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剑诛魔传全文阅读 第10分节

第九十章 烈焰焚心

    蜘蛛畏光,因而会结网挡住阳光的侵入。

    这倍受姬千鳞夸赞的变异天赐蛛在这方面似乎并不例外,依旧畏惧阳光,起码在其未有丈高的个头时是不敢在阳光下那么肆意妄为的,黑夜才是它们最好的面纱。

    姜逸尘默不作响地跟在红叶身后,殊不知红叶已停住了脚步,撞了个满怀。

    “红、红叶姐。”姜逸尘回过神来,慌忙退开两步。

    “傻小子,在想什么呢。”红叶回过身来,姜逸尘自走出洞口后便一路心事重重,闷声不吭,初时她并不想多管闲事,后来见其如此心不在焉,到底还是心软了。

    “也没什么。”姜逸尘调整了下心绪,笑答到。

    “行了,叫了一路的姐了,也甭跟姐客气,让姐猜猜,你莫不是惦念着要去毁掉那个蜘蛛窝?”

    “……”姜逸尘登时哑口无言,难道自己在他人面前便一点心思都隐藏不住么。

    “却不知如何将这巢穴一窝端?”

    “姐有办法?”

    “要将这一窝的蜘蛛给毁去,你认为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火烤、水淹。”

    “呵,你我并无移山倒海之能,周遭更难寻水源,水漫巢穴可难以实现。”

    “红叶姐的意思是,能用火?”

    “虽然得费些力气,但好歹以你我二人之力能够实现,你觉得该当用何物引火?”

    “茅草、枯枝。”

    “你觉得可行?”

    姜逸尘颓然摇头,“且不说上哪去找如此多的茅草枯枝,即便找齐了,再一一铺过去,如何引燃也是个问题。”

    “有个轻松点的办法,仅需做到健步如飞、眼疾手快。”红叶目光挪动,细嫩的下巴朝着前方一大石头的方向微扬。

    那石头有一尺高,略呈笋型,沉淀着蜡黄之色,在其边上还有不少大小不一的同类。

    “这是?矿石?”姜逸尘也方才注意到那易于周边地貌的石块。

    “中州西南部的磷矿石分布甚广。”红叶点道。

    “这是白磷矿石!”姜逸尘不可思议道。

    姜逸尘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这是他第一次起了歹意,而且,非做不可!

    …………

    日正当头,物燥天干。

    一处本该算是很隐蔽的山洞口,缕缕黑烟往外冒出,外侧岩壁已被熏得泛黑。

    两道身影立在洞口前。

    其中一人是女子,面遮薄纱,衣着单薄,凹凸有致的酮体在微风中春光乍泄,却浑然不以为意,自当是那蛇女姬千鳞了。

    另一人身形娇小,一袭白衣加身,戴着个笑脸面具,半分皮肉未露,男女难辨,竟是兜率帮的帮主笑面弥勒。

    姬千鳞玉足轻跺,娇躯微颤,胸前波涛起伏,“倒是小看了这两人。”

    “怎么做到的?”笑面弥勒出言问到,声音低沉沧桑,让人不由得怀疑面具之下是一个枯瘦老叟。

    笑面弥勒一直面朝洞口的方向,自是对姬千鳞惹火的身躯视若无睹,但谁也不清楚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洞中有些许白磷粉末,想必是取不远处的白磷矿石,削石成粉,到洞中四处挥洒,任之引燃。”

    “倒也真是有心思,这可要花上不少功夫啊,真的只有两个人?”

    “应当不错,天亮时,奴家正巧来取蛛涎液,碰到的确为一男一女,当时外头还有两个麻烦需处理,催动这些小宝贝们去处理这二人后,奴家便放心离去了,怎知……”姬千鳞竟悲伤地啜泣起来。

    “岂知此处竟被这两人付之一炬,损失如何?”笑面弥勒不为所动,漠然道。

    “烧死的烧死,没烧死的熏也熏死了,毕竟大白天那些小宝贝儿不敢躲到外边去,大宝贝儿则是他们重点照顾的对象,白磷触身,加之些许湿热之气,焚毁全身。”姬千鳞抹去泪花,回答到。

    “也就是说,无一幸免?”

    “嗯。”

    “这边存放了多少尸体?”

    “三十余具,好在这处存放的多为武功平平之辈。”

    “如此还好,遣人将里处打理一番,过些日子便能再用。”

    “是。”

    “那两人可有眉目是何来头?”

    “其中一个小男孩是常坤那边逃出来的,或是醉红颜的人,另一个女子还未有头绪。”

    “不论如何,抓到他们,去喂育母蜘蛛。”笑面弥勒不假思索道。

    虽隔着面具,可姬千鳞亦能感受到自笑脸弥勒眼中那释放出的森然寒意,这样的寒意,她已是极少见到了,“奴家遵命,这可真是他们的荣幸。”

    “还有,听闻魔宫和诸神殿里各遣了一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你可知晓?”笑面弥勒问。

    “这是自然,否则,还有谁能让奴家动用上蛛涎液来对付?”姬千鳞笑问道。

    “对手如何?你一人可能应付得来?”笑面弥勒再问。

    “若来的是男子,凭奴家的手段,都得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可惜来的都是女子,确实有些麻烦,这二人已与奴家交过手,幸而她们是分头行动,好对付一些,其中一人前几日中了我的迷情蛊,岂知这几日依旧能活蹦乱跳的,也不知中蛊当日是不是随便找个男人野合去了。”姬千鳞先是鼓起腮帮子,一脸义愤填膺,说到而后之事,却又笑得花枝乱颤。

    “我是偷闲回来的,平海郡那边还得再过去,你若是应付不来,便让影佛出手,他在你身边可不只是保护你,也可为你所用。”笑面弥勒看向了不远处一被树木遮住的阴影处。

    阴影中似乎浮现出一道身形冲着二人站立之处拱手致意。

    “帮主这么说,奴家已可宽心了,本以为两个女人就够奴家折腾了,今日见这情形,看来是三个,有影佛出手,确实会轻松些。”姬千鳞笑答,可心中却是暗道,“说得真是好听,保护我?恐怕是监视我来得多些。为我所用?帮主大人,这可是你说的。”

    “噢,你是说今日烧洞的女子,可当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实在不行的话,也招呼怒霹雳来帮忙,钱财之事可稍稍缓些,这些泥鳅可不能让她们钻太深,活太久。”笑面弥勒冷声道。

    “呵呵,怒霹雳?帮主大人可别叨扰他了,近几日抓的人多,这家伙的嗜痂之癖原形毕露,只要是长得不渗人的青年男子,运到蜘蛛洞前,被他给相中可是无一幸免,呵呵呵。”姬千鳞忽而放生笑道。

    “……让他节制点,这几日赶快把那些杂鱼先处理掉,而后要怎么折腾,随他去。”笑面弥勒微含愠意。

    “是,帮主大人,那奴家这便忙去啦。”姬千鳞恭敬道别后,便飘然离去。

    一道身形孤立,一个面具遮蔽,内中的双眸目光如炬,望东北,轻声哀叹。

    …………

    于此同时,孤鹰岭处。

    同是两道身影立于自处,二人便是姜逸尘与红叶。

    不到一日功夫,这孤鹰岭的山道上不仅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且不论是人或马的尸体,亦或是破碎的酒片,甚至连毁去的马车木屑都已被清理得一干二净,而那些落石,均被粉碎成小块石头堆砌至山道两边,中间的大道畅通无阻。

    若非地面上还可见得些许坑洼石痕,记忆中仍存有昨日的切实经历,姜逸尘绝不会认为此处会有任何古怪。

    “当真可怖。”姜逸尘已对眼前的情景瞠目结舌,这兜率帮的能耐简直能化腐朽为神奇。

    “确实,虽仅半里距离,但这兜率帮的善后做得可真是一丝不苟。”红叶也不由夸赞道,“看来他们依旧颇为谨慎小心,不敢在明面上惹怒各方势力。”

    顿了一会儿,红叶出声道:“此处应是难有收获了,回西江郡看看还是去往武当碰碰运气?”

    怒焚蜘蛛巢穴后,姜逸尘便建议来孤鹰岭查探查探,怎知竟是如此景象,惊诧之余不免有些丧气。

    “……武当?还是去西江郡吧。”红叶的问话已经分析了一番两个选择可能带来的结果,眼下西江郡或有更多相关兜率帮的线索可以去挖掘,而昨日同行的峨嵋弟子或是醉红颜帮众恐怕都未必能到得了武当,姜逸尘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折回西江郡。

    出于谨慎,二人依旧是在山路丛林中行进,刚离开孤鹰岭不远,便隐约听得林中传来的器刃相交之声。

第九十一章 再遇故敌

    林中,一抹淡蓝的身影在五道黑影间来回交错。

    似是激斗刚起,两方显得气力充沛,不出片刻,林间已是风起叶落,飞沙走石。

    地面上、落叶上的斑斑血迹在这秋景中显得并不耀目,却平添几分萧瑟。

    以少敌多到底还是太过牵强,不多时,淡蓝身影便已落了下风,衣襟上的道道血红似在勾勒着悲惨的落幕。

    然,剑上的青色光芒犹未黯淡,淡蓝的身影仍在做困兽之斗。

    “莫非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么。”水如镜心中闪过瞬息的悲念,可她的眼神却未露出半分怯意。

    忽而,她眼前的五个黑衣蒙面人不留余力地激荡着真气,杀气腾腾,似要在这片刻间,便做个了断。

    其中一黑衣蒙面人手中的双匕泛起金芒,匕刃周遭的空气似乎正被其撕裂扭曲。

    竟是金系功法穿石裂云诀,若将此内功修炼至上层境界,一旦被其击中皮肉,轻则血肉横飞,重则断筋碎骨。

    见此人来势汹汹,水如镜深知若不能躲过此杀招,便将殒命于此。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同是携着绚丽的金芒横空而出,挡在水如镜身前。

    嘭!

