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祸害全文阅读 第17分节

第161章 喜讯远来

    这个喜讯由广州府的方向而来,自然不可能止于电白县,它如同一股带着魔力的风般,让到粤西的这块大地回春。

    到达高州府时,高州府沸腾,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到达化州城时,化州城沸腾,迎接着喜从天降的大好事;到达石城县时,石城县亦是沸腾,这个山窝里终于飞出了一只金凤凰。

    哪怕再乐观的人都没有想到,解元会落在他们这里,由一个山村小子所俘获,打破了高州府建朝以来没有出过解元的尴尬局面。

    只是在青叶镇那个偏僻之地,那个如同山水墨画般的小山村里,仍然平静如旧。

    天空蔚蓝,清风凉爽,高远辽阔。这秋收刚刚过去,田野与山间透露着悠闲的气息,连同路边的小鸟都显得悠然自得。

    一辆华丽的马车慢悠悠地行走在路上,前后簇拥着众多的家丁和护院,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青叶镇的方向而去。

    在这种山野之地,能够有此派头的,自然便是江夫人。

    她身穿着红色真丝窄袖的襦,肩搭白色的绫罗披帛,下面是白色的长裙,精致的脸蛋不苟言笑,那双经过修饰的美目带着丝丝的威严,美艳不可方物。

    两个漂亮的待女陪在两侧,其中一个待女看着她的目光落向左边的窗帘,便小心地揪起了那窗帘,让到外面的树木与天空呈现。

    今天的江夫人仿佛有着些许的心事,仅是痴痴地望了片刻,便收回了目光。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丝巾,丝巾带上她的体香,身价仿佛骤然倍增。

    这块丝巾上绣着一行红色的字,那是漂亮的小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

    江夫人手持着这张绣着《木兰词》的丝巾,绝美的面容却是暗自神伤,又是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这词仿佛是写到了她的心坎,让她一度为着这词而哭泣。

    对于诗词,她算是比较喜欢的。不管是豪情壮志的诗篇,还是忧国忧民的词章,她都显得敬重,钦佩这些大文人。

    或许是这个原因,儿子亦很是喜欢诗词,时而还会写诗词赠予她。对于儿子写出的那些精彩诗词,她亦是喜欢,时常拿来翻读。

    只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一首词竟然能让她感动落泪,能让她绣在丝巾上帖身随带,仿佛是一件小小的珍宝一般爱惜着。

    不得不承认,纵然世上有诗词万千,但能真正打动她的,似乎只此一首而已。

    哪怕这个作词人让她很是憎恨,但她还是将这词小心收藏,权当不是那个混小子所作。

    她今天打算前往廉州府,不过明月桥还没有修过,她又不想渡船过去,故而打算绕上一个大圈。跟丈夫相会应该是一件让她很欣喜的事,但她却选择了一条远路。

    纵使她不承认,但她跟丈夫的关系已经产生了隔阂,故而她宁愿呆在江村,亦不想去廉州那边。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车子突然停下,许久不见前进,江夫人寒着脸淡淡地问道。

    一个待女急忙钻了出去,很快孙副管家走到车前汇报道:“启禀夫人,是报喜的官差,刚才差点撞到了我们的人。”

    “给谁的喜报?”江夫人的眼睛闭着,开口询问道。

    “我刚才已经问过,不是我们江村的!”孙副管家沮丧地回答道。

    江村有二位生员前去广州府参加乡试,方才看到报喜衙差前来,他还以为江村又诞生一位举人。但却没有想到,结果是空欢喜一场,喜报是另属他人。

    江夫人听着孙副管家左右他言,便猜到了其中的真相,眼睛仍然是闭着,带着不屑的口气地问道:“那个书呆子中了举?”

    纵使她极看不起那个书呆子,但却不得不承认,那人虽然可恶了一些,但却确是有些才学,中举亦不算是太过于离谱的事。

    只是得知他中举的消息,她心里头仍然难抑愤怒,觉得老天这次真是瞎了眼,竟然让那种小人得志,怕回来还真会跑到她家门口耀武扬威。

    “是!”孙副管家苦涩地点头,然后又是汇报道:“长林村的林晧然高中……乡试第一解元!

    乡试第一,解元?

    听到这个消息,江夫人再也不能保持平静,那双桃花目当即睁开,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若只是普通的举人,她仍然能淡然以对。因为举人虽然已经半只脚迈入官场,但很可能只是一位举人官,对江府算不上什么威胁。

    但如今林晧然却是解元,而如今又年仅十六岁,有实力又有足够的时间,以后很可能不是举人官,而极可能是以进士进入官场。

    一旦成为进士官,将会以七品官起步,未来拥有无限的可能。特别是在嘉靖朝中,从寒官到首辅都不再是梦,前提是能讨得皇帝的欢心。

    谁都不能断定,这个混小子会不会一飞冲天,甚至将来成为朝廷户部的一名重要官员,到时会反过来掣肘江府。

    江府这些年靠着食盐的生意,确实是积下丰厚的家底,但在官场的力量仍然羸弱,很多时候还得依仗她娘家那边。

    原本家里是将希望寄与儿子身上,认定他是状元之才。但却不曾想,莫名其妙给人敲了闷棍,不仅错过了院试,更是跟恩科失之交臂。

    现在那个书呆子成为了解元,名扬整个大明,而天纵之才的儿子还只是顶着童生的功名,二者相差甚至是天壤。

    她虽然很相信儿子的能力,但现在却落后林晧然太多了。如今客观地分析,他们江府还真得忌惮着这个新科解元郎,起码当下做事不能太过分了。

    “解元?那便是大四喜了!或许,先前确实是看错那个书呆子了!”

    江夫人的心绪极为复杂,目光不由得又落在那方丝巾上,心里如是想着。那个一度被她瞧不起的穷小子,如今她都需要微微仰视着,甚至在将来还得被他骑到头上。

第162章 京报连登黄甲

    竹林环抱着一个小山村,一条夯实的泥土路从村口一直延伸到河对面的小山坡,路两边的稻田已经收割完毕,一群小孩正在田间捡谷穗。

    一辆牛车慢悠悠地从山坡那边而来,车上装着从集市采购回来的一些日用品,正是从青叶镇赶集归来的石头一家。

    石头娘亲头上插着一支漂亮的银钗子,望着正在田间捡谷穗的孩童,眼睛闪过一抹鄙夷。这些村民简直是往老鼠洞里刨食,真是一丁点粮食都不舍得浪费,只是心里头突然又悠悠一叹。

    曾经让她引以为豪的长林村第一富裕家庭,如今已经是明日黄花了。

    别说已经拥有马车和酒楼的那两兄妹,现在村中很多普通家庭都过得很滋润,越来越多的人有了余钱,很多人家晚上都舍得点油灯了。

    自从作坊派送棉布后,这些穷酸都穿着得体,不再是衣衫褴褛。现在她还听说,待天气冷一些,染布作坊还会派发棉衣。

    如今长林村的村民异常团结,哪怕是再穷的家庭,只要肯到作坊帮忙干点活,都保证能堵饱肚子,甚至还时常吃到肉食。

    那个被江府打断腿的阿六不仅成为染布师傅,前阵子还娶到了邻村的漂亮媳妇,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

    现在村民的生活是变得越来越好,但她家的生活并却没有太大的变化,隐隐还被村子排斥着,以致她家现在不再辉煌,处境反而有些尴尬。

    “儿啊!你用功读书,将来你中了举,我看这些穷酸还敢不敢落你娘的面子!”石头的娘亲望着经过修葺的村牌坊,对着儿子寄予厚望道。

    石头的身体显得壮实,正在朝着吃着香喷喷的肉包子,只是闻言便耷拉着脑袋,怯怯地望着他娘亲道:“娘,先生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子!”

