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祸害全文阅读 第2分节

第11章 惊人赌约

    若说方才还担心败露,不愿意跟这个明显带着恶意的公子哥发生交集,所以才想着尽快离开。但此刻双脚却像是生了根,心里头涌起了一股滔天怒意,虎妞无疑就是他的逆鳞。

    公子哥是江府的三房子弟,名字叫做江荣华,跟着林晧然本是同窗。这时却是上下打量着他,有几分疑惑地问道:“你不会……真忘记跟月白的赌约了吧?”

    “什么赌约?”林晧然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他迅速搜索脑海,却没有半点这方面的记忆。

    江荣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直至看到林晧然的脸上露出怒容,这才微笑着说道:“你跟月白打赌,看谁在院试中名次更高!赌注嘛……你不会真的给忘了吧?”

    “快说!”林晧然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江荣华伸手示意随从不用轻举妄动,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然后一字一句地道:“你若输了,便是让你的妹妹给月白做丫环!……如今看来,你连科举都不打算参加,看来确实不在乎你的妹妹,呵呵!”

    嗡!

    林晧然的脑袋炸响,浑身发软,抓着江荣华衣襟的手不由得松了几分,但很快就愤怒地瞪着他道:“不可能,你在骗我!”

    “你不会受了刺激,所以失忆了吧?”江荣华眉头微蹙,仔细地打量着他。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不是他所熟悉的呆子,像是突然间换了个人般,起码以前他就不可能敢揪他衣领,更不会有这种如同疯狗般的气势与举止。

    林晧然听到这话,心里头的火气却像是被一桶水浇下,刚刚涌起的质疑消散大半。因为这人直击了他的软肋,他确实对前主人所做过的事一无所知。

    尽管他心里头很是不愿意相信,但理性却是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他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罢了。

    江荣华似乎是确定了判断,嘴角微微翘起地道:“那我就帮你回忆好了!……你没有盘缠赴考,所以便找上了月白,月白答应给你三十两盘缠,但却立下了一个赌注!若是你在院试胜了月白,三十两便不用还了,而若你在院试败给了月白,那……你妹妹就得卖身给月白!”

    不,这不是真的!

    林晧然虽然一再否认,但是脑海却有了些许画面,仿佛真的有这事一般。他为了筹足赴考的路费,确实有过卖掉虎妞的念头。

    不对,那钱呢!

    林晧然突然想起最关键的事情,因为他醒来的时候,家里别说三十两了,哪怕一个铜板都没有见着,所以这事绝对是编的,当即又揪起他的衣襟怒道:“你撒谎,我根本没拿到三十两!”

    “不是没拿到,是拿到却又……不见了!”江荣光推开他的手,然后又微笑着说道:“现在你竟然筹足了路费,那就赶紧上路吧!现在离县试开考可没几天了,这时间可不等人!”

    江荣华这次说完,便要带着二个随从离开,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对了,你可能也把我给忘了吧!我叫江荣华!”

    这赌约是真还是假?

    林晧然望着江荣华离去的身影,心里极是不安,还有几分恐惧。只是他虽然一再否认,但却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为了筹路盘缠参加科举,将他的妹妹给押上了,而打赌的内容正是本次院试的名次,即考秀才时的排名。

    只是他早已经将虎妞当成了亲妹妹,如何能让他去给其他人当丫环呢?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夕阳西下,北面吹来了一股冷风,摇曳着村边的竹林如同波涛般翻滚。

    林晧然失魂落魄般回到了家里,虎妞已经比他先一步回到了家中,正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候,抬头看到他的时候,脸蛋洋溢着无比兴奋的笑容。

    只是看到这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他的心像是被扎了一刀,有一种浓浓的负罪感。尽管那个赌约不是他所为,但毕竟他夺得了这具身体,自然要相应地承担他所犯下的罪过。

    虎妞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像往常般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去,当即又叽叽喳喳地说了村里的事。原来石头他娘跟大眼婶争执,结果大眼婶被打了,这令到虎妞很是气愤。

    只是这丫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头事情刚说完,她仰头望着他得意地问道:“哥,你猜今天我捉到什么了?”

    林晧然跟着虎妞已经进到了屋里,便闻到了一股鱼香味,疑惑地问道:“哪来的鱼?”

    “咯咯……我钓到的!”虎妞骄傲地说道。

    这是一顿简单的晚餐,一盆鱼汤,一碟野菜以及香喷喷的白米饭。

    饭间,虎妞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村里的事情,而林晧然好几次都没能接上话,不过他以困为由,倒算是搪塞过去了。

    吃过饭后,天已经昏暗下来。

    没多会,茅屋亮起了油灯,陶灯上面浮着一条灯蕊,灯光如花生米大小,光线比较昏暗,只是屋里像是铺上一层金色。

    由于日子变好,手上又有了一些积蓄,林晧然让阿牛帮着从镇上买回了灯与油,一跃成为长林村用得起油灯的好人家。

    虎妞坐在桌前,双手支着下巴,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油灯,脸蛋显得红彤彤的。有时候幸福就是这般简单,她喜欢看着这神奇的油灯,喜欢那如团同精灵般摇曳的神奇火焰。

    “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在上床后,虎妞突然爬到他旁边,在他耳朵悄悄地问道。

    她说话的时候会吐着一股热气,而他的耳根子却是极怕耳痒,这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忍不住先是痒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虎妞,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什么人的时候,不用跟我说悄悄话!”林浩然揉着耳根子,有些埋怨地说道。

    虎妞却没有检讨的意思,而是一本正经地望着他求证道:“是不是嘛?”

    林晧然正想坦白,结果虎妞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她接着叹气道:“我其实猜到了,你肯定又是想着科举,对不对呢?”

    “哥去参加科举,你是不是会很不开心呢?”林晧然心里一动,顺着她的话揭开了这个话题,算是一种小试探。

    虎妞翻转身体躺下,用手掂着后脑勺,翘起二郎腿,认真地吐露了她的想法:“以前我是不喜欢你去参加科举的,那时候咱家根本没有钱,借钱根本就还不上!虽然有些人说你读书很厉害,但我其实不信,你总是呆呆的,根本不厉害!而且大娘也说了,这读书没有用处!”

    “那现在呢?”林晧然追问。

    虎妞转头望了他一眼,又是认真地继续道:“现在不怎么反对了,家里有了一点积蓄,就算再借点钱都能想办法还上!而且我听大娘说,要是中了童生,可以到县衙干活,这样就跟小丫他爹一样了!”

    “小丫他爹是差役吧?”林晧然暗松了一口气,但有些困惑地问道。

    虎妞眨了眨眼睛,然后很确定地说道:“一样的,都是在县衙当差嘛?”

    “不一样!读书的去当书吏,比差役要强一些!”林晧然纠正她的错误。

    虎妞皱了皱眉头,然后相信了他的说辞,又是脆脆地说道:“这样啊!我不懂哦。不过你想去考的话,我会支持你去,我觉得你能考上!”

    “为什么觉得我会考上?”林晧然倒有些意外了,毕竟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嗯!”虎妞又皱着眉头思考,然后扭头望着他道:“因为你变得很厉害了呀!以前你很呆,不过……嘻嘻,现在一点都不呆,还变得很厉害,所以肯定能考上!”

    林晧然给她盖上被子,趁热打铁道:“那我可真去考了,先考个童生回来,咱家就是书香之家了,以后村里没有人敢欺负我们,只有我们欺负其他人的份!”

    “啊?为什么这样啊?”虎妞将手从后脑勺取出,一阵惊喜地反问道。

    林晧然半真半假地说道:“你想啊!要是我是童生了,那我就能进县学读书,能见到大老爷!要是谁得意我了,我去跟大老爷说,大老爷还不打他板子?”

    “咯咯……可以打石头他娘的吗?”虎妞吃吃地笑了起来,然后又是询问道。

    “可以!”林晧然不是蠢人,当即就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哥,那你去考啊!考回来了……咯咯,咱就让大老爷打她板子!”虎妞轻轻推了他一下,像是偷了一百鸡的小狐狸。

    是夜。

    虎妞沉沉地睡着了,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仿佛做着一个美梦。

    林晧然望着破漏的屋顶,轻轻地了叹一口气,科举无疑是一条前程未卜的路,但却不得不前行。

    若是那个江月白能将赌约取消固然很好,但若是不肯的话,那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而且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那个江月白并不是好人。

    一定不能让妹妹真去做丫环!

    林晧然缓缓闭上眼睛,心里做了一个无比坚定的决定,然后沉沉地睡去。

第12章 赶集

    次日清晨,卧虎山。

    林晧然一大早便坐在大青石上等候。由于江府的寿宴已经结束,猎物很难再卖上好价钱,加上他得准备赴考事宜,所以这猎物的生意算是到此为止了。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胡大来的时候看着地上的物品,有些吃惊地问道。

    “前天我已经跟你说了,江府那边不会再要猎物,咱们这生意算是到此为止了!”林晧然抬头朝他望了一眼,然后又指着地上的东西道:“想必你们在山林很难找到郎中,这是从镇上药材铺抓的风寒药,这是一块角皂,不值什么钱,都送给你了!”