    那一瞬,天地间有两个煌煌烈日璀璨耀世,一个自在天中高悬,一个正是在水如镜身旁乍现。

    一身闷哼响起,手持双匕的黑衣人滑退出两丈开外,方才止住去势,嘴角刚溢出的鲜血虽被他迅速抹去,可地上两道细长的划痕依旧在彰显着他的狼狈。

    出现在水如镜身侧之人竟是个女子,同样使唤着双匕,是一黑一红的双匕,来人正是红叶。

    红叶既在此,姜逸尘亦如是。

    一记流星式窜入两个黑衣蒙面人之间,落英缤纷,剑舞四方,荡气回肠。

    危局顷刻间扭转,水如镜见到身前的女子时先是惊疑不定,当瞧见流星式划过视界时则是喜出望外,昨日一同杀入兜率帮伏击阵的九人,在一夜间便死去六人,尸骨无存,而被姬千鳞引诱走的二人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此时方一见着姜逸尘的出现,便如他乡遇故知般令这外冷内热、心性刚强的女子竟也心生触动、眼眶泛红。

    以三敌五若是功夫旗鼓相当,那绝非易事,但此刻的天平已向着少人一方倾倒,便说明这三人的战力卓绝,尤以红叶为甚。

    “五个蒙着面畏畏缩缩的大老爷们,围杀峨嵋女侠,可真是有趣,小姜,小水,留一活口便可。”红叶令姜逸尘和水如镜各自对付一人,自己独斗三人,依旧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风紧,扯呼!”那使用双匕的蒙面人见情势不对,赶紧发令撤退。

    岂知他刚欲闪身撤退,一道寒芒已冲至他的眼前,幸亏他反应不慢,稍稍侧身让开,否则,那一剑此刻定已刺破了他的喉咙。

    虽已避开一剑,可双匕男子依旧未脱出险境,只见那袭来的剑,剑锋偏转,往他脖颈的方向拨来,于是,他便缩身避开锋芒,而后双匕刨地,扬撒飞沙,搅乱使剑者的视线后,方才一个翻滚,滑铲而出,躲开数丈距离。

    袭来的剑客便是姜逸尘,而他方才的对手,已是躺倒在血泊之中,虽被双匕男子侧身闪过流星式,可随后的一剑却是划过了男子的脸颊,将那蒙面黑巾割落。

    见到那已在数丈远处双匕男子的面容时,姜逸尘不由一惊,“是你?”

    “是你?!”双匕男子和姜逸尘异口同声,但惊疑过后,心中很快便被怒气充斥,若非忌惮于那功力卓绝的黑衣女子,双匕男子绝对会与姜逸尘战个不死不休。

    “咦,竟还是老熟人?”红叶疑惑道,说话间,又有两个黑衣蒙面人倒下,一个是水如镜的对手,一个是红叶的对手,五个黑衣蒙面人转瞬间便只剩两人。

    双匕男子见状惊恐万分,朝红叶掷出中一把匕刃,帮助同伴逃脱,而后便头也不回地撒腿开溜。

    姜逸尘本欲追上去,问出个究竟,却被红叶喝住,“算了,穷寇莫追,留有一人便可。”

    仅剩的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也倒下了,不过并未身亡,是被红叶击昏的。

    丛林间,重归平静。

    “多谢二位出手相救,如镜感恩戴德,若有来生,定当做牛做马报此恩德。”水如镜走上前来,单膝下跪抱拳感激。

    “此女尽管刚刚经历一场生死之战,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却无半分女子的矫揉造作之态,更添几分英气,当真是女中豪杰。”红叶略微一打量,心中暗叹道。

    “如镜姐,言重了。”姜逸尘赶忙扶起水如镜。

    “姜小哥,又见面了,看来你真是我的福星无疑,再一次托你之福,苟且得生,可不知这位女侠该当怎么称呼。”水如镜泛起笑容。

    冰莲绽放瞬间的美丽亦不过如此,姜逸尘一时竟羞涩得不敢直视,赶忙撇开头来。

    “小水客气,我是羽落部的人,名不见经传,若是不嫌弃,同小姜称呼我一声红叶姐便是。”红叶见姜逸尘的少年模样,不免好笑,出于礼貌,便先自我介绍了。

    “嗯,红叶姐。”水如镜亦不再客套,羽落部她确实未曾听闻,便也不虚与委蛇。

    “小姜,可别难为情了,刚才那人你认识?”红叶的问话,可算把姜逸尘给救上了岸。

    “有过过节。”姜逸尘缓了缓神,“此人名为尹厉,曾是魔宫帮众,因为人不正,品行不端,在姑苏得罪怡春院红牌而被逐出帮派,可他为何会在这?”

    魔宫、怡春院、过节,虽已料知姜逸尘在这之中定当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可此刻红叶与水如镜也无心去揣度他人私事,还是把心思放在尹厉为何出现于此这关键点上。

    “想必这家伙会知道些情况吧。”红叶轻踢了下躺倒在旁的那个黑衣男子。

    “我们再稍稍合计一番,再将其弄醒逼问。”水如镜出言建议道。

    “小水,还有何疑问?”红叶道。

    “有。”姜逸尘却抢先道,他心中亦是有着一堆的疑问要问水如镜,“如镜姐,你为何会在这?昨夜我们分开后,你可还有碰见逢山兄?另外四人可是……已遭逢不测?”

    水如镜眼眸明显黯淡了些许,沉声道:“昨夜你和夜兄去追杀姬千鳞后,我们确实遵照你的方法,循着火道走,已是脱离了那些蜘蛛群的追袭,但和你们失了联系,只好行出密林,谁知一回到官道上便再次落入兜率帮的伏击圈中,仅有我一人得以脱身……”

    “我再次躲入密林中去,直到日出时分,才尝试着出来寻人,当时念及孤鹰岭处会否留有一息线索,便迂回绕道而来,怎知还未到达目的地,又遭蒙面杀手伏击,幸而你们来得及时,否则,我也走不出这丛林了。”水如镜调整了下思绪道。

    “如此而言,你也未再见到过夜兄了。”姜逸尘道。

    水如镜摇头回应,同时把目光挪向了红叶,疑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姜逸尘遂从与夜逢山追击姬千鳞落入圈套之事,至与红叶一同到孤鹰岭处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知水如镜。

    水如镜闻言后,沉思半晌道:“若这兜率帮真是为我们的尸体而来,那么武力越高强之人的尸身应是越往后处理,夜家兄弟若是足够机警,即便已是落入兜率帮手中,此刻应还是无碍,我们若能及时寻到他们,他们或还能留住性命。”

    “莫不是他们二人均修有什么神鬼之术?”红叶奇道。

第九十二章 心狠手辣

    “不瞒二位,我们三姐妹几年前曾为夜家兄弟相救,因而有缘相识,听闻他们所练的本家功法乱神诀中有一门秘技,鬼门屏息法,可令之完全陷入生息全无、神鬼难辨的假死状态,我想以他们二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只要巧以利用这门秘技,以轻伤做伪装,状若真死,便能避过兜率帮的耳目,方有存活机会。”水如镜道。

    “果真如此,那小水可知晓令其醒转之法?”红叶问。

    “这点倒不甚清楚,而今,当务之急还是先要觅得兜率帮另外的藏尸洞窟才是。”水如镜回。

    “你,愿与我们同去?”红叶已从姜逸尘口中得知这些峨嵋派弟子此次下山的目的,因而出声疑问道。

    水如镜听闻此言,便面露难色,“恐怕,我不能与你们同行了,抱歉……如镜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答应。”

    “如镜姐,毋须客气,但说无妨。”姜逸尘很清楚水如镜为何会出现在去往孤鹰岭的丛林中,除去来此附近搜寻是否还有同门姐妹幸存外,亦是为了去往武当,眼下同她下山的其余峨嵋弟子均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很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了,她不得不负起这个重任。

    “若是遇到我峨嵋姐妹,还请不吝相援。”水如镜冲二人鞠了一躬。

    “小水说笑了,我们本已在局中,能搭把手便搭把手,不会见死不救的。倒是你,孤身一人去往武当,可非易事。”红叶摆了摆手。

    “不论如何,总得有人把消息带上武当山。”水如镜的眼神已变得锐利。

    红叶神色间闪过一丝不忍,心道:“到底还是要多管闲事了?”

    “小水,你所带往武当的消息是否是紧要之事?”红叶闭眼轻叹。

    “事关峨嵋生死。”水如镜回。

    “从这到武当山,亦非朝夕之事,不必急于一时,稍待片刻,看看从这四人身上可否探得更多消息。”红叶道。

    姜逸尘和水如镜旋即明白了红叶的想法,三人一齐动手,对躺倒于地的四个黑衣男子进行一番摸索。

    四人的蒙面黑巾被一一摘下。

    “小姜,这四人中可还有你相识之人?”红叶问。

    “没有,如镜姐可有收获?”姜逸尘道。

    “素不相识,他们身上也无甚蹊跷,看不出是否是兜率帮之人。”水如镜道。

    “那便只能看看能否从这家伙嘴中,翘出些许有用的消息了。”言语间,红叶已来到那位被她击昏的黑衣男子身旁,利落地将其扶身坐起,而后从男子身上撕落衣襟,将其双脚绷直,束缚于身前,再将其双手手腕绑住,亦是置于身前。

    如此,黑衣男子此刻便是伸腿躬身倚靠着背后的红叶坐于地上。

    红叶下手显然不轻,因而,即便被如此折腾,这黑衣男子仍旧还未醒转。

    姜逸尘与水如镜不明所以,只能移步近前,看看红叶究竟意欲何为。

    只见,红叶左手掐入男子人中,而后右手轻拍其百会。

    待得男子迷蒙睁眼时,红叶左手化拳狠狠击打在男子的嘴角边,须臾间,便可见得男子的左嘴角至腮帮子处红得发紫。

    黑衣男子似是被泼了盆凉水般,当即惊醒,疼痛感令其醒转过来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不住地呻吟,眯眼见着自己被缚住的手脚后,方才想起昏倒前的遭遇,也才发现自己似乎正背靠在一个人的脚边,猛地转过头来,先是瞥见姜逸尘和水如镜的身影,最后,目光却停留在红叶的身上,也正是自己所倚靠着的那双脚的主人。