    “你那个先生就是个草包,你这才蒙学几天,怎么就知道不行了?”石头娘亲的眼睛闪过不屑,指着村子的方向大声地说道:“以前大家都说那个书呆子不行,结果那个书呆子还不是中了秀才,现在还能去参加乡试?”

    “娘,虎妞的哥哥去参加乡试会不会真的中举呢?”石头沉默地吃了一口肉包子,然后仰起脸好奇地问道。

    “就他那个熊样,能中举?除非太阳打西边出了!”石头的娘亲冷哼一声,然后指着山坡那边的方向又大声说道:“要是他真中举了,喜报早就送到了,而不是到现在都没有半点音讯!”

    石头和石头的父亲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心里其实有些认同,毕竟时间过去太多了,只是却突然愣住了,嘴巴微笑张开着。

    笃笃……

    却是这时,五匹快马从河对面那个小山坡飞奔而来,马上坐的是身穿红衣的官差,毅然正是长林村盼望以久的报喜官差。

    噼里啪啦……

    在石头一家呆滞的目光中,官差拍马来到村牌坊前翻身下马。确定没有走错村子后,其中一个便在旁边燃起了鞭炮,而四个官差却是吹起了唢呐,是喜庆的调子。

    “官爷,你们这是?”石头的爹壮着胆,冲着为首的官差问道。

    “恭喜贵村林晧然老爷高中,还请给我们带路吧!”那个手持红纸的官差和颜悦色地望着石头一家,拱手笑着道。

    哇……

    石头的娘亲闻言,却突然坐在牛车上号啕地哭了起来。这自然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心里头涌起的那股害怕,一种民对官的天然恐惧。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她在村里可没少唱哀林晧然,认为他肯定中不了举。但万万没有想到,被她看不起的书呆子真中了举,成为了举人老爷。

    她娘家虽然在县衙有人,但那其实只是书吏,平时吓唬这些没见识的村民还行。若是想凭着这种小权势跟举人老爷作对,那绝对是在寻死。

    只是如今,她却是得罪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举人老爷,简直就是犯了天威。她心里极度的后悔,怎么会猪油蒙了心,竟然得罪了举人老爷。

    她清楚地知道,江举人中了举之后,在石城县是横着走,连知县都要敬他三分。现如今,林老爷若是要对付她,那还不是跟掐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虎妞他哥哥中了!”

    “十九叔中举了!”

    “快!快!去告诉老族长!”

    ……

    一群在田间拾谷穗的小孩围过来,在得知这个喜讯后,兴高采烈地拔腿朝着村子跑去。

    虽然他们对功名还仅是一知半解,但这段时间以来,村里或多或少都在讨论着林晧然赴考的事情,知道中举意味着能够做官。

    他们年纪虽小,但却清楚地知道,村子能够有如今的好日子,皆拜虎妞的哥哥所赐,早将林晧然当成自家的亲大哥一般。

    现在虎妞的哥哥中了举,那以后就能当官了,会成为更厉害的人。而虎妞哥哥变得更厉害,那他们村子亦会变得更厉害。

    晒谷场的染布坊门口,一帮青壮刚染好一批布,正准备到晒谷场边休息。突然听到村口传来鞭炮和唢呐声,大家都疑惑地望向村口。

    看着一群孩童跑回来,说十九中了举,当然便是欣喜若狂起来。

    咚咚咚……

    阿牛兴奋地敲响了那个铜锣,要将这个喜讯传遍整个村子,由于心里头的兴奋难以压抑,那个铜锣都快给他敲烂了。

    不仅仅为着林晧然中举感到高兴,亦为着整个长林氏高兴,终于有着官员撑着他们了。

    锣声传出没多久,晒谷场边便聚满了人,不少人却误以为又山贼来犯,还拿着武器而来。只是到了这里,才发现误会了。

    “十九中举了?”

    “我早说了,十九肯定能中!”

    “中举是不是就能做官,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得叫十九叔官老爷了?”

    ……

    当得知林晧然中举的消息,围到晒谷场边上的村民像是炸了锅一样,兴高采烈地讨论了起来,仿佛是过年了一般,有人甚至张罗着猴四去杀猪。

    老族长正组织着族人清理池塘的淤泥,如今才闻讯赶来,兴奋得亦不能自己。只是很快遇到了一个小难题,由于虎妞不在家,所以报喜的对象却没有了合适的人。

    最后还是一个老头给了主意,事情才算得到解决。

    “恭贺贵族林晧然高中乡试第一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五名官差在人群中排成整齐的一列,然后唱响了这份喜报,没有向特定的一家子报喜,而是向着整个长林氏报喜。

    事情超乎大家的预期,林晧然不仅是中举而已,而且还是解元郎,让到大家又是一场欢呼。

    长林氏诞生一名解元,成为了他们辉煌历史的一道印记,亦是他们真正崛起的开始。

第163章 启程

    十月初六,晴空万里。

    一艘战船停在广州港的码头上,身穿举人服的书生们跟着亲友作别,打算前往京城赴考,冲击那个含金量最重的进士功名。

    虽然举人可以为官,但谁都难以抗拒进士官的诱惑。故而不是年老或才学不继者,大多人都会选择继续参加会试,以期更风光地踏入官场。

    本届广东乡试中举者七十五名,选择随船北上的举人一共有四十三人,其他人倒不是全部选择放弃追求进士的功名,而是各有各的谋算。

    有人确实是对金榜不抱希望,有人却是苦于盘缠不济,而有人则打算迁往京城进行持久战,故而有部分人没有选择随船北上。

    林晧然作为本届乡试的解元,自然没有放弃追求进士功名的理由,所以老早就已经决定上京赴考。现在能从海路北上浙江,这无疑是极为理想的赴考路线,故而选择随战船前往。

    从广州到北京,有数千里之遥,这无疑是一趟漫长的旅途。

    打算随战船前往的四十三名举人已经齐聚到港口前,如同上战场前的士兵般,受到了众人的相送,有人搬来好酒为着他们践行。

    林晧然喝了一碗酒,对着前来相送的陈开平和孙光明等粤西举人,认真地拱手嘱托道:“我父母已经去世,留予妹妹跟我相依为命多年!此番到京赴考,唯心挂舍妹矣,今恳求诸位兄台照拂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这确是他的肺腑之言,现在他启程在即,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感到不舍与担忧。特别虎妞偏偏又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野丫头,不免更加的忧心。

    “若愚兄,汝之妹乃吾妹矣,我等粉身碎骨亦会护其周全!”孙光明亦是将碗中的酒饮尽,郑重地拱手回应道。

    “此番吾等中举,实乃林兄之功,这个恩情吾等不敢忘。汝尽可放心上京赴考,吾等定会歇力照拂好虎妞!”陈开平脸色肃然,亦是拱手郑重表态。

    这话倒不算是恭维,若不是林晧然当初将事情捅到锦衣卫那里,让到李木最终投鼠忌器,选择将那些有实力中举的粤中考生纷纷打落。粤西定能不会这么多人中举,其中便包括第七十名的赵东城、第六十九名的陈开平等人。

    特别是陈开平,他的岁数已经不小,若非今年突然来了恩科,他都打算放弃乡试,专心做一个教书匠了。如今在乡试“侥幸”中举,自然更是感激不已。

    当然,哪怕没有这个恩惠,他们乃会出力。

    毕竟他们这些人极可能止步于举人,只能是以举人的功名入仕,在官场注定是小角色。而林晧然贵为解元,极可能会中得进士,又有尹台这位恩师的关照,前途可谓一片大好。

    说不定,他们中的某些人,以后还会成为林晧然的属官,到时需要林晧然的照拂。现在林晧然将妹妹托付他们关照,这无疑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如何不会尽心尽力呢?

