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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角力

    陈眕平时很是低调的。

    作为金谷二十四友之一,陈眕自然是才学出众的。

    他才气逼人,洛阳士子都是争先与他结交。

    作为名门之后,陈眕自然是意气风发,尤其是当时金谷二十四友是依附于贾谧,而贾南风权势滔天。

    但是,在贾南风倒台之后,金谷二十四友基本上都被司马遹弃用了,陈眕也一度堪忧。

    便是现在的文坛领袖级别的人物,左思也只得居闲职,潘安等人干脆就赋闲在家了。

    金谷二十四友中,大多数的政途都受到的影响。

    原本陈眕在洛阳还是颇为放肆的,因为他父亲是陈准,乃是门下省侍中,高权之位。

    只是后来陈准‘意外’离世,让陈眕从意气风发,到不出一言。

    其实在陈准离世之前,陈眕在朝会上,也是没有发表什么观点的。

    他很少议政。

    是故这次陈眕站出来的时候,司马遹马上就想起昨日王生对他说的话。

    “爱卿有言,直说之。”

    “谢陛下。”

    陈眕的手微微颤抖,不过朝服宽袖,他手上虽然是拿着玉笏,但在朝服宽袖的掩盖之下,他手上的动静,还是很难看出来的。

    “臣下以为,邺城乃是曹魏旧都,废帝陈留王拘留之地,虽然不在六都之内,仍旧是重地,“邺”之名始于黄帝之孙颛顼孙女女修之子大业始居地,已有千年历史。且邺城同时也是监督并州匈奴人的屏障,乃是重中之重。”

    陈眕说了这么多,轻轻舒了一口气,再说道:“如此重要之地,现在居然被贼人掌控,陛下若是不出兵,后果堪忧,至于陛下担忧之粮草问题,臣下有方法可以解决。”

    如果按照广元侯的话来说,那么面前这个陈眕身后可以揪出有心人的可能性,就比之前面那个臣子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了。

    王生看着陈眕,心里与司马遹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的。

    “那你来说说,这军费之事,如何解决?”

    “诺。”

    陈眕心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现在满朝文武加之皇帝都是看着他,要说他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之前我听说广元侯为筹集铸兵之费,可让臣公贵族皆用财取之,日后奉还,臣下以为,筹集军费,也可用此法。”

    这相当于是花未来的钱。

    这个陈眕的思维倒是不错。

    但是,铸兵之所以能成,是因为王生给了大多数人利益,尤其是皇帝的利益。

    这是主要原因,但是除了这个主要原因之后,还有一个次要原因,也是主要原因。

    那便是皇帝的心意。

    皇帝想要给中军更换兵器甲胄,王生提出来的事情,才能得到皇帝的首肯。

    陈眕的这个主意,并非是开源节流,只不过是用了乾坤大挪移而已。

    司马遹的眉头马上就皱起来了。

    “只是这钱粮,日后还不是要朝堂付出,之前的铸兵之事,朝廷得开支已经到了明年,现如今,这出兵之事,可不能用此法了。”

    在王生刚开始说出这个方法的时候,司马遹也觉得这个方法简直就是个天才之想。

    刚想着用这个方法做越来越多的事情,王生后面的话,就直接给司马遹泼了一盆冷水。

    感情这不是抢钱啊!

    这是花未来的钱。

    这天下始终是他的天下,杀鸡取卵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做的,司马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当然是十分失望的。

    其实,王生这个股份分红制度,也并非是抢钱,只不过以现在西晋的小农经济,这个东西,还是太过于超前了。

    这才成了抢钱的东西。

    运用得当,这是钱生钱的东西。

    陈眕没想到皇帝会拒绝,微微愣了一下,但他到底不是普通人,在今日之前,他其实是早就想好补救的第二方法了。

    “去岁大雪,今年必定是一个丰年,陛下可暂用仓中粮食,速速平定邺城之乱,其实也不无不可,再者说,臣下听闻去岁征伐齐万年,可是有剩下不少的粮草,可做军粮,若此事与并州匈奴五部有关系,那匈奴五部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都是军费。”

    “哦?”

    司马遹眉头微皱。

    这去岁征伐齐万年,以为是要很长时间的,没想到一个月不到就给打趴下了,最后花时间最多的,其实只是赶路而已。

    粮草,是剩下了不少粮草,但这些粮草,既然剩下了,那就是他司马遹的东西,如何是会拿来充当军费?

    “此法不行,打仗这种事情,劳民伤财,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这件事情,朕看来,还是不宜劳民伤财,你这法子,不行。”

    司马遹既然连这句话都说出来,陈眕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出来,自然只能退下了。

    “可还有人有办法?谋略?”

    “这个...”

    司马遹这句话说完,众人却是面面厮觑。

    要提出自己的观点,还得想军费的问题,众人也没有三头六臂,这出兵花费的军费巨亿,谁能轻易想到?

    毕竟这钱财,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现在世家也不傻了,自然也不会再出钱出人了。

    一时间,朝堂的气氛有些沉郁。

    司马遹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说话,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诸位有许多人说要打,却没有给朕一个章程出来,这如何打?朕倒是看好平原王的想法,陈留王是如何的人,朕也很清楚,他必不敢做出谋逆之事,此事,还需要商讨,你们下去想想主意,三日之后,再议。”

    说完这句话,司马遹也不在太极殿主殿逗留了,而是拍拍屁股,直接出了殿。

    大内官见到皇帝都走了,连忙扯起自己的公鸭嗓,喊道:“退朝。”

    众臣只好退下了。

    其中,臣子们的表情,自然是各式各样的了。

    “君侯,你看陛下这朝会,是什么意思?”

    卞粹果然又跑过来与王生扯话了。

    王生脸上带着微笑,说道:“这个,恐怕只有张公知晓了,陛下如何想的,我这个做臣子的,如何揣度得住?你说是不是。”

    卞粹也明白王生的意思,重重点头。

    “陛下乃是圣人,我等自然是揣度不住的。”

    两人有说有笑,出了太极殿,临到分别的时候,卞粹才拉着王生的手,宛如是多年兄弟一般,说道:“之后有时间,一定前去金谷园拜访。”

    “那我便在金谷园好生欢迎了。”

    两人就此分别,就在王生也要出宫的时候,却是有人叫住了他。

    “小郎君留步。”

    回身一看,原来是王导。

    “茂弘兄,有何事?”

    王导笑了笑,说道:“陛下要我们过去。”

    司马遹...

    王生轻轻点头。

    “那好,一道。”

    王导轻轻点头。

    “方才我所看,小郎君与这个卞粹私交甚好?”

    王生轻轻摇头,说道:“非是私交甚好,我平素与这个卞粹也没有多走动,之所以今日与他说话说得如此之多,是因为看在他是张公女婿的份上,我对张公,素来是佩服的,过几日还要与你一同前去拜访呢!”

    王导微微点头。

    “只是张公毕竟是致仕之人,小郎君日后还是少与他有瓜葛,我陪你去,也是怕有心人看到,在陛下面前多言,陛下,近来是越来越多疑了,便是我琅琊王氏,也不好过。”

    王生心中凛然。

    “皇后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陛下晴雨不定,与我们这些臣子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你知道便好。”

    王导轻轻叹了一口气。

    “人常道:伴君如伴虎,小郎君乃是寒门出身,更应该知晓这一点,陛下若是知道你与张华走动,恐怕会心生间隙的。”

    王生眼中一闪,轻轻点头,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感激之色。

    “多谢茂弘兄指点。”

    “指点倒是算不上,只是现如今有些感慨而已。”

    与王导说了一路,王生才到太极殿偏殿。

    此时偏殿之中并没有多少人。

    王敦王导王衍,加之司马彤司马干。

    可谓是这个国家最高的决策人了。

    “陛下。”

    王生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后者轻轻点头。

    “方才朕在朝会上,也是知道了你们的看法,现在私底下再问你们一次,对于邺城,诸位是如何看的?”

    王衍依旧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

    “邺城之事,我赞同平原王的看法。”

    皇帝前面才在太极殿正殿赞许了司马干的做法,王衍自己虽然没有什么主见,但是跟进,自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了。

    这种事情,谁都会做。

    对于王衍,司马遹是见怪不怪了。

    其实,这也是司马遹将尚书台交给王衍的原因。

    要说这王衍的文采,整个天下能够与他相比的人,恐怕不多,但是对于执政处理事情这方面,他又显得太中庸,处理问题也没有多少主见。

    王衍是他的岳丈,宫中的皇后,是他的女儿,他背后,还有琅琊王氏。

    将尚书令这个位置交给他,自然是奖励王衍对他的支持,但是在另外一方面,以王衍的才干,也不至于对他司马遹造成多大的威胁。

    这个尚书令要是让王敦来做,司马遹恐怕就有些不放心了。

    并非是司马遹担心王敦的忠诚问题,而是王敦的能力,比王衍强上太多了。

    简单来说,王衍是嘴巴厉害,手不厉害。

    而王敦是嘴一般般,但是能力却非常强。

    希望不寄托在王衍身上,王生自然是将目光定格在王敦身上了。

    “处仲,你有什么看法?”

    王敦在心中早就思虑好了。

    “邺城的事情,陛下自然是要解决的,但诚如平原王所言,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说是猫腻,若是贸然动手,恐怕不妥,不如先派人前去了解情况,之后再看,当然,于此同时,出兵的准备,陛下也应该做了,不然届时恐怕手忙脚乱,至于军费问题,臣下没有办法,若是说这件事谁能想到办法,恐怕那个人便是广元侯了。”

    王敦擅长踢皮球,一脚一踢,直接是把皮球踢到王生面前了。

    “广元侯,你如何看?”

    王生脸上露出苦笑之色,轻轻摇头。

    “这军费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好想的了。”

    司马遹也知道现在要王生拿出主意来,恐怕很难。

    他没有勉强王生,马上换了一个问题。

    “若是真要征伐邺城,诸位可有人选?”

    又是人选。

    王敦的眼睛首先是亮起来了。

    在益州一事之后,他便受到了重赏,因为年纪问题,他现在的官职与爵位都是够高的了,因此只得了一些物质上的奖励。

    譬如黄金,布匹一类得。

    但是王敦心中却没有不满。

    他知道,他的这些功劳,日后都是有用处的。

    这便是资格。

    做为三公,九卿,没有一些资历,政绩,这如何能成?

    他可不像自己的族兄一般,有一个当皇后的女儿。

    “臣下来看,征伐邺城,须对邺城了解的人才行,这任务,自然是要交到平原王身上了。”

    第一个开口的正是王衍。

    王衍说完,王敦也在后面应和。

    “平原王镇守邺城,此事交由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两人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知道司马干是不会领这样的事情的。

    要司马干领兵打仗,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啊!

    果然,司马干在后面重重摇头。

    “尚书令是折煞老夫了,这样的事情,陛下要是交给了老臣,那就是儿戏了。”

    他看着王衍王敦,他自然是知道两个人的想法的。

    但是现在琅琊王氏势大,陛下又将宗王都赶出洛阳,司马干深感自己力薄。

    前面王敦就已经领了益州的事务,这种事情若是再交到琅琊王氏的手上,这琅琊王氏的权势,岂不是更大了。

    平原王司马干眼睛微转,对司马遹说道:“倒是广元侯,是一个好人选,广元侯虽然年纪尚轻,但去岁便替陛下征伐过了齐万年,也算是有了经验,若是邺城真有乱,陛下也可将此事交给广元侯,以广元侯的才智,说不定真的能替陛下省下军费呢!”

    司马干说着话,还朝着王生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

    但司马干这笑容,在王生眼中,就不显得和蔼可亲了。

    这老家伙可是阴险的很。

    觉得琅琊王氏势大,还要拉上我。

    王生侧目,已经是感受到王敦异样的眼神了。

    “陛下,臣下年纪轻微,恐怕难当此任。”

    司马遹自然注意到偏殿中气氛微妙的变化。

    在他心中,他自然是想要这种微妙变化的。

    琅琊王氏的势力,确实是让他心中生出了不安感。

    加之广元侯与琅琊王氏也有些许关系,这次,或许是一个好机会。

    让广元侯与这个琅琊王氏走远一些的机会。

    “朕看来,广元侯确实可以胜任此次任务。”

    果然,司马遹这句话说完,王敦脸色已经是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了。

第四十七章 陈眕背后的势力

    “陛下,臣下确实是没有这个能力,以我看,浔阳侯,便很适合这项任命。”

    交恶王敦,这可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事情。

    但这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事情,却是司马遹想要看到的事情。

    “中书侍郎之前便为朕出征益州,这才在洛阳没歇脚一两日,如何能够再如此做?若我真让中书侍郎出征,恐怕襄城公主都要说朕的不对了。”

    司马遹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但是听在众人心中,却又是另外一种表情。

    平原王司马干自然是面带微笑的。

    现在的这个皇帝虽然在很多方面不够成熟,但确实是现阶段司马家最好的皇帝了。

    皇帝能够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司马干也感到十分欣慰。

    至于王敦,自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皇帝司马遹这番说辞,让他后面的话都只能堵在嘴中。

    他知道,便是他说再多,这任命之事,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原本益州回来,心情舒畅的王敦,心中不禁又染上了一层灰霾。

    “陛下,臣下,实在难当此任。”

    你要我做孤臣可以啊!

    但要是一直得罪人,这孤臣也是没法当的了。

    “广元侯放心,这征伐之事,可还是一件没有说定的事情,即便是真的要征伐邺城,朕也会为你找到合适的帮手的。”

    皇帝的话语,已经有其他意味在里面了。

    在这个时候,王生知道自己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了。

    皇帝要他得罪人,他还真得得罪人。

    “那,臣下领命。”

    “朕没有看错你。”

    司马遹轻轻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靥,心情看起来是当真不错的。

    “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便离去罢,广元侯留下来。”

    “诺。”

    司马遹的这种区别对待,无疑又是将王生放在烤架上烘烤。

    当真是要把自己烤成烤乳猪了皇帝才放心啊!

    众人离去,王敦看着王生的眼神却不如何友善,至于司马干,则是朝着王生笑着点头,宛如后辈照看晚辈一般。

    但王生又不是傻子,他自然是知道平原王司马干这家伙的心计的。

    待所有人走了之后,王生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问道:“陛下独留臣于此地,可有要事?”

