事这种事情,王生也不想传出什么典故来。

    非是王生不喜广平公主,正是因为王生是真心喜欢广平公主,才如此做的。

    若这个婚姻真的只有政治作秀的话,王生完全可以与广元公主传出一些佳话出去,但这无疑会将广平公主推倒明面上去。

    这一点,王生不想要。

    在鬼蜮波涛的洛阳中,在这动荡的天下里面,王生更喜欢她在身后,而他挡在她的身前。

    王生是孤臣。

    孤臣便很少与朝臣交流。

    寻常间,要见王生的人有很多,但王生要见的很少。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王生在洛阳文人圈的关系都不如何好。

    其实说起来,王生能够与其深交的,不过是王敦的朋友圈而已,类似江统这些人,与王生才有些交际,其他的,那是一点交际都没有。

    便是张华的儿子张祎来了,若无要事,王生也是将其拒之门外的。

    遂洛阳还起了歌谣来嘲讽王生:

    门槛高百尺,不过小儿郎。

    侯门人难入,不过寒门院。

    对于这种歌谣,王生当然是想要越多越好的。

    不过,平素没有多少客人的金谷园,今日却来了一些客人。

    王敦王导兄弟带着江统,杜蕤二人前来拜会王生。

    金谷园占地广阔,王生选了一处石崇经常招待客人,举办文会的地方。

    便是之前王生用嘴将冠军侯郭彰耳朵咬下来的那个院落。

    院落还是一样的,侍奉的小厮侍女,有的还是与往昔一般,但是这个院落的主人已经是换了一个人了。

    倒是颇有些时过境迁的味道。

    而院落之中坐着的人,更是有一种让人感慨此情此景已非此人的感觉。

    杜蕤原本是晋廷博士,但因为王敦的飞黄腾达,他自然也是搭着王敦的东风,也在中书省混了一个中书舍人的位置,虽然位不高,却显要,处事几年,很容易便升上高位。

    至于江统,原本就是太子冼马,本来就是太子一系的,有了皇帝与王敦双面的支持,江统也到了尚书台做事,混了一个尚书的职位。

    说起来,这个尚书的职位,比王生之前的郞属官职可要好多了。

    这同样也是一个实权职位。

    半年之前,众人都是朝野之外的人物,籍籍无名,即便是有些名声的王敦王导,也是处于权力之外。

    但如今,不过是半年时间,一切都变了。

    见到此情此景,也容不得王生不感慨了。

    “处仲兄,应元兄,茂弘兄,子美兄,诸位今日来临,倒是蓬荜生辉,说起来,自小弟西征以来,与诸位已经多日未见了。”

    江统笑了笑,说道:“小郎君短短数月,已经是开国侯了,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目标,再有西征功劳,恐怕我大晋最年轻的令君三公,便非小郎君莫属了。”

    王生却是轻轻摆手。

    “不过乡野之人而已,哪来什么三公志气,便是有,也没有什么三公福气。”

    当然,在坐的人,都知道王生这是谦逊之语。

    什么乡野之人,什么三公志气三公福气,信了这句话的人,恐怕才是傻子。

    “小郎君此言差矣,说不得日后我等还要仰仗你了。”

    杜蕤也难得开了一次玩笑。

    “先别说这个了,小郎君家的酒菜,倒是很不错啊!”

    自然是不错的。

    这些酒菜,都是王生让庖厨将后世的酒菜具现的。

    当然,因为香料太少的原因,味道自然是不如后世的。

    不过大体上的做法与口感却是不差的。

    就譬如此时桌塌上的几道菜。

    色泽暗红,看起来弹性十足,同时香味丰富的猪蹄,便是后世的酱烧猪蹄。

    所用的材料有猪蹄、料酒、姜片、葱段、花椒、八角、尖椒、蒜瓣、盐、生抽、老抽。

    当然,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王生尽量找替代品,替代品没有的,也只能不下了。

    猪肉原本是贱肉,不登大雅之堂的,但是如此做法之后,却是美味无比,即便是江统挨着面子只吃了一小口,但是这一小口之后,他就是根本停不下来。

    太好吃!

    与这酱烧猪蹄一般,还有许多后世的菜系。

    譬如肥油红肠、蒜苔木耳炒鸡蛋、白菜豆腐汤、酱骨头、香辣排骨...

