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御花园I全文阅读 第1分节

序言

    自打房子成为一种商品之后,房子便已不仅是一个居住的场所,一家人的安乐窝,一个温暖的避风港,它被赋予了太多居住以外的涵义。

    房子成了财富的象征,要想知道这人是不是有钱,不是看他银行存款有多少,而是看他有几张房产证。现如今银行的储蓄利率打着赤脚也难以追上物价上涨指数,所以把钱存入银行无疑是让钱财贬值,让财富缩水,一般有点经济头脑的人便不再把存银行作为主要的守财方式,正当人们手握闲钱而不知如何投资之时,房地产的崛起让人们精神为之一振,显然房子已成了硬通货,不管是什么房子,只要拥有了一套房,那就是财富平添了若干倍,现如今恋爱结婚,有多少是奔品性,样貌,学识,才能而去的,大多数的女孩谈朋友的第一句话便是请问你有房子吗?有房就谈,无房免谈。所以,一房吓倒无数想靠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而对于那些个资质欠佳的一二线城市里有房的剩男们而言,则无疑是福音。哪怕是在一二线城市里有一间猪圈一般的破房子,也不愁找不到改善家族基因的优良品种,别说是那些老少边穷的偏远地区了,就算是富庶地区的农村,或是三四线城市的女大学生们也都一个个趋之若鹜,千里迢迢奔赴人满为患的一二线城市,非要与君共守破屋陋室若干载。家境算什么,品貌算老几,才学是个球,只要老子有房子,就算老子是武大郎再世,那些个貌赛杨贵妃,才比李清照的女生都会愿意给老子生孩子。

    房子成了身份的象征,要想知道这人的身份如何,只要看他的商品房地处何方,是在内环,中环,外环还是外环以外?是在精英聚集区还是弱势群体云集处?身处内环的精英区无疑是身份尊贵,能时时刻刻亲眼目睹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而住在外环之外的,除了原住民故土难离的缘故以外,基本上都是挤破了头也要在大城市的边缘地区的一个犄角旮旯里扎根的外来人员,以便将来自家的子子孙孙能够改变祖籍,变成一二线城市的原住民。当然也不乏因讨厌市中心嘈杂,更喜自然风光而将安乐窝移到此地来的权贵土豪们,不过这些人大多在市中心还有若干套房子,这里更像是行宫别院。而房子的种类也是划分身份的一个重要指标:住的是别墅还是经济保障房自然表明主人的身份差异。住别墅区里的说起话来自然气粗一点,话语权多一些;住经济保障房的自然低眉顺目一些,尽管内心有种声音在呐喊:有钱了不起啊?但看到人家的豪宅跟自己的狗窝一对比之后吧,马上就蔫了,适才的呐喊变成了嘀咕:有钱就是好啊!于是乎,在梦中无数次意淫自己住上了高级别墅,从而感觉自己到达了人生的顶峰。当然也不乏那些开着宝马等豪车进出经济保障房小区的业主,那你可千万不要以为他是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都混到这份上了,因而对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说不定人家他处有房若干套,经济保障房只是他诸多房产中的一个品种而已,这更能凸显此君绝非等闲之辈,任何一个好处都不会轻易地从指缝间悄悄溜走。

    房子也成了地位的象征,有地位的肯定是多处有房,且是高级住所,出入皆有那些毕恭毕敬的保安们投来尊崇的目光;没地位的则多处租房,为租房而四处奔波,工资的三成以上都奉献给了那些面善腹黑的房东们了。有时则不得不牺牲空间以换取一点除了居住以外的一些欲望,两房的换成一房,整租的改为合租,甚至是群租。毫无疑问,有朝一日能成为房东已渐渐演变成那些租客们此生最高境界,而脑海里不止一遍地出现这样的画面:当着租客的面清点一叠叠租金,或是看到支付宝上一笔笔房租转账成功的提示,这已然成为一种人生的至高享受。