    正是如此,这几个举人都表现得很是积极,话中没有半点敷衍之意。

    林晧然的目光又落在虎妞身上,虎妞今天穿着漂亮的淡青色裙子,只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充满着幽怨,嘴巴还微微地撅着。

    “我不是已经允许你,在粤西三府中,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吗?”林晧然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掐了掐她的脸蛋道。

    虎妞抬眼望了他一眼,撅着嘴巴拉长语气道:“我还是更想跟你一起上京赴考,我都不放心你呢!”

    “哥这么大个人了,现在又是解元,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林晧然好笑地蹲在她身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又是说道:“等哥哥安顿好以后,你就带着你的人来找我!”

    虎妞有着阿丽相护,而吴道行又是一个老江湖,所以他倒不是太过担心。

    “好吧!”虎妞勉强地点头,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又是叮嘱道:“哥,如果突然想我跟你一起去的话,给我写信,我马上就去找你!”

    “知道了!”林晧然心里涌起几分无奈,点头应承道。

    这丫头恐怕不是说说而已,怕还真会这样干,二千公里的路程在她眼里似乎真不算是什么。只要他真写信,这丫头肯定敢前往京城。

    “还有这个玉牌,你带上,木兰姐姐说可以保佑平安的!”虎妞将一块玉牌掏出来,递给林晧然认真地叮嘱道。

    林晧然很想问清楚,这东西是木兰送给他的,还是这丫头转送给自己。不过想着三人间的关系,他更倾向于后者,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省得自找其辱。

    又是认真地叮嘱虎妞几句,然后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徐徐扫过吴道行和阿丽。只是该交待的的早已经说了,最后又望向了赵东城以他身旁的女人。

    值得一提的是,赵东城这次没有随船北上,而是会留下来跟牛银山的女儿完婚。

    这个决定说不上是坏事,毕竟以着赵东城如今的实力,想在今年的会试金榜题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而倒不如留下攀上牛家这棵大树,对他或他家都是获益匪浅。

    “师兄,尽管放心!”赵东城作了一个长揖,极是认真地表态道。

    林晧然拍了拍他的纤细肩膀,对他还是相当信任的。现在他又攀上牛家这棵大树,只要虎妞这野丫头不是闯下弥天大祸,相信他都能够解决好。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在一名军官的催促下,四十三名举人陆续登上战船,但都没有回到船舱,而是站在甲板上,恋恋不舍地挥手跟着送行的人道别。

    没多会,战船徐徐驶离码头,远离那帮送行的人群,众人用力都挥着手。

    林晧然看着那个用力挥动小手的丫头突然落下泪水,朝着这边号啕痛哭起来,那一刻他的心亦像是碎了一般,泪水当即涌上眼眶。

    突然好想紧紧地抱住虎妞,带着这个丫头一起上京赴考。

第164章 航行、海钓

    战船长达三十多米,共三层,有两个桅杆,外有结实的护拦,船头包着铁皮,并且驾有火炮,毅然是一座海上的城堡般。

    顺着珠江驶入海口的时候,望着那无边无际的大海,令人感到了一种渺小。

    却不知道是不是老朱看到了这浩瀚的海洋,产生了一种畏惧心理,从而才选择实行海禁,让大明跟这充满着未知的大海隔绝。

    在海口处,停泊着很多船只,这时很快就汇聚到了一起。船头有人挥舞着不同颜色的旗子,船只按着旗语指令而行动,很快便以一字队往着东北方向航行。

    大明的海岸线是外孤线,所以两地的往来,常常地是以东北或西南走向。

    这支船队由战斗船和补给船组成,战船航行在最前方,主要是以中小型为主,有二桅炮船、苍山船和海沧船等。

    林晧然等举人乘坐的大船跟随战船后面,受到了重点保护。

    待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船队便会进行休整。

    在茫茫的大海中是不能抛锚的,要在近海或海岛附近才行。从广东到江浙这条航线,这些水师自然早已经有着详尽的海图,倒不用担心找不着停泊的地点。

    当天傍晚便停泊在一处海湾,海水清澈,有海鸥在柔软的沙滩中觅食,呈月牙形状。船只仍然是以一字排开着,同时有小船在旁边警戒着。

    虽然说是警戒,但大明水师威名在外,至今都非尝一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海盗敢打他们的主意。何况海盗和倭寇追求的是货物与钱财,断然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蠢事。

    林晧然一帮举人居住在二楼,只是由于房间有限,所以安排了四人一间。至于所带的随从,甚至连床都没有了。

    航行数日后,大家那股新鲜劲早已经过去,漫长的寂寞旅行便宣告开始。

    林晧然单凭着解元的身份,自然很难成为这个举人团体的头目。但他不仅在文坛有才名,而且恩师尹台对他青睐有加,故而最桀骜的广州府举人对其亦是敬重有加,皆以他为首。

    先前有着粤西、粤东和粤中等区域划分,但这些隔阂此时通通消失于无形,被“同乡”这亲切的词儿联系到了一起。

    此次赴京有数千里之遥,难免需要相互扶持,故而都很是珍惜这份情谊。何况将来都是官场中人,需要相互照应,这才能在官场中谋得生存。

    特别现在的朝堂,对同科和乡党的关系最看重。

    像当朝次辅徐阶,本是松江府人,但以躲避倭寇为借口,将他在吏部登记的户籍从南直隶转到了江西,跟着严嵩成了同乡,成为了江西乡党的一员。

    正是如此,这帮举人都已经放弃了先前的成见,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广东乡党。这些天几乎每天都聚会,一起饮酒行乐,以文会友。

    林晧然很快就跟大家混得老熟,发现这帮举人很有意思。有真正的书呆子,有潇洒的公子哥,亦有才高八斗的才子。

    但不是人人都贪图行乐,很多举人从从上船的那一刻,便已经投入于温书中。

    虽然离会试还有四个月,但除去赴考要花费的时间,其实给他们真正安静备考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很多举人抓紧着时间,投入了备考之中。

    尽管考中举人,便已经等同于挤身统治阶层,能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想要过“黄金屋,颜如玉”那种奢侈生活,则还需要再努力一把。

    届时,二京十三省的数千举人角逐三百个进士名额,这亦是一场不亚于乡试的竞争。

    跟着林晧然同室的陈青书,便是这么一个用功的书生,几乎都没怎么参加聚会,更喜欢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用功温书。

    当然,这帮举人不再整天锁在屋里,亦会抽些时间会友畅谈。

    由于会试启用的是十八名同考官审卷,所以原先乡试审卷时间不足的问题,在会试中将不再存在了,故而三场考试的试卷都会仔细阅读,后面的五道时政策亦变得重要。

    特别主考官是朝廷大员,目光和眼界比较高远,可能亦会意识到八股取士的弊端,所以难免会偏向于以策取士。

    正是如此,到了会试这个层次,八股文写好固然重要,而策论亦要开始准备,特别最重要的殿试上还只考策论。

    这些举人坐在一起,便是谈论起时政问题来,自然难免讨论起如今最热门的倭寇问题。

    林晧然特别留意了一下,发现他们太多是支持朝廷的政策,将沿海的民众进行内迁、集中力量歼灭倭寇于海上等。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跟林晧然同室的江宁对着这种言论,却是挥动着扇子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熬到那些举人堆了,隐隐透露着一股高傲。