    这一道道的,当是让众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也吞下去了。

    原本应当是又说有笑的聚会,硬生生变成了吃货的聚会。

    像是生怕自己喜欢的这盘菜被吃完一般,众人是不顾的形象了,加入风卷残云的过程中来。

    不过区区一刻钟,这一桌琳琅满目的菜肴,便只剩下碗盘了。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江统擦拭着嘴角上的油渍,轻轻笑道:“这金谷园的伙食,果然不错,君侯倒是会享受。”

    便是出身琅琊王氏的王导也是在一边点头。

    “这味道确实不错,小郎君,你家的这个庖厨,恐怕要借我几日了,这些个好菜色,也得让我家的庖厨学会了,不然恐怕日后我都要到你家来蹭吃蹭喝了。”

    说着,王导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四个人中,只有王敦吃得最是文雅。

    当然,在王导江统还有杜蕤的带动之下,他吃的说实话也不少。

    “咳咳、”

    王敦咳嗽一声,轻轻说道:“坊间有传闻,说陛下要许婚与郎君,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了。

    “这个,我便是不知道了。”

    王生轻轻摇头,便是真的,他也不会承认。

    “陛下如此看重小郎君,恐怕这件事就是真的了。”

    王导在一边轻轻说道。

    “真是羡慕小郎君,年纪轻轻,便可娶皇家女了,想起我来...”

    江统脸上露出自怨自艾之色。

    王生却是嗤之以鼻。

    “有些皇家女便不如何好,想想华恒,荣阳长公主你敢娶?”

    一提起洛阳有名的妻管严,江统果然把嘴闭上了。

    “小郎君也莫慌,皇家之女,大多天生丽质,且性情淑均,像我家夫人,便是如此。”

    王敦的夫人自然是舞阳公主了,乃是晋武帝之女,说起来,王生要是娶了广元侯,与王敦也算是有连襟关系了。

    王生轻轻点头,他看着王敦,脸上露出笑容。

    不过他同时也知道,王敦这个时候过来,当然不是单纯的吃个饭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友出山忙布局

    王生虽然待在金谷园没有出动,但是影楼每日都向他传输源源不断的消息。

    这洛阳的消息,不说全部,就起码七八成的大事,他还是知道的。

    至于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王生便很难知晓了。

    不过,皇帝将处置常山王的任务给了中书省这个消息,王生还是知道的。

    王敦现在是中书侍郎,他来,恐怕也是有这方面的需求的。

    不然...

    以王敦现在和他的关系,恐怕见面,也是少的,更不要说带着人来的。

    众人一起闲聊,没几句之后,王敦果然表露出他的意图出来了。

    “诸位恐怕也知道最近洛阳发生的大事罢?”

    王导眼睛微转,已然是知道王敦口中的大事是什么了。

    江统杜蕤现在处在想要之职上,尤其是杜蕤,他身为中书舍人,对常山王的事情也是焦头烂额的。

    “恐怕是常山王纵马司马门的事情罢。”

    杜蕤在此时连忙接话。

    “不止把,还得加上常山王在太极殿大打出手的事情,这两件事情都与常山王有关,啧啧啧,恐怕现在中书省都乱成一锅粥了。”

    江统有心思打趣王敦与杜蕤,王敦与杜蕤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也是,应元兄尚书台独善其身,应元兄当然笑得出来了。”

    “咳咳。”

    江统咳嗽两声,连忙把笑容收敛起来。

    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

    “常山王的事情,确实麻烦,不过中书省也有梁王与中书令何劭在,加之有处仲兄,恐怕也有些章程罢?”

    王敦轻轻点头。

    “章程自然是好的,横竖不过两条路,重罚与轻罚。”

    王敦瞟了王生一眼,发现后者不动声色,心中不觉有些失望。

    于是他继续说道:“重罚,陛下自然是开怀了,但梁王不想做这个坏人,自然,中书省众人都不想做这个恶人,让天下宗王嫉恨,这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至于轻罚,常山王与天下宗王是开心了,但是陛下必然十分不满,便是梁王,也揣度不出陛下的心思,万一陛下因此将他这个中书监换了,恐怕梁王便追悔莫及了,是故,重罚与轻罚,皆不可取。”

    王敦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诸位对此事恐怕也是有些了解的,不知道有什么看法?”

    杜蕤首先摇头,他手抚着长长的胡须,叹气道:“若是有我有办法,昨日我便说了,何至于留到现在?”

    “茂弘,你呢?”

    “我?”

    被王敦一问,王导连忙摇头。

    “这事我要是知道如何做,早与你说了。”

    在场众人都问了一个遍了,王敦很自然的将目光定格在王生身上。

    “小郎君,你呢?”

    “我?”

    王生脸上微微有些惊愕。

    当然,王生心中是大呼:终于来了!