    “自然是要事。”

    司马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生。

    “朕有意让你建功立业,但看你的模样,却不如何欢喜,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心老板关心下属。

    但是,这个老板,恐怕是知道我的难言之隐的。

    “陛下,臣下如何有难言之隐,只是觉得臣下资历尚浅,难当此任而已。”

    “哈哈哈。”

    司马遹看破不说破。

    “这洛阳之中,你若是觉得难当此任,恐怕便少有人能当此任了。”

    说完这句话,司马遹深深看了王生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是忌惮琅琊王氏的势力,但有朕在你身后,你不必害怕,等你与广平公主成婚之后,你与朕,也可以说是一家子的人了。”

    “微臣明白。”

    “明白便好。”

    和聪明人说话,向来是十分轻松的。

    司马遹知道自己的话,王生已经是领会了其中的要义了。

    “其实朕留你下来,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

    “陛下若是有其他的问题,可直问之。”

    司马遹轻轻点头。

    “这个陈眕是颍川陈氏的,之前颍川陈氏与齐王走得近,只是现在齐王已经是薨逝了,这陈眕背后得势力,又是何人呢?”

    其实不仅是司马遹迷惑,王生心中也略微疑惑。

    “陈准公死在洛阳,恐怕颍川陈氏以为是陛下所为,是故心怀芥蒂,颍川陈氏站在陛下的对立面,不难理解,只是现在镇守许昌得不是齐王,这颍川陈氏要想与齐王走得近,恐怕不容易。”

    “你说得没错,司马蕤不过匹夫而已,不足为惧,颍川陈氏自然也是看不上他的,但除了司马蕤与齐王,他还能与谁走得近?”

    “陛下不是三日后再议此事了吗?三日时间,不仅邺城的事情能够变得清楚不少,像是陈眕这种人的狐狸尾巴,也是可以及时揪出来的。”

    司马遹微微颔首。

    他认同王生的这句话。

    “只是朕在洛阳,这许昌邺城成都长安,朕都是鞭长莫及的,宗王权势太大,实在是让朕如鲠在喉。”

    “但要让宗王将手上的权力交出来,恐怕不容易,那些宗王放肆惯了,如何会接受陛下的束缚,再者说,恐怕那些宗王也害怕在失势之后陛下的报复。”

    司马遹轻轻点头。

    留下这么多辈分比自己高的人,确实是多余的。

    司马遹做了皇帝之后,心肠也是越来越硬了。

    “我听说骧儿那丫头一直与显阳殿有交集,不知道可有此事?”

    王生心中凛然,脸上的颜色却一如往常。

    “确实如此,公主与皇后殿下也算是同龄人,相处得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王生撇了司马遹一眼,说道:“若陛下觉得不妥,臣下之后便与公主说一声。”

    “不必了,小事而已,呵呵。”

    皇帝特意提出来的事情,自然就不算是小事了。

    司马遹看着王生。

    他之所以特意提这么一句,也是想要王生与琅琊王氏走得远一些。

    现在的王生,还是与琅琊王氏走得太近了一些。

    至于广平公主去不去拜会皇后,司马遹也觉得不无不可。

    说起来,他心中对王惠风,还是有些愧疚的。

    皇后也没有做错什么,而他一直疏远...

    不过,每当司马遹心中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他便会想:朕是皇帝,权谋的事情,可不能有儿女私心。

    如此一想,这软下来的心,马上变得比铁还要硬。

    “批阅奏章的事情,爱卿便不必做了,你这几日要督促铸兵之事,还要多去中军走动,学习统兵之道,可不能一味只是有学识,这马上的功夫,还是要有一些的。”

    王生轻轻点头。

    “臣下记住了。”

    这批阅奏章的权力,原本就是皇帝的。

    把这个权力交到王生手上,自然表示着对王生的看重。

    如今将这个权力收回,王生心中也没有丝毫不悦。

    不是自己的东西,便拿不到。

    面前的这个皇帝虽然厌政,但比起那些草包皇帝来说,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

    最起码,他的对标皇帝,可是汉武帝啊!

    “如此,便无事了,你下去罢。”

    “诺。”

    王生缓缓退后。

    既然没有了太极殿的差事,这还没到正午,王生便去了广平公主所在的小院之中。

    与此同时,洛阳南郊的一处庄园外面,停驻了几辆马车。

    看这规格,全是是勋贵之家。

    而这处庄园,是属于颍川陈氏的。

    如今自然是陈眕的了。

    庄园之中,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虽然是草庐石亭。

    但在春花春树的映衬下,却显出雅致之意。

    流觞曲水之中,各有客座。

    主位之上,自然就是庄园的主人陈眕了。

    在陈眕下首,则是王生的两个熟人。

    一个便是须发皆白的左思,另外一个则是憔悴许多的潘岳了。

    两人身后,则是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正是刘舆。

    他乃是中山刘氏之后,与并州刺史刘琨也是兄弟。

    与刘舆走对侧的,则是一个老人,此人也是金谷二十四友之一,乃是杜预兄长杜斌。

    金谷二十四友现在还能聚集其人来,也让在场的人十分感慨。

    “陈凖子将我等聚在此处,不知道有何事?”

    左思现在是怕极了朝廷风波,一般人相邀,他都是拒而不见的,也就是陈眕之前与关系还行,这才出了一次门。

    “听说陈凖子在今日的朝会之中别有一番高谈阔论,今日来此,莫非于此有关?”

    潘岳虽然是赋闲在家了,但看起来他的消息倒还是十分灵通的。

    陈眕看着左思与潘岳,轻轻点头。

    “确与此事有关。”

    左思眉头一皱,潘岳则是挪动了屁股,要是这个陈眕再说出一些话出来,他可能就要起身告辞了。

    面前此景此幕,陈眕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日鲁公在时,我等何至于如此凄凉,便是聚会言语,也如坐针毡。”

    鲁公,指的自然就是贾谧了。

    “当年的事情,便不必说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潘岳轻轻摇头。

    他当时依附贾谧,本就是为了仕途的通畅,贾谧失势后,他的政治生命基本上也就结束了。

    虽然无权无势,但总算是有些家财声名,当今陛下也算是大度,并没有让他活不下去。

    这般...

    也就够了。

    甚至潘岳还觉得些许的轻松。

    赋闲在家之后,他也有更多的时间研究文学之事,现在摒弃了那些权谋之争,潘岳自觉在文赋上,还有了上进。

    “当年的潘岳,也变成如今这般了吗?”

    “陈凖子,我知道陈准公已死,你恐怕是心中有所芥蒂的,但是事已至此,便也就放下罢,如今的朝堂,已经与年前的朝堂,完全不一样了。”

    刘舆也是轻轻叹气。

    他家虽然还行,没有受到太多的牵连,但要说完全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朝堂之事,既然无法伸手,何不吟诵风月?清谈辩论,传到后世,也不失美名。”

    “诸位想得这般明朗,在下可没有这般豁达。”

    陈眕握着酒樽的手微微用力,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之前的风度,而是变得十分狰狞起来了。

    “我要查清我父亲是如何死的。”

    “廷尉已经给出了答案,失火。”

    “当日失火几处,齐王死了,我父亲也死了,诸位不觉得有些诡异?有些奇怪?”

    左思拍了拍身下的灰尘,站起身来。

    “若陈凖子邀老夫前来,便是因为此事,那还请让老夫告退了。”

    “左公稍等。”

    陈眕笑着拦住左思。

    “今日邀诸位来,其实并非是要诸位来听在下诉苦的,或者说,今日邀诸位来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另有他人。”

    “你在替谁做事?”

    潘岳从陈眕得口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出来。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诸位了,我如今是替齐王做事,邀尔等过来得,便也是齐王。”

    齐王?

    “哈哈哈!”

    刘舆先是大笑一声,再说道:“齐王如今乳臭未干,陈凖子愿意替他买命,倒是奇也怪哉。”

    “齐王仁义,行王道之事,我为齐王做事,攘除奸凶,如何不行?”

    “陈凖子你欲如何,与我等无关,告辞了。”

    听到这里,左思哪里还不知道这个陈眕就是想要拉他下水。

    这如何使得?

    他可是要活得久一些的。

    就算他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

    “哈哈哈,我看诸位想走,今日也是走不了的了。”

    草庐之内,却是有清朗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听过去,便知道是年纪不大的。

    “阁下何人?”

    草庐之中的人也没有与在场的人打哑谜的意思,直接是走了出来。

    是一个青年俊彦,潘岳看其衣着不凡,相貌堂堂,便知道不是一般人物了。

    “既然是客,客要走,主人如何能够不让他走呢?”

    “若是放在之前,客要走,自然是可以走的,但是现在诸位听到了这些事情,还想要走,恐怕不容易罢?”

    “老夫发誓,今日之事,定然藏于心中,不说与他人。”

    那青年俊彦轻蔑一笑,说道:“相比于活人,死人更会守住秘密。”

    “阁下是?”

    “在下司马冰。”

    司马冰?

    潘岳马上反应过来了。

    “是广阳侯?”

    司马冰,就是司马冏的次子。

    “广阳侯居然也到了此处。”

    到现在,潘岳刘舆左思等人已经知道这就是陈眕的陷阱了。

    原来的好友,现在居然坑害自己。

    左思心中郁闷,这血都差点吐出来了。

    “到此处,便是要见见诸位的。”

    潘岳颇善清谈,他眼珠一转,说道:“我等皆是无权无势之人,广阳侯见我等,为何事?”

    司马冰轻轻一笑,说道:“诸位虽然无权,但并非是无势的,文坛领袖,士林之中,多少敬仰左公,潘公的。”

    “此事,不敢当。”

    “其实我父王今日要我过来,只是为了一件事。”

    潘岳刚想说,我什么事情都不会为你做的。

    但是司马冰的话却让他愣了一下。

    “老齐王,早就已经薨逝了,君侯这是在梦里听到老齐王的话?”

第四十八章 为皇后出主意

    “谁说父王死了?”

    司马冰突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太准确,换了一个说话。

    “我父王原来确实是薨逝了,但是先皇帝,列祖列宗见当今陛下欺世盗名,便复活了我父王,为天下拨乱反正,如今本侯过来,便是代表着我父王过来的。”

    老齐王居然没死。

    不仅是刘舆杜斌,便是城府颇深的左思与潘岳,此时脸上的震惊之色都是掩盖不住的。

    “老齐王,居然还活着。”

    大家都是文化人,也都是聪明人,迷信自然是迷信的,但死而复生这种事情,这已经不是用迷信能够解释的了。

    众人明白,这个齐王可不是什么复活,而是之前一直在诈死。

    下的好大一盘棋啊!

    只是微微一想,潘岳便觉得浑身冰凉。

    许久之后,潘岳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老齐王欲我等如何?”

    司马冰见到潘岳像是妥协了一般,颇有些自得的说道:“我父王需要有人来写缴文,需要有人来传颂他的事迹,声名。”

    “写缴文,传颂老齐王事迹,也非是我等不可罢?”

    “当然如此,也可以是尚书令王衍,只是现在尚书令王衍势大,本侯恐怕是请不起他的,除了他们,原司空张华或许也是一个好人选,但是这个张华可不轻易上当。”

    “张公不轻易上当,我等会轻易上当?”

    司马冰重重点了点头。

    “自然是如此的,不然本侯找你们作甚?”

    司马冰的这一番话,让潘岳着实是愣了一下。

    “恐怕要让君侯失望了,老夫可不会做如此蠢事,老齐王要行谋逆之事,可莫要带上我等。”

    司马冰早就预料到潘岳会如此说了。

    “诸位现在在洛阳城外,实不相瞒,只要我一声令下,诸位便会成为刀斧手下的残尸,诸位可相信?”

    司马冰的这一番话,让潘岳等人脸色剧变。

    左思刘舆不禁打量庄园,想着刀斧手藏在何处。

    “谋逆是夷三族的大罪,你以为老夫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连累家人安危?况且,若是君侯敢在这庄园杀了我等,以我等的影响力,这消息要传不到陛下耳中,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啪啪啪~

    司马冰轻轻拍手鼓掌。

    “潘公果然巧舌,只是诸位可知道,譬如潘公二子,不是离洛出游了吗?左公侄子,也去了颍川,刘公子嗣,也有在颍川的,如今,他们可都是为我父王做事的。”

    司马冰这一番话,让潘岳的脸色连续变幻。

    “这又如何?待我向陛下言明,将这逆子逐出门墙即可。”

    啪啪啪~

    司马冰再次鼓掌。

    “潘公大义灭亲,实在是让晚辈敬仰,只是若本侯绑了诸位,再以诸位的名义写出缴文,诸位子嗣亲人出来活动,那么,陛下可会觉得诸位已经是谋逆了呢?”

    “你什么意思?”

    潘岳的脸已经是黑得像黑锅一样了。

    “本侯的话,已经是说得明明白白了,至于诸位如何决策,是你们的事情。”

    说了这些话,司马冰觉得自己还差了几句话,继续说道:“是想冒险一搏,像如今的广元侯一般,位极人臣。还是做一个囚徒,不管谁胜谁负,都难免一死。这两个选择,诸位选罢。”

    其实,这不是一个选择题,这是一道填空题。

    潘岳恨恨的看了陈眕一眼,他已经做好他的这道填空题了。

    因为他别无选择。

    杜斌刘舆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光芒闪烁,但现在主动权在这个司马冰身上,他自然是没有其他路可以走的,这个齐王连谋逆之事都敢做,杀他们,不过是小事而已。

    现今之计,便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果齐王真的能够成事,不妨赌一赌,若是齐王不能成事,则找机会脱离,或者干脆就做内应算了。

    众人的想法,其实就在这一瞬间就想好了。

    “君侯,我等想好了。”

    “好。”

    司马冰轻轻一笑,说道:“我便与诸位一道去颍川,至于各位的家室,可在之后派人一同前往。”

    潘岳袖口中的手微微握紧。

    他还以为这个司马冰会放他们回洛阳,若是如此的话,他可能直接就报案了。

    将齐王叛逆的事情揭发出来,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个功劳。

    可惜。

    齐王不傻,这个司马冰也不傻。

    “诺。”

    现如今,还真的只能给这个司马冰拿捏了。

    .......