    对于这种议论的氛围,林晧然亦不甚喜欢。虽然这些举人是大明最有学识的一波人,但有些观点确实很是幼稚,或者只能照本宣科。

    待到船停靠在某个海湾时,林晧然便带着同室的三个举子一起到甲板上,打算来一场海钓,同时让下手搬出烧烤架子。

    夕阳下,波光粼粼,偶有鱼儿跃出水面,远处在海鸥在余辉中翱翔。

    林晧然将准备好的鱼钓串上鱼饵,然后利索地抛入海中,准备等着鱼儿上钩。

    “老大,这个怎么弄啊?”杨富田对着渔具束手无策,那张胖脸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林晧然有些无语,这货都已经是举人了,但连钓鱼这些简单的事情都不会。但没有拒绝,帮着他将浮标调整好,并串上鱼饵。

    钓鱼是讲究人品的行当,特别还是这种极讲究运气的海钓。

    在这个时候,林晧然突然又怀念起虎妞那个丫头。若是那个丫头的话,大概就不用担心晚饭的问题了,那个丫头怕早就吊起鱼杆取鱼了。

    令他感到无奈的是,虽然他第一个开始垂钓,但他的人品似乎不怎么样。第一个钓到鱼的却是来自潮州府的公子哥江宁,一位风度翩翩的死愤青。

第165章 温书、争论

    江宁提竿的动作显得很业余,在浮标刚有动静的时候,他就用力猛地将渔竿往上提。这样即便是鱼儿上钩了,亦极容易造成一种结果——脱竿。

    啪!

    一尾近一斤的海鱼重重地落在不远处的甲板上,给正要出言教导的林晧然来了一个响亮耳光。话到嘴边只能咽回来,并且无语地翻起白眼,还真是见鬼了。

    人品,胜于一切钓鱼技巧,这在虎妞身上早已经论证过。

    “哈哈……原来钓鱼如此简单!”

    江宁没有一贯的闷骚公子范,在一旁得意地手舞足蹈,显得极为兴奋。这个钓鱼的初学者在轻松斩获一条鱼后,似乎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一种休闲娱乐方式。

    话刚落,杨富田怪叫一声,亦是提起了一条鱼来了。

    林晧然看着两个菜鸟都先后有了斩获,决定要捍卫老大地位,眼睛紧盯着浮标。只是越是这般认真,那浮标却越是始终没有动静,以致他都怀疑鱼钓的鱼饵是不是消失了。

    天黑得很快,哪怕他很是坚持,显得很是有耐心,但仍然没有鱼儿上钩,让他的心碎成了渣,只恨没将虎妞带在身边。

    烧烤不是流行吃食的方式,没有受到热烈欢迎,自然亦不会仍受到排斥。得益到江宁钓上了一条鱿鱼,倒很受大家的喜欢。

    在第二天的时候,林晧然终于有了一点斩获,钓起了一条近半斤重的小鱼。

    只是相对于江宁和杨富田二人的渔获,他的收获似乎显得小气了一些,杨富田甚至还将那条可怜的小鱼塞进一条大鱼的肚子里。

    船上的举人们能走到这一步,自然都是勤奋好学之辈,所以生活的重心还是温书和讨论时政。由倭寇问题渐渐转到了海禁的问题上,而且争论不休,甚至争得面红耳赤。

    这个争论蔓延到了林晧然这个房间,却听陈青书说道:“片板不得下海,这是祖制,汝却认为可重开市泊司,岂不谬哉?”

    “国朝初立,贼子张士诚、方国珍屯兵于海上。咱大明国防设于北抗元朝作孽,东南沿海较为空虚,故而太祖采用海禁,让贼子自灭于海上。”江宁却持不同的观点,目光凌厉地望着陈青书继续说道:“太祖于洪武四年,禁濒海民不得私出海,这便是汝之‘片板不得下海’的由来。”

    “太祖下达这命令是事实,有何不妥?”陈青书冷哼一声,漠然地望着他道。

    “太祖海禁的初衷,乃为灭海上之贼子!”江宁强调论点,然后神色亦是凝重地接着道:“洪武七年,撤福建泉州、浙江明州、广东广州三市舶司;洪武十四年,禁海民私通海外诸国;洪武十七年,太祖命汤和巡视浙江、福建沿海诸城,禁民入海捕鱼。洪武二十七年,敢有私下诸番互市番治重法;洪武三十年,申禁人民不得擅自出海与外国互市。”

    “大祖之初衷且不论!后面皆为太祖的海禁之策,正可证明咱太明当坚持这‘片甲不得入海’的祖训!”陈青书朝着北方拱手,嘴角微微翘起道。

    江宁翻了一个白眼,鄙夷地说道:“难道你还听不出来吗?随着国朝稳固,太祖的禁令其实是有所放宽。若太祖真的要‘片板不得入海’,何须屡发禁令?至于撤掉市舶司更是在禁令之后,证明太祖一开始还是认可市舶司的存在,只是后来因地制宜方才撤去。今有喻令数道,汝却只认第一道,乃管中窥豹不知全貌也!”

    “满口胡言,尔羞与汝争之!”陈青书怒目瞪视,然后挥袖而去。

    在旁边啃着猪蹄的杨富田满脸的敬佩之色,朝着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随着这些时日的相处,大家亦算是结下了友谊,对彼此的性情都有所熟悉。江宁闷骚,杨富田好吃,陈青书是最为用功。

    江宁有些得意地望着林浩然,微笑着道:“如何?”

    “你在会试上,真敢坚持这个观点吗?”林晧然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微笑地问道。

    江宁闻言,却是悠悠一叹。

    大明的官员都不是蠢材,有些东西很是正确,但却不能明言。特别现在的嘉靖帝,更是只愿意听到想要听的,而对不想听的话极为憎恨,可以用“讳疾忌医”来形容。

    其实这亦是整个大明朝的通病,哪怕史记为了讨好统治者,亦会编造一段谎言来掩盖真相。

    像整个大明都知道太祖是将皇位传给长孙朱允文,但都不敢承认这段史实,而是默认太祖驾崩之时,留诏以太宗为皇嗣,继承大统。贼人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人以太宗镇边不得归,拥佐懿文太子之子继位,违太祖皇位,至洪武三十五年,太宗皇帝在朝中贤明辅佐之下靖难,于应天继皇帝位,诛‘奸’臣定国策。

    明明就是篡位之举,却变得“名正言顺”,至今更是一段公认的史实。甚至到了今天,百姓早已经相信了这个有谬的说法。

    正是如此,太祖当初有没有要求“片板不得入海”并不重要,关键是如今的皇上要的是什么,这才是最关键之处。

    只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嘉靖二年便撤了浙江、福建两个市舶司,后面又撤掉了广东舶司。如今建议重启市舶司,无疑是让嘉靖自打嘴脸。

    却不说嘉靖帝会不会同意,以着嘉靖马首是瞻的严嵩,第一个便会将你的卷子黜落。所以尽管论点很正确,但用这个说辞却很是危险。

    航行的日子虽然无聊,但却不算是烦闷。

    林晧然亦是投入于温书之中,而每当停船尚早之时,便会邀着他们三人一起到甲板处进行海钓。只是运气总是令人沮丧,以致不仅为着自身人品感到担忧,甚至对这次航行都产生了担心。