    王敦今日要来做的事情,恐怕都蕴含其中了。

    “小郎君最是聪慧,应该是知道如何做的。”

    王生轻轻点头。

    “若是现在的话,便是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也没有办法?”

    王敦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人非完人,我若是什么事情都知道,那我岂非神人了?”

    “还有什么事情是小郎君做不到的?”

    王敦脸上还有些不甘心。

    他可是被梁王下了个套的,若是不把事情做好...

    那...

    这个结果,王敦是想都不敢想的。

    “兄长勿慌,小郎君方才说了,现在他没有什么办法,但是过几日,恐怕就不一样了。”

    这王导的听力,确实过人。

    被王导这么一说,王敦顿时有精神了。

    “小郎君说现在没有办法,但何时有办法?”

    王生脸上露出苦笑之色。

    “恐怕,得让我去见陛下一次。”

    见陛下一次?

    王敦愣了一下。

    “只是小郎君如今在休假之时,恐怕...”

    “无妨。”

    王生轻轻摇头。

    王敦专程而来,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解决常山王的事情。

    恰好王生对常山王的事情,也有一些看法。

    可以说两人的想法是撞在一起了。

    再者说,因为皇帝封赏的原因,王生与王敦的关系已经是渐渐反目了。

    今日王敦过来,明显散发着一种修好的意味。

    与当日王生白马寺见王敦,完全就是两个人了。

    “若是现在的话,便是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也没有办法?”

    王敦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人非完人,我若是什么事情都知道,那我岂非神人了?”

    “还有什么事情是小郎君做不到的?”

    王敦脸上还有些不甘心。

    他可是被梁王下了个套的,若是不把事情做好...

    那...

    这个结果,王敦是想都不敢想的。

    “兄长勿慌,小郎君方才说了,现在他没有什么办法,但是过几日,恐怕就不一样了。”

    这王导的听力,确实过人。

    被王导这么一说,王敦顿时有精神了。

    “小郎君说现在没有办法,但何时有办法?”

    王生脸上露出苦笑之色。

    “恐怕,得让我去见陛下一次。”

    见陛下一次?

    王敦愣了一下。

    “只是小郎君如今在休假之时,恐怕...”

    “无妨。”

    王生轻轻摇头。

    王敦专程而来,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解决常山王的事情。

    恰好王生对常山王的事情,也有一些看法。

    可以说两人的想法是撞在一起了。

    再者说,因为皇帝封赏的原因,王生与王敦的关系已经是渐渐反目了。

    今日王敦过来,明显散发着一种修好的意味。

    与当日王生白马寺见王敦,完全就是两个人了。

    “只是小郎君如今在休假之时,恐怕...”

    “无妨。”

    王生轻轻摇头。

    王敦专程而来,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解决常山王的事情。

    恰好王生对常山王的事情,也有一些看法。

    可以说两人的想法是撞在一起了。

    再者说,因为皇帝封赏的原因,王生与王敦的关系已经是渐渐反目了。

    今日王敦过来,明显散发着一种修好的意味。

    与当日王生白马寺见王敦,完全就是两个人了。

    恰好王生对常山王的事情,也有一些看法。

    可以说两人的想法是撞在一起了。

    再者说,因为皇帝封赏的原因,王生与王敦的关系已经是渐渐反目了。

    今日王敦过来,明显散发着一种修好的意味。

    与当日王生白马寺见王敦,完全就是两个人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帝王臣子非一心

    皇宫。

    太极殿中。

    皇帝司马遹一如往日的在处理政务。

    不过此时的太极殿便不是只有一个人。

    中书监梁王司马彤,中书令何劭,尚书令王衍,以及门下省的两位侍中:侍中陈准,侍中淮南王司马允。

    中书省,门下省,加上尚书台的人。

    这可谓西晋手握重权的人了。

    如今一同被皇帝召见过来,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当然,面前就有一件大事。

    中书监梁王嘴角微微勾起,现在皇帝将所有人召见过来,自然是要解决常山王的问题了。

    一想到这件事马上就不是他的事情了,梁山王心中也是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常山王的事情不压在他身上,而是压在大家伙的身上,他便是做的不好,也不无不可。

    不过让司马彤稍稍有些诧异的是,他们几个人在太极殿等候了接近一刻钟,而皇帝司马遹只是低着头批阅奏章,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

    王衍眼皮跳跳,双手插在一起,居然是闭眼假寐起来了,显得十分闲适。

    相比较王衍的轻松,何劭就显得有些紧张了。

    他低着头,眼睛时常转动,偶尔抬头瞥一下正在批改奏章的皇帝,心中的想法外人看不出,但这急切的心情,众人却是可以看出来的。

    至于门下省的两位侍中,淮南王司马允就不说了。

    司马允乃是晋武帝第九子,品行端正,在宗室与朝堂都是有美名的,在司马遹为太子时,更是关系莫逆,此时的司马允,心中是一点压力都没有的。

    另外一个侍中陈准,是曹魏司空陈群从孙、青州刺史陈佐之子,颍川陈氏的人,可以说是世家人的力量了。

    他心中自然也是不急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啊~”

    司马遹将笔放下去,伸了一个懒腰,殿前苦等的几个人连忙把头抬起来,眼睛看向司马遹。

    “诸位,倒是来得早,居然没有人通知朕一声,害得朕的国之栋梁殿中苦等?”