    广工公主小院中。

    见到王生过来,广平公主脸上还有诧异之色。

    平时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这个王郎可都是在太极殿的,可没有到她这里来。

    让王生微微诧异的是,王可岚居然也在这小院之中。

    “君侯。”

    王生看了王可岚一眼,轻轻点头。

    对于琅琊王氏,王生还是想要处好关系的。

    真与琅琊王氏决裂了,对王生来说,这个损失可不是一般的大。

    说不定他日后直接就给这琅琊王氏痛下杀手了。

    现在琅琊王氏在朝中的势力,便是皇帝司马遹都十分忌惮,更不用说是王生了。

    “王郎,你怎到此处来了?”

    “这宫中的差事,这几日不用我来操劳了。”

    嗯?

    王生这句话,像是一些信息在里面的。

    现在有外人在,广平公主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王郎来得正好,王可岚妹妹与骧儿一同下棋,骧儿可下不过她,王郎替骧儿赢回来。”

    下棋?

    看着广平公主撒娇的模样,王生轻轻点头。

    “也好,也有好多时间没有碰过这棋盘了。”

    王生坐正,王可岚眼神一闪,连忙说道:“可岚只是小女子,君侯还得让着一些。”

    王生哈哈一笑,说道:“恐怕还得让王姑娘让一让。”

    王生这话还真没说错。

    王生对下棋一道,也并不是十分深精,且又是太久没有碰这棋盘了,时间一久了,棋术自然就落下了。

    平时与广平公主下棋的时候,都五五之数,现在对上这王可岚,王生心中可没有多少信心。

    棋子落定,棋局开始了。

    王生是先走,回忆起后世的一些套路,前面几手,王生都是牵着王可岚的鼻子走的,棋局中,他自然是旗开得胜的。

    车、马、炮全部过了河。

    杀得下象棋的王可岚那些守边疆的卒抵挡不住了,全部被消灭,还顺带吃掉了王可岚的一个车。

    “君侯的棋术,当真是锋芒毕露。”

    王生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后面恐怕就要吃亏了,他的套路,到此处就为止了。

    而这时,王可岚也做了防御准备后,便首先跃马过河,和王生的车对垒,牵制王生的主要力量。

    之后大部分兵马过河,只留下一炮和一马看护老帅。

    王生看到这局势,只得见招拆招,赶紧调动另一个车去协助一马和双炮围困他的老帅。

    杀了一会儿,王可岚把他的棋子儿全部送到王生嘴边来。

    这有点奇怪啊!

    下半局原本是王可岚占优的,为何会如此草率?

    王生心想送到嘴边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于是,把这些来犯的敌人一个一个地消灭干净。

    正当王生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将军的时候,王可岚却捂着小嘴看着王生发笑。

    见到王可岚的模样,王生心中一沉,再看棋盘。

    “啊哈!”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被她反将军了。

    “王姑娘好棋术。”

    “君侯让着可岚的,不然,可岚不知道要如何丢盔卸甲了。”

    王生轻轻摇头。

    这下象棋,可不是他擅长的。

    “现在也近午时,王姑娘嗑药留下来一同宴饮?”

    王生看似在挽留王可岚,其实也是送客了。

    王可岚冰雪聪明,当然是听出了王生话外之音。

    “不了,家中兄长要是知道我连饭都不回去吃,准又要骂我了。”

    说着,王可岚款款起身。

    “那骧儿姐姐,可岚便先回去了。”

    广平公主轻轻点头。

    待王可岚离去之后,广平公主盯着棋局捂嘴轻笑。

    “连一个女子都下不过,要是被别人听去了,王郎恐怕要被不少人嘲校的。”

    王生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知我棋术不佳,还要让人来赢我,你可真是...”

    说到这里,王生倒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最后只得轻轻摇头。

    “今日过来,是想与你说,过些日子,恐怕一个月,两个月后,我又要离洛了。”

    离洛?

    广平公主方才打趣王生的笑容渐渐消失。

    “王郎离洛作甚?”

    一想到又是几个月见不到面,司马骧心里失落极了。

    “公事。”

    王生只说了这两个字。

    既然王生不愿意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广平公主也没有勉强。

    这朝政,天下大事,她一个女人家,知道多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多久回来。”

    “这个就不太清楚,早一些的话,或许几个月,晚的话,说不定要年余。”

    听到王生这句话,广平公主小脸都垮下去了。

    王生轻轻一笑,小力捏了捏广平公主的鼻梁,说道:“放心,我尽快回来的,要是过了日子没把你吃掉,你家王郎心里也痒痒。”

    “王郎好生不知道羞。”

    上一秒,广平公主还有些伤感的,下一秒见到王生打趣她,脸都羞红了,之前的失落,也被冲淡了不少。

    “好了好了。”

    王生微微一笑。

    “皇后近来如何了?”

    一提到皇后,广平公主人也变得正式了不少。

    “王郎要打听皇后的事情?”

    王生微微颔首。

    今日皇帝特意在他耳边说了话,要说王生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后在宫中倒是没有人可以匹敌,便是蒋贵人,最起在表面上,对皇后还是恭敬有加的。”

    王生轻轻点头。

    毕竟这皇后还是琅琊王氏的人。

    皇帝轻视,蒋贵人即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对皇后不敬。

    “陛下多久没有临幸显阳殿了?”

    被王生这么一问,广平公主掰着手指数道;“算起来,可有一个多月了。”

    王生轻轻点头,不再言语,而广平公主则是狐疑起来了。

    她睁着大眼睛,歪着头看着王生,问道:“王郎问了如此多皇后的消息,作甚?”

    王生轻轻摇头。

    “只是今日我听到了陛下的话而已。”

    陛下的话。

    “陛下说了关于皇后的话?”

    广平公主不禁也感兴趣起来了。

    王生轻轻点头。

    “陛下确实提到了皇后,还提到了你,说你近来去显阳殿,去得太勤快了。”

    额~

    从皇帝嘴中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广平公主,不禁也沉默下来了。

    “那骧儿之后便少去显阳殿了。”

    “不。”

    王生却摆了摆手。

    “这是陛下的话,但兴许不是陛下的意思。”

    王生的这句话,倒是将广平公主弄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王郎知道陛下的心意?”

    看着广平公主迷迷糊糊的模样,王生只觉得可爱,说道:“陛下的心意,我不敢说是知道,但我问你,你可知道为何陛下会冷落皇后?”

    王生这个问题问出来,广平公主托着腮,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以骧儿看来,恐怕是新招得秀女太多了,陛下无心皇后这边的事情。”

    王生轻轻摇头。

    “骧儿觉得皇后姿色不如那些秀女,还是觉得皇后已经是年老珠黄了,亦或者觉得陛下只是因为其他秀女的美色冷落了皇后?”

    王生一时间说出了这么多原因,恐怕都不是原因。

    广平公主眨巴着着大眼睛,问道:

    “莫非,真的如传言所说,陛下因为忌惮琅琊王氏的势力太大?”

    王生轻轻点头。

    “琅琊王氏在朝中势力极大,陛下心生忌惮,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疏远皇后,以我看来,却不是一个高明的办法。”

    王生轻轻摇头,接着说道:“疏远皇后,不如亲近皇后,借此麻痹琅琊王氏,所谓与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王生这一番话说出来,广平公主的眼睛也亮起来了。

    “王郎说动了陛下?”

    王生轻轻摇头。

    “我没有说动陛下,这件事,得让皇后来做。”

    王生这句话,又让广平公主心中疑惑起来了。

    “这种话,皇后如何说?”

    “所谓嫁入皇家门,便是皇家人,皇后既然做了司马家的皇后,自然就是司马家的人了,若皇后能够让陛下相信他是站在陛下这一边得,那么,皇后被陛下疏远的问题,便可以得到解决了。”

    “只是,皇后毕竟是琅琊王氏的人,陛下如何相信?”

    “这便得靠皇后了。”

    王生皮笑肉不笑,广平公主看在眼里,有些无奈的吐了吐舌头。

    “只是,王郎与我说这些,恐怕没有什么用处。”

    “本来也不是与你说的,我是要你向皇后将我说的这番话说出去。”

    皇后,应该知晓如何做的。

第四十九章 流放

    “皇后?”

    广平公主犹疑片刻,她看着王生打趣的脸庞,说道:“只是,若骧儿说了,皇后做了这事情,这件事会不会对皇后不利?”

    在广平公主心中,皇后王惠风是一个极好的人,她自然是想要皇后过得好一些的。

    王生摸了摸广平公主的小脑壳,没好气的说道:“骧儿以为我会害了皇后不成?”

    广平公主深深的看了王生一眼,饶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皇后又不是王郎的什么人,我素来听闻广元侯有鬼谋,神不知鬼不觉,坑害了皇后,那还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王生有些无奈得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我的骧儿,你真当你家王郎是无所不能的?”

    王生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后乃天下主母,母仪天下之人,便是我要针对,如何针对得了?”

    看着广平公主还是一脸犹疑的模样,王生只好再说道:“再者说,皇后出自琅琊王氏,我与琅琊王氏的王敦王导都是有关系的,岂会对皇后不利?”

    说了这么多,广平公主连忙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骧儿也不是怪王郎,只是骧儿想与王郎说,这世上,虽然权谋之事重要,毕竟荣华富贵,与王郎胸中的抱负,都要有权势来支撑,只是在争权夺利的时候,也要知晓君子之道,也要知道好人与坏人的区分。”

    说着,广平公主又变认真起来了。

    “对坏人,王郎自然是要毫不留清,就像你说的那般,痛打落水狗;但是对于好人,王郎可就要手下留情了。像是皇后,就是好人,在宫中,骧儿也未见她苛责过宫女内监,可是十分温婉的。”

    王生轻轻点头。

    “我记住了。”

    听到王生这句话,广平公主有些严肃的小脸才又露出笑容。

    “对了,下午王郎可有事情?”

    王生想了一下,估计这朝会是再三日后再议的,不管是去将作监还是去中军,或者是去见张华,都不是紧要的事情。

    “下午,我便待在你这小院中了。”

    听到王生这句话,广平公主心中欢喜极了。

    “那王郎可要一言为定,不能出尔反尔了。”

    “我何时骗过你。”

    “哼。”

    广平公主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还说你何时骗过来,你可是骗过骧儿好几次的,上次,说好了留下来吃晚饭的,结果马上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还有上次,上上次...”

    被广平公主一一说出来,王生头都大了。

    “好好好,之前的事情是之前的事情,这次一定。”

    广平公主当然知道王生是大忙人,她说这些话,也不过只是诉苦撒娇而已,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在里面。

    “现在到了吃饭的时间,王郎要吃些什么,我都做给你。”

    王生脸上露出笑容。

    “只要是骧儿做的,我都爱吃。”

    看着广平公主兴奋的模样,王生把后面一句话还是藏起来了。

    要说广平公主的厨艺,那是不敢恭维的。

    毕竟在宫中,广平公主也几乎没有做过饭,做饭的事情,那都是宫中庖厨做的事情。

    广平公主的厨艺。

    嗯...

    怎么形容呢?

    就是吃下去之后,可能会在同一个厕所相遇,就这么简单。

    广平公主自然是去准备饭菜了,留下碧玉宫女来招待王生。

    说起来,自从王生进入小院,碧玉宫女是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的。

    原因自然很简单。

    碧玉宫女即便年纪比广平公主大一些,但也没有大多少,昨日陪房王生,将身子交给王生了,这感觉便又不一样了。

    换在从前,碧玉宫女还会说道王生,但现在,是连正眼都不敢看了。

    王生倒也是没有在意。

    大约一刻钟之后,广平公主鼻子带灰的快步过来。

    要不是她手上拿着菜盘子,恐怕走路都要跳起来了。

    “看!”

    广平公主一指,王生才看到广平公主做出来的东西。

    “炒鸡蛋?”

    “这可不是一般的炒鸡蛋。”

    说着广平公主将筷子抵到王生手上。

    冒着极有可能上厕所的风险,王生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肉。

    吃进去,令王生预料不到的是,味道还真不错。

    “这鸡蛋里面,是下了麦粉的罢?”

    广平公主嘻嘻一笑,问道:“王郎,味道如何?”

    “非常的滑,非常的香,日后我若是娶了骧儿,怕是有口福了。”

    “那是自然。”

    被王生打趣多了,现在提到婚娶,广平公主脸脸都不红了,反而是欣然承认。

    我只是说说而已的。

    当然,这句话,王生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一道菜上了之后,又有其他的菜上来。

    这些菜吃起来,味道比之之前好好上不少了,看来王生去多了几次厕所,广平公主是有认真学习这烹饪之道的。

    吃饱喝足之后,广平公主让下人收拾了碗筷,笑眯眯的看着王生。

    “王郎,你之前教骧儿的那个《水调歌头》,好听极了,皇后也很喜欢,那你其他的那些词的乐谱,可以说与骧儿吗?”

    说是可不可以,其实就是伸手来要。

    王生摆了摆手,表示爱莫能助。

    “这些,我是不知道,若是骧儿有空,也可以研究研究。”

    研究?

    本公主又不通音律。

    转念一想,广平公主也释然了。

    “王郎日日操心国事,恐怕累极了,不然骧儿为王郎跳上一段舞?”

    王生从上到下打量了广平公主一眼,轻轻点头,道:“好。”

    对于王生有些放肆的眼神,广平公主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手放在王生腰间软肉,用力的捏了一把。

    “嘶~”

    小丫头还挺用力的。

    见到王生吃痛,广平公主捂嘴一笑。

    “那骧儿就去换衣裳了。”

    “咳咳。”

    王生咳嗽一声,连忙将广平公主捏在他腰间肉的手抓住,道:“这换衣裳的事,我可效劳。”

    广平公主双颊升起两团红云,羞怒道:“就你嘴贫。”

    说着逃一般的跑回房间里面去了。

    王生摸着腰间被掐的地方,暗自吃痛。

    这技能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就会的,这骧儿平时也没人教,就自动觉醒了这个技能。

    这就苦了他了。

    广平公主换装,可是换了好一会儿的。

    只听见房门枝丫一声,王生转头望去,一时间人也有些呆呆的。

    广平公主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

    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那诱人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本来就乌黑飘逸的长发却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

    长发及垂腰,额前耳鬓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偶尔有那么一两颗不听话的珠子垂了下来,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手腕处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脖子上带着一根银制的细项链,隐隐约约有些紫色的光泽,定睛一看,只是紫色的晶石罢了。

    被王生目不转睛的盯着,广平公主心中既是自得,又有些害羞。

    “王郎,你都看痴傻了。”

    被广平公主说了一句话,王生也醒悟过来了。

    “没想到,公主穿上这一身,居然如此好看,当真是仙女一般。”

    原本广平公主便很美了,但是那种清纯羞涩的美,现在换了一身装扮之后,却宛如天上仙人一般,当真是美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王生才意识到制服诱惑这四个字的威力。

    难怪后世有一个专门的分区....