    红叶依旧是那个红叶,眉目清秀,妙目圆睁。

    然,一边青丝掩面,一边肤白如雪的红叶,在黑衣男子眼中更似阎王殿中遣来的黑白无常,令其脊背生寒,不敢直视,黑衣男子赶忙回过头来,倾身向前,再不敢发出半丝声响,亦不敢再背靠于红叶。

    黑衣男子强自镇定下来,心中一番思量,“最毒妇人心,与其被这女人折磨,还不如自己了断自己。”

    正当男子欲咬舌自尽时,竟悲哀的发现他的牙齿已松动无力,发现他适才醒转过来后的疼痛正是源于口中,发现他的上下牙床遭受重击已然脱落。

    苦痛、憋屈、绝望,黑衣男子悲痛欲绝,紧闭着双唇,然,悲愤交加令得他身子不住颤动,失了门牙把风的双唇亦不再牢靠,鲜血缓缓从其嘴角渗出。

    “呜呜呜……”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当生不如死又求死不能时,当是该将自己血液咽回肚中还是任其往外流出都不知如何抉择时,眼前的男子情难自已,一时声泪俱下,他此刻多么希望他是逃走的那人,或是已经死去的三人之一。

    “自己说呢,我会给你个痛快,若是我逼着你说,你可要做好心里准备了。”这黑衣男子浓眉大眼,身板算不得宽厚,倒也甚为结实,想来虽非硬汉却也不是畏死之辈,但红叶仅是在其身旁双手轻搓,来回踱步便令其浑身哆嗦,战栗不止。

    也不知黑衣男子是在踌躇酝酿,还是苦于满嘴是血难以发声,只是过了片刻仍无声响传出,一道红影自其眼前一闪而过,数滴绯红溅落,细看之下似有一短小之物滚落于地。

    “啊!——”

    红叶的身形回到了方才的位置,而她的眼睛一眨未眨。

    一旁旁观的姜逸尘和水如镜却是心中一凛,惊愕失色。

    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声自是源于黑衣男子,在那片刻之间,他左手的小拇指已被红叶切落,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而随着黑衣男子开口,嘴中的血液自也冲破了闸口,倾泻而下。

    水如镜和姜逸尘也算是历经厮杀无数,但如此具体的见到此番严刑逼供的景象,亦是触目惊心,一时于心难忍移开了目光。

    “还要我帮帮你么?”红叶蹲身到黑衣男子面前,摆弄着手中的相思匕。

    “你,想知道什么?”若是失了舌头,便会失了言语,然,牙床脱落,虽吐字含糊,但依稀可辨,黑衣男子强忍疼痛答着话,他已别无所求,只希望红叶能快些给他个痛快。

    “你是哪个帮派的人?”

    “兜率帮。”

    “你们五个都是?”

    “跑掉的那个不是。”

    “他是谁?”

    “尹爷。”

    “他既不是兜率帮之人,为何会与你们一同行事?”

    “大护法安排的。”

    “你可知其具体来历?”

    “好像是……四海某个帮派遣来的。”

    “你们劫杀峨嵋弟子是早就埋伏于此还是在此巡察时碰见?”

    “后者。”

    “是为追寻那日伏击醉红颜和峨嵋派的漏网之鱼?”

    “是。”

    “像你们这般人手,来了几组?”

    “十来组。”

    “都有似这位尹爷身份的带队?”

    “没有。”

    “那类似尹爷这样的还有几人?”

    “不多,三人吧。”

    “那日的伏击,除却逃走还未被你们逮住的,还存留多少活口?”

    “基本上均已伏诛。”

    “也就是还有例外?”

    “由大护法决定。”

    “尸体和活人之后都是藏于蜘蛛卵中?”

    “是。”

    “同时捕获的人,可均关于同一处蜘蛛巢穴?”

    “是。”

    “这西江郡及附近的地域,共有多少处蜘蛛巢穴?”

    “我仅去过两处。”

    “你估摸着有几处?”

    “五六处。”

    “你所知的两处蜘蛛巢穴在哪?”

    “一处便在前方中的密林深处,还一处,在和嘉谷。”

    “呼,你们可有需要补充的?”红叶问向姜逸尘和水如镜。

    “你们为何要针对我峨嵋中人?”水如镜厉声问道。

    “许是因为峨嵋派的内功心法。”黑衣男子精神渐逐萎靡,而这番回答似也只是他的猜测。

    “清虚心法?”水如镜不解。

第九十三章 分道扬镳

    “峨嵋派镇派内功清虚心法?听闻这清虚心法不仅是上乘心法,其木系、阳系两种属性兼容并济,若能修炼大成,已然可以欺近无上心法的高度,因而,对这等心法有非分之想的应也不在少数,原以为朝廷对此会有更大的兴趣,没想到这兜率帮竟有虎口夺食的意思,可真是有趣,有趣。”红叶咂嘴叹道。

    “我峨嵋的清虚心法,随着内功的修炼进境愈深,木系属性能渐逐扩疏周身百骸、奇经八脉到得极致,于时,修炼者的内息几乎取之不尽用之难竭,而阳系属性则能锤炼修炼者的心境,达到心平气和、静若止水的境界,在作战时的回复能力上会有极大的提高,创伤愈合的时间亦会大大缩短。这等双属性的上乘心法不可多得,于追求内功鼎盛的习武者而言对此更是垂涎三尺,正如红叶姐所言,朝廷已然找上我峨嵋派索要过心法秘诀了。”说到门派中的镇派内功时,水如镜的眼眸中终于是展露出了名门正派那副自傲的神色。

    结合二者言说,姜逸尘不免回想起武当派虚尘真人以一退五的场景,惊道:“什么!莫非锦衣卫也有前去峨嵋派中闹事?”

    “闹事?这倒说不上。朝廷也确实派来了数个锦衣卫到我门中,初时还算毕恭毕敬的,称为拜访,怎知到得天清殿上,讨要心法不成时,竟对掌门师伯、对我峨嵋派出言不逊,而后便被我们请下山了。”水如镜回忆道。

    “对方可有大放厥词,扬言定会卷入重来拿下峨嵋?”姜逸尘追问。

    水如镜摇头道:“并未如此嚣张。”

    “看来这便是你们下山的根由,峨嵋派这回总算是看得长远些了,竟懂得未雨绸缪了,只不过选择的求援目标竟是武当,若武当派还是当年的武当派自也无可厚非,可惜,可惜……”一旁的红叶已然听出其中的端倪,笑道。

    “而今乱世将起,峨嵋派竟还妄图缠身于画地为牢、闭守山门武当派,个中关系可真是耐人寻味。”未免水如镜太过难堪,余下的话语红叶并未说出,仅是心里一番思量。

    听得红叶的言语中有一丝讥讽的意味,水如镜虽想为自己的门派辩解却也无从反驳,峨嵋派这十余年来确实都过于鼠目寸光、墨守成规了,像她这般愿意放下名门身姿,与三教九流之士平辈而处的,在峨嵋派中算是凤毛麟角,若是表现得太过突兀,在同门中更会被以异类处之,遭白眼、碰冷遇。

    此番门派危难临头之际,虽说峨嵋与武当有着数百年的门派羁绊之情,向之求援可谓合情合理,但远水难救近火,若是她们一众下山之人均折损在这不平路上,那可真是天亡峨嵋。倘若峨嵋能屈尊放低姿态,与道义盟或是九州四海之盟打通关系,互有往来,又怎会有此般孤立无援的无奈。

    “咳咳……咳咳,女侠,可否给我个,了断。”黑衣男子苦痛难当,开口讨饶求死。

    红叶眼神询问过二人可还有问题要问,或是出于怜悯,或是认为这么个小角色应也知之甚少,二人均闭口无言。

    红叶旋即一掌劈在黑衣男子的天灵盖上,了却了他的心愿,结束了他的生息。

    静默半晌,水如镜忽而出言道:“姜小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逸尘一愣,用手指指向了自己,再三确认。

    而红叶却是极为识趣地退身至三丈之外,示以不会打搅。

    水如镜冲这红叶抱拳相谢,随而凑近姜逸尘身侧,轻声耳语。

    姜逸尘见水如镜郑重其事,亦不敢走神,用心倾听铭记,其间神色变幻,显是大为吃惊峨嵋与武当之间竟有这等密事。

    “姜小哥,如镜在此说声不中听的话,若是你也将身逢不测,性命垂危时,还请将如镜告知于你的,一字不差地托付于你信赖之人,拜托了。”水如镜退开一步,盯着姜逸尘的眼眸,恳求道。

    “如镜姐,这等重要之事为何不托付于红叶姐呢,她武功高强,更有把握能将信息传达。”姜逸尘不解。

    “红叶姐武功确实高强,可我与她亦是第一次相见,对其知之甚少,我信得过你。”水如镜目光诚挚。

    姜逸尘却是目露忧色,而后似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出言道:“如镜姐,我看此事事关峨嵋派上下的安危,耽搁不得,我去说服红叶姐,同你先去武当派求援,以她的经验和能力而言,定能护你周全,至于兜率帮之事,我先在此继续潜伏,打探清楚,待得你们事成之后,再遣些帮手来西江相援即可。”

    姜逸尘正欲转身去寻红叶,却被水如镜一把拉住,“姜小哥,不可。若非我峨嵋难字当头,我也必当同你与红叶姐将此间之事查个清楚,救出各路武林同道,而我峨嵋派之事说到底仅是一派私事,如此劳烦于你,如镜已甚是过意不去,姜小哥莫要因小失大。”

    “如镜姐……”姜逸尘不知该当如何开口。

    水如镜微微一笑,轻言一声保重后,便抽身而去,朝着远方的红叶挥手道,“红叶姐!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红叶回。

    随着淡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姜逸尘含在嘴中的“保重”二字方才脱口而出。

    而红叶已来至姜逸尘身侧,轻拍他的肩头,“这女娃是个狠角色,小姜你可驾驭不住。”

    “呃,红叶姐……我觉得您比她狠多了。”

    许是未曾料到姜逸尘竟会回嘴,红叶一时语塞,转瞬间便正言厉色道:“小姜,在敌人面前就该很绝到底,多一分犹疑,多一分怜悯,自己便会多几道伤口,多几分危险。”

    “……是。”姜逸尘再次见识了何为翻脸如翻书,不敢不答应。

    “哈哈,不玩笑了,接下来呢?”本是为逗弄一番姜逸尘,见已得逞,红叶便绷不住笑。

    “去和嘉谷?”姜逸尘挠了挠头。

    “嗯,这家伙说的密林深处,想必便是被我们焚毁的那窝,他们在此处搜寻遗漏,应当还不知那边的情况,在这点上他并未撒谎,至于和嘉谷,兜率帮在中州境内的老巢便是在和嘉谷,不知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留此一手用以报复我们。”

    “我想不会,此人的心理防线已是彻底崩塌,身为兜率帮一般帮众,除去帮派老巢外,仅仅悉知另一处巢穴所在亦是无可厚非,既是老巢,想必也会有更多的信息,去那应当会有收获,在此之前我想去江临镇碰碰运气。”

    “碰运气?”