    大内官连忙向前请罪。

    “奴婢将陛下正在批改奏章,是正事,遂不敢上前搅扰。”

    “批阅奏章是正事,我邀诸公过来,难道不是正事吗?”

    大内官连忙跪伏下来请罪。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陛下,大内官所言不虚,况且,我等也不过是稍稍才来的。”

    梁王在这个时候是笑眯眯的发话了。

    皇帝司马遹轻轻点头,道:“如此的话,倒是朕错怪大内官了,你起来罢。”

    司马遹对着大内官挥了挥手,后者连忙爬起来。

    接着,皇帝的目光马上在殿中群臣扫射一遍,之后换了一个坐姿,对着群臣。

    方才他在训斥大内官,但是殿中众人都知道,皇帝训斥的不是大内官,亦或者说不止是大内官。

    不过是在杀鸡儆猴而已。

    在谈话之前,便杀杀群臣的锐气。

    “诸位,看看一这个奏章罢,邺城来的。”

    司马彤脸上上前接过奏章,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了。

    只是看到一半,司马彤的脸色便古怪起来了。

    “梁王既然看到了,就念出来罢。”

    念?

    司马彤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诺。”

    他虽然应允了,但是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不好看。

    他原本以为今日所来之事,是关于常山王的,但是皇帝给他的这份奏章,便明显不是常山王的。

    这是邺城那边一个官吏的文书奏章。

    “梁王快念罢。”

    梁王在踌躇之时,司马遹却是开始催促他了。

    “咳咳。”

    被皇帝催促了,梁王只好把奏章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一日案行,并视曹公器物。

    床荐、席具、寒夏被七枚,介帻如吴帻,平天冠、远游冠具在。

    严器方七八寸,高四寸余,中无鬲,如小人严具状,刷腻处尚可识。

    疏枇、剔齿纤綎皆在,拭目黄絮二在,垢,垢黑,目泪所沾污。

    手衣、卧笼、挽蒲棋局、书籍亦在。奏案大小五枚,书车又作岐案,以卧视书。

    扇如青竹,要扇亦在书箱。笔亦如灵毫,砚亦尔,书刀五枚,琉璃笔一枚所希闻。

    景初三年七月,刘婕妤折之……见此期复使人怅然有感处。器物皆素,今送邺宫。

    大尺间数,前已白。其繐帐及望墓田处,是清河时……台上诸奇变无方,常欲问曹公,使贼得上台,而公但以变谲,因旋避之,若焚台,当云何?此公似亦不能止。文昌殿北有阁道,去殿文,内中在东,殿东便属陈留王内,不可得见也。”

    齐王念完这个所谓奏章,心中是越发疑惑起来了。

    说起来,这所谓奏章,其实并非是奏章,而更像是一封书信,这连奏章的基本格式都没有,所言之,更像是朋友间的问答而已。

    不禁齐王迷惑,便是便是王衍淮南王等人也是迷惑起来了。

    皇帝要念这东西,有何用意?

    司马遹自然是知道面前这些人的迷惑的,他再拿出一份奏章。

    梁王赶忙上去接过这份奏章。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

    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

    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

    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

    今邺城动乱,邺人张承基乱邺,聚数千人,盘旋魏郡,百姓响应,盖张承基妖言惑众也,然....”

    这又是邺城的事情。

    梁王念到一半,心中的疑惑已经是达到顶峰了。

    而其他人亦是如此。

    待梁王将这些奏章念完的时候,司马遹终于是开口了。

    “诸位皆是朕之肱骨,都说说罢,如何看?”

    如何看?

    这剧情有些不对啊!

    众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感情今日之事,当真是与常山王没有半点关系。

    “邺城之事,臣等并不了解,单从这两个奏章,恐怕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王衍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话也是缓缓说出来了。

    “便自从这两份奏章上看出东西来。”

    自家这个岳丈,或许文才是有的,但是这为官方面额才能,却是有得不多啊!