    房地产业的火爆令各行各业都趋之若鹜,干实业的人越来越少了,炒房子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时出现了一个新的团体:炒房团。他们不仅在国内各大城市炒房,甚至跨出国门,足迹遍布全球,那些老外们起初热烈欢迎黄皮肤黑眼睛的龙的传人投资当地,刺激当地的消费,拉动当地的GDP,没想到这群中国人太厉害了,他们绝非小打小闹,一出手就是N套房子,惊呆了这些老外,而随之当地房价节节攀升,让当地人都无法承担房价了,香港告急,纽约告急,旧金山告急,XN告急,墨尔本告急,温哥华告急……,眼看着中国炒房团要把五星红旗插遍全球。这时老外们方才意识到这不是开渠引水,而是引水入墙,引火烧身了,于是赶紧出台数条政策以限制华人购房。

    房子成了人们最为关注的事物,也是人们茶后饭余首要谈资。从前人们见面第一句的问候语是“吃了吗?”,而如今已经逐渐变成了“这几天房价涨了吗?”

    房地产成为了国家的支柱产业之后,房地产市场一片繁花似锦,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个个楼盘犹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皇家御花园就是其中一个知名楼盘。不仅是因为这个楼盘的名称气派,更重要的是它是由国内知名房产商的扛鼎之作,是该地区首屈一指的楼盘。而且当初房产开发商是土地拍卖会上的地王,砸了重金才把这块宝地纳入囊中,建成之后,皇家御花园成为该地区最炙手可热的楼盘,第一期开盘时,半小时之内被一抢而空,羡慕死周边好几个同时开盘的开发商。

    皇家御花园就座落于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中北部,占地五十公顷,由二十八栋独栋别墅和四十二栋联体和叠加别墅组成的别墅区和由十幢十八层高楼组成的公寓区。小区周围交通便捷,离机场仅三十公里,距离高铁火车站也就二十几公里,两条地铁线交汇此地,周边有二十多条公交线,两条国道距离此地也不过三公里而已。所以,这里的交通可谓四通八达,市内交通,省际交通,国内交通,国际交通无一不利,所以这儿的人气甚旺。当然,出入皇家御花园的人大多是不乘公交车的,他们都有自驾车,而且一般都是名车,豪车。若是该小区业主坐公交车出行,要么是汽车没油了,要么是因为酒驾而被扣车了,不得已的选项罢了。

    而这里又地处商业闹市区,是政府重点规划的商务区。各种知名品牌的商场,大卖场,专卖店星罗棋布,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养生的,保健的,美容的,健身的,培训的,应有尽有。因为交通发达,所以客流量一直居高不下,这可让那些商家眉开眼笑,喜不自禁,而那些小商小贩也以此作为据点,在这里,哪怕是卖烤红薯的,闭着眼睛,一天下来都能挣个百八十的,所以这里的创业者不计其数,淘金者更是多如牛毛,每个人都想要在这里赚到第一桶金,第二桶金……,第N桶金,这里仿佛是座金矿,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小区对面就有一个大型绿地公园,被称之为绿肺。在这里,你可以经常看到一些金领或是白领人士,或身着名牌运动服在此跑步健身,或是看见一些身着光鲜靓丽服饰的男男女女坐在休闲椅上,欣赏着落日余晖,目光深邃,或许诗与远方就是眼前的此时此地此景而已。但自从广场舞兴起之后,这块绿地常常被附近小区里的老太太们占领了,那些臃肿的身躯,甜腻的歌声,令人心脏砰砰乱跳的舞曲把这里美丽的风景,悠远的意境切割得支离破碎,皇家御花园的业主们见老太太们人多势众,不敢与这些老太太们一争高下,免得别人用仇富的目光回敬:自家这么好的小区不用,还来跟我们抢场子,真是为富不仁。业主们自知与老太太们理论交涉的结果便是遭众人围攻,便主动举了白旗,后撤到自家小区的步道和休闲区,这样倒反而彰显出这儿的业主心胸宽广,与人为善的高素养。反正只差这么一条马路而已,景色依旧,还少了些吵杂和愤懑和讥讽,何乐不为。就算是不能在绿肺间徜徉,但还依旧能呼吸到这天然氧吧所产生的富含负离子的新鲜空气,这心肺也算是舒畅了。