    “看看能否撞见埠济岛之人。”

    …………

    此去西江郡的路途如意料之中,并非一帆风顺。

    姜逸尘同红叶尽管昼伏夜出,一路上抄小道走近路,还是先后遭遇了三组兜率帮帮众,每组人手不过七人之数,二人却不敢托大,一个不落地将其尽皆歼灭后,方才继续前进。

    再至江临镇,二人在姜逸尘的巧手之下已是易容换面,改换了一副容貌,二人扮作夫妇侠侣,将各自武器用麻布包裹,不轻易显露。

    初至江临镇当晚,二人便在雁回客栈中将就了一晚。

    翌日,街道上人生鼎沸的时分,二人目的明确,将江临镇至头彻尾细细逛过一遍,却仍未发现埠济岛那三人的身影。

    “这边便是江临镇的尽头了,往东便是栖雁湖,往西则是野狼原,往南是和嘉谷,相公,你看我们往哪走?”江临镇的岔道口,一个年轻妇人挽着一旁稍显木讷的丈夫问到。

    若非细看,绝不会有人察觉,妇人在问话时,似将其丈夫的衣襟往左边一扯,而那个方向正是东方。

    “栖雁湖。”木讷男子答到。

第九十四章 栖雁湖畔

    雁属候鸟,北地日照时间长,食物丰富,敌害不多,适宜哺育幼雏,因而长居北地,直至秋冬时节,北地为冰雪覆盖,难觅食物,便结群迁徙去往温暖的南方。

    栖雁湖,湖如其名,在往常秋季,常有大量大雁在此栖居,然,近几年,住居于附近的人们却发现秋时在栖雁湖能寻得的鸟儿已是大量锐减。

    “相公,你可有说过那三人之中有一人小乞儿的打扮?”栖雁湖的湖岸边仅有一对年轻夫妇相挽共行,妇人开口道。

    “嗯,是有此事。”丈夫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解。

    “这就好。”妇人笑道,旋即如离弦之箭般往湖边竹林的方向飞身射去。

    “竟有人跟踪!”男子暗自心惊。

    妇人使唤的是一把麻布包裹着的短刃,刃未出鞘,然,杀气凛然。

    人影闪烁,竹叶飞舞,只见那年轻妇人在空中一个飞踢将一道身影踹出竹林。

    这道身影瞧着并不陌生,破麻布衣裹身,正是乞丐装扮。

    这乞丐挨了一脚后,倒飞向湖岸边,在落地前,却用手中的短竹杖轻点于地,借力一个翻身,安然下落。

    然,未待其站稳,妇人已闪身来至近前,短刃尖朝着乞丐的面门挥击而去。

    乞丐一个激灵,上身后仰,随而双脚先后离地,打算在后仰翻身的同时,用双脚赏赐妇人两记耳光。

    怎知妇人后发先至,在那乞丐举脚的瞬间,仅是抬起左脚,飞快地蹬踏而出,便将对方的双足先后击落。

    乞丐翻身飞踹不得,一时失了重心,只得向后跌去。

    在乞丐倒地的刹那,异变再起,乞丐的周身荡起一道粉墨涟漪,以率先落地的左脚为支撑点,当作轴心,逆时针旋转起整个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只见那乞丐随着旋转,已飞快起身,而手中的竹杖已是迎向了妇人。

    “好似凝意剑中的回风式!”一旁观战的男子心中暗道,然,他亦看得清楚,这乞丐所使出的招式还是与回风式有着些许的差异,仅是同在趋近于受迫倒地的逆境下,使出同是以攻代守的招数。

    妇人见状不再留手,亦是迸发出体内气劲,一记鹰击,如雄鹰掠地,扑杀向乞丐。

    咔擦!

    竹杖断裂,也幸而乞丐反应够快,及时屈腿蹲身,方才堪堪躲开飞射向脑门的上半截竹杖。

    那柄未出鞘的短刃亦是破开了麻布的包裹,刃鞘尖端悬停在乞丐脖颈前。

    乞丐还不服输,方想再用手中剩下的另半截竹杖负隅顽抗,怎知那半截竹杖的另一端已被一只玉手牢牢握住。

    “呵呵,女侠厉害了。”乞丐心中自也明了,即使那把短刃不出鞘,眼前的妇人也能够令自己毙命,遂不再坚持,松手笑道。

    乞丐的声音显得较为深沉,且中气十足,并非男子曾听过的那个声音。

    “刚才那一招可真是令人称道。”妇人不由夸赞道。

    “不知女侠称道的是哪一招?”乞丐嬉笑装傻。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葬花剑法!”妇人同笑道,可那把短刃的鞘尖依旧向着乞丐。

    乞丐闻言顿时神色一僵,咧着嘴,心中盘算着是否该继续装疯卖傻下去。

    “你方才若是就此倒地便罢了,我还能当你是个普通的丐帮弟子,没想到这惊艳一式,竟是剑鬼谢飞葬花剑法中逆境反击的绝技,倒还学得有七八分模样,果真不差。”妇人道,“相公,你可来看看,此人是否是我们要找的人。”

    在妇人将乞丐制服之时,其丈夫已向二人走去,此时已来至二人身边,环绕而行,一丝不苟地打量起乞丐来。

    “嘿嘿,这位老兄可真是好福气,没想到娶了个这么剽悍的媳妇儿,你我素不相识,都是误会误会。”乞丐举起双手笑道。

    怎知这男子却不言语,径直走向乞丐身前,身手在其脖颈和腮帮子处一番摸索。

    “欸欸欸,老兄,我们并不相熟,可莫要动手动脚的。”乞丐身子不敢动弹,但是头部却是在灵活地做着最后的挣扎,不让眼前的男子在其脸上胡摸乱捏。

    嘶!

    这乞丐原是一副年近三旬的面庞,此刻已被一个年轻俊俏所替代,眉宇间更有几分玩世不恭的神色。

    而男子的手中则是多了一薄薄的皮状物。

    “哟呵!竟是个小白脸,就不知这细皮嫩肉的,可耐得了我这相思匕的关照。”妇人谈笑间,右手举着短刃不动,左手轻抚过那少年乞儿的面颊,眼眸间露出几分怜惜之意。

    “耐不得,耐不得!”少年乞儿急道,“姜老哥,可不带这么报恩的啊,我可是不畏艰险地救过你的性命呢!”

    少年乞儿便是鸡蛋无疑。

    鸡蛋虽有些老成,可终究少年心性,在眼前妇人的淫威下,并非畏惧,可却是太过羞涩,心里扑通直跳,再也不能忽悠下去,直接讨饶。

    “呵呵,是该好好谢谢你,不过你这三番五次跟踪于我,便两相抵消,如何?”男子终于出声,而那声音鸡蛋也听得明白正是姜逸尘,或是他的化名,姜西。

    “三番五次?也不就这两次,而且你自己都没发现。”鸡蛋闷声嘀咕道。

    姜逸尘眉头轻佻。

    “好吧好吧,我这模样竟也能被你认出,算我栽了跟头。”鸡蛋愤懑道。

    “你这声音变换确实险些把我骗过,不过你到底还是无法改变你的身形,而这易容的小把戏,似乎我学得比你更高深一些。”姜逸尘自信道,除却声音无法改变外,常人绝无法轻易辨识出此时此刻姜逸尘和红叶的模样。

    “切,还不是被我识破了。”鸡蛋不屑地吐着舌头。

    一旁的妇人便是红叶,她也放下了手中的短刃,打趣道:“还不知你这小滑头怎么认出我们的?”

    “嘿,谁会闲着没事将整个江临镇一一逛个透,看个遍的,你们那贼眉鼠眼的神色,脸上便只写着四个字‘我在找人’,稍稍有点心思的定能发觉你们的异常。”鸡蛋摇着头似乎对二人的表现很是不满。

    姜逸尘和红叶二人相顾无言,似乎确实被鸡蛋言中了,今日的行动确实太过着急,除却易容外,真的毫无掩饰。

    “此处不宜多言,找个地方说话。”红叶环顾四周,警惕是否有类同鸡蛋这样的人跟踪于他们。

    “甭看了啊,大姐,我跟踪你们之时便有同时留意是否另有人跟踪,因而,若是以你我的能耐都察觉不到的存在,那我们也没能力去对付。”鸡蛋双手抱于脑后,露出一副倨傲的神色。

    “呵呵,说得有理,那我们先寻一说话之处吧,你可有何建议?”红叶笑问。

    “依我看呐,时近午时,似乎正是用膳时分,要不我们去江临镇中找个餐馆,好好饱餐一顿,同时共商大计?”鸡蛋笑道。

    “咳咳,我身上可没多少银两啊。”姜逸尘觉着荷包似乎又要遭殃,忙道。

    “放心,相公没钱,姐这管够,走吧。”红叶俏皮道。

    “走咧!”鸡蛋欣喜,似已旗开得胜。

    姜逸尘心中一个咯噔,莫不是这埠济岛又摆好了什么美食陷阱等着他去钻?

    临行前,姜逸尘将手中的猪皮面具再行给鸡蛋贴上,毕竟鸡蛋也曾去蜘蛛巢穴的入口闹腾上一番,不知可有给人瞧见过容貌,一切还是小心些为好。

    …………

    江鹤楼。

    这是姜逸尘第二次来到此处,亦是另与两人同来,只是门口不再有个小乞儿拦着,因为这个小乞儿已站在他的身边,是一副成年人的样貌。

    “掌柜的,这天字号可还有独间?”鸡蛋扯着嗓子叫道。

    “有的有的,客观,天字七号房有请!”掌柜的热情回到,“小二,带路!”