    “这不能收!”胡大脸色微变,当即推辞道。

    “你还是拿了吧!你应该知道,这些天我其实赚了不少!”林晧然劝道。

    这倒是一个大实话,仅仅四天的功夫,他就入账了十四两白银。之所以这般慷慨,一是深知好处不能尽占的道理;二是结下这茬善缘,为以后继续合作打下基础。

    “这一码归一码!没有你的话,我不可能凭着那几头东西换来这些多盐!”胡头却是猛地摇头,但盯着地上的药材却移不开眼睛,突然眼睛亮道:“我有几件不错的皮货,虽然在这种地方很难脱手,但你就要着去卖,多了就再送我一点茶叶就行,怎么样?”

    所谓皮货,就是动物的皮毛,有很长的保质期。

    只是由于气候的缘故,向来都是北方贵而南方贱,所以这南方的皮货一般卖不上太高的价钱。加之广东这里并不流行穿裘衣,故而南方的皮货并没有什么市场,在青叶镇这里就更难脱手了。

    “可以!”林晧然却没有辜负这番好意,当即就点头同意。

    不过约好明天再碰面,因为今天他决定带虎妞去赶集市。

    长林村距离城镇大概有五里地,城镇的名字叫青叶镇,因当地盛产青叶香而得名。

    上午的天空碧蓝如洗,几只鹰隼在头顶盘旋,仿佛在为下面的牛车保驾防航。两边是清幽的山林,鸟语花香,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只是这里风景虽美,但林晧然却紧皱着眉头,脸色极是严肃。这牛车并不是好的交通工具,走在这样山路上,整个人感觉要颠散架了一般。

    咯咯……

    虎妞坐在牛车的后面,却是得意地晃着两只悬着的小短腿,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还时不时回应着各种动物的叫声。

    赶车的阿牛注意到了林晧然的不适,关切地问道:“十九叔,你没事吧?”

    虽然林晧然跟虎妞的年纪虽小,但由于辈份较高,故而在村里其实是很多年轻人的叔姑,而林晧然排行十九,故而被称为十九叔。

    “还有多久?”林晧然的手紧紧地抓着车把子,忧郁地望着地上,感觉肚子里的东西随时都可能排山倒海而出。

    阿牛望了望前面路边的大石头,便报了一个时间:“不到半柱香了!”

    虎妞从车尾爬了过来,明亮的大眼睛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林晧然报以微笑,换了一个姿势,然后继续接受着煎熬。

    不过出了山口,前面的道路变得平坦,不再像方才那般颠簸。道路两边不再是山林,而是被分割成一块块的农田,呈现了农耕社会的风景图。

    由于恰好是墟期,故而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一些村民赶着牛车带着土产去赶集市,又或许纯粹去逛集市的村民。

    青叶镇两面环山,一条小河从镇子一侧穿过,一条笔直的主街道贯穿其中,两侧的商铺林立,青砖街上摆着很多地摊,叫卖声不绝于耳。

    “走,咱买东西去!”

    林晧然从牛车上抱下虎妞,便打算带她逛一逛这个时代的集市。虽然感觉这种城镇就那么一回事,但相对于长林村而言,这里确实充满着太多的新奇。

    虎妞的脸蛋红彤彤的,明亮的大眼睛打量些这里的人与物。

    这里的货物确实是琳琅满目,除了村民带来的果蔬、竹编和禽蛋,还在就是小吃铺的肉包、虾饼、米线,以及外地引进的布匹、茶叶等。

    林晧然跟虎妞一人一块虾饼,在这条街道上走走停停,而看到杂耍的时候,虎妞显得特别的兴奋,似乎是赖着不想走了。

    不过林晧然要掏钱的时候,她却是瞬间收起了那张笑脸,并用力将他拉走。

    这……丫头。

    林晧然对虎妞感到无奈,不过却是明白,这终究是吃过苦的丫头。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间布匹店,规模还颇大。

    林晧然领着虎妞进去,一进门便是五颜六色的布匹。大概是衣着的缘故,店小二没有将他们引向丝织区,而是带到价格适中的棉布区。

    “这种花布怎么卖?”林晧然观察着虎妞的目光,自信地伸手一指,向着店小二询问起价格。

    店小二眼睛微亮,便捧着棉布送到他跟前道:“客官果然有眼力,这是从松江府引进的松江棉布,精美、牢固、永不褪色,绝对的棉布佳品,可不是我们这边的布能比拟的,而且价格很实惠。”

    “多少钱一匹?”林晧然直接问价。

    “不贵,八钱!”店小二报了价,并观察着他的反应。

    只是他话刚落,虎妞却是瞬眼说道:“怎么八钱,我大娘说一匹布才四钱!”

    “一匹布四钱的是那种!”店小二伸手一指,却是一匹颜色最差的蓝布。

    “那我就要那种!”虎妞没有犹豫,当即就做了一个选择,这倒让店小二微微发懵了,却没想到这丫头真选最便宜的。

    林晧然自然不同意,指着先前的花布道:“这种布半匹多少钱呢?”

    “哎呀!这种太贵了!”虎妞却是急道。

    店小二的眼睛微亮,说道:“四钱!”

    “虎妞,这次听哥哥的,就买这种好不好?”林晧然蹲下来,望着闷闷不乐的虎妞道。

    虎妞迎着他的目光,心头便是一软,但愤愤地冲着店小二说道:“那得再便宜一百文我才买!不然我就不要了!”

    店小二面露难色,这个价杀得实在太厉害了。

    林晧然却是没有理会他的难处,跟着虎妞站在同一战线,冲着店小二沉声道:“我妹妹说了,便宜一百文马上就成交!”

    哎!

    店小二深叹一口气,转而走去那边正在拨算盘的掌柜,掌柜其实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原本他还有心周旋,但看着倔强的虎妞,又看着铁了心般的林晧然,便道:“罢了,给你便是,我还从没卖过这么便宜的!”

    虎妞却仍然一副闷闷不乐,瞟了掌柜一眼回击道:“还说便宜,明明这么贵嘛!”

    掌柜的嘴角微微抽搐,敢情要送给这丫头才不贵。

    林晧然赞许地望了虎妞一眼,没想到这丫头的砍价能力这么强,当即就利索地给了钱。

    跟着任何朝代一般,官方货币都必然经历一个贬值的过程。在太祖时期,一千文铜币能换一两白银,但到嘉靖朝却跌到了二千铜币换一两白银。

    故而,林浩然给出一两白银的时候,对方找回五钱白银外加三百文钱。

    大概三四点钟的时候,集市便慢慢地散去,很多人都得赶着回家了。

    虎妞坐在牛车上,看着归她家的那些日用品,又看看抱在怀里的半匹布和新鞋子,再抬头看着跟着上车的哥哥,心里涌起满满的幸福。

第13章 有婢楚楚

    江府的寿席已散多日,但却仍时有宾客远来。

    这一日,两辆结实的大马车由青叶镇的方向而来,车轮卷起了滚滚烟尘,那雪白的窗帘已经泛黄。正当前面那匹高大的黑马春风得意之时,马夫却是“噫”地勒住了僵绳。

    “什么事?”

    车厢里面受到了影响,一个漂亮的少女揪开车窗从里面钻出来,却见少女年约十五,一张漂亮的瓜子脸,柳眉轻描,双眸闪烁如星,琼鼻俏挺,一身蛾黄色的长裙,如同从画卷中走出。

    马夫指了指前面,恭敬地回禀。

    只见前面的路中央被一根大树挡住了去路,几个乡野年轻人不知从哪伐了一棵大树,刚好拖到巧路中央的位置。

    她乌黑的眼眸扫了一下前面的状况,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当即就要缩头回去。

    “百年难得一见的狐狸皮,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却是在这时,一个脆脆的童声传来。

    少女寻声望去,却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女孩头顶着一张狐狸皮,怀里还同样抱着一张,正向着这里缓缓走了过来。

    好可爱的小丫头!

    少女的眼睛微亮,发现她皮肤很是白皙细腻,但马上又注意到小女孩手里抱的狐狸皮毛极美,如同一张漂亮的红缎子,当即让她怦然心动。

    “姐姐,你要狐狸皮吗?百年难得一见哦!”小女孩来到了她跟前,眨着明亮的大眼睛询问道。

    “你等等!”少女微笑地说着,然后脑袋钻回到车厢里面,片刻又钻出来温和地道:“能让我给我家小姐看一看吗?”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一副很警惕地脆声道:“你别弄坏了哦!”

    “不会!”少女双手接过这狐狸皮,递送给里面的人,然后又钻出来好奇地询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只有你一个人卖东西吗?”