    “就你会说话。”

    话虽然像是在责怪王生,但是广平公主的嘴角却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之前广平公主去了金谷园,见到了绿珠红袖等人,心中危机感是极大的。

    尤其绿珠红袖等人都是身子张开来了,丰腴之态,非是她所能比拟的。

    要想收住自家男人的心,光靠自己的出身,自己主母的身份,这肯定是不够的。

    还要有收住男人心思的东西。

    就像是她现在这身装扮,王郎只要看了一眼,日后都不会忘记的,而是会记在心中,这才算把这家伙的心牢牢握在手上了。

    “咳咳。”

    王生自觉失态,咳嗽两声缓解尴尬。

    “一想到未来夫人是这幅模样,你家夫君心中便骄傲极了。”

    广平公主听到王生这句话,心中自然是开怀的,但嘴上却挺硬得。

    “王郎要是再嘴贫,我就换回去了。”

    “别。”

    王生连忙停止打趣的嘴。

    “这还差不多。”

    广平公主从身后侍女手上拿过一个扇子,先是对王生微微一欠身,便跳起舞来了。

    这舞王生是没有见过的,但是跳舞的人是广平公主,王生眼中的视线,也是被全部吸引过去了。

    只见广平公主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屋内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这舞并不长,广平公主停下来之后,王生居然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王郎,骧儿跳得可还好?”

    广平公主低着头,像是害羞的凤凰一般。

    “好看极了。”

    “嘻嘻。”广平公主连忙捂嘴一笑。

    “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有你作陪。”

    王生感慨一句。

    “骧儿也是修了几辈子,才有王郎相伴。”

    热恋的男女,说的话都是肉麻的。

    当事人还不知,但身边的碧玉宫女,却是鸡皮疙瘩都生起来了。

    舞也跳了,饭也吃了。

    王生便在乐声之中,也开始自己的抄诗之旅。

    他倒是希望皇后真的能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是司马家的皇后,自然是要站在皇帝一边的,若还是为司马家做事,皇帝恐怕也不会接纳。

    但要皇后与琅琊王氏划清界限,这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其中的分寸,恐怕也只有皇后才能把控得住了。

    ..........

    魏郡,邺城。

    刘渊看着陈留王殿中的惨状,轻轻摇头。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脸色已经是变得十分铁青了。

    “聪儿。”

    “儿子在。”

    “这便是你办的事情?”

    面对着自己父亲的质问,刘聪额头上的细汗渐渐冒了出来。

    “儿子,儿子...”

    “哼!”

    刘渊重重的冷哼一声,说道:“明日去做巡查骑兵,为父不想再见到你了。”

    “父亲,我...”

    刘聪只感觉手脚冰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了。

    这说服陈留王曹奂的事情,原本应该是十分轻松的,在刘聪看来,也必定如此的。

    但是现在,怎么变成这般了?

    这该死的曹奂,他怎么敢去死呢?

    我要做一个巡查骑兵,父亲已经对我失望了吗?

    ....

    无数念头在刘聪脑中涌现,便是他的后背,此时都已经是湿透了。

    自己怎能如此大意,怎能如此大意呢!

    呼喝呼喝~

    见到刘聪慌乱的模样,站在刘渊身边的刘和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父亲,二弟也不过是一时粗心了,巡查骑兵乃是斥候,可十分危险,一有不甚,便有性命之危,父亲还是别让二弟去了。”

    刘渊看了刘和一眼,语重心长的对着刘聪说道:“既然你兄长都替你说话了,为父便罚你回并州,去找你母亲去吧。”

    刘聪拳头紧握,额头上也是青筋爆开,但很快就舒展下去了。

    “不,父亲,儿子要去做巡查骑兵。”

    “好。”

    刘渊眼中总算是露出欣慰之色了。

    在刘渊身后,一个匈奴人打扮的中年大汉连忙开口问道:“只是大都督,这陈留王死了,这守卫邺城的事情该如何安排?”

    “此事不急。”

    刘渊看着呼延翼,说道:“自然有人会通知我们的,邺城乃是汉人屯兵之处,有不少甲胄兵刃,全部带上,先运到并州去,至于粮草,也是,不过要给百姓留足口粮,我等是仁义之师,不能做不义之事。”

    吩咐是这样吩咐,但是之前允诺士卒劫掠邺城,便已经是不义之事了。

    但是人有一个优点,就是选择性记忆。

    前面劫掠邺城的事情,自然是被刘渊选择性忽略了。

    “既然要做巡查骑兵,便下去罢。”

    “是。”

    到现在,刘聪反而是镇定下来了。

    他低头走出宫殿,拳头紧握,手指深陷掌肉,手上血流不止还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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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刘聪的野望

    刘聪离开宫殿之中之后,刘渊也不想继续在这满是死人的房间待下去了。

    刘渊看着满地的尸体,眉头紧皱。

    原本他还想着用曹奂的废帝身份,换取一部分亡命之徒的投效,从而在守卫魏郡的时候,有人扛在前面,做炮灰,现在曹奂死了,他自然是不能用曹奂得名义召集那些汉人了。

    没有了曹魏的大旗在,便是他想要别人来卖命,恐怕也没有人会来。

    名声,在汉人中间是一个很特殊的东西。

    对于普通人来说,声望这个东西,没有多少作用,但是对于那些统治阶级来说,声望这种东西,作用却又是太大了。

    譬如说现在已经成为尸体的陈留王,可以依靠他曹魏废帝的身份,招募起一批勇士,为他效劳。

    往前面说,蜀汉的建立者刘备自诩中山靖王之后,以仁义行天下,身边也聚集了一批仁人志士,最后成就了蜀汉基业。

    说起来,刘渊的偶像,还真是刘备,是故他处处学习刘备,韬光养晦,以仁德自居。

    至于是真仁德还是假仁德,或许也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了。

    “好生安葬陈留王罢。”

    刘渊说完这句话,作势要走,呼延翼却是上前一步说话了。

    “大都督,只是汉人都以为是陈留王曹奂起势,现在将陈留王下葬了,那洛阳那边,岂不是可以知晓此事并非陈留王曹奂所为了。”

    刘渊不置可否。

    “原本只是想用曹奂招纳一些敢死之士过来了,现在陈留王自戕,这敢死之士自然是没有的了,既然如此,便没有必要用陈留王这块遮羞布了。”

    “只是...”

    呼延翼看了刘渊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是不用曹奂这块遮羞布,莫非要以我们匈奴五部的名义来?”

    “自然不是。”

    刘渊看着自己的这个大舅子,轻轻摇头。

    刘渊的正妻正是呼延氏,呼延氏在匈奴之中也属于大姓,在五部之中素有威望,刘渊能够慑服匈奴五部,其中有很大的原因,便是有呼延氏的援手。

    对于自己的大舅子,刘渊还是显出耐心来的。

    “邺城之前有流民作乱,我等便佯装流民即可。”

    “只是我等容貌,装束,都不似汉人。”

    “我等知晓只是佯装即可。”

    刘渊再在后面加了一句。

    “便是以我等的身份自立,也不无不可,只有,之后会有旗号出来的,只是我们的动作快了一些而已,现今,便是等待朝廷出兵了,没有那些敢死的汉人,恐怕要让我族勇士顶在前面了。”

    呼延翼轻轻点头,脸上也不敢表露出什么不悦的颜色出来。

    “出去处理外面的事务罢。”

    “只是要安葬陈留王曹奂,他还有几个子嗣存活,他们要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

    曹奂停住脚步,看着角落跪伏在地上的几个锦衣男子,不屑说道:“便是废帝陈留王,也不怕死,反而是这几个人怕死,无用之人,便一同吞金罢了。”

    刘渊的一句话,已经是决定了这几个人的命运了。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曹奂的几个子嗣也不知道刘渊的名讳,但求饶,是自心底而出的求生欲。

    然而,刘渊对他们的求救声,是充耳不闻的。

    因为在他心中,他们早就是与陈留王一般,是死人了。

    这些没死的人,如陈留王他们一般,吞下了一块金子,区别是其他人是自己吞的,而他们是别人帮他们塞下去的。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死状都是一样的,都是极其凄惨。

    刘渊出了宫殿,呼延翼原本是跟在刘渊身后的,却是被刘和叫住了。

    “舅舅,等一下。”

    呼延翼被刘和唤住,刘渊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他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往前走,呼延翼便就停下来了。

    “你找我,有何事?”

    看着自己的外甥,呼延翼眉头微微一皱。

    刘和身高八尺,长得雄伟刚毅,仪表堂堂,好学而早成,素来得到刘渊倚重。

    他是正室之子,而非刘聪,只是妾室所生,再加上他又是长子,匈奴五部,除了刘渊之外,可能就是刘和最为尊贵了。

    “舅舅,刘聪那家伙被送去做巡查骑兵,舅舅素来是管这些的,可让他去一些危险的地方,到时候,嘿嘿。”

    听到刘和这句话,呼延翼眉头紧皱。

    “再如何说,刘聪也是你二弟,你岂能如此待他?”

    “父亲所有的兄弟之中,唯有他最为僭越,明明只是庶子,还敢处处针对我?若我不好好惩治,其他人恐怕也会翻天了。”

    刘渊有许多儿子。

    其中稍微年长的就已经有刘和刘聪刘裕刘隆刘乂了。

    “虽然刘聪那小子去做了巡查骑兵,也受我管辖,但要是在我管辖的时候死了,你说你父亲会不会责备我?”

    看着刘和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呼延翼连忙在一边劝导。

    “你为长子,既然是长子,就要宽厚歹人,将来就继承了你父亲的事业,便更应该如此了,刘聪日后定然也是你手下,对待手底下的人,还是要宽厚一些为好,若是你这件事被你父亲知道了,他会如何想?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罢。”

    说完这句话,呼延翼便小跑着跟上刘渊了。

    “大都督。”

    气喘吁吁的跟上刘渊的脚步,呼延翼还以为刘渊会问他刘和叫住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结果刘渊嘴巴一动不动,似乎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而刘和唇齿轻咬,显然没有将此事放下。

    “大兄,我看舅舅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二哥毕竟与你我也是兄弟。”

    刘隆刘乂两人也连忙上前劝阻。

    “庶子而已,算得上什么兄弟。”

    刘渊此话一出,刘隆刘乂都不说话了。

    刘乂还好,他母亲是氐族首领单征女,在刘渊子嗣之中,地位还算是高的。

    而刘隆就是妾室所生,刘和这句话,不仅是在骂刘聪,还直接中伤了身前的两位弟弟。

    “刘裕呢?方才还在的,现在怎么不见了?”

    “三兄向来与二哥相好,恐怕是去见二哥去了。”

    “哼!”

    刘和冷哼一声,到现在也不说话了。

    现在他见到的几个人,都是不赞同他的做法的。

    但要他束手,那也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和眼神闪烁。

    刘聪出为巡查骑兵,现在是最好对付的事情,若是换其他时间,可没有这个好对付的机会了。

    哼!

    刘和眼神越发危险起来了。

    他之所以如此针对刘聪,并非是刘聪庶子出身,而是因为刘聪能力太强了。

    强大到让他都有一种被威胁的感觉。

    而这种被威胁的感觉,刘和很不喜欢。

    一山不容二虎。

    这才是刘和看不惯刘聪的原因。

    .....

    宫外,刘聪在邺城的临时居室之中,他正准备着手上的衣物甲胄。

    身边一同帮他收拾的,自然是他的贴身侍卫呼延战了。

    既然是要入军中做这个巡查骑兵,刘聪也要做出样子出来。

    刘聪正在收拾东西,门口且急匆匆走入一个锦衣男子。

    他的穿着与汉人无疑,只是皮肤稍黑了一些,脸上的样子也与刘渊有几分相似之处。

    正是刘聪的三弟刘裕。

    两人出身差不多,也多是遭到刘和的迫害,有相同之处,自然是心心相惜的。

    “二哥,我看你还是与父亲服服软吧,这要是去做了巡查骑兵,指不定大兄要如何对你了。”

    刘聪收拾衣物的手慢慢得停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刘裕,说道:“大兄乃是你我的大兄,此事又是父亲决定的,你如此说,便以为大兄会迫害我了?”

    说完这句话,刘聪继续收拾衣物。

    “二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自从你游历回来之后,父亲便更加看重你了,大兄看在眼里,是恨不得把你吃了一般,现在你去做了巡查骑兵,大兄便有机会对你下手了,到时候,当真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了。”

    刘聪沉默片刻接着继续收拾衣物。

    “我做了错事,自然是要受罚的,有父亲在上面压着,我不会有事的。”

    “呼延翼与刘和是一伙的,二哥以为他不会下黑手?”