    “陛下。”

    何劭站了出来,说道:“第一份奏章说的是魏武帝曹公遗物,说到有些残缺,恐怕是有人偷了曹公陵墓中的器件,至于此事是否与陈留王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继续说。”

    皇帝挥手示意。

    “第二件事,便是邺人作乱,不过邺城有重兵驻扎,这数千人作乱,恐怕很多就会被镇压下去的。”

    “尚书令果然睿智。”

    司马遹也丝毫不介意直接的夸奖。

    “不过陛下一连说了这两件事,不知道有什么干系?”

    “你说有何干系?”

    何劭仔细想了想,最后重重摇头。

    “臣不知。”

    便是知道,他也是不会说的。

    不仅仅他现在说出来的话可能不是皇帝心中的意思,加之他方才说的话已经够多了,这个时候要是把其他人的话都说完了,恐怕他也就得罪人了。

    “淮南王,你来说说。”

    被皇帝点名,司马允连忙向前一步,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这才说道:“这高陵被盗,恐怕是这邺人所为,可是?”

    皇帝深深看了淮南王一眼,轻轻摇头。

    “不是。”

    “莫非此事背后有曹魏遗族的动作?”

    “慎言。”

    在这个时候,司马遹却是严肃起来了。

    曹魏与晋,有很多不能说的话题,其中一个便是关于陈留王的话题。

    曹奂被迫禅让,退居邺城之后,被晋武帝降封为陈留王,陈留王表面上接受晋朝礼遇,但实际上受到晋朝软禁,被监视居住,不得与民间交通,为防范曹魏宗室作乱、复辟,西晋在邺设有“监邺城诸军事”一要职,终西晋一朝,自泰始元年(265)至永嘉之乱。

    “监邺城诸军事”职虽有更替,除泰始六年至泰始八年间,由山涛担任外,均在西晋宗王们中替换,不假外姓。

    先后担任这一职务的有:济南王遂、高阳王珪、彭城王权、高密王泰、赵王伦、河间王颙、南阳王模、范阳王虓、新蔡王腾等10位宗王,其中任职最久的是赵王伦,在职15年。

    由西晋宗王统领重兵,负责对陈留王的监禁,可见西晋对陈留王监禁的重视,陈留王等被软禁的曹魏宗室,不得擅离邺宫,不得与民间联系;晋王朝的官民也不得因私进人邺宫,与陈留王等被软禁曹魏宗室交往。

    他今日要说的话,与陈留王是没有关系的。

    淮南王见到司马遹发怒,连忙把自己的嘴巴闭上。

    “若非如此,那又是何种原因?”

    司马遹轻轻摇头。

    他是想找个聪明人把这两件事和齐王联系下来的。

    但很显然,他面前的臣属,都没有这个意思。

    当真就是怕齐王怕到极点了。

    而且这个邺人张承基的事情,可不简单。

    虽然是聚众几千人,但是却封了官吏官署,一套妖言惑众,若是邺城是重镇,恐怕都让这贼人得逞了。

    由此事,司马遹心中便更是急迫了。

    如今天下百废待兴,又有宗王顽疾,南有吴国余患,北有异族环伺。

    攘外必先安内!

    若不先将宗王的问题解决了,那这张承基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尤其是今年的雪,变大了。

    询问了几句,司马遹也心累了,他旋即换了一个话题。

    “常山王的事情,你们中书监可有章程了?”

    一听到常山王的事情,梁王眼泪都要哭出来了。

    娘啊!

    终于到这件事情了。

    “启禀陛下,如何处置常山王,中书监意见不一,恐怕要尚书台与两位侍中勠力同心,共同谋划了。”

    简单一句话,就是要将尚书台与门下省拉下水来。

    “诸位如何看?”

    司马遹也顺着梁王的意思,将目光定格在在场的宗王身上。

    王衍与陈准淮南王等人心中虽然郁闷,但也不敢表露出来。

    “臣等亦是没有章程。”

    “哼!”

    一个个都滑溜溜,想当泥鳅?

    司马遹脸色很是难看。

    “无非就是重罚与轻罚,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拿出章程来,莫非你们食的,不是君禄,拿的,不是君俸?”

    “臣等无能。”

    王衍等人连忙跪伏下去。

    跪是跪下来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想要说出处理方法的人。

    对付一个常山王,便如此了。

    接下来对付齐王,那还了得?

    面前这些人,都不可用啊!