    “我叫虎妞,我是跟哥哥一起来的!”虎妞脆脆地回应,然后伸手指着蹲在路边叨着一根草籽发呆的一个年轻道。

    林晧然此刻的心情很是郁闷,这从胡大那里换得这几件不错的皮货,本想卖到江府,但赵管家却连瞧都不瞧一眼便摆手,视他为砒霜。

    对于这个结果,虽然早就有了心理预期,但真的发生时,难免还有几分失落,这江府的人明显对他充满了恶意。

    从这个细节中,他便可以猜到那个江月白对他绝对没有好意,哪怕他们曾经是同窗,而想赎回那张赌约恐怕很艰难。

    正寻思着该怎样去破局时,却是听到虎妞提到自己,不由得抬头望去,便先是一愣,却看到一个极漂亮的少女,让他怦然心动。

    “你这狐狸皮怎么卖?”少女已经捧着狐狸皮款款而来,冲着他询问道。

    雪肤花貌,当真一个美人儿。

    “姑娘怎么称呼!”林晧然的心思已经不再卖东西上,而是望着她拱手询问道。

    “我……我叫楚楚!”楚楚犹豫了一下,便是报了名字。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好名字!好名字!”林晧然大胆地打量着她,发现人若其名,便是对她夸赞道。

    “公子原来知道我名字的出处呀!这名字是我家小姐给取的!”楚楚的眼睛微亮,有些骄傲地望向马车上,马车的窗帘微动,显然里面的人方才看着这里。

    林晧然脸含微笑,然后又是问道:“此处前去便是江府,不知道楚楚姑娘去江府做什么呢?”

    “我家小姐要给陈老夫人祝寿,但行程耽搁了!”楚楚望着江村的方向,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林晧然原本还猜测这会不会就是江府的人,这时得到否定答案,笑容变得更浓,便又是问道:“不知姑娘从何处而来呢?”

    “我们是从……”楚楚正想要回答,马车却传来了一个蛮横的声音打断道:“你是来卖狐狸皮,还是来查我们来历的!”

    林晧然朝着马车瞪了一眼,心情相当恼怒,这差不多要摸清这个丫来历,结果却给这死八婆给搞黄了。

    “对呀!公子,你还没告诉我这狐狸皮怎么卖呢!”楚楚吐了吐舌头,又像是刚反应过来,举着手中的狐狸皮问道。

    林晧然心里相当郁闷,摸了摸鼻子便道:“这狐狸皮色泽纯正,百年难得一见,我的要价并不高,二十两两张!”

    这个价格已经吓退了不少人,这便是林晧然方才不报价反倒打听楚楚来历的原因。

    阿牛带着人已经将树木拖到了路边,这时回头望来,听到了这个报价,不由得心里一叹,知道这棵树一会还得拖回到路中间。

    “咱们走!”

    果不其然,坐在马车的女人说道。

    林晧然轻轻地叹气,知道不仅错过了生意,更错过了一个把妹的机会。只是却有东西突然落在他跟前,定睛一瞧,竟然是二锭雪白的银两。

    楚楚笑嘻嘻地要过了虎妞顶在头上的那张狐狸皮,将两张狐狸皮合抱在一起,然后爬上了马车,临钻进了车内还朝林晧然瞧了一眼。

    少女刚钻进车内,马夫便用鞭子打在黑色大马的屁股上,马车当即扬长而去。

    果然是……土豪!

    林晧然遥遥地望着远去的车辆,微微感叹道。

    虎妞已经捡起地上的两锭雪白的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眉毛轻扬,仰头对着林晧然说道:“哥,这银两是真的,嘻嘻……”

    马车已经远离,速度不快不慢,阳光隔着窗帘照进了车厢里面。

    一个身穿白裙的清雅女子端坐在马车上,正用那双白皙的玉手**着那放在膝盖上的狐狸皮毛,俏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楚楚坐在车厢的小凳板上,跟着另一个叫娟儿的丫环盘提议给小姐做漂亮的披肩,结果却是被娟儿打击了,因为这天气马上转暖了。

    却是在这时,坐在中央的小姐将狐狸皮放在鼻尖处嗅了嗅,然后重重地丢在一边,脸带薄怒地说道:“这个奸商!”

    “怎么了?”楚楚捡起那张狐狸皮,不解地望向小姐。

    却是这时,外面传来马夫的声音,原来已经到了江村。

    娟儿悄悄地揪开车窗一角,果然远远看到了一个村子,那高大的村坊正龙飞凤舞地写着“江村”两字。

    楚楚心领神会,当即就帮着小姐整理妆容。

    这次过来名义是贺寿和探亲,但实质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那便是小姐跟未来的姑父见面,然后两家会挑个适当的日期完婚。

    虽然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要将小姐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但却是知道,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了。好在她听说未来姑爷是个大才子,将来没准能考上状元。

    没多会,马车停下。

    楚楚揪开车窗,抬头便看到了一座气势非凡的府邸,门前已经站着一排家丁,一个衣着不凡的老爷迎了过来,显得颇为隆重。

第14章 石城县

    县试在即,考生早已经赶赴石城县。像青山书院的那帮参考的学子,早在小半个月前就已经结伴到了县城,目的是为了提前温习好功课。

    江荣华原本已经跟众人结伴去了一趟石城,只是老太大恰好过大寿,他只能乖乖地跑回来。本打算寿宴过后便返会回县城,但却给事情耽搁了。

    此刻坐在马车上,他很后悔没能狠心提前离开,心里很是郁闷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虎妞,你回去,记得按时吃饭!”

    林晧然站在马车上,朝着后面招手并大声叮嘱道。

    后面的一辆牛车上站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丫头,这时也是用力地朝他挥手,大声对他进行回应,并叮嘱他路上小心。

    这无疑是一幕感人的离别场景,但是江荣华并不感动,反倒很希望站在外面的书生摔死!他的马车刚才被截停,他都还没有点头同意,结果这个书呆子却很兴奋地爬上了他的马车。

    他以为他是谁啊?

    这人失个忆而已,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实在太不要脸了!

    林晧然依依不舍地跟虎妞挥手道别,心里涌起一份留恋,只是他却是知道,这次赴考是势在必行,而且还必须要拆桂。

    直至再也看不见那辆牛车及牛车上可爱人儿,他收拾起离别的情绪,转身钻进车厢,微笑地朝着坐在中央的江荣华递送饭团道:“江兄,吃了吗?”

    江荣华嫌弃地盯着他手上的饭团,赌气般说道:“吃了!”

    “我说江兄你怎么这么晚的,上次……还催我呢!”林晧然似乎生怕真给他要了过去,当即一口就咬在饭团上,这是虎妞原本准备的午餐,但方才却塞给了他,如今吃起来很是香甜可口。

    江荣华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咽了咽口水道:“我家里有些事情耽搁了!”

    “什么事?不会是你沉醉在温柔乡吧?”林晧然一副很亲近的模样,朝他眨了眨眼睛,并露着一个暧昧的笑脸。

    江荣华很不想理会这人,发现这人确实变化太多了,只是看着他一副看透的模样,当即气不打一处地说道:“我催你也是为你好!你似乎还不结保吧?”

    “什么是结保?”林晧然吃着饭团,困惑地抬头问道。

    江荣华认真地打量着他那张懵懂的脸,突然间笑了,解释道:“五人结保是县试的一项规定,除了必须禀生作保外,还需要五个考生相互作保!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晧然皱了皱眉头,他想起确实有这项规定,但他一直以为他前身给办妥了,这时不免心虚地问道:“我真的没有结保?”

    这是一个悲哀,很多事情他这个本尊都不清楚,反倒是这个外人了如指掌。

    “没有!”江荣华脸带微笑,很是肯定地摇头。

    林晧然看着他确实不像是撒谎,不由得拍了拍额头,但眼珠子旋即一转,冲着他笑道:“那咱们一起结保,如何?”

    “我早跟其他同窗已经结保了!”江荣华有几分得意,脸上更有几分的幸灾乐祸。

    林晧然看着他的样子,当即知道就算他没有结保,恐怕也不会帮他这一把。只是对这事深感头疼,这到了县城还要烦这一件事。

    如今县试在即,恐怕大家都早已经结保了,这上哪去找一个禀生,又上哪去找四个不结保的考生?本以为这会顺风顺水的一场考试,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启程便遇上了这么一个大题。

    相对于牛车,这辆马车确实是舒服太多了。

    马车眨眼就到了青叶镇,只是稍作停留,便向着石城县而去。在这条官道上奔驰,大红枣马显得很是兴奋,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

    接下来,林晧然发现存在着越来越多的问题,额头不由得冒起了细细的汗珠。

    譬如考场不会提供笔墨和砚台,譬如他的衣服不合体统,又譬如他先前想作弊的方法完全行不通。哪怕带个石头进去都会被书吏切开两半检查,更别提靠饭团蒙混过关了。

    江荣华越说越是得意,又因为位置较高的缘故,他心里已经开始藐视这个书呆子,知道这人恐怕别说跟江月白竞争了,恐怕通过县试都相当困难。

    特别他有意考核对方时,对方虽然能很巧妙地回避,但他却已然猜到,这货恐怕连那些圣贤书都忘记得差不多了。

    有时候他真心不明白,那人那般厉害,为何会将这个书呆子跟月白相提并论。

    从长林村到石城县,大概四十里地,但绝大部分路程又在官道中。大概下午二点的时候,便看到了一座充满沧桑的古城池。

    天空阴沉,枯草随风漫舞,一条官道穿过枯草地直插于城中。此时的城门大开,或贫或贵的百姓排队进城,显得有条不紊。

    城门上方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篆体:石城。

    石城县源于唐朝,初名为干水县,后于南宋改名石城,至今已经有近千年,可谓是一座千年名座,今归为高州府所辖。

    进城需要缴费,这点很有华夏传统。每人都需要交上一文钱,这钱跟着官府和朝廷没有关系,完全就是守城官兵的一项福利。

    轮到林晧然所乘坐的这辆马车时,那官兵倒很是通容,直接就挥手让马夫出城。

    林晧然在中途睡了一觉,这时已经伸过懒腰,正精神抖擞地坐在马车的前面,眼睛瞅着这里的人与物,对这座古城产生了一点兴趣。

    这进到城里,感觉别有洞天,一股浓郁的时代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由青石铺垫,两侧是热闹的店铺,大小不一,琳琅满目,有些是黑底汤金的牌匾,有些则是锦上绣着图案,好不热闹。

    车如水,马如龙,这里的商贾云集,更有一支镖队从身旁经过,往来的行人服饰虽不是绫罗绸缎,但多显干净时尚。

    这是一个繁华的县城,起码他目前所见可以得到这个结论。

    在客栈告别了江荣华,但他的好运似乎到了头。

    “又满了?”