    “父亲若是真让我死在外面,我倒是看不起父亲了,放心,我无事的,再者说,我也算是有一身武艺的,大兄便是想要对我下手,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再说。”

    到现在,刘裕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刘聪了。

    “不然我与你一道,即便是大兄真想害你,心中也会掂量掂量。”

    听到刘裕这句话,刘聪心中微微感动,但还是说道:“大兄日后终究是要接过父亲的事业的,你若是得罪了大兄,对你来说不好,你你母亲也不好。而且,若是大兄真要对我下手,你在我身边,他也不会心软的,反而你会成为我的累赘。”

    匈奴人可不像汉人一般。

    虽然并州匈奴五部已经逐渐汉化,但是由于汉人并不接纳匈奴人,所以他们的这种汉化程度,其实也是有限的。

    不少匈奴族之前的劣习,也是完整的传承下来了。

    “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

    刘聪走到刘裕面前,双手放在他的肩头上,非常严肃地说道:“大兄毕竟是大兄,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尊敬他,不能有不敬的想法掺杂其中,这次我去游历回来,也知晓汉人的世界是如何的了,汉人中有一个人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你我是庶子,只要有心,有志气,将来成就未必比大兄差。”

    听到刘聪这句话,刘裕眼睛微亮,他重重点头。

    “弟弟明白了。”

    刘聪轻轻点头。

    “你回去吧,好好交好大兄,说不定日后,我还有需要你的时候。”

    刘裕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既然刘聪都已经如此说了,刘裕也没有继续呆在此处的意思。

    刘裕走了,呼延战脸上却有担忧之色。

    自从他们从司隶回来之后,刘和对他们的敌意,便是与日俱增的。

    附带着刘聪的生母张夫人在并州也不好过。

    “主人真的要去做巡查骑兵?”

    看着呼延战担忧的眼神,刘聪轻轻点头。

    “继续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去军中,与那些将军们交好,呆在并州,呆在父亲身边,这都是没有办法做的,做巡查骑兵虽然辛苦,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历练。”

    刘聪从小到大都是按照汉人富家公子一般长大的,言行举止,其实与汉人都没有什么差别的。

    这有好处,自然也是有坏处的。

    好处是可以更好的融入汉人圈中,譬如他能够游历冀州司隶,与他的装扮举止不无关系。

    坏处则是他一身汉人装扮,但那些底层匈奴人,或者说那些个匈奴首领,有的装束生活方式与草原上的匈奴人无异。

    他要是装扮得太像汉人了,自然是被这些人拒之门外的。

    并不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待。

    好处与坏处,各有千秋,但现在天下看起来不太平,这坏处就被无限放大了。

    这才是刘聪想要去做巡查骑兵的原因。

    以他的出身,自然不可能一直做巡查骑兵的。

    恐怕做一两个月,便会换在军中去了,届时,才是他发挥的时候。

    尤其是现在大战在即,他最是有可能立功的。

    “可是...”

    刘聪看着呼延战,轻轻笑道:“危险自然是有危险的,但是若父亲连我都保不住,恐怕他那个位置,我大兄便可以接过去了,大兄若是识相,就不会对我下手,若是不识相,恐怕还会成为我的机会。”

    说了这么多,尤其是说给自己这个肌肉发达的贴身侍卫,刘聪摇了摇头,自嘲一声。

    “我与你说这般多作甚,好好收拾东西,去呼延翼那边去报到了,身在军旅之中,也更加自由不是?”

    呼延战自然是看不懂刘聪的,但是他看到刘聪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在呼延战看来,只要之刘聪有把握的事情,一般都不会做得差多少。

    两人收拾衣物,很快便朝城外军营走去了。

第五十二章 背后的手

    这燧发枪不得成的事情自然让王生心中有些郁郁,不过好在王生也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燧发枪上。

    本来,这种东西就很难造成的,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的工艺,那便更是如此了。

    从邙山山庄返回金谷园,王生便只能寄希望与突火枪与火绳枪了。

    次日。

    日头已上三竿。

    王生在书房中温书,他之所以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看书,自然是因为要等王导。

    他与王导约好,便今日去拜见张华。

    现今局势愈发混乱,王生前世的经验,已经不能作为参考了。

    在这个时候,若是张华能够说出让王生豁然开朗的话来的话,那自然是极好的。

    便是没有,拜见张华,也算是在朝堂上有了一些助力。

    皇帝要用他来对付琅琊王氏,那么,之前王生与琅琊王氏的友情,或者说是臂助,恐怕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说到臂助,之前东海王其实也是成为王生背后的臂助的,这是皇帝默许的事情。

    但东海王是何许人,王生也没有摸清,这个臂助够不够稳定是一回事,加之东海王现在在家服丧,这不知道深浅的东海王,自然是不能成为王生的臂助了。

    在现如今看来,张华这一系,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这也是王生为何冒着可能会惹恼皇帝的风险,还要去见张华的原因。

    不过...

    王生相信这个皇帝是乐于见到这一幕的。

    原因很简单。

    既然司马遹要让王生做这个过河卒,与琅琊王氏争锋,他太过于势单力薄,这可就不行了。

    即便是皇帝会心有忌惮,在这个时候,他也不会说的。

    司马遹现在能够用的人太少了。

    像是王生,都是被破格提拔的,但是王生有从龙之功,加上平定齐万年,这两个功劳在一起,最后加上迎娶司马家的公主,自然是可以上高位,做大事了。

    再想再出一个王生这样的人,已经是不容易了。

    或许说,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了。

    这也是王生敢稍微放肆一些的原因。

    尤其是现在动乱已经起了,正是用人之际,皇帝现在的容忍度,便更大了。

    王生想着今日要去见张华要说的事情,时间也一点一滴的过去了。

    王生看着天色,心想这王导怎么还不来。

    不过,王导等了许久,也不见其踪迹,王生反而是等到了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是王生完全没有想到的。

    张宾。

    当刘勇出现在王生身前,说张宾回来的时候,王生愣了好一会,许久才反应过来。

    “先生不是去颍川屯田了吗?怎么现在反倒是回来了?”

    虽然王生此刻是想要张宾出现的,他有许多问题,要与信得过,并且足够聪明的人来问。

    张宾是最佳人选。

    但是颍川屯田之事,也是十分重要的。

    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莫非是颍川士族为难?

    有这个可能。

    王生眼神闪烁,在短短时间内,他已经是思虑良多了。

    “去将先生请过来罢。”

    “诺。”

    刘勇应声而去,没过多久,张宾出现在王生面前了。

    比之前面的模样,现在的张宾,看起来就要憔悴许多了。

    一看就是赶了路的模样。

    风尘仆仆或许已经不能形容后世人路途的艰辛了,因为有高铁那些运输工具,但是在西晋,在这个时候,却只有马车这种交通工具的。

    尤其是张宾要求速度,直接是从马背上连夜赶路过来的。

    这马,都换了三四匹。

    “先生何至于如此憔悴?可是屯田之事失利了?”

    王生对着刘勇比了一个手势,后者了然,给张宾安排了一个位置。

    “给先生打碗水来。”

    “诺。”

    在王生面前,张宾也没有掩饰什么,当即端起水碗,大口喝起水来了。

    他确实是渴极了。

    见到张宾这幅模样,王生也就心中有数了。

    张宾是急行军之后的了,这赶路,可是十分匆忙了。

    看来,颍川的事情,很是急迫。

    若是一般问题,恐怕张宾会私下解决,再不济者,也会送信过来,像现在人都直接回来的情况,可是不多见。

    张宾喝完水,用袖口擦拭着嘴角的水渍,这才说道:“颍川确实是发生了大事,屯田之事,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无法屯田?

    王生眉头紧皱。

    “可是之前荀家可是与我们说好了,到现在,是他变卦了?”

    “确实是荀家变卦,不过荀家变卦,恐怕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

    王生眉头微皱。

    “先生此言何意?”

    “颍川估计是要发生大事了。”

    “大事?”

    “莫非是司马蕤?”

    张宾想了一下,轻轻摇头。

    “恐怕不是司马蕤,司马蕤此人,恐怕还是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不是司马蕤,又是何人?”

    在这个时候,王生突然想到那个陈眕其实也就是颍川陈氏的,接着问道:“莫非是颍川陈氏?”

    张宾摇了摇头,道:“我不知,但恐怕不是颍川陈氏,这种动静,非是一家一族能够挑起的。”

    张宾的话,让王生迷糊起来了。

    “既然不是荀家,又非是陈家,那又是谁?”

    “能在颍川,在许昌有如此能量的,恐怕只有齐王一人。”

    齐王?

    司马超?

    王生愣了一下,问道:“齐王司马超?”

    司马超的声望,太低了,无法聚齐如此多的人,更无法让这么多人效命。

    况且,现在镇守许昌的,是司马蕤,是司马超的长辈,便是司马超能力再强,在颍川,肯定也是要被掣肘的。

    王生看着张宾,眼神闪烁,他在思索。

    “先生还是将你在颍川遇到的事情,与我好好说一遍罢。”

    张宾轻轻点头。

    他的猜想实在是太过于天马行空了,莫说是王生,便是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为今之计,便只能再说一遍,用事实来说服自己的这个主公了。

    张宾旋即侃侃而谈,将他这几日入颍川的事情,细细说来。

    王生听完,当即陷入沉思。

    “司马超一人,绝对没有这个能量,要说这个荀藩晾了你一两个时辰,恐怕便是心有顾忌,不知道要站在哪一边,但是从冀州府回来之后,却送了客,恐怕他的选择,已经是做好了,那便是站在冀州府中的那一位,现在有一个问题,那便是这冀州府中的人,究竟是谁?”

    王生手指在桌塌上轻轻敲动,眼睛却是直直的看向张宾。

    “先生,你以为呢?是齐王司马超,还是司马蕤?亦或者是另有其人?”

    在来的路上,张宾已经是思量良久了。

    “在我看来,只有齐王司马超。”

    王生眼睛微微一闪,脸色没有什么变化,问道:“为何?”

    张宾马上分析道:“能在许昌有如此大的能量,让荀藩冷落主公的人,便只有齐王司马超,不可能是司马蕤。”

    对于张宾得这个看法,王生也很是认同。

    齐王毕竟是齐王,即便是司马冏死了,这一支的影响力还是在的。

    只是因为司马冏死了,这影响力会小上不少。

    这也是司马遹放过司马超的原因。

    一方面齐王死在洛阳,若是他再对司马超动手,恐怕诸王真的就有异议了。

    另外一个原因,可能也是最大的原因,便是再老齐王司马冏薨逝之后,司马超对他的威胁,已经是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只是,若真是司马超的话,那这事情又十分奇怪了,司马超如何说服荀藩,让他不要本侯这个靠山,而去依附齐王司马超?”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要知道,王生现在在皇帝面前,可谓是信任有加的啊!

    论起权势来,现在整天下,比王生还要权重的人,恐怕也没有多少了。

    荀藩想要借势,相比较与齐王来说,明显王生是最好的选择。

    原因同样很简单。

    王生毕竟是势单力薄的,而齐王不一样。

    两代齐王,手底下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你荀家进去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但是广元侯这一边就不一样了。

    广元侯才起势没多久,手下缺的最多的,就是人才了。

    荀藩不会看不到这一点,但是,荀藩看出了这一点,但依旧如此做,那就有些问题了。

    不只是有些问题,而是这个问题很大。

    张宾看着王生思索,说道:“兴许是司马超人格魅力很大,说出的话,让众人信服?”

    张宾说出这一句话来之后,王生反问张宾一声。

    “先生之前听过司马超的名讳?”

    被王生这么一问,张宾自然是摇头了。

    “确实是不曾听闻。”

    “那便是了。”

    “事情恐怕不是我们想的那般简单,但是事情究竟是如何的,还得之后再看。”

    便是王生,在此刻也说不准。

    “邺城乱,莫非是许昌,也要乱。”

    邺城,许昌,可都是重镇啊!

    这一个个的乱起来,像是天下都要动乱起来了一般。

    这不是一个人,一个王就能搞出来的动机。

    莫非是,天下诸王群起而攻之?

    皇帝确实得罪了许多人,但是诸王也不是铁板一块的。

    更不用说司马遹虽然是傻,但也是有拉拢一批人在身边的。

    如此一想的话,这诸王群起攻之的可能性就没有了。

    “先生说是司马超,可还有其他凭证?”

    账本轻轻摇头,说道:“其他凭证倒是没有,但司马超,是最有可能的。”

    若颍川的司马超真的是幕后指使,那么,这邺城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他做的呢?

    但是...

    邺城之前是成都王司马颖镇守的。

    司马超与司马颖,恐怕是尿不到一起去。

    这下子,又是奇怪起来了。

    “颍川恐怕真的要出大事了,对于此事,我之后会想陛下禀明,但若是司马超敢聚人而起势,恐怕已经是做好准备的了,现在与陛下说,也是来不及了。”

    张宾深以为然。

    “先生恐怕还不知道魏郡的事情。”

    不料张宾却是轻轻摇头。

    “魏郡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张宾虽然是蒙头赶路,但是魏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已经是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谈论了。

    他张宾要说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先生知道,那此事,你如何看?”

    “此事是并州匈奴五部的人做的,煞是有些奇怪,平时这些匈奴五部的人,可不敢如此嚣张,恐怕是背后有人指使。”

    果然,张宾的眼睛也是很明亮啊。

    “先生既然说是这并州匈奴五部的人背后有人指使,那么,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

    张宾思虑一番,说道:“最有可能的,是成都王司马颖,但最没可能的,也是成都王司马颖。”

    王生明白张宾此言的话外之音。

    成都王司马颖不像是河间王,齐王一般。

    成都王与皇帝关系甚好,在朝中也是受到重用的,如此的话,那么,他做此等叛逆之事,可能性就是最小的了。

    除非成都王真的有叛逆之心,想要坐上皇位,不然的话,他现在得到的信任与重用,换成其他的皇帝上来,恐怕也是差不多的。

    至于说成都王是最有可能的,自然是这成都原来在成都王镇守范围之内,这镇守邺城的军队,也大多以成都王马首是瞻,在这个关键时刻,这些原本镇守邺城的军队突然北上,让邺城成为一座空城,以至于让匈奴五部的人直接摘了桃子,要说这事情与成都王无关,那也说不过去。

    “会不会是司马超在后面指使?”

    齐王司马超?

    “指使是司马超?司马超恐怕没有这个能力罢?”

    在许昌能够有所作为,说是依靠着老齐王司马冏多年的经营与死后的余威,这还说得过去,但是这邺城,与齐王司马超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要是能够遥控,那这司马超就有些恐怖了。

    若是如此,那这天下,恐怕都是这司马超的了。

    “这许昌能让荀藩在本侯与司马超之间做了不可思议的选择,那么,在邺城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呢?”