    当然,作为配套设施,这里还有一家全市知名的三级甲等医院,对于皇家御花园的业主而言,能在家门口就享受到最好的医疗服务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最令人称羡的是这里的业主与这家三甲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熟人,客户,同学,朋友,甚至医生护士就是该小区的业主,是街坊邻里。这层关系令多少病家眼红,于是有人便想到跟皇家御花园的业主拉扯关系,以便曲线求医问诊。

    而全市名牌学校,从幼儿园到大学几乎是一字排开座落在小区附近。这里名师荟萃,鸿儒云集,有的名师索性在这附近开起了培训机构,反正有金字招牌挂着,还愁生源吗?虽然不及新东方,不及俞敏洪,但有生源就会有财源,而且国家开放了二胎政策,大宝毕业之后,还有二宝,现在家家户户都重视教育,别说是这里的高阶人士,本身就是得宠于教育才成为了精英人士,就算是一般的小老百姓,甚至是打工仔,都想让自己的孩儿不输在起跑线上,希望孩子有朝一日能鱼跃龙门,从此改变自己和孩子的人生。所以嘛,背靠大树好乘凉,凭借着皇家御花园这棵大树,自然会有一批又一批的稚童走进这些五花八门的培训机构去遭受最温柔,最残酷,最严苛,最沉醉,最无法自拔的摧残。

    所以,从出生到死亡,人生所需的吃穿住行,就医就学,这里几乎都涵盖了,而且提供的都是优质服务,所以当时楼盘推出时的广告用语是:优质的人生从皇家御花园开始……,当然,这里的房价也是同地区中最高的,所以能入住这儿的人,非富即贵,可谓成功人士的俱乐部。所以,在皇家御花园能购置一套住房是身份,地位和财力的象征。

    当然,能进出皇家御花园的人也并非个个都是精英人士,权贵土豪,也有一些来自于社会底层的人,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他们是为这群高阶人士提供各类服务的物业工作人员,我们的故事就是来自于这些人的所见所闻。

第一章 大圣归来之一名门之后

    孙大圣的父亲孙尚文总跟儿子说,他是那个写《孙子兵法》的孙武的第七十二代玄孙,打小就时时告诫他,自己是彪炳千秋的孙子的后人,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读书人以光耀门楣,并且常常叮嘱他一定不能干辱没门风的事,不能给老祖宗丢脸。给儿子起名叫大圣是希望儿子今后能光宗耀祖,成为孙氏家族又一个大圣人。

    可父亲的这一宏愿却始终是孙大圣的一块心病,因为自孙大圣上小学起就一直被那些长得人高马大的男生唤作孙子。

    “孙子,给你爷爷背书包。”

    “孙子,给你爷爷倒垃圾去。”

    “孙子,过来给你爷爷捶捶背。”

    “孙子,快过节了,怎么还不送点礼品孝敬孝敬你的这些爷爷们?”

    为此,孙大圣恼恨不已,都怪自己多嘴多舌,在班级里进行自我介绍时,非说自己是孙子的后人,原以为是给自己长脸,没曾料到却是在给自己刨坑。现在好了,不仅本班的同学都把他唤作孙子,就是其他班级,其他年级的学生也都知道了他那大名鼎鼎的绰号了,他常常见到别的同学在一边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个长得像根麻杆似的人是谁呀?”

    “哦,你还不知道他呀,他说他家的老祖宗是孙子,那他就是孙子的孙孙孙……子。”

    “那他不成了龟孙子啦?”说完,那些人便捂着嘴笑个不停。

    孙大圣听后,真想走上前去抽那些个碎嘴子两耳刮子,自己没文化,不知道孙子为何方神圣也就罢了,还故意曲解,进行丑化,此孙子是彼孙子吗?