    司马遹心里感慨一声,用力挥了挥手。

    “都下去罢。”

    他有些累了,心累。

    又感到十分孤独。

    他虽然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但身边确实没有能够帮他的人,没有真心实意原因帮他的人。

    便是他的岳丈,也是一心自保,不想趟浑水,便是他的长辈,淮南王与梁王赵王平原王,也是不愿意做这个恶人。

    但你们不做这个恶人,难道要让这个恶人让朕来做?

    看来...

    还是朕太没有威望了。

    司马遹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了。

    莫非真要让这洛阳下一阵血雨,才能让这些臣子,这些宗王觉得朕不是好糊弄的。

    就在皇帝心思繁琐之际,大内官却是匆匆入内。

    “陛下,广元侯求见。”

    “不见。”

    司马遹现在在气头上呢,哪有心思见人。

    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

    “广元侯?他如何来了?快让他进来!”

    “诺。”

    大内官连忙出殿。

    而在殿外,王生

    “启禀陛下,如何处置常山王,中书监意见不一,恐怕要尚书台与两位侍中勠力同心,共同谋划了。”

    简单一句话,就是要将尚书台与门下省拉下水来。

    “诸位如何看?”

    司马遹也顺着梁王的意思,将目光定格在在场的宗王身上。

    王衍与陈准淮南王等人心中虽然郁闷,但也不敢表露出来。

    “臣等亦是没有章程。”

    “哼!”

    一个个都滑溜溜,想当泥鳅?

    司马遹脸色很是难看。

    “无非就是重罚与轻罚,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拿出章程来,莫非你们食的,不是君禄,拿的,不是君俸?”

    “臣等无能。”

    王衍等人连忙跪伏下去。

    跪是跪下来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想要说出处理方法的人。

    对付一个常山王,便如此了。

    接下来对付齐王,那还了得?

    面前这些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狱中再见常山王

    司马遹端坐在主位之上,王生则是站在他面前。

    “给广元侯看座罢。”

    “诺。”

    大内官连忙给王生准备了一个席子,王生便也顺势坐下去了。

    “你来得正好,若是你不出来,恐怕朕都要找你出来了。”

    “臣便就在金谷园,陛下若是要召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皇帝司马遹轻轻点头。

    “你人在金谷园,恐怕对洛阳最近发生的消息,并不如何熟知,且让大内官与你说说。”

    “诺。”

    王生连忙点头。

    他人虽然在金谷园,但是消息却也是十分灵通的,但既然皇帝觉得他的消息不灵通,那便不灵通就是了。

    “近日洛阳拢共出了这几件大事...”

    大内官用他那阴柔的声音,将洛阳这些天发生的大事一一道来。

    王生听完之后,作势露出思索的模样。

    “广元侯有什么想法?”

    “第一件事,常山王纵马司马门,看起来就有些蹊跷,先前常山王去金谷园拜会过我,我见常山王的言谈举止,并非是如此放浪之人,况且以义阳王随郡王他们的胆子,如何敢对常山王下手,恐怕他们背后,是有别人为依仗的。”

    司马遹轻轻点头,表示认可。

    “第二件事,常山王在太极殿大打出手,恐怕也真是生气了,不过臣下觉得,常山王并非是如此冲动之人,或许,这是陛下有意让其为之?”

    王生抬头看着司马遹,后者也是细细的盯着王生。

    半响。

    “哈哈哈!”

    司马遹突然大笑一声,说道:“倒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这常山王在太极殿大打出手,确实是朕嘱意的。”

    果然。

    王生在听到常山王在太极殿中大打出手的时候,心中就十分震惊。

    心想你常山王虽然是一等王,但对皇帝如此不敬,以为你一等王有用?

    转念一想,这或许是皇帝有意为之的。

    一个纵马司马门,原本就是重罪,但是在宗室心中,这个罪名还不够大。

    不够大是吧?

    皇帝便再给他加了一个罪名,而且同样是重罪。

    这两个罪名,随便一个放在寻常大臣身上,现在都已经是尸骨无存了。

    但是在常山王身上,他现在却还毫发无损。

    皇帝是要看看他的威望,是要看看天下的臣公是否能为他所用,那些宗室心中是如何想的。

    但是现在看来,局势好似是不容乐观。

    一个常山王便如此难对付,换上更难对付,在宗室与天下之中更有威望的齐王,他又如何能对其下手?

    威望威望。

    他虽然是皇帝,但是威望不够啊!

    这天下的宗王,随便拉一个过来,都是他的长辈,像是赵王梁王平原王这些,更是比他高了三辈。

    辈分高,心中对他的尊敬,也相对而言少了不少。

    而这一点,就不是司马遹想要看到的了。

    “朕再给了常山王一个罪名,那些宗亲大臣依然不敢对常山王定罪,当真是让朕失望。”

    皇帝从来都不是对常山王有意见,他对常山王纵马司马门的事情,也没有多大的愤怒。

    最是让他愤怒的,是他的那些臣公宗亲首鼠两端的态度。

    “那陛下是想要给常山王定罪了?”