    王生从来都不会小看自己的对手,相反,王生很重视自己的对手,甚至不介意高看一番。

    现在的这个司马超,以他在许昌做出的事情,王生完全可以把他当作是已经薨逝的司马冏去看待。

    “主公此言,也并非是没有道理。”

    张宾见到王生继续思索,想了一想,他还是把他最想要说的话说出来了。

    “主公,现在天下愈乱,主公可做好准备没有?”

    这个准备,自然是有特别的意味在里面的。

    王生深深看了张宾一眼。

    “要如何准备?”

    张宾看了王生一眼,说道:“陛下的信任,朝臣的尊崇,百姓的爱戴,军队的拥护。”

    王生呵呵一笑,说道:“按照先生看来,我只有第一项。”

    “不错。”

    “后面三项,要做出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要做,也并非不行。”

    张宾正要继续说下去,不巧刘勇在这个时候却是走进来了。

    “主君,王导到了。”

第五十三章 再访张华

    刘勇的到来,自然是打断了张宾后面要说的话了。

    “主公,今日是有客人过来,那此事,我们之后再议罢。”

    “便今晚罢,现在多了一些时间,先生也可以好好想一想,至于消息,影楼之中,消息自然有许多,先生可以去看,看完了,今晚我们两人就可以好好说道说道,这天下,还是很复杂的。”

    张宾轻轻点头。

    在这个时候,便是他,也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这个主公来了。

    原先张兵不解王生为什么要创建一个影楼出来,但是知晓了这影楼的威力之后,现在张宾剩下的,便只有佩服了。

    这个影楼,实在是太重要,太重要了。

    若是没有这些影楼的消息,恐怕主公,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料事如神。

    “那张宾便先退下了。”

    王生轻轻点头。

    “先生下去好生歇息罢。”

    张宾退下之后,没过多久,王导的人也是出现在王生面前了。

    “君侯,突然有了一些事情,处理了一下,不会耽搁了正事罢?”

    王生笑了笑,挥手道:“不碍事,不碍事。”

    王导身穿一身白衣,加上他姿容上佳,这一身装扮,倒是将他衬托得洒脱无比。

    相对的,王生穿得就简单多了。

    “既然到了,便出发罢,我府上刚有一副好参,便做访门礼了。”

    王导微微一笑,说道:“小郎君身拥金谷园,这些东西,便是我,也没有你这里多的。”

    王导这说的倒是实话。

    琅琊王氏虽然势大,但是像是王导这种人,还是有些自己的操守的。

    那些阿堵物,他是不屑囤积的。

    只要自己享受的东西够用了,多了,也只是看着而已。

    这一点,王导可是想的很明白的。

    “那便出发罢。”

    王生是迫不及待的要去见张华,但是相对于王生的迫切,王导看起来就有些随意了。

    这自然是与他的身份有关的了。

    他是琅琊王氏的人,又受到皇帝的重用,身后有靠山,自己有根基,与王生这种浮在水面上的荷叶,是完全不同的。

    “小郎君等一下罢,我才从府中出来,这气都没喘上一口,便又要赶路,这不行。”

    见到王导的模样,王生翻了翻白眼。

    “刘勇,给茂弘兄看坐罢。”

    “诺。”

    座位食塌皆有之,王生轻轻说道:“这是新采的春茶,茂弘兄尝一尝罢。”

    洛阳人家,大多没有喝茶的习惯,但是王生也是喝多了酒与茶奶,还是觉得这个茶要好喝许多。

    王导端坐,轻轻喝了一口茶,笑道:“这茶,确实好味道,恐怕也只有在小郎君的金谷园,才能见到此种物件。”

    王生微微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寻常事物罢了。”

    王生喝的茶,只是寻常茶树采摘的。

    要王生看茶树,他也不会啊!

    喝完茶,王导看了王生一眼,食指一直在桌塌上敲动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导不出发,自然不是什么路途劳累,实际上从洛阳到王生的金谷园,也没有多久,便是骑马,也没有多累,更不要说他是坐车过来的。

    他之所以要留,恐怕是有什么话要说罢。

    尤其是现在王生见到王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更是坐实了这个想法。

    “茂弘兄若是有话说,可以直接说,你我之间,也并非是外人。”

    听到王生这句话,王导轻轻笑了笑,说道:“既然小郎君要我说,我便说了,昨日在殿前与你说了,张公现在虽然是赋闲了,但是陛下依旧有关注,现在去见,对你不好。”

    王生颔首。

    “这一点,我知道,但是现在陛下明显是要我与琅琊王氏对垒,我若是身后没有几个会说话的人,也做不了这个对垒人。”

    王导是琅琊王氏的人,王生毫不顾忌的说出这种话,其实也是对王导的信任。

    另外,也是释放出一股信号。

    我王生,是无意与琅琊王氏为敌的,现在像是站在对立面上去了,实属无奈。

    “你与我兄长的事情,我也见到了,你们两人若再想和好如初,恐怕便不容易了。”

    说到王敦,王生现在也只能苦笑了。

    王敦这个人,怎么说呢?

    比起王导来说,王敦的胜负欲就要强上太多了。

    与王导相处,王生有一种如浴春风的感觉,但是与王敦相处,却是能感到一种压力。

    王敦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

    他不许自己见到比自己强的人,尤其这个人原来不如他。

    很明显,王生是两点都占全了。

    之前与王敦和解,已经实属不易,现在要继续和解,更是难上加难。

    最关键的是,便是和解了,也有下次的误会。

    作为操盘手,皇帝司马遹要想挑拨一下他与王敦的关系,实在是太简单了。

    “处仲兄,唉~”

    王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小郎君已经想好了,那我便也不说太多了。”

    “还有一件事,也是与茂弘兄家族有关的。”

    “哦?何事?”

    “皇后殿下的事情。”

    王生将皇帝司马遹在他耳边说的话,直接说给王导听。

    听完王生的话,王导脸上却不见惊诧与意外。

    “此事,我早就知道了。”

    王敦王导王衍,都知道这个情况,但也都束手无策。

    皇帝有时候是很好影响的,但是这种事情,他们三人,便是做了事情,也是起反向作用的。

    “陛下既然觉得琅琊王氏势大,我看你们琅琊王氏的人也收敛一些,这不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王导看了一眼王生,叹气一般说道:“若是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世家之中,盘根错节,便是王衍王敦王导三人想要低调,但是族中其他人不低调,那也是没办法的。

    他们也无法约束所有族人。

    而且,他们自付已经做得足够低调了,对于皇帝的命令,更是无所不听,现在被皇帝忌惮,他们心中也是十分委屈的。

    “莫非有难言之隐?”

    王导轻轻摇头。

    “我们还是出发去拜访张公罢。”

    原本是想说服这个广元侯,结果这广元侯反倒是要来说服他。

    真是...

    王导轻轻摇头,都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我便出园等你罢。”

    “那我换身衣物便至。”

    王导点头示意,便出了书房。

    看着王导的背影,王生却是眼神闪烁。

    对于王导,王生心中其实有许多猜测的。

    王导这人与王敦不一样。

    王敦可以说是七成的利己主义者。

    他虽然以皇帝为尊,但是这种尊有多少,却是一个未知数。

    加之王敦野心极大,便是皇帝,对他都是有些忌惮的。

    但是王导却不一样。

    在琅琊王氏的几个人中,王导比之王敦,存在感更低。

    但是说起来,王导比王敦更加受到皇帝的信任,而且跟的时间也更长。

    譬如一些事情,王生在时,王导一般都在,但是王敦却是不在。

    这其实已经很好的说明问题了。

    这说明王导并不单纯是琅琊王氏的人,恐怕,也是皇帝的人。

    这也是王生故意说出方才那番话的原因。

    王生拜见张华,与王导,张华所言之一言一语,恐怕都是会在皇帝耳中的。

    这自然可以说是监控,但王生也可以利用这个监控,为自己做一些事情。

    譬如方才那些话。

    若是王导与皇帝说了,自己手上的人手不够,皇帝会如何想?

    觉得他是弄臣?

    但是现在借王导之口,那又不一样了。

    恐怕皇帝司马遹便会默许他此番拜见张华所做的事情了。

    有些事情,王生自己去说,效果不如一个旁观者王导去说的。

    王生轻轻摇头,先将脑中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抛出去。

    换了一身适合出门的衣服,王生便与王导一同坐上马车,朝着张华所在的庄园去了。

    因为是提前有约的,王生王导两人自然是直接进入其中的。

    当时寒冬之日,这庄园自然是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了,但是现在已经是春日了,雪也早就融完了。

    春日,万物复苏,整个庄园,都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之中。

    到现在,王生才发现,张华所在的这个庄园,比之金谷园还有王生之前居住的桃柳园,其中的植被树木,都要多得多得多。

    说是庄园,现在看来,更像是林园。

    槐树桃树柳树梅树...

    一一陈列。

    在管事得引领下,王生很快到了张华所在的地方。

    是在之前的那个石亭边,在通往石亭的过道中,王生见到了张华。

    过道上,张华搭起了葡萄架,此时正在认真修剪葡萄架上的枝叶。

    葡萄是汉武帝的时候就传过来的东西,像是魏文帝曹丕,就很喜欢吃葡萄。

    但因为种子比较珍贵,加之水土不服的原因,现在能够种植的葡萄,毕竟还是少数。

    在这里能够见到葡萄,王生心中还是有些诧异的。

    而面前张华的模样,便更让王生诧异了。

    之前王生见到张华,便只觉得是风烛残年,现在看过去,倒是显得有些生气了,只是他眉眼间时常皱起,看起来对这田园生活也不是很心仪。

    王生看着张华,对其行了一礼。

    “拜见张公。”

    王导在王生身侧亦是行礼。

    王生来了,张华也就将手上修剪葡萄枝叶的剪刀放下去了。

    “广元侯来了。”

    张华眯着眼睛,看起来十分和蔼。

    “这人老了,无聊了,便免不得找一些事情来做,这庄园外我还重了一陇的菜,修剪修剪这蒲桃,也算是有些事情来做了。”

    人一无聊了,确实容易发疯。

    尤其是想张华这样的人,原来是身居高位的,国事操劳,一刻都停不下来,就像是一块已经上了条的机械表,突然间要它停下来,就会损伤根基。

    像张华这种年纪的,一旦没事情做,恐怕就会老年痴呆了。

    不过现在看着这张华,状态倒是不错,还会想着享受生活,这一点可是尤其不易的。

    “琅琊王氏家的小子也过来了,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吃的喝的,唯独有的,恐怕就是这不在江湖之上的安逸了。”

    王导既然来拜见张华,自然就不是奔着吃喝来的。

    “张公说笑了,导前来拜见,实在是仰慕张公,现如今我也踏上仕途,张公为过来人,想来是比在下要看得透彻的。”

    张华轻轻一笑。

    “若我看得透彻,我便归家去了,也不会留在洛阳。”

    张华倒也是坦率。

    “琅琊王氏现在身居高位,陛下器重,天下红眼,社稷倚重,你也要多多思量,在其位,便谋其职。”

    “是。”

    王导轻轻点头。

    能让王导如此乖巧,除了王敦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张华。

    “坐罢,这春日蒲桃长得还不够茂盛,这果实,也没有结出来,不过到了夏日,恐怕就可以纳凉了。”

    王生盘坐下来,坐在张华对首。

    “广元侯今日来拜见,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生看着张华,那皱纹如同老树皮的脸上,镶嵌着两颗还算明亮的眼睛。

    “张公说笑了,我来此地拜会,一来是因为仰慕张公,遂来拜见;这二来,却是张公相邀,否则我也不会来。”

    这话说得这么直白,倒是将中间虚与委蛇的话都省略了。

    “谁说是我邀你的?”

    “张公贤婿卞粹邀我过来的。”

    “哦?是他啊,倒是我老糊涂了。”

    老糊涂的张华未必老糊涂,王生心可算是明亮的。

    “我确实是有事要与你说,但也只与你一个人说。”

    张华的言外之意,已经是很明显了。

    王导心中稍稍有些异样,但是张华都如此说了,他还是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园中随意走走了。”

    王导要走,不料王生却拉住王导的手,不让他离去。

    “茂弘兄留步,你也非外人,我与张公所言之语,更非是什么秘事,何必避嫌?”

    “哦?”

    张华眉头一挑,他看了一眼王生,再撇了一眼王导,老脸上又露出笑容来了。

    只是这笑容,似乎有别样的意味于其中。

    “既然广元侯都这样说了,那你也不用走了。”

    王导心中诧异,也不知道张华与王生两个人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现在,便也只能坐回去了。

    “自我乞骸骨之后,天下愈乱,先是齐万年,再是益州赵廞,现在又是魏郡,总归是有些事情做错了,才会导致如此的。”

    张华就差说要再次出山了。

    “张公慎言,齐万年,在张公之时便已经兴起,益州赵廞则是与贾后有关,实则是宫廷之争的延续,至于魏郡,背后恐怕是个别有心人谋动,非是张公乞骸骨之后便兴起的,而是多年前埋下的祸根,张公以为呢?”

第五十四章 两不欢

    张华看着王生,轻轻点头。

    “陛下志气是有的,但是动作太大了,脚步迈的太大了,这便是祸患的根源。”

    司马遹步子迈的太大,王生也知道,王导也知道,甚至皇帝他自己也知道。

    但就是有些事情,是知道了,都要做的。

    在皇帝司马遹看来,他的时间是宝贵的,他还要追着汉武帝的脚步,可没有时间继续在诸王身上消磨着。

    而且,皇帝司马遹还有另外的想法在里面。

    若是他按部就班,那些有心人反而是不会跳出来了,而只有当他用一些激进的手段的时候,才会有人站出来。

    在现在的皇帝看来,魏郡之乱,恰恰是有心人站出来的结果。

    “张公先别急着下结论,陛下乃圣人,懂得的东西,是比你我二人要知道得多的,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对于王生这句话,张华倒是没有反驳。

    当然,在心中,他是十分不屑的。

    现在的皇帝司马遹是他看着长大的,多少斤两,他张华会不知道?

    “陛下确实圣明,只是过刚易折这个道理,诸位也是懂得的。”

    “说了这么多,张公要晚辈过来,是何事?怎么说到现在,晚辈心中还有些迷糊呢?”

    这张华绕来绕去的,反而是要把王生给绕晕了。

    “今日要你过来,老朽便是知道,你是陛下身边重臣,你所言语,陛下皆能听之用之。”

    “张公的意思是?”