    可这事是越描越黑,你总不见得见一个解释一个吧,渐渐地他也就默认了。

    虽然面上不与他人起争执,但心里总像是吃了个苍蝇一般不舒服,于是他改称自己是孙悟空的后人。没想到这话传到父亲耳朵里,脸上立马多了两道五指山:“你这个孽障,祖宗能改吗?那孙猴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难道你也是无父无母,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吗?”吓得孙大圣从此再也不敢说自己的老祖宗是孙悟空了。

    孙大圣的父亲几乎绝口不提他母亲的事情,在孙大圣的记忆中,母亲只是一个称谓,并没有实际意义,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因为家中连一张母亲的照片也没留存。

    小时候,当他看见那些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朋友就羡慕得要死,回家后便询问父亲,自己的母亲去哪儿了,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父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死了”,便不再理会他了。他不罢休,继续追问,得到的回答却是一记重重的巴掌,从此之后,他明白了“母亲”二字是父亲的死穴,是禁忌,所以在父亲面前他决口不敢再提“母亲”二字。

    嘴里不说,不等于好奇心就此泯灭,他向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打听母亲的情况,从他们的嘴里,他才支离破碎地了解到母亲年轻时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因为和父亲性格不合,跟别人跑了。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听父亲在耳边叨叨:“自古红颜多祸水,女子无才便是德。”孙大圣认为父亲此话必定是针对母亲的,想必是因为母亲有才又有貌,所以没了德。一个不恪守三从四德,不守妇道的女人怎么配做孙子家的媳妇呢,照大圣父亲的话说,母亲是被一纸休书给废的。不过,孙大圣才不相信新社会还有休妻这一说,他知道父亲好面子,不愿承认是母亲弃他而去,那张休书只不过是一张离婚证书罢了。

    而论及对母亲的感情,孙大圣觉得谈不上是爱还是恨,就像对一个马路上的陌生人,爱和恨都是多余的,枉然的。

    孙大圣就在又当爹又当妈的父亲的羽翼下渐渐成长,从原先蔫不拉几的豆芽菜长成了一个一米八,眉清目秀的帅小伙,走在马路上,回头率还是颇高的。

    可这名字起得实在不咋的,孙大圣不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吗?悟空悟空,不悟则空。孙大圣在学业方面没有什么悟性,学习成绩始终是处于班级中下游,也不会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所以只落得一个空字。勉强混了张高中毕业文凭,就没再继续学业,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可正值青春年少,总不能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整日吊儿郎当,混吃等死,过着啃老的日子。要是老的有雄厚的资本,心甘情愿让小的啃,也许彼此还能相安无事,可老的每月挣的钱也不过比当地最低工资略高一点而已,每月除了柴米油盐,煤电水费等基本生活开销之外,所剩无几。原以为把儿子养到十八岁就算是尽了法律所规定的抚养义务,儿子可以自立了,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老的也总算是熬出头了。可眼瞅着儿子整日在家闲逛,心里可真不是滋味,真不知道自己的抚养时间何时是个头。

    就这样吃了好几年干饭之后,孙大圣已然不能承受来自父亲的唉声叹气和周围邻居的指指点点,毕竟自己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一直寄居于父亲的羽翼之下讨要吃食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孙大圣明白父亲是有苦说不出,原本把孙家复兴的宏图伟业全都寄托在他身上,而他在学业上的止步让父亲彻底失望,断了让他继承祖业,成为一名读书人的念想。

    痛定思痛之后,孙大圣决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看到别人做生意能赚大把大把的钱,不免动心。暗暗思忖:李嘉诚,王永庆,马云那些亿万富翁哪个不是白手起家的呢?英雄莫问出处,自己在学业方面前途渺茫,也许在商场上倒能大展拳脚,有所斩获。