    原以为江宁和杨富田的人品会极好,但世上的虎妞似乎只有一个。在近些天以来,他们的收获亦是平平,没有梦想中的龙虾,没有期待中的金钱雄鱼,甚至连鱿鱼都不再碰到。

    又航行近十天的时候,由于近海的暗礁变得极多,故而船队渐渐向着深海区域驶去,打算先绕过这一带的暗礁。

第166章 风暴来袭

    深海区域,呈现着不一样的景致。

    跟着后世相比,这时代的海岛保留着自然的风貌。得益于明朝的海禁政策,原海岛的居民早已经内迁,少了人类对海岛的破坏。

    蔚蓝的海水,成群结队的鱼群,洁白的海滩,鸟兽自由的天堂,一切都显得更加美好。

    只是船队航行于深海区域,故而当晚停泊之所不再是静谧的海湾,而是选择在海岛附近的浅水区域中。

    红霞满天,夕阳似血,整个天地都是红彤彤的。

    只是大船所停的地方却没有什么鱼,或者说是一些无法钓上来的大鱼,林晧然便索性放弃了海钓。看着前面那座海岛的景致不错,便打算上到船的顶层,领略更全的风景。

    “站住!”

    他们一行四人才刚要走到通往三楼的木梯,一个锦衣卫走下来恶声喝止,目光冷凛地盯着他们,仿佛是看到杀父仇人一般。

    “我们只是想上去瞧瞧风景,还请行个方便!”林晧然没想到这人会是如此大的反应,指着上面说出他的诉求。

    “滚下去!”锦衣卫却阴沉着脸,厉声喝斥了一句。

    面对如此傲慢的锦衣卫,江宁却被激出了公子脾气,作势就要往上来走去并大声道:“休要猖狂,今天我就要到上面,看谁敢拦我!”

    这个锦衣卫却亦是个硬茬子,当即抽出了明晃晃的利刃,眯眼打量着江宁,似乎真要动手一般。

    “陈三,休要无礼!”却是这时,只见一个军官走了下来。

    “霍……霍参将,我亦是按吩咐办事,是这些举子不识抬举!”陈三朝着那个参将拱了拱手,但态度仍然是强硬。

    霍参将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望向林晧然等人和蔼道:“汝等要赴考,故而才给了你们行个方便,但船上自有规矩,还请各位遵守,何如?”

    “我们晓得,这就下去!”杨富田拉着江宁的手,冲着霍参将陪笑着道。

    江宁看着这参将的脾气还算不错,收敛了那个公子哥脾气,便任由杨富田将他拉下去。

    林晧然没有选择继续争执,亦是转向离开,只是却注意到霍参将的左手好像受伤。

    在这艘船上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如何不知道三楼是大人物的居所,不仅仅是锦衣卫在上面,他甚至还隐隐听到过太监说话的声音。

    只是太监的存在却说明不了什么,其实大明的皇帝更信任太监,故而很多地方都设在镇守太监。太监不仅是皇帝的耳目,在大明的军政中亦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在吃过饭后,天色却突然骤然,墨一般的乌云从东边滚滚而来,一道闪电从天际闪过后,一滴滴黄豆大的雨滴拍打在船上。

    似乎没有任何征兆,一场大风暴便悄然而至。

    夜空漆黑无光,外面的波浪不绝于耳,船体随着海浪而动。偶尔还有海浪拍打在船上,仿佛是一道鞭子抽打,令到船体一些木板哇呀作响。

    林晧然原本还想着温书,但船体晃得太过厉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油灯已经熄灭,整个房间漆黑一片,正随着海浪而晃动。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陈青书嘴里念念有词,却是背诵起《大学》来了,仿佛四书五经能保他周全一般。

    杨富田和江宁躲到林晧然的床上,原本是想要听林晧然讲故事的,但船体晃得太厉害,似乎都忘记最初的目的。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天空滚滚而来,仿佛就在头上一般,似乎随时都可能劈在船体上。伴随着这晃动的船体,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哪怕从小生活在电白城的陈青书,面对着这种情况,最终亦是不再念《大学》,而是赤着脚跑到了林晧然的床上,四人算是抱团取暖了。

    “我怎么觉得这船要散架了?”杨富田担忧地说道。

    “你这个乌鸦嘴,别说话!”江宁恨恨地说道。

    “放心了,这种小风浪毁不了海船的!”林晧然安慰道。

    尽管这么说,但大家听着外面的惊涛骇浪,头皮还是忍不住阵阵发麻,心里极为担忧。没有经历过这种风浪的人,怕真体会不到这份担忧。

    只是这场风暴却像是没完没了一般,甚至为了避免风浪,船队还决定往着海岛的另一边进行躲避,所以这艘船还在海浪中缓缓航行。

    “糟糕,我的玉佩不见了!”江宁却是后知后觉,突然摸着身上急着道。

    “你家不是很有钱吗?换一块便是!”林晧然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

    “我家祖传的,世间怕就此一块了!”江宁说着就下床,不再理会这船体的颠簸。

    林晧然亦是嘴硬心软的性子,看着他这般着急,亦是走到桌前,将蜡烛点亮。

    “多谢师兄!”

    身穿白衣的江宁正爬在地上摸索着玉佩,看着有蜡光照来,回过头便道谢。

    啊!

    林晧然的心当即提到了嗓门眼里,一向俊郎的公子哥江宁,此时却分外狰狞,头上落是血迹,一道鲜血正从他的额头流过脸颊。

    “公子!”江宁的书童亦是看到了这个惨态,却是扑过去惊叫道。

    江宁疑惑地伸手一抹,低头看着满手的鲜血,惊讶地说了一个“血”字。话刚说完,他的眼皮一翻,整个人竟然昏了过去。

    看到这个情况,大家的背脊都涌起了一层寒汗。这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都没有什么大动静,江宁怎么突然受伤“死去”?

    咦?

    正是疑惑之时,林晧然突然听到了地板传来“嘀嗒”的声响。抬起头往着上面望去,却看到在上面的夹层缝中,有一滴滴的鲜血涌现,并有血滴形成并滴落下来。

    再看向江宁所在的位置,便知道这个闷骚的公子哥并没有出事,甚至一点伤都没有。那些血并不是他的,而是上面的血滴刚好落在他头上罢了。

    楼上,出事了?

    林晧然看到这个情况,心里当即极度不安起来,感觉有一个阴谋正笼罩在他们的头上。

第167章 海盗(为护法加更)

    电闪雷鸣,海浪翻腾。

    这艘三层高的大船,在这个滚滚的汪洋中,宛如一片摇摇欲坠的小舟。原本要绕过岛的另一面,但却突偏离了方向,竟然离岛越来越远。

    只是更加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在那闪电的白光照耀下,几艘尖底海船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周围,已经离船体不足百米的距离。

    嗽!