    张华脸色不变。

    “我有些话,要与陛下说。”

    当我是毛利小五郎呢?

    “张公若是有话,可以直接与陛下说,何故假借晚辈之口?”

    现在张华虽然是乞骸骨了,但要说见皇帝一面,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华脸上却多是苦笑之色。

    “若是陛下愿意听我的话,我自然是直言不讳的,但陛下觉得我不可信,我说出来的话,反而会起到不好的作用。”

    “有道是身正不怕影斜,张公既然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一番苦心,陛下自然是知晓的。”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张华在嘴中咀嚼,眼睛发亮。

    这不就是他现在的心境吗?

    若是他能写出一篇文赋,送到皇帝面前,恐怕他重新出山,便成了可能了。

    “这句话,又是出在何处?”

    王生当即就要将范老的名字搬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岳阳楼记中,还有一句更经典的呢。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句话要说出来,当真是为国为民的忠臣形象了。

    只可惜,现在的张华,毕竟还是没有范仲淹的所感所得啊!

    王生轻轻摇头,说道:“这并没有出处,这是在下写的。”

    自己也算是范公的祖爷....爷辈的了,人还没出生,这棺材板也就不用按了。

    “不想广元侯现在风华正茂,又正是得势的时候,居然会有如此感想。”

    王生静静的看着张华,也就没有说话了。

    张华见到王生这幅作态,也只好直入主题了。

    “其实我今日要你过来,首先第一件事,便是为了魏郡之事来的。”

    见到张宾终于不和自己打太极了,王生也算是提起精神来了。

    “张公请说,这魏郡之事,昨日朝堂上也是起了争执,卞粹之言语,恐怕就是张公之言了吧?”

    “确实。”

    对于这点,张华却没有否认。

    “卞粹所言,却是我之所言。”

    “张公既然以在朝堂上言明魏郡之事,现在,又能说什么?”

    张华看着王生有些锋芒毕露的脸庞,笑着说道:“先前已经与君侯说了,我与陛下面前,有些话说了,反而是会起反作用的,所以说,说了,还不如不说。”

    王生点头,而在王生身边的王导,已经是聚精会神起来了。

    “张公请言之。”

    “魏郡之事,看起来与陈留王有关,但老朽与平原王的看法是一样的,陈留王必然不敢做出忤逆之事,有些事情,年轻的时候不敢做,在老了的时候,就更不敢做了。”

    张华这句话,还颇有些感慨的意味在里面,王生轻轻点头,也没有发表什么见解,只是做一个倾听者,在听张华话外之音。

    “陈留王不敢做忤逆之事,那刘渊就更不敢了,但是他现在站了出来,匈奴人做了这件事,这说明,刘渊是有恃无恐,广元侯,还有琅琊王氏的小子,恐怕你们现在连刘渊这个人是谁,都不太清楚罢?”

    王生与王导对视一眼,王导见到王生不说话,也就开口了。

    “并州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他的名声还是有听到一些的,听说他颇有些仁德,声名不错。”

    “凡有野心者,位不高者,皆是声名不错,但你只看出了刘渊名声好,却是没有看出此人谨慎无比,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现在魏郡的事情出了,证明形势已经十分危急了。”

    张华深深的看了王生一眼,说道:“恐怕,出问题的不止是一个魏郡,或者说,不止一个邺城,那五部大都督刘渊,他有信心让朝廷顾及不到他,所以,他才敢如此做事。”

    听了张华这句话,再回想起张宾与他说的话,王生心中其实已经是有些明悟了。

    恐怕张华所言之不止魏郡,不止邺城之外,最可能的,就是这个颍川,就是这个许昌了。

    王生看着张华,心中还是敬佩更多的。

    张华知道的信息量肯定是不如自己的,但是他能够从这有限的信息推断出这些,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能做到这种地步,与他看人看事,以及治理国家多年是分不开关系的。

    “张公既然推断至此,那么,可知这背后之人是谁,成都王?齐王?亦或是是别人?”

    “君侯以为呢?”

    王生深深看了张华一眼,再瞟了王导一眼,轻笑着说道:“齐王。”

    这是他与张宾推断出来的,若是没有其他的信息输入,这种推测,应该是有七八成的正确率的。

    “老朽也是这般以为的。”

    张华老手扶着自己的长须,再说道:“其实也不止于此,此时,一个区区齐王司马超,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那张公以为,还有何人?”绝世唐门 fo

    “最有可能的,便是赵王伦,其次是成都王,再是河间王,或者说,与这些人,都有脱不开的干系,其实若非东海王在家服丧,我甚至还要将东海王加入此列。”

    赵王成都王河间王,都在此列?

    “张公可有证据,无端端言语,可是容易重伤他人的啊!”

    “对成都王,他原本是镇守邺城的,那镇守邺城的士卒将校,与他都有关系,此次镇守邺城的军队突然北上,要说此事与成都王没有关系,你可相信?况且,我看成都王颖也有多年,对他还算是了解,他虽然看起来老实,也极其聪颖,但小聪明是不少的,或许没有谋权篡位的野心,但若是能够增加自己的权势,这种事情,他还是不介意的。”

    张华的话外之音,便是说此事成都王司马颖与其他人做了交易,得到了什么东西。

    “那赵王呢?”

    “赵王?”

    张华撇了撇嘴,看起来颇有些不屑。

    “赵王不过是依靠着自己的出身而已,心很大,但是能力却不行,早前几年,好几次都乱了大事,是故我为司空之时,几次三番拒赵王于台省之外,便是我知道,赵王此人,对权势十分热衷,贾后在位时,便极尽讨好之能事,若论到狼子野心,赵王是最甚的,虽然如今赵王不在洛阳,但此事与赵王,必定有关。”

    赵王...

    若说诸王之中,王生最想要除掉的,就是赵王司马伦了。

    原因也很简单。

    王生可是把他儿子都杀了,说起来,王生与他也算是有大仇的,既然是有仇,自然是快刀斩乱麻,斩草除根了。

    至于一笑泯恩仇的事情,王生不信,尤其不信赵王司马伦。

    “张公此言,不就是揣测了吗?若此番言语说出,陛下定然以为张公是嫉妒赵王,是故才有此言。”

    张华摆了摆手,说道:“这也是我说,此话我是不能向陛下明言的,既然都是猜测,我往坏的方向去说,有何不可?”

    王生轻轻点头。

    “若赵王于此事有勾结,那赵王有何用?”

    “赵王有人,有很多人依附与他,且消息灵敏,这便是赵王的作用。”

    想到羊献容就是赵王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像羊献容这样的人,恐怕不止一个。

    王生轻轻点头。

    “那河间王呢?”

    说到河间王,张华却是叹息了一声。

    “河间王在长安拥兵自重,若是天下有乱,长安岂能不乱?”

    张华这句话,还真是没有半点毛病。

    王生听完张华的话,沉思许久,之后才说道:“张公所言,好像是有道理,但要在陛下面前说,恐怕不容易。”

    “若是简单,我也不用请你来了。”

    “还有一点。”

    王生看着面前的这个老狐狸,说道:“你所言之,看起来都有道理,其实都没有证据,我要是向陛下说了,对了确实是功劳,但是错了,恐怕就是罪过了。”

    “哈哈哈。”

    张华仰头大笑,说道:“人人都说广元侯绝顶聪明,既然是绝顶聪明,这么一点事情,难道做不出来?”

    要做,自然是做得出来,但是关键如何做,如此做是否值得,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王生看着张华,笑着说道:“要做自然是可以做,但是晚辈在前面也说了,如此做,对于晚辈来说,看起来没有好处,但坏处却是有许多。”

    张华饶有深意的看着王生,说道:“有时候老人说的话,还是要听一些的,便是吃亏,对广元侯来说,也无关痛痒,而广元侯也需要知道,对你来说,作为一个臣子,若一直以好处论的话,恐怕这不是为臣之道。”

    “张公之言,晚辈记住了。”

    为臣子,自然是要有臣子的模样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张华呵呵一笑,说道:“陛下要的毕竟是懂事的臣子,尤其是广元侯出身寒门,明白这一点,就尤其重要了。”

    张华轻饮着面前的春茶,轻轻笑道:“这茉莉春茶,还是好喝的,诸位多饮,说不定也能与五石散一般,延年益寿。”

    王生自然也是掩袖微微抿了一口。

    张华对朝廷上的事情,对权谋之争,恐怕还是有些热衷的。

    换句话说,就是放不下,不然,也不会特意让王生过来。

    他是想要让皇帝重新启用他啊!

    这自然是有难度的,但皇帝现在正是缺人用的时候,启用张华,说不定还真的能成。

    不过...

    一想到之后自己要与这种老狐狸勾心斗角,那还是算了吧。

    相比于赵王,恐怕张华将你卖了,你还傻乐乐的替他数钱。

    之后,三人又谈起朝政,还有些不相干的事情。

    时间也到正午,太阳的光辉披拂下来,被葡萄的枝叶挡住,只剩下些许光斑留存。

    “这时间也是不早了,二位可要留下来一同吃个午饭?”

    在张华这处也谈了许久,但也并不尽兴。

    王生对此事并不上心,至于王导,原本就是局外人。

    “不了,晚辈还有些公务,便不在张公此处多做停留了。”

    王导也是在一边站了起来。

    “晚辈亦是。”

    “好好好。”

    张华从坐榻上缓缓起身,像是感慨一般的说道:“毕竟是年轻人,有做不完的事情,不像是老朽,只得是在此处修剪花草了。”

    张华这话,王生可没有接下去。

    “那晚辈便告辞了。”

    “晚辈也告辞了。”

    得到张华的应允之后,王生很快就出了张华的庄园,上了马车之后,在张华庄园内很是安静的王导却是开口说话了。

    “小郎君,方才你与张公说了如此之多,这张公,是什么意思?”

    “茂弘兄应该是看得出来的,张公不甘寂寞啊!如今魏郡动乱,他这种老臣,也是有了用处了。”

    “那小郎君来此处的目的?”

    目的?

    原本以为可以收编了张华这一系的,结果是张华要出山,那还说个屁。

    这也是王生如此不上心的原因。

    甚至王生都觉得张华这是在浪费他的时间了。

    “不过张公所言,最好还是与陛下说一说罢。”

    “我也是如此想的。”王导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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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李特的选择

    从张华那处出来之后,王生直接便回到了金谷园之中。

    只是在金谷园没有待多久,王生马上便又出园了。

    这次王生出园,是为了见皇帝。

    颍川出了这样的事情,王生觉得还要给皇帝透透气。

    不管怎么说王生现在与皇帝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皇帝没了,他王生的富贵自然也是没有的了。

    匆匆到了皇宫,王生在太极殿偏殿见到了皇帝,除了皇帝之外,在皇帝身边,王生还见到了之前才分别的王导。

    “茂弘兄,倒还真是凑巧。”

    王导见到王生过来了,眼中自然是有些惊诧的,但是这一抹惊诧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了。

    “我还你以为君侯去了北营,不想与我一样,都是来拜见陛下的。”

    司马遹将桌塌前的文书奏章先放下去,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像是十分劳累的模样。

    实际上,皇帝司马遹还真是累极了。

    之前有王生替他做这些事情,他作为皇帝,只需要把裤子一脱,在后宫中徜徉便是了,现在这种工作突然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与之前的闲适不同,现在的司马遹,当真是身心俱疲。

    你若是要马马虎虎对待这些奏章,自然是十分轻松的,但他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他的,他要是马马虎虎应对了,下面的臣子如何想?

    再者说,从地方到他案牍之前的文书奏章,大多是要事,关乎着一郡一州百姓的事情。

    如此重要的东西,皇帝司马遹便更不敢马虎了。

    “广元侯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要事?”

    王生轻轻点头。

    “确实是有要事,方才臣下与茂弘兄去见了张公,臣知道自己年纪尚轻,对朝局之事,天下之事,还看不明朗,张公毕竟是为我朝殚精竭力多年,别的不论,起码比臣下多活几十年,知道的,看到的,自然也是比臣下要多得多的,是故此魏郡之事,臣特访之,从张公嘴中还是问出了不少东西的。”

    “哦?”

    皇帝司马遹的嘴角微微勾起,笑着说道:“这就巧了,茂弘也是特此过来的。”

    王生心道果不其然。

    这王导与皇帝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是要亲密不少的。

    “既然如此,倒是省去了臣下一番口舌。”

    司马遹似笑非笑的盯着王生,好像是不非常随意的一般说道:“茂弘所言,可与你说的,有些差别。”

    差别?

    王生愣了一下。

    莫非王导说了什么?

    以王导的见识,自然是知道他此行去见张华的目的是什么的,王导知道了,皇帝自然知道了。

    实际上,对于此事,王生也是没有做丝毫隐瞒的意思。

    “陛下所言之不同,可是因为臣下夹带着私心?”

    王生这句话,倒是让皇帝司马遹措手不及。

    他原本还是想要依靠这件事敲打敲打王生的,不想王生连这个敲打的机会都不给。

    “确实是。”

    “臣下今日去,确实是想要寻求张公支持的,张公现在虽然归隐了,但是在朝中依然有声望,许多人也感念张公,若是能够得到张公支持,臣下日后在朝堂上,也会容易一些。”

    “张华想要做权臣,你也想做?”

    事实证明,只要皇帝想要敲打人,总是可以找到理由的。

    面前这个,也算是一个不差不好的理由了。

    “臣下不敢。”

    王生马上摸清了皇帝心中的意思。

    既然皇帝要敲打他,自己自然是作势给皇帝敲打一下了。

    是故王生直接跪伏下去,说道:“臣下不敢做权臣,只是陛下要臣下做事,臣下只得是有些能力了,才能为陛下做事。”

    至于如何让自己有能力,这一点王生没有说,但是,皇帝应该是听得懂的。

    “起来罢。”

    司马遹原本就是要提醒一下王生,并不会对王生做什么事情,现在样子做到了,那就行了。

    “朕知道你的忠心,只是张华这个老狐狸,朕可没有信心可以对付他,你虽然聪明,但恐怕也不是张华的对手。”

    这也是司马遹弃用张华的原因。

    张华年纪大,资历深,声望足,而且又聪明。

    现在自然是一副忠臣模样,但他,也是让司马遹很正常的想到了他的祖父司马懿。

    同样的年纪大,同样的声望高,同样的资历深,同样的聪明。

    若是他不幸早逝了,成为第二个魏明帝,这天下,岂不是他张华的了?