    林晧然接连问了三间,结果都被告知客满。

    那位肥胖的掌柜以为他不相信,当即指着坐在大堂骂骂咧咧的公子哥道:“那位陈公子方才出了三倍的价钱,但我还是没有房给他,你以为我不想多赚钱呀!店里确实是满了,你们这届考生比往年多。”

    林晧然尽量心有不甘,但还是只能愤愤地离开,去下一间客栈寻找住所。他需要先安顿下来,然后洗澡休息,并解决结保的事情。

    当走到一条街时,却是迎面吹来了几张阴间纸钱,却见前面有妇孺在跪地哭泣,这家人都披麻戴孝,似乎是在送走亲人。

    走到近处,便闻到了一股炭焦味,只见这小片的店铺都被烧毁了。

    从围观的群众得知,今年的石城县并不太平,连二接三发生火灾。前几天县里最大的朋来客栈毁于大火,如今又有数间店铺被烧。

    难道我身揣着银子,结果还得露宿街头?

    林晧然轻轻了叹了一口气,心里很是郁卒,对这座古城的好感荡然无存。更让他感到忧伤的是,他想寻回江荣华那间客栈时,结果却发现已经迷路了。

    “半间酒楼?”

    当他又走到一个街口时,抬头看到了一家酒楼,感觉这个名字很有意思,看着天色已晚,便决定先将肚子解决。

第15章 妖狐云竹

    夕阳的余辉正好落在那栋两层高的酒楼上,如同马良手上的那支神笔,当即将略显破旧的酒楼门口粉刷得古色古香。

    林晧然的脚在石阶上留下修长的影子,迈步走出了酒楼的大门,里面略显昏暗,大堂的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但却没有顾客。

    坐在门左侧桌椅上的小厮用手托着脸颊,脸朝着大门,但眼睛已然闭上,鼻间发出轻轻的呼噜声,正在那里昏昏而睡,根本不知道已经有人进来。

    没人?

    林晧然顺着楼梯往上面望去,仍然没见着一个顾客,显得那般的古怪。县城的客栈到处爆满,结果酒楼却空无一人,难得那些人只用睡觉不用吃饭不成?

    “公子,你要吃簸箕炊?”

    正当林晧然感到困惑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便寻声望去,不由得呆了一下,心跳竟然莫名加速。

    却见一个年约二十的美人从屋里面款款走来,眉若春山,眼横秋水,令人望而目眩而神驰。这是一张清新脱俗的脸孔,面庞白皙如凝脂,琼鼻高挺,红唇薄而醉人,纤细的身子穿着一袭白色长裙,仿若是从神话画本走出的一位妖狐。

    这女人美得过份!

    林晧然很快恢复理性,突然间睁大双眼,想着那些妖孤传说。尽管他是无神论者,但背脊都不由得浮起一层冷汗,这种种的迹象跟故事太相似了。

    空无一人的酒楼,一个赴考的穷书生,一个倾国倾城的妖孤,这是多么熟悉的故事背景啊!

    “公子,你要吃簸箕炊吗?”

    正在他大汗淋漓的时候,美人已经来到了他身旁,空气飘起一股淡淡的清香,令人迷醉。

    “要!”

    林晧然才发现这屋里很是阴森,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并不敢忤逆这个妖狐的意思。只是心中的疑惑更甚,为何这女人单单问他要不要簸箕炊这种小吃,而不是向他推销酒菜。

    “公子请稍等!”

    美人欠身,然后就走回里面,空气的香味却未散尽。

    林晧然看着她走进里面,再扭头望了望敞开的门,外面很是敞亮,特别能看到被夕阳染红的一处屋檐,街道喧嚣的声音隐隐可闻。

    走!

    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做了一个显得胆小的决定,哪怕他是无神论者,但必须先逃离这里,起码先跑出街道外面再说。

    外面虽然早非烈日当空,但这夕阳还是阳,应该能阻止魍魉之物。

    只是恐怖的事情却是发生了!

    他提着自己的包袱,听到后面传来动静,当即不顾一切地向着门口冲去。感觉那门口越来越大,离光明似乎只有咫尺之遥,脸上不由得绽放灿烂的笑容。

    结果一张长板凳横在前面,他的膝盖骨重重地撞在板凳上,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个饿狗扑食,脸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夜幕降临,半间酒楼被夜色所笼罩。

    在那酒楼大堂的一张方桌上,一盏油灯亮起,只是火焰只有蚕豆大小,并不能照亮整个大堂,只能点亮桌子周围很小的一片区域。

    林晧然的右边裤脚已经高高卷起,那膝盖处肿起一个红色大包,而一个绝色女人正手持着鸡蛋,正在小心地放在红肿处。

    始作甬者的店小厮垂头丧气地站在旁边,有些复杂地望着林晧然。他方才刚刚睡醒,看着这书生向着门口狂奔,便以为又是一个吃白食的的,当即就气不打一处要将这人拦下,将长板凳甩到他身前。

    只是谁知道,这竟然是一场误会!

    他相当的不明白,这人既然不是来吃白食的,那为什么要走的那般匆忙,当时简直就是在逃亡,比吃白食的还像吃白食。

    “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适赴金华,至北郭,解装兰若。寺中殿塔郑壮丽,然篷高没人,似绝行踪……”

    林晧然心情苦闷,却不好直接解释原因是胆小,便在她给自己包裹的时候,讲起了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聂小倩》这篇短篇小说。

    初时美人还专心包扎,但听到:“小倩,姓聂氏,十八夭殂,葬于寺侧,被妖物威胁,历役贱务,腆颜向人,实非所乐。今寺中无可杀者,恐当以夜叉来。”,她却是不由得停了下来,目光落到了林晧然的脸上。

    最后,她更是索性站在桌子对面,听着了故事来了。

    只是听到“有兰溪生携一仆来候试,寓于东厢,至夜暴亡。”,她突然咯咯而笑,美眸含星地盯着他,似乎洞察了这一切。

    林晧然看着她眼眸如狐,似乎天生能勾人心魂,便忍不住又询问道:“姑娘,你不认识……聂小倩,对吧?”

    “我姓聂,名云竹!”聂云竹一笑百媚,颇为有趣地看着他。

    夸她长得漂亮的人见多了,但能这般夸赞的,却是平生未见。想到他先前仓促而逃,更因此而受伤,便感这事大为有趣,先前似乎真以为她的妖狐了。

    林晧然看着她被烛光染红的俏脸蛋,当真感到一阵窒息,甚至体会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似乎不是一句妄言。

    聂云竹并不是女鬼,也不是狐妖,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由于出嫁之日丈夫过世,故而被誉为不详人。因父亲病重,便一人撑起这间酒楼,但奈何被世人认为不详,故而酒楼生意一落千丈。

    今掌柜又卷款而逃,厨子又另谋他处,好在她有一门做点心的手艺,倒没有让酒楼关门歇业。只可怜林晧然来得不巧,错将她当妖狐,方生此等笑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话确实很有哲理,林晧然虽然莫名其妙受了伤,但却解决了食宿的问题。当晚他就寄身于半间酒楼中,虽然只能用桌子随便拼凑,但总比露宿街头要强。

    但让他颇为无语的是,在临睡前却听到一阵箫声从后院传来,如怨如泣,令人垂怜。不过林晧然却猛然想起了聂小倩,当即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他本是一头狼,但却被美人吓成狗!

第16章 图穷匕见

    翌日清晨,天色刚亮敞。

    林晧然独自走出了酒楼,街道上的行人稀少,远处的楼宇被霜雾萦绕中。他脚踩着沾上晨露的青砖,沿着青云街向着东边而去,走上了那条有些历史的石孔桥。

    古代的城池多傍水而建,石城这座小县城也不例外。它依着一条名为濂江的河流,将濂江的河水引进护城河,然后又在护城河中折个来回。

    尽管天气尚早,但勤劳的妇人已经早早来到了河畔洗衣舂米,不知在聊着什么趣事,几个妇人突然笑作了一团。

    远处的河面雾气袅袅,一支竹伐仿若踏雾而来,一个老翁用竹篙有力地插在水中,站在竹排上的两只鸬鹚欢快地叫了几声,突然钻进了水底消失。

    林晧然站在桥上,沐浴着带着湿气的晨风,领略着这座古城清晨的美好。空气很是清新,哪怕带着的味儿也是粘着大自然气息的青草味。

    从桥上下来,他没有按着原路返回,而是顺着河道前行一小段路程,然后再折进了一条略显热闹的街道中。街道充斥着忙碌的身影,几处小吃摊飘起了香味儿,一口口铁锅在往外冒着白色雾气。

    林晧然选择了一对年老的夫妻档,点了一碟猪肠粉,却不知道是赠送还是搭配,老板在送上云吞的时候,还给了一碗咸菜。

    猪肠粉的粉皮薄如纸,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虾馅,配着老板自制的配料,一口便吃了一大段,而料汁令人口齿留香,咸菜并不咸,很脆口,咬得嘎嘎响。

    真美味!