    “自然。”

    皇帝轻轻点头。

    “若是不重罚常山王,朕如何有威严,现在这些臣子都敢不将朕的话当回事,经过了这件事,那还了得?”

    王生眼睛闪了闪,心中是为常山王默哀的。

    心想常山王一心按照皇帝要求的来做,不想皇帝丝毫不把他当回事,只是将他当做工具人而已,用完了,就直接扔掉。

    若是廷尉狱中的常山王见到他的这个皇帝是如此这般的人,恐怕血都要被气的吐出来。

    “若是重罚常山王,恐怕是会伤了宗王的心,也会伤了常山王的心。”

    皇帝不以为然。

    “相比较伤宗王的心,朕还想要压一压他们了,明明是宗王却丝毫不会为朕着想,为朕设身处地,哼!”

    你都是要削藩的人了,想那些宗王如何会对你有好印象。

    所以说...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啊!

    司马遹想做汉武帝,但也没看到汉武帝在削藩之前也是做了很久的蛰伏,况且他要削的藩,已经被他老爹削过一次了。

    而你司马遹呢?

    你那个老爹是个傻子啊!

    他麻烦没给你找一些就不错了,如何会为你削藩?

    “爱卿觉得朕如何才能给常山王定罪?”

    定罪这件事,肯定是要有人上表的。

    而且一两个人还不够,最好有大多数人上表才行。

    但是以现在的情形来看。

    很悬。

    司马遹毕竟登基才不过数月,加之他做太子的时候,是处于被皇后贾南风压制的局势,夹着尾巴做人,便是贾谧也能够在他身上拉屎拉尿,这种威望,就可想而知了。

    最关键的是,司马遹不仅提前表明了自己削藩之意,甚至将太子宫近半的人都拒之门外,原本张华,裴頠是武帝给他指定的辅助大臣。

    但张华因为与贾后有关联的原因,已经是被辞去了。

    至于裴頠,亦是如此。

    皇帝虽然是尽兴了,但现在却面临着朝着无人应和的尴尬场面。

    只能说,皇帝年轻,太过于想当然了,搬起石头,把自己的脚给砸了。

    王生思索良久,最后对司马遹行了一礼,说道:“若是要给常山王定罪,很简单,臣下上表即可,这个恶人,臣愿意做,待臣上表了之后,其下臣子,定然会跟从的。”

    第一个上表的人,自然是会被嫉恨的。

    而后面上表的人,却没事,他们只是跟风而已,如何会有事?

    王生话一说完,司马遹脸上便露出沉思之色。

    他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只是如此,恐怕爱卿便被背负骂名了。”

    果然。

    屁股决定脑袋。

    亦或者在皇帝眼中,他王生同样只是一个棋子。

    王生倒是没有感到悲哀。

    从某种程度上看,他也算不得是什么好臣子。

    臣子不是好臣子,皇帝不是好皇帝,也算是绝配了。

    “臣下背负骂名,自然也是无所谓的,臣出身贫贱,若是无陛下,便无臣下今日,臣下如今所有的地位权势,全赖陛下,莫说是背负一些骂名,便是陛下让臣上刀山下火海,臣也不会说二话。”

    “好!”

    皇帝重重点头。

    “不亏是我大晋臣子!”

    广元侯,果然是忠臣啊!

    如此一来,这个恶人倒不好让他做为了。

    一时间司马遹又陷入纠结之中。

    皇帝的想法,王生也能猜到一些,不过他还是等皇帝想一会,他后面要说的话,不着急。

    殿中香炉青烟袅袅升起,眼前火盆上炽热的木炭被烧得赤红,也将原本冬日的酷寒驱逐出去。

    良久,司马遹抬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若是朕让你上表,你觉得常山王与宗王他们会如何想?”

    王生将腰板微微挺直,说道:“常山王当然是心被陛下伤透了,恐怕日后再也不会听陛下的话了,至于宗王,或许有的会畏惧陛下的威仪,但更多的,恐怕是心生对陛下的忌惮,毕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司马遹轻轻点头。

    “只是,朕若是不处罚常山王...”

    到现在,王生觉得自己的话也是可以说出来了。

    “陛下,臣有一计,不知道可说不可说。”

    一计?

    司马遹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了。

    “那自然是可以说的,快快道来。”

    “与其陛下对常山王下手,想要以此震慑群臣宗王,不若轻罚常山王。”

    轻罚常山王?