    一支带着银光的冷箭从小船中射出,站在甲板上的一名水手还来不及呼喊,便握着那支箭杆直接栽进了海中,溅起了一朵浪花。

    一艘小船已经悄然来到了近处,船上有人掷出带铁勾爪的铁链,然后顺着铁链爬了上来。

    这些人的服饰各异,有穿着汉服的大明子弟,亦有穿着日本服饰的浪人。这些浪人表现得要积极一些,丑陋的“月代头”发型,脸上显得凶神恶煞,嘴里嘀咕着令人听不懂的话语。

    很快地,甲板上便传来刀剑碰撞、以及鸟铳轰鸣的声音,这群海贼跟着船上的水师厮杀在一起。在这波浪声中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鲜血伴随着雨水染红了甲板。

    不仅仅是在这甲板上,在远处亦有海船交战,这伙海贼在阻挠着前来救援的船只,似乎是想要将这船海船快速地吃掉。

    任谁都想不到,这帮海贼竟然如此疯狂,獠牙竟然扑向了大明水师。

    与此同时,林晧然亦是来到了三楼。相对于下面的兵刃交鸣,上面的情形亦是令人侧目,一具具尸体正躺在地板上。

    借着一道闪电的光芒,他清楚这些尸体的大致样貌,这里有太监,亦有锦衣卫,其中一个太监穿得很是华丽,估计品阶不低。

    林晧然咽了咽口水,此时已经可以断定,这里面真藏着一个惊天阴谋。

    且不论为何会有海贼突然攻击这艘大船,这伙海贼明明还在下面的甲板上厮杀,但这里的太监和锦衣卫都死光了。

    如今只有一个解释,这事必然是由船上的内鬼所为,然后故意布置成被海贼所屠的惨状。

    只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些人通通干掉,同时又完美地安排那些海盗上演这一出闹剧,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

    但他不确定,这些人的下一步计划是如何,是否要将船上的所有人屠掉。

    有人!

    林晧然正想要返回二楼,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心亦是提到了嗓门眼。若是给别人发现,他恐怕也活不成了。

    他知道此时此刻,敌人不仅是来自于甲板上的海盗,同时亦有船上的“自己人”。看着房间正好有一个大衣柜,便是想也不想,拉开衣柜就要躲了进去。

    轰隆!

    天空又是一声轰鸣,白光从窗外闪了进来。借着这道白色的亮光,他却看到在衣柜躲着一个“小僵尸”,僵尸看到他的时候,那张幼稚的脸显得惨白无比。

    大概是愣了二三秒钟的样子,林晧然那软掉的腿才恢复些许的行动力,便是鼓着勇气躲了进去,同时将衣柜给关上。

    躲进衣柜里,感受着旁边的小僵尸在瑟瑟发抖,身体虽然冰凉,但明显有着弹性。他便知道是误会了,这个不是什么僵尸,大概是一个侥幸逃生的小太监。

    小太监似乎亦从那股惊恐恢复过来,知道这人并不是恶徒,不会将他跟着同伴般处理掉。只是提起的心刚刚放下,当即又是提了起来。

    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了两个人,两人的身形都不小,脚步声带着一种厚重感。

    “今晚真是天助我们也,你的事情亦办得挺利落的嘛!”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

    “我办事,自然是干干净净!倒是你,安排得怎么样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放心好了,我打的就是老船主的旗号,事情怎么都不会查到我头上!”那洪声的声音得意地回答道。

    “这些东西你拿回去,但我的那一份!”低沉的声音的话戛然而止。

    “哈哈……放心好了,你想留着龙涎香也可以,要我帮你换成白银亦可!”那个洪亮的声音显得很豪迈地笑道。

    “这事迟点再商议,时间算算亦差不多了,你带着你的人尽快离开吧!”那个低沉的声音淡淡地说道。

    林晧然借着窗外又一道闪电,透过衣柜的门缝,终于看清楚了那个说话洪亮的人,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男子,身上带着一股杀机。

    这人打扮显得不伦不类,有着汉人的服式,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流利汉语,但却留着一个丑陋的“月代头”,腰间还挂着一把日本武士刀,正沾着鲜血。

    二人说完话后,便带着先前放在床上的东西离开了这个房间,其中有一个精美的盒子。

    龙涎香?

    林晧然对这东西并不算是陌生,先前巡抚要收购这东西的时候,沈六爷就物色过龙涎香,甚至还跟数万两的利润失之交臂。

    如今想来,这船队恐怕是打着支援江浙的名义,实则是运送这批龙涎香至京城。又或许是,确实是支援江浙,但同时承担着运送龙涎香的使命。

    只可惜,这件事出现了内鬼,那个霍参将联合这伙海贼要吞下这批东西。事情似乎还要复杂一些,因为他们还谈及了“老船主”。

    但不管如此,这无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阴谋。为了龙涎香和一些珍宝,竟然用鲜血来染红这艘大船,甚至还会死掉更多的人。

    只是这一切都跟林晧然无关,如今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生存下去,他没有太强的正义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嘘!

    林晧然看着小太监要推开衣柜门走出去,急忙按住了他,并示意他不要乱动。

    果然,房门突然又被推开,却不知道是谁杀了一个回马枪。检查了一下房间,看着没有动静后,这才迈步离开。

    小太监这才心有余悸地望着林晧然,顿时暗自侥幸,同时敬佩地望向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书生。只是不确定这个少年人是书童,还是一位天才的举人书生。

第168章 逃生

    听着那个脚步声渐行渐远,林晧然才吐了一口浊气,轻轻地推开衣柜。打算换个地方藏起来,或者潜回两楼那里,总感觉这里很不安全。

    哎呀……

    小太监从衣柜走出来,房间正好随着风浪向着左边倾斜,而他迈出的脚落得不稳,整个人便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林晧然听到这个动静,脸色刷地白了,同时担忧地望向房门。若是对方亦听到这个动静,那他们二个都会成为刀下魂。

    虽然他曾经做梦成为了武林高手风清扬,还从阿丽那里偷偷学了几招,但不认为被虎妞屡屡完虐的他,会是这些凶残海盗的对手。

    不好!

    眼前一片漆黑,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却闻到了一股浓烟的味道。很显然,有人已经在船上纵火,似乎是要将这艘船烧毁掉,将船上的所有人通通烧死。

    如何都没有想到,那位霍参将竟然比一般的海贼还要恶毒,竟然要解决船上的所有人,似乎不打算留下任何的活口。

    一股恐惧涌上了心头!

    他会游泳不假,但在这汪洋中求生,光靠着体力去挑战,绝对是自寻死路。他的目光望向衣柜,只是不确定这衣柜能不能有效地浮于海面。

    “这……这里有浮囊!”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似乎亦是意识到大船要被烧毁的事实,指着衣柜里面的浮囊说道。

    所谓浮囊,是最早的吹气式救生圈。用羊皮缝成一个大口袋,用胶密封漏气处,用的时候向着里面鼓气并绑住进气口即口。

    这里仅有二个浮囊,却不知道是不是供宫廷所用,缝制得极好,看起来既结实又美观,简直是这时代的上上品。

    啊……

    却不知道烧到了谁,下面传来了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凄惨叫声,着实令人头皮发麻。

    “跳!”