    林晧然最后还忍不住舔了舔筷子,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似乎还能再来一碟。

    进入这个时代后,他发现饭量加大了不少,但却也学会了节制,因为他深知粮食的来之不易,故而留下钱便离开了。

    从街道离开,辨了一个方向,便往着半间酒楼而回。

    县试的时间已经定在本月十五,如今已经剩下不了几天了,所以今天他不仅要找间客栈住下,更迫切的是解决结保的事情。

    当回到酒楼时,一缕金灿灿的朝阳洒在街道上,那酒楼门前又铺上一层金色。

    咦?

    林晧然突然看到一顶轿子停在酒楼门前,一个瘦小的管家将红色的帘子揪起,一个肥胖的员外从里面艰难地挤了出来。

    在这个时代倒见过不少胖子,但能达到他这种程度,却上一个都没碰着。这个员外约莫四十出头,脸上无须,下巴低垂,五官被脸上的胖肉掩成小丑般。

    “老爷,小心!”轿子尾部高翘,瘦管家伸手扶着他缓缓跨出来,生怕拌着他的脚。

    随着那位胖员外走出轿子,那四个轿民纷纷累爬在地,似乎都不愿再动弹。

    胖员外却是视而不见,迈着八字腿,在瘦管家的掺扶下,慢慢地迈上台阶,向着酒楼的大门而去。

    “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却是这时,里面传来了一声喝斥,正是聂云竹的声音。

    瘦管家用力扶住差点摔倒的胖员外,当即指着里面回击道:“休得对我家老爷无礼,信不信我将你家店子砸了?”

    聂云竹刚才将小六支使出去,如今酒楼就剩她一人,面对着如此的威胁,她的眼睛既是愤怒又是不甘,只是手里拿着门拴子确实没什么杀伤力。

    胖员外是个人精,那双细小的眼睛一转,暗地里给了瘦管家一个眼角,瘦管家当即变本加厉又是说道:“最近城中多处受火,你若惹得我家老爷不高兴,就莫要怪这里也会化为灰烬!”

    这无疑是一个赤裸裸的威胁!

    聂云竹的身体微颤,因为先前的云霄酒楼失火,很多人猜测是这位陈员外干的。如今真若把他得罪,这人会产不会真会对他家酒楼放火,这事真是无法预测。

    陈员外看着火候差不多,正要站出来喝斥管家,唱了一个白脸。

    正是这时,一个书生如同一阵风走过来,身体还撞了一下他,让到他差点被要摔倒,害得管家又急忙将他用力扶住。

    只是他刚刚站稳,却看到是一个俊俏的书生,而聂云竹的脸上明显浮起喜色,心里当即恨不得将这书生给撕碎了。

    林晧然走到聂云竹面前,将三个热乎乎的煎籺递过去道:“这是给你带的早餐,趁热吃了吧!”看着她眼睛带着忧虑,便又是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说完便将东西塞给他,然后转身,顿时他的眼神锐利如剑。

    昨晚跟小七吃饭的时候,他了解到酒楼更多的情况。这间酒楼衰落是有多方面的,但罪魁祸首正是眼前的陈员外。

    陈员外在这条青云街上刚修建一间名为“富贵”的大酒楼,在开业依始,便对半间酒楼展开了雷霆攻势。先是从外地请来了名厨,接着刻意将饭菜价格压得很低,然后又利用聂云竹结婚当天克死丈夫大做文章。

    正是在这种种手段的打压下,半间酒楼的生意一落千丈,而聂云竹的父亲更是因此染了重疾。却不想,今天竟然是欺负上门了。

    “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瘦管家自然明白老爷的心思,当即跳出来恶恶地警告道。

    只是他的话没说完,便“啪”地揍了一个耳光。

    “你……”

    顿时全场皆静,谁都想不到,这个文弱的书生竟然选择直接动手。哪怕是聂云竹,这时的嘴角微微张开,不可思议地望着林晧然。

    “不然会怎么样?说呀?我看看你能威胁谁!”林浩然比瘦管家高出一个头,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管家双手捂住脸,面对如此不合乎常理的书生,他哪里还敢说狠话。

    陈员外却是面沉如水,这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人太嚣张了,当即冷哼道:“小娘子,本来这东西我是不打算现在拿出来的,省得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但你这个朋友太不懂事了!”

    林晧然当即翻了一下白眼,这货今天摆明是来找事的,已经不得不掏杀手锏,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挑拨下他跟聂云竹的关系。

    “你在江记药材铺共赊了20两纹银,如今他们将借据转给我了!也就是说,你一共欠我20两白银!”陈员外掏出几张借据,朝她扬了扬得意地道。

    聂云竹听到这话,脸上当即惨白,终于明白江记药材铺为何总能赊账,原来猫腻在这里。先前他们还说看在父亲的交情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自古以来,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陈员外的嘴角微微翘起,打量着这间酒楼道:“我看你也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钱,倒不如就将这间酒楼转让给我,绝对给你一个实价。”

    “不!这酒楼咱家坚决不卖!”聂云竹当即就回应,眼睛盯着他大声说道。

    瘦管家又是适当站了出来,恢复了方才的嚣张,一手捂着脸蛋一手指着她道:“这可由不得你!若是没事还我家老爷,那我们就强行收楼,哪怕告到官府也是我们占理!”

    聂双竹听到这话,气得身体微微颤抖,紧紧地咬着下唇。这是她父亲的心血,若是现在卖掉的话,父亲的病情必然会加重。

    只是她现在又上哪凑得二十两,如今她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了。

    瘦管家望了自家老爷一眼,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道:“不过,你若是同意给我家老爷做妾室,那咱便都是一家人了!这二十两债务自然就免了,咱家老爷还会帮着治好你父亲的病,另外还会准备一份丰厚的聘礼!”

    图穷匕见,原来这位员外不仅图谋这间酒楼,更图谋聂云竹的姿色,而且这次还是有备而来。

    胖员外希冀地望着聂云竹,而聂云竹已经面如土色,却没想到马上就面临人生最艰难的选项。

    还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叶无尽望着胖员外那贱贱的笑容,不由得悠悠一叹。

第17章 天无绝人之路

    还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林晧然望着陈员外那贱贱的笑容,不由得悠悠一叹。

    虽然他也喜欢女人,在那方面算不上检点,但他追求的都是你情我愿。断然不会用这等下作的手段,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先将她逼得走投无路。

    聂云竹正被吓得不知所措,林晧然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冲着陈员外微笑地道:“麻烦将借据拿给我看一看!”

    “那你可要瞧清楚了,这都是她在药铺签下的欠单!”陈员外似乎提防着他会撕毁,故而仅是将一张单据交了过来。

    林晧然接过单据交由聂云竹确认,聂云竹看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神色悲切。

    “我可没骗你吧!”陈员外要回了单据,有些得意地说道。

    旁边的瘦管家却是望向了聂云竹:“这些都是白纸黑字写着的,任谁都抵不了赖,我劝你还是从了我家老爷,保证你以后吃香……”

    只是说得兴奋之时,话却是止住了。

    林晧然嫌弃地望了瘦管家一眼,看着他将话止住,这才冲着陈员外开口询问道:“若是卖酒楼给你的话,这酒楼作价几何?”

    陈员外轻扫了这间酒楼,淡淡地说道:“这酒楼已破,今又没有宾客,只有这片地和几根柱梁方值些银子。我且念在昔日跟聂掌柜的交情,就作价八十两吧!”

    “我家酒楼何曾如此不值钱了!”聂云竹却也是气结。

    “本来就一间破酒楼,只有你才将它当是宝!”陈员外却是打击道。

    林晧然投给聂云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又是询问道:“那你家酒楼又作价几何呢?”

    “我的酒楼去年新建,今宾朋满座,客似云来,自然得作价千两以上!”陈员外指了指那边的酒楼,自鸣得意地说道。

    “陈员外,这新建不过也就是几根柱子,最值钱的还是那些往来不绝的宾客,不知道我对与不对呢?”林晧然却是笑道。

    陈员意外地打量他一眼,却不想这书生竟能窥破这个门道,不由得刮目相看,微微地冲着他点头道:“不错!”

    “正巧我最近闲着无事,要不我们玩个游戏!”林晧然说着,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雪白的银子,冲着他微笑道。

    陈员外的眼光何其毒辣,知道那里的银两竟然有二十两之巨,却不想这穷书生竟然有些财力,不由得皱起眉头道:“玩什么?”

    林晧然抛了抛银两,听着那银两碰撞的脆响,笑道:“你对这个酒楼的作价太低了,我赌不用半个月便能让这间酒楼客似云来,不知道陈员外信与不信?”