第九十五章 坦诚相待

    天字七号房。

    姜逸尘不仅是第二次来到这江鹤楼,亦是第二次进这独间,更是第二次在此食用相同花样的午膳。

    可还有更巧的事?

    更巧的便是上一次出现在江鹤楼天字七号房的四人,这一次又一同出现了。

    姜逸尘、鸡蛋、兰笙、舒桐,可当真是一个不落。

    只不过此次这天字七号房中并不仅仅是这四人,还另有两个人,一个是年轻妇人打扮的红叶,一个是陌生的白袍男子。

    白袍男子仪表堂堂、长发垂腰,虚睁的双眼并非写着疲惫,而是慵懒二字,论年纪而言,应是比兰笙年轻些许。

    桌上的菜肴热气腾腾,可屋内的气氛却是寒意森森,无人出言,无人动筷,静谧无声。

    “兰笙兄、舒桐兄,可真是巧啊,咱们又见面了。”姜逸尘率先出言打破了独间中的沉闷。

    兰笙不知是在等候什么时机或是故作糊涂,听言后,仅是眉目一挑,并不搭话。

    反倒是舒桐紧皱着眉头,细细打量姜逸尘后,挠着头、眨巴着眼睛道:“这位仁兄,我们似乎素未谋面吧?”

    啪!

    舒桐的脑门挨了兰笙一击,那双眸旋即泪眼汪汪,四顾众人,见一时竟无从哭诉,双唇紧闭,耷拉下脑袋,显得极为委屈。

    正巧坐于舒桐身旁的鸡蛋伸出手来,轻抚其脑门,“我说小舒桐呐,你不会连我是谁都没认出来吧?”

    舒桐抬起头来,见着又是一陌生的面庞,虽认不出眼前之人是谁,但忧心脑袋再次遭殃,于是便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颅。

    鸡蛋一眼便看穿了舒桐的小小心思,不动怒,亦不言语,只是原先轻抚着舒桐脑门的那只手稍稍一用力,将舒桐的脑袋再次埋下。

    “呵呵,戏可演够了?演够了便进入正题吧,我们可没多少功夫在这耽搁。”红叶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嘿嘿,女侠说的是,说的是,那大伙便先用膳吧,无须客气,请自便,请自便。”一直一言不发的兰笙此时方才出言赔笑道。

    “好媳妇儿,那咱们便放开吃,放开喝,可莫要辜负了几位大老板的款待。”姜逸尘顺着兰笙的意思说到,而后眼疾手快地将桌上摆放在其近前的大鱼大肉,一一夹入自己和红叶的碗中。

    “诶诶诶,姜小哥、姜小哥,误会、误会。”见着姜逸尘和红叶已开始大快朵颐,兰笙心中一揪,没料着此番对垒,竟是被对方抓到了破绽,一击得手。

    “看来,这位大哥,认得在下啊?”姜逸尘一边咀嚼一边回问。

    “哎哟,姜小哥,可真是说笑了,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日前曾一同享用过这江鹤楼最好的美味,怎能不相识,只是数日不见,不知姜小哥竟已添了妻室,可否为大伙儿介绍介绍?”兰笙谄媚地笑道。

    “羽落部,红叶。”只见红叶轻抿朱唇,神色发冷,自报姓名。

    “羽落部!”

    除却舒桐之外,兰笙与鸡蛋尽皆讶然,而那慵懒的白衣公子则是全然睁开了那清澈的双瞳。

    见得对方三人的反应,再结合着红叶和枫二人的身手,姜逸尘不禁回想起慕容靖介绍枫时的只言片语,枫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那么红叶是否同是如此,而整个羽落部是否便是从部族沉沦中挺过来的?

    脑中羽落部的念头一闪而过,姜逸尘的注意力又转回到这埠济岛之上,心中提醒这自己,切不可看眼前几人正经不足而嬉笑有余,但连红叶姐都不知其底细,因而,相较于羽落部而言,这埠济岛似乎是更为神秘的存在,绝非等闲之辈。

    “看来几位对我这小小部族的情况很是清楚,就不需我再多费唇舌了,但几位的来历和身份,我和小姜却是一无所知,不知可否坦诚相待。”红叶道。

    “红叶女侠说的是,说的是,说到这坦诚相待啊,三位便先把面具摘下来吧。”兰笙笑道,既看向了红叶与姜逸尘,亦看向了鸡蛋。

    鸡蛋嘴角一抽,表面上顺从着撕去脸上的那层猪皮,内心里却暗道:“你这家伙有必要么?我打磨个猪皮面具不容易,多摘几次,这玩意儿可就废了,这兜率帮可盯得紧呢,小爷在这西江郡可还能不能呆了。”

    “兰兄可还有啥要求,不妨一并道出,在下不介意和你一直弯弯绕绕的,可我身旁这位姐姐可没那么好的脾性,到时要是下手重了,我也没能耐拦住。”姜逸尘爽快地摘取了面具,换回了那张年轻稚嫩的面庞。

    身旁的红叶亦是摘下了面皮,然,脸上的那股寒劲儿尚未褪去,也算是为姜逸尘的话语铺垫造势。

    三人摘下伪装之时,舒桐抬起了头,见姜逸尘竟冲着自己打招呼,舒桐方才恍然大悟,小心翼翼地瞄向兰笙。

    “这个啊,姜小哥,咱们初次见面时,我们这几人可用的都是真名实姓,可还不知你的高姓大名。”兰笙道。

    “呵,名字罢了,真的如此重要么?道义盟中的无名小卒,姜逸尘,不足挂齿。”不知对方为何如此执着于此,但念及其救命之恩,姜逸尘答的很干脆。

    “有道言,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名字不可谓不重要,亦不可谓之重要,姜少侠年少敢为,名扬天下或可期。”一旁的慵懒白衣公子忽而起身肃然道,“在下梅怀瑾,见过二位。”

    姜逸尘和红叶对这突如其来的敬意有那么一瞬发愣,但很快便也起身回礼。

    “咳咳,都坐,都坐,姜小哥别见怪啊,这是我们埠济岛的梅公子,总是不分时宜地卖弄诗词歌赋,明明是个慵懒之人却整天装得文绉绉的,我们便顺其心意,讽称他为‘诗人’。”兰笙生怕梅怀瑾诗性大发而一发不可收拾,忙插言打断,心思也回转极快,“看来确如老大所料,这姜小子真是道义盟的人,不过也并非名家之后,这等有潜质的利刃,值得与之好好攀谈交情,以后总会有用。”

    “既然二位对于我们埠济岛的来历有所好奇,那今日我便在此向二位好好说道说道,来来来,一边吃一边说。”兰笙这回的热情倒不再掺假。

    “埠济岛,不过是个小岛,是我们这些人的故乡,自也是我们的带头大哥剑鬼谢飞的故乡。埠济岛在鲁州以东不远处的海域之中,只是因为那处地理环境独特,常年为云雾缭绕,便极易为人所忽略,鲜少有人知晓此岛存在。岛上的情景正如那些美好诗词所赞誉的,那儿是个实实在在、四季如春、适宜人居的世外桃源,发现此岛存在的是数百年前的中州渔民或是欲往海外淘金却偶然撞入的海上商人,也不知是埠济岛的魔性使然或是为何,到得埠济岛的人们便被岛上的一切锁住身心,在那扎根生存、繁衍后代。”

    虽说兰笙让众人边吃边听,可这个话题似乎并不轻松,不易下饭,同是埠济岛的余下三人已然停下了手中的碗筷,似在聆听,更似在回忆,而姜逸尘与红叶出于尊重,亦是暂缓用膳。

    “或是对于生活状况的满足,或是对于岛外世界的厌恶,岛上的人们近乎断去出岛的欲望,因而,像谢飞大哥这般一心出岛学艺的实属凤毛麟角。然,世事总不会因循守旧、一直如故的,天有不测风云,十余年前外夷入侵中州的劫难,自也在埠济岛上发生了,中州大陆上用了三年的时间驱逐外侮,而埠济岛则用了整整五年,我们这些人便是那五年劫难中的幸存者,当然,也有劫难发生时,方才呱呱坠地,却在旦夕间便失去亲人,伶俜无依的新生命。”说到此处,兰笙看向了鸡蛋,微微一笑,这笑中透着悲悯,透着怜爱。

    “十余年前的劫难,给埠济岛人带去的是刻骨铭心的苦痛和惧意,我们害怕再次经历妻离子散、经历家园破碎,害怕这样的劫难会否再次发生,因而,自劫难平息之后,我们便居安思危,开始反思我们的世外桃源是否还能继续存在,那时岛上的一些人通过他们的努力得知了个悲观的结果,这个答案是,不。”

第九十六章 拨云见日

    “这便也是你们出岛的缘由所在。”红叶寻思道。

    “不错,若要细说,此事可从中州外夷霍乱平息之后讲起。于中州大多数百姓而言,劫难三年梦醒,然,于中州偏远之地,或是鲜少为人踏足之地,这噩梦延续得更为长久,譬如我们的故乡便遭外夷祸害五年,幸而当年有谢飞大哥等几个顾念家乡旧情之人,回到埠济岛上倾力相援,方才成功将那些外夷驱逐出境。”

    “厄难已然敲响乃至撕碎了岛上之人安逸祥和的生活,因而,大难过后,在复兴家园的同时,部分能人异士会同谢飞大哥等已在岛外闯出一方天地的人,对中州的局势做出一番考量,最终认定,祸起萧墙,外夷之乱的一切因果都是源自中州内部。为了避免再受无妄之灾,为了追寻真相,为了让埠济岛能重新变回昔年的世外桃源,再不受叨扰,陆续有人踏出岛外,来到中州内陆追根溯源。”

    “我们大多数人离岛来到内陆的时间约是五年前,也正是中州皇帝老儿垂垂老矣、郁郁而终的那年,那年太子伏殇八岁嗣位,成为幼帝。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五年间,我们踏遍中州四处河川,在寻觅霍乱源头的路途上屡屡碰壁,每次在距离真相更进一步之时,都会有另一变数将我们拉入更为漆黑的迷雾之中,拨云见雾、难有所获。”

    “而今,我们这小皇帝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童,比之我们的小鸡蛋还更为年幼,因而,朝廷治国安邦之论皆为妄言,中州表面虽然依旧安然祥和,普通百姓或还安乐于这风平雨静之下,然,江湖中已是暗流涌动,隐于幼帝背后的势力争斗近几年中愈演愈烈,朝野的情势渐逐混沌,目前而言,说是千疮百孔亦不为过。大半年前,石府事变将我们的视线拉回了西南一隅,在渝都,我们并无斩获,而此次西江异事和九州、四海两盟的剧烈冲突却让我们闻到了一丝相同的气味……”

    言至此处,兰笙饮了口汤解渴,却失了先前的一本正经,开始挤眉弄眼,胡弄玄虚起来。

    “气味?”姜逸尘率先沉不住气,亦想顺着兰笙的心意,让他得瑟一番,故而出言相问。

    “朝廷、兜率帮、幽冥教。”

    “这……该如何理解?”