    船体随着风浪向着右边倾斜,就在倾斜到最大幅度的一刹那,林晧然抱着浮囊,用脚蹬在窗框上,整个身体奋力鱼跃向前。

    身体扎入冰冷的海水中,眼前是一片漆黑,剩下的只有寒冷与恐惧。

    只是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紧紧地抱着浮囊,身体在下沉许久后,终于在他感到要窒息之时,浮出了翻滚的海面。

    大滴的雨点从头上落下,那狂风仿佛就在耳边哀嚎,浮囊随着波浪起起伏伏。雨水让他睁不开眼睛,只是从眼缝处,还是看到那艘船已经冒起了熊熊大火。

    只是这时,他自然顾不上船上那些人的安危,只求能在这场浩劫中活下去。

    他很希望突然出现一艘大明水师的船只将他救起,只是这个愿意落空,仿佛一个人孤独地置身于这茫茫的大海之中。

    雨水,狂风,黑暗,寒冷,席卷而来。

    身体半浸泡在海水中,随着海浪面而晃动,既要忍受着寒冷的侵蚀,又得紧紧地抓着浮囊,极大地耗费着体能。

    最要命的还是时不时扑过来的海浪,那猛烈的水流打在头上,那股带着咸味的海水灌入口腔和鼻腔,辛辣的感觉直涌上脑海,让人极度难受。

    虎妞!

    林晧然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仿佛有着魔力一般,点燃了他的求生意念。

    此刻,他想到了那暖洋洋的小身子,很想躺在暖和的床上给虎妞讲着故事,而不是在这个大海中体现着这种煎熬。

    幸好他做事还算比较认真,先前让浮囊入气的时候,让到里面鼓鼓的,所以这浮囊的浮力很大,让他的身体不至于完全泡于水中。

    只是那个小太监却没这般幸运了,他的浮囊入的气明显不足,以致他整个身体几乎都泡在水里,在海浪的一波一波攻击下,体力慢慢地耗尽。

    我要死了!

    小太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整个身体徐徐滑离浮囊,眼看就要葬身于这个无情的大海,成为这海中游鱼的一道佳肴。

    哎,希望来世!

    不要再生在贫穷人家……

    更不要再到皇宫里做太监……

    就在小太监以为要永远葬身于海底之时,突然一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并将他拽出了海面,让他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你坐上我这个浮囊!”林晧然用命令的口吻道。

    小太监听到这个话后,眼眶顿时便红了,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亦有被这股温情感动到了。这个素不相识的书生,在这个时候仍然选择救他。

    林晧然将小太监的那个干巴巴的浮囊顺着绳子抓了过来,解开绳子朝着狂风的方向进行灌气,然后再绑住入气口。

    当将两个鼓鼓的浮囊连在一起的时候,宛如成了一片小小的竹排。尽管二人的体重都很轻,但仍然不能坐上去,这里的浮力还是不足支撑二个人。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林晧然的体力亦是所剩无几,上半身爬在浮囊上朝着小太监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在家排行第三,叫冯三,你呢?”冯三的嘴唇哆嗦,但还是开口道。

    “我叫林晧然,有个妹妹叫虎妞。”林晧然想靠着聊天驱散着寒意,在说到虎妞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显又暖了些许。

    “我也有个妹妹,不过……我没见着!”冯三的牙关打颤,亦是开口沮丧地说道。

    “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进宫的,怎么会在这个船上?”林晧然忍着侵入身体的寒冷,又是问出他心里的一个疑团。

    冯三很早就被送进宫了,今年才十四岁,是货真价实的小太监。跟着那个亦是姓冯的老太监,只是这个老太监对他并不好,动不动就进行责罚。

    在这趟旅途中,更是遭奸人在食物上下药,所有的同伴在梦中便死于非命。

    幸好冯三不小心打翻了冯公公的茶杯,被惩罚着不能用膳,这才侥幸逃过了一劫,不然这时怕亦是化成灰烬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浪渐渐停歇。

    只是海中的波浪不绝,二人随波而动,却不知会飘向何方。

    却不知道飘了多久,在天际微微亮之时,前面那个巨大的黑影慢慢现出真容,是一座长满花草树木的茂盛海岛。

第169章 一场假暴雨

    初时看着海岛离得很近,但是随着波浪飘过去的时候,朝阳却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这是一个十几公里长的海岛,有着一条如同玉带般的海滩,海滩前面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看上去非常的漂亮。

    大明的海禁政策不仅是禁止百姓出海,而且还驱赶岛上的原居民内迁,故而大明的岛屿不论大小,都不会有人居住。

    当然,有一种情况属于例外,那就是这个岛恰好是一伙海盗的窝点,住着一群穷凶极恶的亡命海贼。但若真如此,似乎亦不能算是什么好事情。

    眼前这个海湾的水位太浅,并不是天然的码头。真是海贼窝点的话,需要在这里建设码头才行,但眼前却没有任何人为的建筑体。

    正是如此,这座岛屿没有居民,亦没有海贼,是一座真正的无人岛。

    林晧然却不理会这是不是一座无人岛,叫冯三一起朝着海岛划水,想要尽快登上岛,然后用双脚踏在结实的地面上。

    相对于在海中无休无止的飘流,这无疑算是一个好结果。这座海岛的植被很是茂盛,证明这上面可能有水源,亦可能从中得到食物。

    如今想要活下去,银两已经没有用了,水和食物才是活下去的基础。

    划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特别他们的体能几近耗尽,不过看着海岛就在眼前,给他们燃烧最后一丝力气的动机。

    当离海滩只有一百多米的时候,视线已经可以看到了海底中的那白色的沙子,甚至还看到了几尾色彩斑斓的游鱼。

    扑通!

    林晧然不想再划水,便索性跳入了海水中,打算走着上岛去。让他感到欣喜的是,这还没走几步,便在海底柔软的沙子里面,顺利地捡到了一个海蛎子。

    这个海蛎子个头很大,亦很重,虽然还没有将它揪开,想必里面的肉会很美味。仅是开始便获得了食物,让他到对这座岛充满了期待。

    “林大哥,这是什么?”冯三歪着脖子,好奇地问道。

    “海蛎子!”林晧然举起手上的海蛎子得意地转身回答,但下一刻,那张笑脸却彻底僵住了。

    “怎么了?”冯三疑惑地仰头望着他道。

    林晧然的脸上写着不可思议,机械性地扭动脖子望着他,然后带着一丝愤怒地质问道:“你……你没拖住浮囊?”

    入目之下,那两个浮囊正悠悠荡荡地向着外面飘去,正在远离着他们。别说是现在体力透支的他们,哪怕是生猛如虎,恐怕亦是追不回来了。

    “啊?我……我忘记了!”冯三这才反应过来,望着已经飘远的浮囊,眼睛顿时涌起了泪水,望着林晧然充满着自责。

    先前他跟着林晧然跳下海水中,光顾着看林晧然搬起这个稀奇的东西,却没在意后面浮囊,更没想到浮囊会飘走。

    林晧然眼睛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却没有选择破口大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早知就不救这货,省得被他坑死,如今彻底困在这岛上了。

    这个海岛处于茫茫的大海中,想要靠着自身的力量逃出去,简直就是登天。只是想等着别人来搭救,似乎又是一种奢望。

    至于他这个解元郎失踪,怕亦不会有人来寻找,大概是以为他跟着那船上的人葬身于火海了。

    大明水师似乎没有道理来这里,他们的职责更多的是防御。那些海贼怕也不会从这里经过,而且就算从这里经过,亦得考虑要不要上这种贼船。

    如今他的处境很是糟糕,有可能会在这里困着一辈子。

    在这一刻,他的心碎了。

    为着功名为北上,却没有想到落到如此的窘境。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选择返回长林村,跑到江府门口炫耀一番。

    哎!