    “我凭什么要跟你玩呀?”陈员外却是冷哼一声,却是不卖他的账。

    “那今天咱们就闹到衙门去,我道要看看,这朗朗乾坤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林晧然脸色一变,冷冷地望着他接着说道:“哪怕县尊大人帮了你,我就当这二十两打了狗!我本有一些同乡好友,昨日一共乘车而来的江荣华更是我的同窗,我倒要看看你此等恶行,会不会受到我等读书人的遣责!”

    世上无疑是读书人最麻烦,这些人别的本事倒没有,但却个个生得一张好嘴,而且满肚子的大道理,白的都能给说成黑的。

    富贵酒楼走的正是半文人市场,刘员外深知这些文人的品性。若是真跟聂云竹对薄公堂,而这书生带着他的好友煽风点火,那事情必然会在读书人中传开。

    他动用的手段确实有些不光彩,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富贵酒楼的招牌可能真被搞臭了。而这县试时期又是一年生意最好的时候,届时损失将无法权衡。

    另外,这个书生还摆明态度帮这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儿,他要来的终究只是区区二十两。

    陈员外踌躇良久,最终盯着他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林晧然看到他有妥协的意思,便是笑道:“欠条你且先收着!咱们先井水不犯河水,且看看我这间酒楼半个月后值几何?你的八十两,我确实瞧不下去,我认为这间酒楼起码得值三百两!”

    “好!我就给你半个月,看你能有什么通天本领,让到这间酒楼值上三百两!”陈员外恶恶地盯了他一眼,然后便领人离开。

    这吃官司而讨不到便宜实非他所愿,终极目标还是将聂云竹纳为妾室。竟然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那便等到县试结束,到时便是闹到衙门也不怕。

    而且他相信凭着富贵酒楼的优势,断然不可能给这间酒楼生存的机会,让这个书生明白,这经营之道不是书本上写得那般简单。

    “陈员外,好走不送!”

    林晧然朝他拱手,只是脚下却是踢出地上的石头,好巧不巧,陈员外正好踩中了那个石头,整个人如同一座小山般滚下了台阶。

    聂云竹原来是愁云满面,但看到这个情况,当即是笑百魅生。只是发现林晧然朝她望来,又是悠悠地说道:“这酒楼是救不活的!”

    “你信不信我?”林晧然望着她的眼睛询问,看着她的眼睛躲闪,便将手上的银两塞过去道:“这钱就当是押在你这时,若是没能救活这间酒楼,你且拿这些银两去还他便是!”

    “不……不是这样的!”聂云竹发现这男人竟然碰着她的手,想着挣脱却是不能,当即红到了耳根处,心头的小鹿砰砰地乱撞。

    半间酒楼其实是不错的酒楼,地处两条街的交汇处,人流很旺。楼内两层的格局布置,桌椅没有破损,楼梯很是结实。

    酒楼的后厨占地不小,锅碗瓢盘齐全,灶台是由砖石搭建起来的。

    林晧然却是蹙起了眉头,上面的油罐和盐罐都已经空了,只有酱和醋还有些残余,而整个厨房除了一篮子干山菇,就再没有任何的食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在看到厨房的情况后,他心里很是失望!只是他相信办法永远会比困难多,很快他便从柴堆中捡起柴刀,又捡了一根竹子。

    他始终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能不放弃,总会能找到办法解决当下问题。

    响午时分,街道显得很是热闹。

    由于县试在即,很多考生都放下了书本,或是结游去孔庙,或是一同去寺庙许愿,考前的紧张情绪在考生间迅速蔓延。青云街得了名称之惠,往来的考生日益俱增,有的甚至在此逗留不愿离去,不过大多地钻入了青云街上的富贵酒楼。

    锵锵锵……

    在这悠闲的街道中,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响起。相对于后世对噪音的厌烦,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显得温和,甚至期待会有什么热闹。

    “大家都过来瞧一瞧!十文钱,只要十文钱,这只彩鹅便可能是你的了,还有各种奖品相赠!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来啦!奖品就在这里,绝不欺诈……”

    这街道以清闲的书生居多,这时便有些围了过来,看起了那告示上面的规则,又看着摆在上面被绑了脚的大肥鹅。

    “真的假的,这么肥的鹅竟然只要10文钱?”

    “非也非也,你且看这上面的告示,清楚得紧呢!”

    “妙哉妙哉!这跟关扑有些相似,不过更是玄妙。”

    ……

    围观的书生看着红纸黑字的告示,便是议论了起来,看懂的人却是涌起了一股优越感。那些看不懂或不识字的,这时则只好向同伴或旁人请教了。

第18章 疯狂竹签

    “大家现在可随意抽选,十文钱一根簸箕炊!若竹签上印有“高中”者,则可继续再取一根;若竹签印有“秀才”者,便可入内挑一份糕点;若竹签印有“举人”者,则可将这只彩鹅抱走!”

    林晧然待到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一些后,便又是“锵”地敲了一声锣,指着被切成雪糕状的簸箕炊向大声地介绍道。

    簸箕炊,广东省粤西地区汉族传统小吃。制作方法很是简单,将磨成桨的米粉于簸箕或蒸笼上锅蒸煮,待一层熟透后再逐渐添加,一般都有三层以上。

    待米粉全熟后,用小刀将其剐成格状,其表面放上香油、芝麻与蒜蓉浆。入口细腻富有弹性,软滑而不黏牙,再加上秘制的酱料,香浓而又不腻,那种味道绝对令人难以忘怀。

    不过林晧然却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创新,将簸箕炊切成雪糕状,而每个簸箕炊上面又插着一根签,活脱脱的“明朝版雪条”。

    只是大家的注意力明显不在簸箕炊上面,哪怕林晧然打的是售卖簸箕炊的旗号。

    “若取高中者,再取高中,该当如何?”有个书生问道。

    “再取之,无穷也!”林晧然露出了满口白牙,这个灵感自然是来自于某饮料的抽奖创意,但又指着告示补充道:“且复得高中者,可得本店一盆簸箕炊。”

    “我来抽一根!”

    有个中年书生很是爽快,当即就掏出了十文钱。

    林晧然微笑地接过钱,询问要哪一根,对方伸手一指,他小心地伸手去取。只是袖口很宽,他嫌弃地摆弄一下,然后才拿起了一根抽着竹签的簸箕炊。

    中年书生接过簸箕炊,沾了一些酱汁塞入嘴里咬了一口,很享受这股酱料味道和软滑米粉混搭一起的爽感,发现这十文钱都花得值了。

    他的同伴咽了咽口水,并对他进行催促,有人手里还握了砖头。他只好轻捏住那块方形簸箕炊,将那根竹签抽出,眼睛却突然瞪得滚圆。

    “高中!是高中!”

    “中了,你中了!”

    “这个可以再取一根,兄台厉害!”

    ……

    看到中年书生手中那根印着“高中”的竹签,人群顿时像是炸了锅,仿佛是他们中了奖一般。

    中年书生连年失利,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高中。如今听着旁人这般吆喝,顿时像是喝了蜜一般,别说区区十文钱,哪怕一百文都不会嫌贵。

    “恭喜郑兄,此番一试便拔得奖彩,县试必将探囊取物矣!”一个相识的书生拱手道贺道。

    “不敢!不敢!”中年书生口头虽然表现谦虚,但脸上却容光焕发,对此次的县试显得更加自信。其实他的水平是有的,只是此前都败在紧张上面。

    在大家的起哄中,他又选取了一根,却又是“高中”,那张脸笑得比菊花还要灿烂。

    按着奖彩的规定,这时他已经可以得到一盆簸箕炊。

    有人已经衡量,发现这个中年书生赚到了,这一盆簸箕炊的市价在十文钱之上。

    “我要一块!”

    “我要一块!”

    “给我!给我!我要三块!”

    ……

    大家再也坐不住了,手里朝着林晧然递送着准备好的铜钱,大声地报着数目。

    明朝初立之时,太祖便严令民间禁止关扑之类的赌博活动,违者问罪。只是法令虽然下达,但却是屡禁不绝,国人天性好赌,痴迷于这种赌博而不能自拔。

    这种捆绑式抽奖无疑是一次重大创新,有人是奔着“高中”、“秀才”、“举人”的喜头而去,而有人则直奔着那头大肥鹅。

    半间酒楼门前已经还挂着停业告示,聂云竹将“秀才”类的糕点准备妥当,但却暂时没有人中得。她探头看到太阳底下忙碌的林晧然,便招手叫回做帮手的小六,让他给林晧然送去茶水。

    “高中了!我高中了!”

    一个年老的书生手持着竹签,嘴里含着碎烂掉的簸箕炊,激动地仰天高呼。只是他并没有兑奖,便直接得意地离开了,让人为之叹息。

    科举给了穷人为官的希望,但同样害了很多人。

    人来人往,人聚人散!

    林晧然本以为要一个下午才能处理完这三百根簸箕炊,但却大大低估了大家的购买力,仅是半个时辰不到就几乎卖光了。

    在剩下三十根的时候,林晧然整理了一下簸箕炊,一块先前并不存在的簸箕炊悄无声息地添了上去。

    没多会,一个长着浓胡子的年轻书生兴奋得手舞足蹈,在街道上高声大笑道:“举人!举人!我是举人!”