    “如上而言,那三件事与这三方都脱不得干系,只是各方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不尽相同罢了,还有一件不得不提之事,也与这三方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姜小哥自武当而来,想必也应当听说过无相门和丹霞山庄覆灭之事吧?”

    “我来西江郡亦是为了相关之事。”姜逸尘闻言,表面上虽不动声色,答话更似天衣无缝,但心中却暗自惊诧,武当境内之事似被一张纸给掩去,并未完全揭露于世人面前,而盖上这张纸的是老伯,还是翁镇淮和成寅二老?

    “虽说无相门作为一个九州结义盟的正派所在,与这丹霞山庄一窝匪徒势不两立。但这无相门不仅是个帮众稀少的小派,且源于此派的门户理念,多是深居简出,少管闲事,而丹霞山庄,在武当境内可谓一霸,若非直接在无相门面前作恶,会令对方出手,二者这几年来亦是井水不犯河水。论劫掠金银珠宝,武当派不算富裕,也碰不得,但无论如何也轮不上那一毛难拔的无相门,因而,他们的目的只能是无相门的内功《无相坐忘心法》,然,一窝劫匪会同另一窝小劫匪兴师动众,去将无相门踏平,以夺取内功,是为何用?论称霸武林可还轮不到他们。”姜逸尘听得很仔细,他很想知道这兰笙或说这埠济岛,作为局外人,究竟能从此事之中,抽丝剥茧出多少信息来。

    “近来,朝廷明目张胆地四处搜刮江湖武学,想是于此有关。”红叶在一旁提点道。

    “正如女侠所言,朝廷正是其中关键。不论出于何种目的,朝廷想要自强,并不为错,而以暴力搜刮掠夺各门各派的江湖武学必当触犯众怒,终会引得各江湖势力集结反噬,然,朝廷并不傻,对于名门大派而言,朝廷派出锦衣卫一一登门拜访,而对于那些个小门小派,朝廷便假借他人之手来达到目的,不沾染血腥,亦不容易引火上身。若我所料不差,姜小哥应与这丹霞山庄打过些交道,只是不知对这个匪窝知之多少?”兰笙突然问到。

    “了解得并不多,只是机缘巧合下,正逢无相门人遭丹霞山庄的匪类追杀,遂出手相帮,怎知学艺不精,帮人不成,自己反倒重伤昏迷,幸而,为太极村的义士救起,侥幸存活。待我苏醒之后,闻得丹霞山庄几遭歼灭,而无相门仅存的三人却被西江郡的官府带走,此事至今仍令我困扰不已。于时,我在太极村中养伤,几天后又听闻尾随于官府的道义盟同伴传来求援急讯,便随同道义盟和太极村的众位兄弟一同来往西江郡,可我的伤尚未痊愈,竟在途中因一时剧痛跌落下马,余人也顾不得我的情况,便先行上路了,而后便是碰到兰笙兄和舒桐兄了。”世事难料,人心叵测,姜逸尘不敢实言相告,七分真三份假,也算是把整件事说得有条有理且滴水不漏了。

    红叶虽稍稍了解个中情况,知晓姜逸尘有意隐瞒,但于事无碍,且二人同属一边,自不会将之拆穿了。

    “噢,竟是如此一番际遇,那姜小哥可有道听途说这丹霞山庄的老大,混世魔王秦大海究竟是何背景?”兰笙轻捋着并无多少胡须的下巴问到。

    “这点倒是有所耳闻,这秦大海似乎是幽冥教之人。”姜逸尘回。

    “正是如此,这幽冥教便是朝廷借用的一只手,上回幽冥教的幽鬼去帮着对付石府,折损了十年的修为,此番,幽冥教虽继续向朝廷献殷勤却也并未尽心尽力,只由秦大海发号施令丹霞山庄会同长生庄,一同出手去收拾无相门。只是其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这无相门虽被灭了,可内功心法并未到手,反倒连丹霞山庄这庞然大物都惨遭血洗,幽冥教可谓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好歹是花费了数年心血去扶持的一股小势力就此烟消云散,更是折损了秦大海一员要将。”

    “接下来,便是姜小哥所言之事,朝廷显然是坐不住脚了,急令西江郡这边的小衙役,前去将无相门之人带回。怎料人算不如天算,这块香饽饽,竟也被兜率帮给盯上了。”

    姜逸尘听言茅塞顿开,“兜率帮也是为求这无相坐忘心法!?”

    “可是,据我所知,近来这兜率帮充当的也是朝廷爪牙的角色,怎会在这件事上有所动摇,做这反主行径。”一旁的红叶却颇为不解。

    “非也非也,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同盟,兜率帮和幽冥教都可以为朝廷出工出力,但都是为了换回更大的利益以更深入地荼毒中州,而一旦出现利益冲突之时,便会出现变数,兜率帮此举想必多为临时起意的。”兰笙说得兴起,已是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临时起意?何出此言?”姜逸尘似乎闻得一丝苗头。

    “姜小哥可晓得这回和你一同落难的峨嵋派中有一门上乘内功心法,名曰清虚?”兰笙将视线挪至姜逸尘身上。

    见姜逸尘点头,兰笙不再玩笑,正色道:“姜小哥,有一事我可提前告知于你,亦是为我埠济岛的一番诚意。”

    姜逸尘面色沉重,静心相待。

    “峨嵋派还有数位小师傅尚未殒命,而兜率帮留他们性命的目的便是为了逼问出这清虚心法。”兰笙道。

    几个念头在姜逸尘脑中飞速闪过,“清虚心法、无相坐忘心法,兜率帮的目的之一是为一门木系内功!”

第九十七章 水火不容

    “虽同为木系心法,但据我所知这无相坐忘心法仅仅是一门中等内功罢了,而这峨嵋派的清虚心法则是上乘内功,二者间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以朝廷的角度而言,清虚心法既然一时难以到手,退而求其次,利用幽冥教献殷勤的机会去夺无相坐忘心法便很好理解,而依我个人所见,这兜率帮所需求的是更为高深的内功,按道理来说,似乎更应该去帮着朝廷对付峨嵋派,以取得清虚心法,从而自有办法将清虚心法复刻一份,留与己用,既能得利又不得罪朝廷,何苦像现今这般,冒着与朝廷撕破脸皮的风险去当这半路截胡的程咬金?”姜逸尘捋了捋思绪,提出了疑点。

    “姜小哥这便说到点上了,也正是这两日峨嵋派被卷入局中后,我们才得以分析出来的要点,且听我与你细细道来。”兰笙冲姜逸尘的分析打了个响指,似是极为赞同。

    “千百年来,逍遥派正是仗着门中的无上心法《逍遥诀》才得以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而今,逍遥派虽已销声匿迹,门派也好,内功心法也罢,均逐渐被世人遗忘,但如无相门脱出于逍遥派一般,传言中这无相坐忘心法亦是由昔年无相门的创派祖师申谦精简逍遥诀的要领所创,虽说这精简版的逍遥诀仅算得上是一门中等的内功心法,且晦涩难懂,但有不少高手均对此有所猜测,认为门派可以不复存在,可逍遥诀的传承绝不会轻易中断,而这无相坐忘心法脱出于逍遥诀,若能将其修炼至无上境界,或能从中体悟出完整的逍遥诀来。”

    “有好事者,曾去找姑苏包打听印证关于这无相坐忘心法的传闻是否为真,而包打听给出的答案是四个字‘确实如此’,因而,这无相坐忘心法表面上而言,仅是一门被遗忘冷落的中等木系内功,但其所代表的却是曾经至高无上的逍遥诀的精要,若能悟出其中真理,那这门功法的最低高度,至少是上乘心法,毫不亚于清虚心法。”鸡蛋补充道。

    “如此说来,这回是兜率帮贪心不足蛇吞象了,既眼红于无相坐忘心法,出手从朝廷手中截人,又在碰到峨嵋派时,对这清虚心法有非分之想,便统统拿下了。若单从这两门功法的深浅度而言,可均非一般宵小之辈有资格修炼的,这兜率帮中究竟是谁人如此迫切的需要一本高深的木系内功,用以中和协调体内功法平衡?”红叶似乎猜出了兜率帮急求这木系功法的目的。

    “所以,醉红颜酒楼的人会被伏击是因为其中都为习武之人,三十余人的大队伍,于天赐蛛而言可是不错的养料,而峨嵋派就算不与醉红颜的人同行,亦会因镇派内功清虚心法之故,遭到劫杀。”姜逸尘心中一合计,得出了这结论。

    “而醉红颜和峨嵋派的强强联合倒也出乎兜率帮的意料之外,在多数主力均遣往平海郡去给九州和四海两盟制造麻烦的情况下,大护法常坤还能不顾老巢空虚,遣出一大帮人马来对付你们,说明需要这木系功法之人的地位在常坤之上,而兜率帮中并无副帮主,能在大护法之上的,便也只有一人,帮主笑面弥勒。”兰笙进一步说道。