    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因为有先例在,让司马遹是如鲠在喉。

    “臣下明白了。”

    王生缓缓的站起来,头是一直低着的。

    既然这是皇帝的敲打,他自然要做出一副已经被敲打好的模样了。

    “张华说的话,茂弘已经与我说来了,莫非你有其他的见解?”

    王生轻轻点头,缓了好久,话才说出来。

    “臣下确实是有其他的话要说,张公所言之其他的地方,臣下已经为陛下找出一处来了。”

    其他地方?

    司马遹眉头一皱。

    “莫非真的还有人要作乱?”

    王生轻轻点头。

    “陛下可还记得臣下屯田之事?”

    “当然记得了。”

    司马遹轻轻点头。

    “你所言之的麦田产量,朕还历历在耳呢!”

    “臣下得陛下重用,屯田于颍川,荥阳,魏郡,如今魏郡有人作乱,屯田之人已经折返,出了魏郡之外,颍川屯田的人,也在今日折返了。”

    言外之意,已经是非常明显了。

    “你的意思是说,颍川,许昌也有人作乱?”

    王生重重点头。

    “许昌中,臣下的人原本与荀家商议好,关于屯田公田之事,之事臣下的人去见了荀藩之后,此人突然变卦,而原因,是因为他去了一趟冀州府。”

    看着皇帝还有些迷糊,王生连忙在后面又加上一句。

    “臣有陛下信任,如今在朝野之中,也算是有些权势,而荀家自先帝以来,权势已经是逐渐萎靡,臣下之所以去颍川屯田,也有荀家相邀的原因在里面,现在荀家突然变卦,且荀藩又提醒臣下之人不要逗留许昌,以臣下看,恐怕许昌不日有乱。”

    王生的这一番话,信息量还是很大的。

    不仅是皇帝沉默下来了,便是王导脸色也有异常。

    “爱卿如此言语,可有凭证?”

    “凭证倒是没有,但陛下可以先做准备,以不变,应万变,或者说做一些事情,验证此事。”

    验证?

    “如何验证?”53中文网

    “无论此事是谁做的,陛下只要将东莱王司马蕤召回,一切便好说了。”

    召回司马蕤?

    “此话何解?”

    “这许昌能够有事发生,恐怕与冀州镇守是有关系的,若是没关系,现在也已经是阶下之囚了,不管是哪个原因,若是许昌有变,陛下都召不回冀州镇守,但若是许昌没有变化,陛下便可以召回。”

    这个司马蕤,原本就是他拿过去充充数的,要说这个司马蕤能力有多强,有多得到他的信任,那也是没有的。

    之所以看重司马蕤,还是看在他好控制的份上的。

    司马遹陷入思考之中。

    “这个方法,倒是可以。”

    “陛下,恐怕要准备得多一些,若许昌真的有人作乱,一起势,必然不稳,若是陛下陈兵南下,许昌中有心之人也不敢作乱,即便是作乱了,陛下也可以立即处置,此为一举两得之事。”

    “只是...”

    只是一个猜测,用上这般动作,在司马遹看来,已经是有一些小题大做了。

    王生看着司马遹的表情变幻,也猜到了皇帝心中所想。

    “臣下虽然看似是在小题大做,实际上是防范于未然,若是许昌真的有动乱升起,对陛下而言,能够一举荡平,自然是好事,也可以免去无数粮草兵赋。”

    “此事,还是让朕多想一想。”

    看到这幅模样的司马遹,王生便已经知道自己今日是说服不了皇帝的了。

    诚然,现在王生只是猜测,但这个猜测是有理有据的。

    并非是空口无凭。

    只需要让北营向南二十里扎营,再让各位将军做好准备,此事不就好了吗?

    从许昌传来消息又要好一两日,这一来一去,什么战机都给延误了。

    “陛下...”

    “朕知道了,让朕在想想。”

    “诺。”

    王生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再说了。

    跟着一个不太靠谱的皇帝,作为臣子的,还是得多为自己想想。

    乱世之中,什么是最靠谱的?

    当然是人了,是武器了。

    他在弘农郡的万余人,在乱世之中恐怕是有几分作用的,若是再有一支千人,手上拿着火器的部队,那就再好不过了。

    将作监啊将作监,这希望,都在你们身上啊!

    “臣下今日过来,所言之便是此事,既然是无事,那臣下便先告退了。”

    “去吧。”

    司马遹挥了挥手,看着王生消失在太极殿外。

    王生离去之后,司马遹看向王导,问道:

    “中书侍郎,你觉得广元侯所言之事,如何看?”

    王导早知道皇帝会来问上这么一句了,他心中也早就想好说辞了。

    “启奏陛下,臣下以为,广元侯虽然有些过于着急了,但是出发点是好的,而且广元侯此举,也并不用劳费陛下多少钱财,做一做,也无妨。”

    司马遹轻轻点头,倒是没有在此事上发表自己的观点。

    即便是他有观点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总是要臣下好好去揣度他的心意才是的。

    “张华他有意让朕重新启用,你怎么看?”

    “张公老当益壮,自然是好事,且又能力超绝,若张公出山,陛下很多事情,也会轻松做一些。”

    司马遹挑眉看了王导一眼,问道:“你就不怕张华回来了,夺了你们琅琊王氏的势头?”

    “陛下说笑了,我琅琊王氏,皆是陛下臣子,家族的荣耀权势,全赖陛下信任,何来有夺了琅琊王氏势头这一说呢?”

    “也是。”

    司马遹轻轻点头,然后伸了一个懒腰。

    “现在朕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了,你便先下去罢。”

    “诺。”

    今日,他是将广元侯与琅琊王氏一同敲打了。

    至于要如何处理张华的事情,司马遹心中早有定论。

    便是不取。

    诚然,张华的到来,可以遏制住琅琊王氏的势头,但是这两匹狼相比,还是琅琊王氏这一匹容易操控一些。

    对张华,他可没有多少信心能够掌握。

    帝王掌权,用能用的人,而不是用强的人。

    这一点,司马遹是知晓的。

    ......

    王生出了皇宫之后,便去了广平公主的小院之中。

    他想在这小院之中歇歇脚

    从金谷园到张华所在的北郊庄园,再回金谷园,再从金谷园到皇宫,这一天到晚,除了勾心斗角,就是赶路,王生也微微有些倦了。

    不过不凑巧的是,广平公主现在不在庄园之中,而是在宫中,以王生看,恐怕是在皇后的显阳殿之中。

    待在没有人的院子里面,王生自然是不待的了。

    他直接坐上马车,回到金谷园。

    下了了马车,王生便马不停蹄的到书房里面。

    金谷园书房中,王生没有见到张宾,想来这个张宾是还在影楼之中。

    影楼的消息是包罗万象的,不止一个魏郡的事情,恐怕张宾也是想要看更多的消息。

    张宾不来,王生也只好在书房中温书了。

    囡囡被张氏抓着去识字,红袖则鼓捣一些琴舞之事。

    绿珠得到了王生的承诺,现在一心侍奉自己,当然,她的儿子,现在还在皇后手中。

    不过想来,以自己的权势,和与皇后的关系,要回这两个人也是不难的。

    至于彤女,不知道是皇帝的眼线还是皇后的眼线,王生便一直放在身边,不亲近,也不冷落。

    整座庄园的人,都是有事情做的。

    困春困春。

    春日是最好睡的,但是王生却知道自己不能偷懒。

    现在天下有变,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既然有可能要征讨魏郡,王生便将魏郡郡志地理方面的地方好好研究研究。

    若是真的打仗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这匈奴人的实力虽然不及现在的汉人,但若是不小心了,恐怕是要把自己的小命都给搭进去的。

    对于自己的小命,王生还是非常在乎的。

    王生看了没多久,也可能是有人去知会张宾了,总之,张宾出现在王生身前。

    张宾到了,王生也将手上的竹简放下去,马上迫不及待的进入主题。

    “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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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时机到了?

    被王生一问,张宾轻轻笑了笑,说道:“方才宾去影楼看了看最近发生的事情,是有些头绪了。”

    “哦?”

    他今天去见了张华,也是有些收获的,现在听到张宾也有些头绪,心里也是热切起来了。

    “先生明言,本侯也是洗耳恭听。”

    张宾摆了摆手,摇头说道:“也非什么高见,只是一些浅见罢了,主公莫要怪我所思乏乏就好了。”

    “先生请罢。”

    刘勇搬来食塌坐垫,现在也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间了,王生对着刘勇说道:“去厨房拿些酒菜过来,今日,恐怕我便不去堂中吃了。”

    “诺。”

    刘勇知道一旦王生有了兴致,便是通宵达旦都是正常的事情,这在书房吃顿饭,拿是更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主公,宾见之,这天下,恐怕是要不稳了。”

    在饭菜到来之前,张宾嘴可是没想着要停下来的。

    “张公此言何意?”

    “齐万年之事,主公如何看?”

    王生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说道:“前面,我的徙戎论已经是说得很明白了。”

    确实,徙戎论上,对异族人的看法,已经是很清楚了,也无限接近本质。

    “齐万年之事,看似只是一个异族起义,其实是晋廷根基不稳的表现,匈奴人羌人敌人虽然在并州,在关中,但是,这些异族人的心,却不在晋廷身上,是故并州五部的匈奴人有异心,邺城今日之乱,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张宾看着王生不说话,也继续说下去了。

    “益州发生的事情,同样也是这个道理。”

    “表面上看,益州之乱只是因为赵廞作乱,但赵廞一人如何能够作乱,还差点成了,这便是说明,在许多汉人心中,晋廷也不得人心,尤其益州以前就是属于蜀汉之地的。”

    王生轻轻点头,说道:“先生这句话是想要说,晋廷根基不稳?”

    张宾轻轻点头,说道:“我要说的便是这个,司马家得位不正,家族继位也有争执,这两个原因,一个是造就了外人有异心,第二个,则是造成了自家人中,也有居心拨测之徒,加之陛下为太子时,并无多少威望,班底根基几乎被贾后摧毁,十个人中,有一个人能用的就非常不错了。

    继位以来,陛下虽然体现了威,但是不见恩,征伐齐万年确实是大胜,但也打乱了一郡之地,加之粮钱士卒,皆是世家所处,世家心中积怨渐深,之后又有齐王薨逝在洛阳的事情,这诸多事情汇聚起来,这天下,必然是波涛汹涌的。”

    张宾分析的是大势,但王生想要知道的,是张宾在魏郡之地的看法。

    “现在既然分析了这么多,可知魏郡背后的人,是何人作乱?”

    “是何人,已经对主公不重要了。”

    “哦?为何?我可是要去征伐魏郡的,若是魏郡的事情不搞清楚,我去了,岂不是被别人设下陷阱都不自知?”

    张宾却是摇头。

    “主公若是能为帅,此行,对主公来说,绝对是好事。”

    “好事?”

    “不错!是好事,也是易事,魏郡邺城的事情,恐怕是虚的。”

    “虚的?”

    王生眼珠一转,马上明白了张宾的话外之音。

    “魏郡之事如此匆匆,看起来又没有章法,只是匈奴人起势,加上一个陈留王,看起来声势浩大,但不过就是幌子而已,相比于这个幌子,很明显,许昌隐忍到现在,且离洛阳只有百余里,加之又是老齐王多年经营之地,颍川士族对陛下的积怨已久,合起来,这才是大患。”

    如果说邺城只是一个幌子的话,那么颍川,就是重头戏了。

    若是他出兵了,若带走的是中军,恐怕洛阳就空虚了,届时颍川若是出了几十万大军,那洛阳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既然如此,即便是我出兵,也只带一些南营士卒过去,像是中军的人,除了张弘那一支,其他最好还是不要带走为好。

    若他走了,还是要给洛阳留下足够的人才是。

    “天下兴亡,主公可在意?”

    王生愣了一下,最后轻轻点头。

    “天下兴亡之事,太大了,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乎我呢?”

    “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现在酒菜还没上来,张宾是越说越带劲,人直接是站了起来了。

    “几十年前,有诸葛卧龙的隆中对,替昭烈皇帝定下大策,宾不才,值此关键时刻,也可替主公定下大策。”

    王生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了。

    天下大乱,才有他的机会,张宾如此说,也就是想用这次天下大乱的机会了。

    “此话如何说?”

    张宾现在是十分激动,整张脸都是面红耳赤的。

    “邺城,乃是曹魏龙兴之地,主公此行征伐,可定下邺城基业。”

    这天下的事情,还没开始说定呢,张宾直接就说邺城基业了。

    张宾现在十分激动,但王生还是很理智的。

    “现在天下的事情,还说不准,再者说,即便邺城可以随意征伐,但我手下带的士卒,可不尽是我的人,军中人手,也是十分不足。”

    简而言之,就是人手不够啊!

    哪怕王生已经是很注重收罗人才了,但是这几个月的时间,又能收罗出多少人才呢?

    张宾对王生的情况,当然是十分了解的。

    “若主公要举大事,宾也可书信有朋,让他们来襄助君侯。”

    缓了一下,张宾继续说道:“而且这征伐魏郡的事情,不会那么早的,早先打了一仗,这中军的兵刃甲胄都还没开始换,粮草也不济,以张宾估计,至少两个月,主公才能征讨魏郡,而去征伐魏郡,期间又是几个月的事情,足足有半年,什么人招揽不来?再者说,主公去了邺城,也不一定要马上起势,可站稳脚跟,尊晋廷,待后事。”

    “且主公在中军之中,有张弘将军为援手,这边已经足够了,届时调来弘农郡的万余人,作为亲军,亲军带着外面的几万人,也是够用了。”

    很明显,张宾在影楼中看的消息,是有点多的。

    王生只是略微思索,便重重点头了。

    张宾所言不错,此次征讨魏郡,确实是他的一个机会。

    只不过要不要举事,那还是一个未知数。

    按照王生的想法来,至少是要等上十年的。

    现在,太快了,而且,他连公主都还未娶到,即便是有了太原王氏的出身,总归是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