    原来正在挑着簸箕炊、或者正在吃着簸箕炊的人,这时都羡慕地抬头。而几个闻讯而来的书生,看到头筹被拔,都是失望之极。

    那个中奖的书生将激动的情绪发泄之后,急匆匆来到了林晧然面前,举着那根竹签希冀地问道:“你看看,我是不是中了?”

    “恭喜兄台,你是这多人中的唯一举人,这是我的奖品!”

    林晧然祝贺,然后让小六将大肥鹅抱给他,而小六闷闷不乐地将大肥鹅抱过来,觉得这人是赚大发,而他们亏本了。

    看着头奖已经被人抱走,大家只好是败兴而归。而让他们感到气愤的是,本想进酒楼里面坐坐,结果却告之暂停营业。

    “为何他能进里面?”有人却是心有不甘地指着从里面出来的书生,那书生像是丢了魂儿,正在那里一顾三回头。

    “能一睹掌柜芳容,此奖胜过举人也!”倒不需林晧然解释,那个书生便是朝门前的人拱手,然后离开之时又感叹道:“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禽兽!

    林晧然看着那个书生离去的身影,当即吐了两个字。

    聂云竹的芳容无疑是一道活招牌,只可惜被酒楼先前的平民定位给害了。那些劳苦的百姓无疑是最受封建迷信的影响,这明明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却偏偏被他们定义为红颜祸水。

    故而,这间酒楼要活过来,那就要转换经营思路,专走书生市场,只是看着这个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书生,林晧然却是生出了几分醋意。

    聂云竹刚收拾完碟子,回头看到林晧然黑头黑脸进来,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公子,辛苦了,请用茶!”

    林晧然看出了她的关心,心情缓缓好转,将钱袋交给她道:“你清点下,我估莫应该赚了不少!”

    “好的!”聂云竹接过钱袋,便在桌前清点了起来,边点着钱边是说道:“公子,咱该帮那人将鹅杀了!那人高兴劲一过,少不得又要麻烦店家,到时店家肯定收他的钱。”

    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抬眼望了她一眼,发现这女人很是善良。好在是在明朝,要是放在后世,非被那些奸商吃成渣不可,但还是认真地道:“那只白鹅咱杀不得!”

    “为什么?”聂云竹不解地抬头。

    “因为那头鹅会帮咱吆喝!”林晧然将茶杯放下,朝她眨了眨眼睛。

    “……”聂云竹更加疑惑不解。

    “你让陈婶再去东市买只肥鹅回来,我觉得还能再干一票!”林晧然打算留这个问题给她慢慢琢磨,便如土匪般说道。

第19章 有朋来访

    富贵酒楼,三层的楼阁装潢得金碧辉煌。

    陈员外每天下午都会到这里一趟,倒不是不信任他的掌柜妹夫,而是多年养成经商的习惯,事无巨细都做到眼见为实。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大堂仍然坐着不少食客,以普通的百姓和商贩为主。这时楼上显得很热闹,那帮书生在上面骤然起哄,然后便隐隐传来一个书生吟诗作对的声音。

    这些书生能折腾,爱起哄,但却也是上佳的食客。时而会邀三五知己同饮,得意饮酒失意亦饮酒,出手阔绰而大方。

    陈员外念过几年私塾,对诗文亦向往,但却仅在楼梯口往上望了一眼,没有选择上两楼。倒不是怕压坏自家的楼梯,而是担心上下一趟太阳会下山。

    酒楼的账本是一本流水账,采购和销售都一一记录在案。只是他哪里会有那么多时间去核实,故而仅查看下食材的采购价格,然后暗暗地查看酒水的销售情况。

    凡是酒水销售得多,今天生意多半是好的,凡是酒水销售得少,那今天必定不太如意,这是他查账的伎俩,一直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在检查过账本后,他便在瘦管家的掺扶下离开,不过在上轿子之前,他却朝着街口望了望。恰好让他看到刚收摊子回去的小六,当即就询问那家酒楼有什么举动。

    他早已经见识读书人的迂腐和死脑筋,自然不会以为那年轻书生能盘活那间酒楼,更不认为他能斗得过自己这只商场老狐狸。

    只是性格使然,他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那边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瘦管家早已经派人盯着半间酒楼,哪怕陈员外不发问,一会他都会禀告这件事,如今便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听到那书生用了很新鲜的“关扑”方法,吸引了很多人前去,陈员外便不屑地摇了摇头。酒楼讲的是一个“吃”字,光搞这些虚头有什么用,像现在活动结束,结果却是门可罗雀。

    “他们的饭席没开吧?”陈员外将抬起的脚又缩了回来,有些不放心地又多问了一句。

    “没有!我已经跟东市的人都打过招呼了,只要是他们家的采购,无论巨细都会记录下来!”瘦管家讨好地笑道。

    陈员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慢吞吞地钻进轿子里面。只要卡住他们的厨房,哪怕他们有通天的本领,也只能乖乖地关门大吉。

    若是这样还能让那书生翻盘,那就真是活见鬼了,他愿拿爱妾金莲送予对方。

    关扑?

    书生果然都爱折腾!

    折腾吧!等你的银两耗光,看你到时拿什么帮聂云竹!

    陈员外艰难地在轿子里坐好,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缓缓眯上了那双金鱼眼。

    轿子外面四个瘦小的轿夫脸露苦色,如同上战场般,吆喝一声,便将轿子抬起,然后轿子响起了富有节奏的吱呀曲。

    青松客栈。

    这是离考场最近的一间客栈,故而受到考生们的欢迎,如今店里的住客几乎都是本届考生。

    虽然已经是午后,但很多书生还坐在大堂上饮酒作乐,聊一聊当下时事,骂一骂当今时政弊端,抒发一下那积压着的抱负与理想。

    一个满脸胡子的年轻书生抱着一只肥大的白鹅兴冲冲地走进来,这一个古怪的搭配,当即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有位书生的同乡看着他出去一趟,竟然抱回一只大肥鹅,忍不住询问怎么回事。那个书生正恨不得找个人倾诉,便神采飞扬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十文钱中得这只大肥鹅?”

    坐在大堂的书生们却是不信他用十文块换得这只大白鹅,但是后面刚巧又有人从外面回来,便帮忙证实了这件事。

    “尔等只知白鹅这等俗物,却不知店内的糕点方是仙品,更有仙子住其中。”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晃着扇子,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走了出来。

    “吾当前去青云街一探究竟,谁愿同往?”

    有个年长的书生当机立断,停下筷子询问旁人。

    初时是他的同桌响应,而后其他桌子纷纷起立。仅是眨眼功夫,这间客栈的大堂已经空无一人,一批学子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半间酒楼。

    簸箕炊火了!

    林晧然有想过,这种博彩性质的商品销售会受到追捧,但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受欢迎到这种程度。当他跟小六抬着那新鲜出炉的簸箕炊出去时,外面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这简直就是一群饿狼,更有人为了抢一块簸箕炊,竟然大打出手,血溅当场。而三百根簸箕炊眨间就销售一空,有人拿着“高中”的签子竟然还没来得及兑奖。

    取得“秀才”的书生显得很兴奋,争先恐后地挤进了酒楼,更是将不小心拦住去路的小六推倒在地。世事便这般古怪,这原本让石城人避之不及的酒楼,如今却成为了一处圣地。

    头奖是林晧然胡乱塞给一个书生的,实在没有机会让他慢慢添加回去,为了不让他的把戏穿帮,只能是出此下策,谁让遇到了这一群疯子。

    晚些时候,收益清点完毕,今天营业收入竟然是7300文。这自然比不上富贵酒楼的零头,不过这利润还是可观的,毕竟其中的成本确实不高。

    看着这么丰厚的利益,林晧然很想跟聂云竹谈论分红,觉得他至少应该拿九成利。只是为了在这个女人面前保持完美形象,最后他还是忍痛含泪扮了一回好人,表示分文不取。

    只是他预期的以身相许场面没有出现,连最起码的香吻奖励都没有,只换来了一个令人很暖心的微笑。

    这个时代的女人果然内敛,若放在前辈子,那还不得一游龙服务!

    不过收拾心情后,他还是有小小的兴奋感。在前世学到的东西能够在大明朝运用,这证明他若在大明经商还是挺前途的,似乎有能力带领虎妞一起发家致富。

    残阳血色尽褪,暮色渐渐浸染了那条长着一颗高大槐树的老街。

    终究还是得顾及聂云竹的名声,特别半间酒楼表现得如此高调后,将会有更多眼睛盯着聂云竹。故而,他下午便托人寻找住所,恰好在附近的客栈找到了一间房。

    房间并不大,但里面有桌有椅,推开窗子便能看到一处恬静的小院,环境还算不错。房价是一日二百文,这个价格倒还算是合适。

    只是他才住进去,结果有小二来通禀,说是有人来找他。这让他感到很疑惑,本以为是什么东西落在聂云竹那里让人送来,结果却看到了另一张熟悉的脸庞。

    “林兄,你让我找得好苦啊!”江荣华拱手,眼睛满是埋怨,仿佛一个深闺怨妇般。

    林晧然却是微微一愣,当即心虚地想起昨天并没有给他车钱的事,只是听着他的语气,又看着他身后四人的表情,似乎又不像是讨债的模样。

    还不待林晧然开口,一个脸上长着一颗大痣的书生显得极是熟络地附和道:“对呀!呆子昨晚去哪了,莫不是真露宿街头吧!”