    “这点倒是既合情又合理,想必埠济岛的几位兄弟也趁着兜率帮大部分人马倾巢而出的空当,将兜率帮的老底摸了个透吧?”红叶此番询问,内中不免带着试探的意味,她能看出房中四个埠济岛之人,除却鸡蛋之外,余下三人均是武功泛泛之辈,但能做出以上的分析,光凭猜测显然难以立足,而他们的情报若不是几人一点一滴探查而来的,那这埠济岛中恐怕便还有一张隐蔽的情报网。

    “红叶女侠所料不差,我们四人兵分两路,小鸡蛋跟踪常坤率领的主力部队,探查动向,而我们三人在手脚上的功夫自认技不如人,但论胆色却不逞多让,便趁虚而入,去往兜率帮的老巢。在和嘉谷的枯藤洞中,守卫人员不多,亦可见得不少蜘蛛卵零星分散,正当我们想往里细探时,却突发意外,更是因此差点栽了跟头。”老于世故的兰笙自是对红叶的试探了然于心,却毫不隐瞒地将实情说出,如此作为反倒会令得红叶心生疑惑,究竟他所言为真或假。

    “发生了什么?”姜逸尘急道,他是多么希望兰笙他们已经探清了那枯藤洞中的情势,让他知晓丈三、红雀等人的下落,好让他能心中有底。

    “笑面弥勒突然从平海郡回来了。”一旁闷不吭声的舒桐叹道。

    “什么!”红叶闻言更是一惊,羽落部只遣她一人来此,除却人手不足外,便是闻知笑面弥勒率领兜率帮的大部分主力去往平海郡了,如此她才有机可乘,可若是笑面弥勒又回到西江郡来,那她可没把握能在这尊大神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

    “谢飞把他截住了?”姜逸尘这回倒是较为冷静,眼前的三人既然能安然无恙坐在他们面前,想必只有谢飞能做到了。

    “不错,虽与我们相距半里地,但二人拼斗可谓惊天动地,我们三人也是那时才发现自家老大竟随行于后,而洞中的兜率帮众自然也被打斗声所惊扰,我们的行踪也随而被发现,只能亡命逃窜,本想将内部情况画个详图,以便行事,但这番打草惊蛇之后,想必对方会加强防范了。”兰笙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飞和笑面弥勒交过手,自然便也知晓笑面弥勒现在究竟是何状况了。”红叶心中清楚笑面弥勒这突然的出现,自是会打乱三人原有的计划,这种无奈是无法挽回的,便把心思放在两个高手的对决上。

    “这便是我要说的两个好消息之一,老大此番虽然受了不小的内伤,但也换来两条价值千金的消息。”兰笙换回了一副高傲自信的老神棍面庞,而姜逸尘和红叶则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老大告知我们笑面弥勒并未发现我们三人的踪迹,他是恰巧与笑面弥勒撞上的,因而我们三人换了身行头后便可在西江郡中来去自如,不需像你们三人般乔装打扮,可省去不少麻烦事儿。”兰笙咧嘴一笑。

    不单是姜逸尘和红叶,便连鸡蛋听闻此言也是面色一黑,这也算好消息之一?

    “呵呵,开个玩笑,缓和下情绪,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兰笙见眼前三人眼冒火光赶忙接道,“老大以一招之差败退,而在交斗中二人对过掌,这一掌让心思细腻的老大从中探出笑面弥勒体内的水系功法过盛,虽隔着衣裳却能感受到那寒凉之气已渗入对方的四肢百骸,且那面具中的双瞳火星乱窜,不似愤怒所致,更像是走火入魔的迹象。结合江湖传闻,这笑面弥勒是将水系、阴系两门内功修炼至无上境界的高人,而他似乎同修着一门火系功法,起先火系功法修炼得并不高深,遂影响不大,然,或是急求突破,笑面弥勒专攻火系功法的修炼时,因体内的水火两门内功互不相容,遭到大盛的水系功法反噬。”

    “得亏他是笑面弥勒,若是一般的高手碰到此番情形恐怕已形神俱灭了,但走火入魔终究是个急需解决的隐患,因而,他需要一门得以匹配其所修炼高深功法的木系心法作为过渡的桥梁,用以平息体内功法的冲突。水生木,因而,过于繁盛的水属功法气息可供以木系心法的修炼,且事半功倍,而木能生火,有这木系功法相衬,火系功法的修炼自可水到渠成了。”红叶不由拍手称赞这笑面弥勒的胆大妄为,在内功上,竟敢修炼存在属性克制的两门功法,真是逆天而为,而她更是佩服于其仅仅为了这内功,便敢同时得罪峨嵋派、朝廷、幽冥教等诸方势力,接下来,可真有好戏看了。

第九十八章 枯藤妄语

    枯藤、老树、昏鸦。

    这是枯藤洞外最真实的写照。

    枯藤洞之上乃是一棵参天古树,一棵大榕树,但“参天”二字仅是常识范围内的大树,可不比江宁郡那般矗立在天地间花繁叶茂、遮天蔽日的桃仙树。

    之所以称之为古树,只因观其相貌表里,显是历经风雨洗礼、岁月蹉跎,约莫有上千年头了。

    此树并非枝繁叶茂,相反却是阴气沉沉、枯枝败叶。

    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古树在地面上一片颓然,但在地面之下却是盘根错节、根系繁盛。

    枯藤洞便是在这千百年来经由各种生物亦或是人类于古树地下根系周围深掘下探,形成的地下洞窟,其间的洞穴大小不一,通道错综复杂,内中景象不尽相同。

    人们在枯藤洞中或是古树附近见过熊狼虎豹、见过蛇鼠虫蚁、见过藿香与菖蒲、见过夹竹草及一品红等等,因而,枯藤洞在常人的眼中不过是个包罗万象生物的奇特洞穴罢了,除却胆大的猎户药农,鲜少有人问津。

    埠济岛上的大多人虽已在中州内陆混迹多年,但若要说完全悉知各处细要,未免过于强人所难,倘真如此,兰笙等人也不至于迄今仍未觅得中州外夷霍乱的根源所在了,但埠济岛的人并不笨,很快便摸透了打听江湖之事的门道,江湖上知晓这枯藤洞中别有洞天的人并不多,而包打听定是其中一个,只要你想知道的,付出相应的报酬,没有从他那得不到的消息。

    埠济岛众人自然也向包打听问过中州外夷霍乱的根源何在,但包打听开出的价码,他们显然暂时无力支付,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询问包打听究竟得从何处入手,探寻真相,而包打听给他们的答案是一张画,画上是一只乌鸦和一棵老树,然,画中场景在中州各处并不罕见,画上亦无更多细节能加以甄别,而包打听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更多。

    带着满腹疑问和些许猜测,埠济岛众人便把侦测目标放在近年来发生过大规模死伤恶斗的地域和渐逐退隐山林的名门古教身上。

    由于近日常在西江郡处活动,埠济岛便也用二十张赤狼皮从包打听那换来关于兜率帮和幽冥教的不少关键信息,而兜率帮的老巢所在,自也在这些信息之中。

    常人都会认为兜率帮的老巢是在西江郡紫菩提山上的婆娑殿,并不知在紫菩提山背后的和嘉谷中,那处为西江郡中人尽皆知的枯藤洞内竟另有乾坤,枯藤洞中再往下、往深处而去,才是兜率帮真正的心脏所在。

    兜率帮中核心层次的人物多出自云泽境的丛生密林,枯藤洞中深处湿热的气候环境也正与之贴近,在紫菩提山上立婆娑殿是为了让整个帮派有个大的门面,而在枯藤洞中另设天地便是为了延续生活习性和保证修炼功法的所需环境,同时在其中亦是利于豢养自云泽境中带来的虫蛇蛛蝎等。

    …………

    夜色中,有三道身影在已是人丁稀少的婆娑殿中现身。

    三人均身着蒙面夜行衣,从身形上依稀可见得这是二男一女,再细看各人所用兵器,是两剑一匕首。

    这三人的身份便是姜逸尘、红叶与鸡蛋了。

    红叶和姜逸尘来此是为了救人,而埠济岛则是要以兜率帮为突破口,探得与中州大势有关的更多信息,于目的上而言,二者并不冲突,因而,鸡蛋会出现在此处便也毫不奇怪,更何况是埠济岛一方率先找上了红叶与姜逸尘,兰笙、舒桐、梅怀瑾三人武功不强,只能运筹帷幄,鸡蛋一人孤军深入敌后过于危险,信息共享,风险共担,便是双方此次合作的基础。

    笑面弥勒回来不久后便又匆匆离去,同时也带走了目前而言兜率帮中明面上最强的战力,大护法常坤。

    谢飞尾随二人而去的同时,也将信号传递给他的弟兄们,让他们见机行事。

    如此,兜率帮的帮主、大护法及诸多主力尽皆去往平海郡,婆娑殿中一时守卫薄弱,也令得姜逸尘三人长驱直入,并未惊扰到半个人便已来至婆娑殿的第四层。

    紫菩提山乃千仞高山,而这婆娑殿居于位置奇佳的山腰间,倚山而建,或可说将整座建筑完全融于山石峭壁之上,似塔形自下而上逐渐缩小,最底层的殿约莫百丈见方,共有十层,若撇开这是邪门魔教的地域,不招人待见之外,单论这建筑之恢弘壮丽,称其化腐朽为神奇,胜天地之造化亦不为过。

    “这婆娑殿可一点儿不比皇宫内院差啊,若是在大白天,定当被此处金光耀眼、富丽堂皇的装潢闪瞎双目。”鸡蛋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大场面,黑夜中的双眸显得尤为澄亮。

    “你小子还去过皇宫内院?”红叶冷声质疑道。

    “呃,想象的,想象的,我看那姑苏的紫璇殿应与皇宫内院的格调差不多吧,都是官家的物事。”鸡蛋尴尬了一会儿,便找到了说辞。

    “若说当今朝廷有这般能耐在这巍峨山间建立皇宫大殿倒在情理之中,可做到这些的却是江湖正派人人喊打的兜率帮,不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兜率帮究竟是何来头我是越来越好奇了。”姜逸尘对所见场景亦是啧啧称奇。