    王生的第一句话,就让司马遹的眉头皱起来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插嘴,只是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重罚常山王,固然能增加圣王威仪,但自古威望非是处罚而来的,而是德行自生,陛下若是如此做了,恐怕日后在史书上,也会留下不好的名声。”

    “轻罚常山王,陛下固然失威,然则俗语说得好,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陛下失威,臣下宗王必定愈发猖獗,恐怕齐王入洛的时间都会便快不少,陛下若是表现得太多于强势,那些宵小如何敢猖獗,若是他们不猖獗,陛下如何有机会能够逮住他们呢?”

    王生这句话倒是另外一番见解,皇帝眼睛微亮,但眉头依然紧皱着。

    好是好,但坏处也不少。

    最关键是,他没有信心能够压住下面的宗王臣公。

    “至于常山王,亦是陛下手上的一颗棋子,陛下轻罚他,但却要羞辱他,让天下人觉得他与陛下已经是两路人了,实则常山王乃陛下手中棋子,安插在叛逆宗王心窝里面,届时即便齐王起兵,陛下要对付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王生这个方法,就是苦肉计用间了。

    司马遹还在思索,但心中已经是十分意动了。

    但他还没开口。

    司马遹没开口,王生便继续说下去了。

    “失威之后,定会有人跳出来,届时陛下雷霆之怒,定然让臣下息言,而齐王入洛,便囚禁齐王府,若是出逃,陛下亦是不惧,此计一来可杀有异心之臣子,二可知有异心之宗王,所谓一箭双雕之计。”

    司马遹重重点头。

    “确实是好计策,不想爱卿只是在短短时间内,便有此种想法,朕有爱卿,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只是这常山王...”

    “常山王的事情,交给臣下去做便是。”

    司马遹轻轻点头,将事情交给王生,他再是放心不过了。

    “廷尉狱去后,去显阳殿罢,皇后有事召见你。”

    王生给他这个皇帝出谋划策,司马遹自然也不吝啬赏赐了。

    但从他登基到西征归来,王生已经被封赏得太多了,若是再封赏,恐怕御史台的人就要弹劾广元侯了。

    不过寻常封赏不行,婚事却是可以定下来的。

    如今朝堂无人。

    王生作为一个孤臣,最是适合在朝中身居高位了。

    但以他的身份,必不能担任高位,必须得有皇家身份,才堪堪有资格身居高位。

    而且...

    年纪是硬伤啊。

    若是这广元侯多长个二十岁,那便是司空,司马遹都敢让他做。

    现在,是不行了。

    但一些显要位置却是可以。

    再与皇帝交谈片刻,王生便出了太极殿,也不稍作停留,车辇很快朝着廷尉狱去了。

    说起来,廷尉与王生是没有来过的。

    这种地方,能不来,还是不来的为好。

    廷尉狱前,两尊石兽镇狱。

    王生有皇帝手谕,因此不必见廷尉,而是直接入了廷尉狱中,一路到达常山王所处的狱房之中。

    狱房之中,常山王的状态尚可,但已经不见当日他来金谷园时的风采了。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清冷的几束白光照射,只看到一张苍白的脸与起皮的嘴唇。

    “广元侯?”

    见到面前的嗯是王生,常山王眼中顿时亮了起来。

    “是陛下让你来的?”

    王生轻轻点头。

    “确实是陛下让我来的。”

    王生挥了挥手,身后侍卫将食盒放下,另外一个侍卫则是拿来一个食塌。

    可口菜肴加上美酒,一应俱全。

    常山王坐在王生对面。

    “陛下如何说?”

    王生挥了挥手,让四周的人散去,确保在这块地方,只有他与常山王。

    “陛下会放了你。”

    听到这句话,常山王便更加激动了。

    “但在放你之前,陛下会让人羞辱你,比如...游街。”

    常山王脸色顿时垮下去了。

    “陛下这是作何?”

    “陛下要你恨他,之后,加入齐王一方。”

    短短一句话,常山王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若是如此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个游街...”

    这也太伤尊严了。

    “若是连这个苦肉计都没有,齐王如何信你?”

    常山王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他也不是婆婆妈妈之人,索性点头了。

    “若是陛下要我做的,我做便是。”

    王生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大王果然是忠臣。”

    呼~

    王生倒是没有想到这常山王如此好说话,不过转念一想,在八王之中,常山王确实是其中比较优秀的那一两个了。

    “既然公事谈完了,我还有一些私事,要与大王说一说。”

    “私事?”

    常山王脸上露出疑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