    “郑兄,你就绕过他吧!都知道他性情木讷,不擅于交际,这话题……就此打住!呵呵……”一个身穿着绫罗绸缎的贵公子像是帮林晧然解围般,冲着其他四人拱手笑道。

    尼玛……这就坐实老子露宿街头了?

    林晧然心里微微抱怨,但看着这些人的神态,年纪恰恰比他大不了多少,似乎先前确实跟他认识,这倒让他谨慎起来了。

    为了不多添事端,他只好苦笑以对,权当他就是那个找不着住处的书呆子,然后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并邀请他们入内。

    江荣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但旋即又似乎明白了过来,敢情这货是在扮猪吃虎。

    “林兄,你跟人结保了吗?”人刚进到屋里,那个脸上长痣的年轻书生便急着问道。

    林晧然原本想摇头,他刚才还为这事烦心,但看着其他书生脸上都显得紧张,便微笑地说道:“刚刚找到,打算明天一起去结保!”

    啊?

    听到这话,其他几人都是一阵惊慌,顿时是面面相觑。

    那个贵公子却是先冷静下来,冲着他推心置腹地笑道:“林兄,你找的是谁一起结保?据我所知,咱青山书院没有空缺位置,但这五人结保还得知根知底的好,若是胡乱结保,反倒害了你十年寒窗。”

第20章 作诗

    林晧然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大定,自然看穿了这些人的意图。只是他却无法真的为难人家,毕竟他同样有着同样的需求,只有合作才能互惠互利。

    他装着认真思索片刻,然后慎重地点头道:“这倒也是!”

    这无疑认同了他们的观点,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

    听到这话,几个人眼睛微亮,脸上长痣的书生又急不可耐地说道:“不若你推掉那些人,跟我等四人一起结保,可好?”

    这便是他们这次急着寻找林浩然的原因,要跟他进行五人互保。

    原本他们已经有完整的五人互保,但奈何他那住在有朋来客栈的伙伴被火灾烧伤,所以他们便是缺了一个名额。

    只是这名额并不是找个阿猫阿狗就可以填补上,这五人是相互间作保,若是一人作弊,那其余四人都肯定完蛋。

    正是如此,他们选人很是谨慎。得听林晧然来了后,当即就兴奋地满城找林晧然,只是很可惜他们找遍了全城的客栈都没能将人找到。

    好在,他们跟每间客栈都打了招呼,故而林晧然这头刚入住,便有人通知了他们!只是谁能想到,林晧然竟然已经找到人结保了,故而让他们大为紧张。

    “这样不太好吧!”林晧然装着为难,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这哪是他的心里话,这一刻他很想点头同意,解决这个困扰他的大难题。

    贵公子似乎是清楚他优柔寡断的性子,当即合起扇子态度强硬地道:“林兄,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不好去说,那我帮你去说便是!”

    “这……这倒不用!”林晧然继续装着呆头呆脑,却又是嘀咕道:“不过他们人很好,看着我没带文房,说会送给我一些!”

    “这是狼毫笔,送予你了!”一直不吭生的胖子书生掏出了一根毛笔,豪爽地塞给他。

    “我墨没带!”林晧然嘀咕。

    “这是上好的松烟墨,给你了!”那脸上长痣的书生掏出墨,忍痛递给了他。

    “砚台也……没带!”林晧然嘀咕。

    “这是端砚,给你了!”长得跟女孩似的少年书生轻声说道。

    “……”林晧然望着贵公子,但想半天却想不出东西来。

    “我知道你囊中羞涩,这个算我接济你的!”贵公子掏出了银两塞到了林晧然怀里,豪气得一塌糊涂。

    江荣华突然发现林晧然望着他,初是不解,但马上反应过来,当即气不打一气地说道:“你数数这里几个人!”

    林晧然认真地数了数,当即明白过来,这货是跟其他人结保的,好失望呀!

    虽然没能从江荣华身上敲到好处,但得到这么多好东西,又将结保的事情解决,他总体还是挺开心的,这上门的四人简直就是活雷锋。

    次日一大早,四人便来敲了他的房门,跟他一共去见了担保的禀生。禀生会将他们结保的状子交到县衙礼房,只要核实情况无误,到时便会将他们添加在考生名单上。

    解决了这个心头之事,那位富家公子哥很是热情,当即就邀请大家去富贵酒楼饮酒。

    这个富家公子哥叫谷青峰,是本县米商的儿子,家境颇丰。脸上长着大痣的书生叫郑国志,石城县城人。那个长得跟女孩似的少年书生叫赵东城,一个颇有气概的名字,是本县布商的儿子。唯一的胖子叫张雷,石城县人。

    林晧然跟谷青峰和郑国志是同窗,其余二人则并不熟悉,不过四人都是青山书院的学生。谷青峰的年纪最大,而赵东城的年龄最小。

    当到了富贵酒楼两楼,这竟然还有一拨书生在这里,当即十几个学子便凑到了一起。倒不知道是谁提议作诗,结果是一呼百应。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这诗的好坏,其实很难评论,作品到了一定高度后,人言占很重要的因素。故而大家早已经形成了默契,你帮我的作品吹捧吹捧,我又帮你的作品吹捧吹捧,互惠互利。

    林浩然凑过去看了一下,虽然不懂得品鉴,但认为他们都写得很普通,倒是那个长得跟女人似的赵东城倒有几分模样,似乎有点小厉害。

    当轮到谷青峰时,一手拎着袖子,一手挥毫泼墨,倒有几分才子气息。只是毛笔写下的东西却极是普通,但结果却得到了全场的夸赞。

    真是无聊啊!

    林晧然看了看那首狗屁不通的诗,又望了望群情激扬地吹捧的众人,当即陪感没劲,转而从在角落喝酒吃菜,盘算差不多该回半间酒楼帮忙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将谷青峰那一首烂诗都吹出花来。而陈图红却不自知,整个人当即飘飘然,如同是喝了二斤烧酒。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林晧然的存在!

    “这不是跟江月白相提并提的林若愚吗?来来!让我们欣赏一下他的诗作!”这是一个中年书生,听口气似乎是出自于青山书院。

    大家齐齐望向了林晧然,看着他似乎有退缩的意思,兴致却是更浓了。这就像是劝酒,你越是避酒,大家便劝得更凶。

    对林晧然知起根底的人,却是更加的起劲。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书呆子一心扑于圣贤书中,脑袋根本不会拐弯,对诗文不精通,甚至都没听过他写过诗。

    所以,有人已经行动,将林晧然半拉半推到了放有笔墨的桌前。

    “我不会写诗!”

    林晧然忙是推脱,这还真不是套话,确实不会作诗。虽然曾经为泡妹子弄过几首肉麻的情诗,但那东西放在这,恐怕他就不是书呆子,而是衣冠禽兽了。

    大家听到这个答案后,反而是兴致更浓了。喜欢的就是你不会写诗,要是你真的很能写诗,那咱还真不会请了呢!

    “你别躲啊!你可是跟江月白齐名的高才,快快作一首诗,让我等开开眼!”

    林晧然又被青山书院的那名老生推了回来,脸上不由得苦笑。如何不知道众人的那点小心思,他没有那么薄的脸皮,最终还是握住已经塞在他手上的毛笔。

    在大家等着看笑话的目光中,他却是落笔了!

    “红酥手,黄藤酒。,”

    这不是那个谁谁写的吗?谁来着!

    没让旁人想起答案,林晧然便又写下了一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

    此句落下,大家便笑了。这前面是词,后面又抄了一句诗,这什么鬼?说他不擅诗词,这都是赞美的话,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在大家的哄笑中,林晧然便继续写下另外一句。

    “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这是流行于网络的歪诗,受到不少人的追捧,算得上是有趣的混合体。这写完之后,林晧然便放下了毛笔,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嘴角还噙着一丝微笑。

    “红酥手,黄藤酒,两个黄鹂鸣翠柳。”

    “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大家看着这首诗,都不由得摇头,对林晧然当即轻视起来。这看似工整,但不仅胡乱拼凑,而且几乎都是在盗窃。

    “红酥手,黄藤酒,”出自陆游的《钗头凤》,“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出自杜甫的《绝句》,至于“长亭外,古道边”,这完全就是为工整而添加的,还是那般的平平淡淡,毫无亮点可言。

    整个诗唯一可称赞的,便只有区区的工整两字。

    “果然只是个榆木脑袋!”

    “就这种脑袋,读再多的圣贤书都没有用!”

    “这等水平,竟然还敢来参加县试,注定是来陪考的!”

    ……

    大家看着这首狗屁不通的诗作,脸上都很是鄙视和痛心疾首。

    相识的便鄙视他的诗文,不相识的则直接认为这个人不学无术,似乎除了那个叫赵东城的学生,都没有人注意林晧然其实写得一手好字。

    林晧然却是拱了拱手,脸上保持着微笑。既然大家需要一个不学无术的书呆子,那他充当便是,满足这些人的优越感。

    只是看着这一张张痛心疾首的表情,他又觉得有趣,明明得到了他们所期待的,如今却表现得如此虚伪,如此的伤心和难过。

    大家都在笑话他,他又何尝不笑话大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