    林晧然走上沙滩,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向前,将身体重重地摔在柔软的沙滩上,枕着脑袋望着蔚蓝的天空,心里却涌起一种深深的担忧。

    他曾经看过一部名为《荒岛余生》的外国电影,一位联邦快递的系统工程师遭遇空难,落在一个资源贫瘠的无人荒岛中,结果被困在那里四年,最后还是靠着他制作的木筏逃生。

    现代文化社会都尚且如此,生活在这个时代,恐怕需要更长的时间,甚至是一辈子。

    大概是太累的缘故,沐浴着渐渐高起的阳光,他便索性解开一些衣物,大字躺在沙滩上,闭目养神,慢慢地恢复着体力。

    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感觉喉咙干渴难忍,很想要喝水。

    “找到水了吗?”林晧然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冯三正沮丧地坐在旁边。

    “没有水!”冯三抿着干巴巴的嘴唇,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昨晚那么大的雨,怎么可能没有水!”林晧然睥了他一眼,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打算到林子深处找地上的积水。

    到了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太过于挑剔了,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他才刚走进林子,却是呆住了,这地面干巴巴的,稍用力还能踢出泥土来。别说是地上的积水了,在这地上尿泡尿,眨眼间就会一滴不剩。

    莫非昨晚下了一场假雨不成?

    林晧然抬起头望着天空,只是他至今都能回忆起昨天的惨状,被黄豆大的雨滴打得眼睛都睁不开,被那场雨折磨得他死去活来。

    冯三跟在后面,看着这个情况,心里亦是感到荒唐。明明昨晚下了一场大暴雨,眼前的事实却告诉他们,昨晚并没有下雨。

    林晧然很快便收起了破碎的心,接受了这个荒唐的事实,开始进行着寻找水源的工作。

    水,无疑是生存的基础。

    若是这岛上无法获得淡水,那他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海水的浓度要高于人体,若是喝下海水的话,不仅没能摄入水份,反而会造成自身的水份流失。

    林晧然观察了一下岛上树木的生长情况,一般靠近水源的植树会要更茂盛一些,看着那边的山谷显得很茂密,知道只能赌在那里了。

第170章 老天会玩

    沙沙……

    踏着白细柔软的沙子上,林晧然领着冯三从海滩绕到那边树林的位置,然后再向着山谷挺进。

    走在沙滩上,他扭头望向蔚蓝的大海,水天相接,只是那条线上却没有船只的身影。这里虽然很美丽,但他感到的却是一种压抑,仿佛是置身于牢笼一般。

    目光低垂,看着浅水的地方有一些色彩斑斓的游鱼。只是可惜,这里的海鱼资源丰富,但既没有渔网,亦没有垂钓。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在话在这里,明显是行不通的,这里很多东西是注重无法实行。

    “林大哥!”

    冯三突然吃惊地指着前面的方向,脸上满是喜色。只是仅仅持续了一秒,然后脸上的喜色就消失不变,换成了一张疑惑的表情。

    林晧然先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却只看到那边的乱石堆,然后疑惑地回过头望着他问道:“怎么了?”

    “我……我刚才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好像看到一艘船从那边经过呢!”冯三指着那海湾那边的乱石堆,有些沮丧地说道。

    林晧然皱了皱眉头,方才他走出树林子就扫了海面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船只经过,便是更倾向于这人是眼花了。

    看着这个人已经是有气无力的模样,便更加确信,这人是出现了幻觉。

    其实在这种地方就算有船只出现,却更可能是海盗船,这条船似乎不好上去。毕竟是一群亡命之徒,没准会将你撕了。

    现在林晧然心里仍然存着一丝的侥幸,大明水师能够识破霍参将的阴谋,然后派出船只进行地毯式搜索,将他从这座海岛上解救。

    所以即使遇到海盗船只,他现在仍然不确定要不要进行呼救,要不要赌上这一把。

    “林大哥,我们会不会饿死在这里呢!”冯三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一下,便开口问道。

    “放心,有我,死不了的!”林晧然强装着镇定,安慰地说道。

    “谢谢!”冯三望着林晧然的背影,选择相信了他。

    却不知道为何,虽然这个人的年龄不大,但拥有跟他年纪不相配的成熟,显得很是老练,特别那双眼睛充满着沧桑之感。

    有着林晧然走在前面,他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片树林是以黑松和马尾松为主,却不知道是季节的关系,还是这座岛屿远离大陆,这林子并没有传来鸟鸣声。

    林晧然走进林子的时候,亦是开启了搜索模式,但却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只看到一颗枯萎的松林上生长着黑色的木耳。

    他很希望这里生长着一棵椰子树,树上的椰子让他解渴,但这无疑是奢望,这个纬度注重不会有椰子树这种植物,甚至连一颗果树都没有。

    好在,松林显得空旷,且没有毒蛇出没,让人感到安全。

    咦?

    林晧然突然间停下,身后的冯三差点撞上他,结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面的一个灌木丛突然“刷”地一声,竟然窜出了一头矫健的山鹿。

    “走!”

    林晧然看到这头山鹿的时候,心里显得很是开心,当即朝着山谷的方面大步挺进。这座岛屿生存着这种大型的生物,证明这里必然有着丰富的水资源。

    大概是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听到了水声,便印证了他的猜测。

    当绕过一个灌木丛时,只见一条细细的溪水从那山上潺潺流下,并在山谷中形成了一个亭子大小的水坑,水坑清澈见底。

    这水坑边上有一个小沙滩,上面有着鹿、鸡等生物的足印,还有一些散着味道的粪便,这里显然是野兽的饮水源。

    咕噜!

    林晧然跟着冯三跪倒在沙地上,用双水掬起清水送到嘴边,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虽然旁边弥漫着粪便的味道,但水却显得很是甘甜,令着他们开怀畅饮。

    虽然这时有跟野兽争食的嫌疑,但却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别说旁边有粪便的味道,哪怕这粪便在水中,亦要将这水喝下。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一条真理!

    冯三喝了半饱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扭头望了林晧然一眼,目光充满着敬意。若是他一个人沦落到这里,恐怕只有等死的份了。

    如今跟着这人,如此顺利便找到了水源,顿时有着生存下去的信心了,心里亦是松了一大口气。

    林晧然补充水分后,亦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水果然是生命之源,让到他身体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恢复了一些力气。

    只是他突然间愣了一下,扭头望着似乎喝饱的冯三疑惑地问道:“冯三,你泼水给我?”

    冯三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缓缓地朝他摇头道:“没有啊!”

    不是他,那是谁?

    林晧然又感觉到一些水落到他头上,便是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漫天而下的雨滴,胸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浓浓的怒火。

    我干啊!

    林晧然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朝着天空竖起了一根中指,这老天摆明就是忌妒他长得帅,才如此的欺负他。

    昨晚明明下了一场大暴雨,结果这里的土地却像干旱的田地般。如今好不容易找着水了,它倒真会玩,竟然下起了雨来。

    要是早点下雨,老子亦不用辛苦跑这一趟,摆明就是在玩人嘛!

    啊啾!

    冯三被雨水淋着后,身体的热量像是被抽干了一般,不由得重重地打起了一个喷嚏,整个人还微微哆嗦了一下。

    哎!

    林晧然扭头望着周围,并没有避雨的地方,心里不由得悠悠一叹。

    曾经他看那些生存节目,那些求生者每次都是先着手建造栖息之所,他一直觉得没有必要这般着急,有那时间倒不如先解决肚子。

    只是如今看来,这事却是相当有必要,任何时候都不能存在着侥幸的心理。

    雨水漫天而下,二人在这突然而至的雨水中,在山谷四处寻找着避雨之所。

    啊啾!

    啊啾!

    这一晚,某个山洞喷嚏声不断,令到山间的野兽时而耸起脖子,随时打算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