    “或许答案便在那枯藤洞中,唉,来到西南地域后,成天下洞钻地,若非伸手还能见五指,我都快认为自己变成地鼠了。”鸡蛋抱怨道。

    红叶噗嗤一笑,被鸡蛋给逗乐了,幸而这第四层中空旷无人,三人的言语嬉笑声压得也低,不至于会惊动敌人。

    “婆娑殿喻指十恶之殿,分为杀生、偷盗、邪淫、妄语、绮语、恶口、两舌、贪欲、嗔恚、愚痴十层,笑面弥勒的行寝之室在第九层嗔恚殿,而包打听所画关于枯藤洞入口所在的提示是只老虎,老虎应是唬人之意,指的便是我们所在的这第四层,妄语殿,且在此处四下找找,究竟入口在哪吧。”鸡蛋掏出怀中的画像,回想起兰笙将之递与自己时,那卖弄才能,不可一世的笑意,不禁恨得牙痒痒。

    画像上,包打听的画风还是那么粗犷而不形象,但姜逸尘与红叶二人倒也能清晰辨出画中的动物确为山大王无疑。

    妄语殿中除却空无一人外,更是近乎空无一物,在殿中的物事仅有地砖、立柱、挑梁、穹窿顶和墙壁上的窗门及壁画了。

    殿内地砖虽个个均有三尺见方,但于整层地面而言,砖块数目却也不少,因而,鸡蛋稍稍一思量便放弃了这累人的苦活,直接走到墙边,照着手中的老虎画像一一辨别壁画上的内容。

    “妄语,是为虚妄不实、谎言假象,这枯藤洞表面是个并不起眼的洞窟,而实际上却另藏洞天,此般障眼法便是妄语,因而,这入口在妄语殿中倒也合理,那这殿中究竟有何看似符合常理,却暗藏蹊跷的呢?”红叶并未同鸡蛋一般,直接采取行动,从地砖或壁画上搜寻过去,而是一边踱步一边呢喃自语,思考着第四层殿的谜题。

    “若这枯藤洞作为兜率帮之人时常进出之地,那么这入口不应在及遥不可及之地,入口机关更应在触手可及之处,就妄语殿而言,枯藤洞的入口仅可能在那。”姜逸尘依着红叶所说,环视之后,将目光锁定在整层妄语殿中最为粗壮,且恰巧处于殿内正中心的那圆柱之上。

    “柱子?”顺着姜逸尘的目光看去,红叶不解道。

第九十九章 深入敌腹

    “这婆娑殿是四方殿,每一层四个角落上的大圆柱都是最为主要的承力柱。自上而下,每往下一层,在东南西北或是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四个方位上均会多出一根立柱,这些立柱为保持整个婆娑殿的整体而言,均是不可或缺的,唯独中间的这根圆柱,于婆娑殿的整体性来说,多此一举,画蛇添足,少之无碍,多之无伤。”姜逸尘解释到。

    “你的意思是说这大圆柱徒有其表、内中空虚,里面很有可能便是用作出入枯藤洞的密道了。”经姜逸尘这么一说,红叶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同时贴近那需四五人张手才能环抱的圆柱,轻叩柱面,侧耳细听。

    “果真是空的!最危险之处便最安全,置于眼皮底下之物,常常会被人下意识地以为并不重要,从而漏过,妙哉妙哉。不过以这厚实的材质而言,要想用蛮力破开,可得花费不少的力气,到时若是搞得惊天动地,那可将打草惊蛇了。”红叶的双手已然轻抚在圆柱面上,搜寻着应是显而易见的机关按钮。

    这圆柱面上并非雕龙画凤,却是雕刻着不少简单的纹理样貌,有的似云、有的似风、有的似水还有的似火,皆为自然之物,红叶这般查探,自也是认为开启立柱暗门的按钮机关便隐藏在这纹理之间了。

    “欸,你们可有收获,那些壁画我已细看过一遍,并无任何于虎有关的图案。”鸡蛋垂着头晃荡而来,显得有些颓丧,毕竟靠着同样一幅画,兰笙三人已是成功地进入了枯藤洞,他们若是止步于此,未免太过窝囊了。

    鸡蛋靠近二人所处的位置后,方才抬起了头,见着红叶几乎趴附在那圆柱面上,而姜逸尘正环柱而行似在打量着什么,疑惑道:“红叶姐,你们这是在干嘛?”

    “小鸡蛋,过来一起找找,这圆柱上会否藏有机关按钮。”红叶并未回转过头,也没有更多解释,只是招呼鸡蛋加入摸索立柱的阵容中。

    “噢。”鸡蛋料想二人已破解出老虎画像的含义便也不再多言,随之将注意力放在这根圆柱之上。

    三人来到妄语殿后已是耽搁了近一炷香的功夫,相较于之前的畅通无阻,此番显然是遭遇到不小的阻碍,只是这阻碍并非源自敌手的武力,而是敌手的智慧。

    “看来,并非我们想象中的简单。”红叶抬头看向圆柱上方,“立柱虽高,可若是将机关设置在上方,那可失了这妄语殿的本意啊。”

    红叶摇了摇头,内心直接否定了顺着圆柱攀爬而上,一探究竟的想法。

    “那三人真是气人,不知兵贵神速么,给这破画像还不如直接告知我们怎么进出枯藤洞便好,让我们在这瞎耽误时间,真是成事不足,误事有余!”一时的困境也让鸡蛋失了沉稳,竟埋怨起兰笙等人来。

    “不急不急,今夜还很漫长,给我们画像也有相应的好处,或许,我们能从画像中得出更多的信息呢。”见着鸡蛋露出少有的少年心性,红叶安慰道。

    “更多的信息?这画像除了‘唬人’之外还能看出什么?”鸡蛋再次摊开了画像,瞪大了眼睛想要瞧出个所以然来。

    “和包打听做买卖,只要付出了对等的报酬,得到的答案虽然难猜,但也不该是不完整的回答,想来包打听给出的画像不止于借用虎的语意告诉我们妄语殿是枯藤洞的入口,这把‘钥匙’理应也包含在画像之中,何况兰笙也说了,他们便是凭着这幅画进入枯藤洞中的。”姜逸尘也凑近过来,托腮沉思,“自古云从龙,风从虎,莫非……”

    姜逸尘似有所悟,灵机一动,在这圆柱面上寻找着状若扶风的雕刻,一一比对其形貌和触感,终于让他发现了蹊跷之处。

    “风的雕刻?风从虎!”鸡蛋从姜逸尘的目标物中,发觉了其中的关键。

    见姜逸尘忽而驻足不动,二人忙道:“发现了?”

    “应是如此,这些风状浮雕皆是凸起的阳刻,唯独这处的风,是几道阴刻,若我所料不差,这便是那机关所在了。”说话的同时,姜逸尘伸出三根手指顺着那阴刻浮雕的划痕,从头至尾,从右往左,轻轻划过。

    在姜逸尘的动作完成之际,隐于圆柱面上的暗门浮现出了真容,缓缓向后方退入些许,而后渐渐往左侧挪开,现出了盘旋而下的石阶通道来。

    红叶和鸡蛋见此,相顾无言,只能竖起大拇指来,既是赞赏姜逸尘,更是佩服这兜率帮的智慧和能耐。

    “接下来可得步步为营,更为小心了。”红叶率先走入暗门之中,同时提醒道。

    “嗯嗯,小心脚下,切莫贴壁而行。”鸡蛋随之踏入石阶通道,附和道。

    这句暖心提示听闻是埠济岛众人在支付了大量的报酬之后,包打听良心附赠的。

    兜率帮所在的枯藤洞和常人所知的枯藤洞同是一处,并无二致,若要区分个异同的话,那便是前者为枯藤洞里部,后者为外部。

    之所以有这里外之分,不过是兜率帮在枯藤洞中做了些小手脚,这些手脚无非机关暗门之类,然,若是直接从古树附近的洞口进入,先来到的便是枯藤洞的外部,在本就晦暗无光的洞中,单是应付那些暗箭机关或是毒虫蛇蝎外,已是左支右绌,于时,要想在暗中找着进入枯藤洞里部,即兜率帮腹地的入口,若非运气极佳,难免会被蛇蝎之类所伤,倘若是触碰到兜率帮所设下的机关暗器,在狭隘之地更是避无可避,轻易间便当一命呜呼。

    因而,包打听对这兜率帮的老巢还有一句评价,进枯藤难,出枯藤易,此处所指的枯藤洞自是其里部。

    而姜逸尘三人却是凭借着包打听所给的这把“钥匙”直接避过危险重重的枯藤洞外部,降临到枯藤洞的里部来。

    百闻不如一见,三人总算是来到了枯藤洞里部,这里部与外部的差别想必还有那石壁上随处可见的灯火,虽然不够亮堂,倒也是让几人开拓了视野范围。

    有着包打听的警告在先,三人也不敢大意,不论处于怎样的境地,都是尽量居于通道中间行进。

    红叶一马当先,每每发现前方十几丈开外的人影,便急袭上前,同时隐匿了身形,待得再次现身的刹那,相思双匕已是从那些人影的喉中抽出,除却那些喽啰倒地的轻响,再无任何多余异声。

    “嘶!这才是真正的杀手啊,静则无声无影,动则一击必杀。”又有两道身形在前方倒下,鸡蛋不由称叹道,自三人进入枯藤洞里部后,他和姜逸尘仅是一直尾随于红叶之后,毫无出手机会,然,即便让他二人出手,虽也能悄无声息地干掉那些小喽啰,却决然不能如此迅捷利落。

    姜逸尘对此亦是感慨万分,红叶的伎俩和他杀手师傅韩无月的手段如出一辙,运提浑身内劲,将周遭的气息与自己的身形融为一体,自可将身形隐匿,肉眼难视,只有更为庞大的内力修为才能去感知。

    念及此处,想起自己的内功修炼自进入第六层后便毫无进境,姜逸尘心下一盘算,此间事罢,也该当找个时机静心修炼去突破了。

    半晌之后,三人来到了一巨大裂谷之前,裂谷之下是难见其底的黑暗深渊,裂谷之上是座木桥。

    木桥不过六尺宽度,却有二三十丈的长度,过了这木桥,便可到达兰笙三人所说之处。

    三人加快了步伐,飞奔而去,依然是红叶在前,姜逸尘与鸡蛋紧随其后。

    意外便在三人到达木桥中部时突至,木桥两端的绳索同时断裂,桥体垮塌,三人即将被深渊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