    于是他问父亲拿了一些本钱,也做起了小买卖。兜兜转转干了不少行当,可不知为什么,孙大圣就是运气背,就连放个屁都能砸到脚后跟。卖鱼鱼死,卖花花枯。卖盗版碟片被没收,当黄牛贩卖票券被警察撵着跑,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事无成。这让孙大圣在父亲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他无数次在梦里梦见自己拿着一沓厚厚的人民币交到父亲手里,豪气冲天地冲父亲嚷嚷着:“爸,你可没白养我,看,儿子挣大钱了,这是孝敬您的,您拿去,想吃吃,想喝喝,千万别省着。”可梦醒之后,发现自己依然两手攥空拳,黄粱梦一场。

第一章 大圣归来之二屡败屡战

    在距离市中心以北三四站路的地方,有个老旧的居民区,名叫建民小区,一听名字就知道有年头了,在这个小区的某个门牌号的底楼,有一间不大的一室户,孙大圣和父亲就居住在此。

    除了两间三四平米的厨房和浴室之外,整个房间也就二十平米左右,屋里的装潢还停留在九十年代,也就是天花板和墙壁涂了层白色涂料,墙体四周还包着一圈护墙板,一个简单的吸顶灯起到主要照明作用。

    靠墙是一张三尺小床,上面的床单是七八十年代最普通的民光牌蓝白格子的,从枕头上残留的几根白发可以判定这张床应该是属于孙尚文的,床头处有一个五斗橱,这张五斗橱应该是孙尚文结婚时的产物,五斗橱的最上面一个带锁的抽屉应该是存放重要孙家重要财物和证件的地方。

    床的对面是一个老式的电视机柜,上面放着一台笨重的二十四寸彩电,这年头,大家看的都是挂壁式的液晶电视机,像这种又老旧又笨重的电视机,连那些收破烂的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说搬来搬去太费力,撑死了也就给个一百块钱。可在孙大圣家,这电视机可算得上是他们的精神寄托,精神财富的源泉,有了它,才能领会中央精神,才能了解社会信息,才能把握时尚潮流,才能知晓国际大事,才能与时俱进,不与社会和时代脱节,才能找到与邻里高谈阔论的资源。

    电视柜的左侧是一张两用的三人沙发,白天当沙发,晚上当床。孙大圣每夜就是在此做着春秋大梦。沙发的一端放着一只麦芝西柏简易衣柜,孙大圣的所有行头应该就存放在此地。另一端有一只小巧的电脑桌,上面放着一台二手电脑。屋子的中间放着一只四四方方的餐桌和两张餐椅。

    这间屋子的装修和陈设对于这两个不太讲究,也没法多讲究的大男人来说也差不多OK了。

    华灯初上,父子俩边吃晚饭边看《新闻联播》。今天,孙大圣特别勤快,晚饭后,主动收拾完碗筷,收拾停当之后还给父亲倒好了洗脚水。

    孙尚文一边看着《焦点访谈》,一边打着哈欠,两只脚泡在脚盆里,搓捏着,孙大圣忙走过来,给正在洗脚的父亲捶背。

    孙尚文转动了一下脖子:“往下一点,腰那儿,捶得重一点。“孙尚文享受着儿子的孝心,孙大圣则按照父亲的要求,不急不缓地捶打着。

    “说吧,又想要问我拿多少零花钱?“孙尚文闭着眼睛问道。

    “嘿嘿,爸,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要钱呢?“孙大圣嘴一咧,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尴尬地笑了笑。

    “你小子肚子里有几条蛔虫,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啊。要不是有求于我,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勤快过,还主动给我倒洗脚水?说吧,要多少?“

    “爸,你还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这要搁在战争年代,你一定是个洞若观火的优秀侦查员。”

    “你小子少拍马屁,直奔主题吧,要多少?”

    “五千,你看行吗?“

    “多少?“孙尚文打了个激灵,眼睛猛然睁开,差点把洗脚盆给踹翻了:”多少?五千,你小子总共给我捶了二十下,这捶一下就得往外掏二百五,你也太黑了吧。你老爸一个月才挣个五千带几块零钱,你打算让你老爸这个月不吃不喝,全孝敬你这个混账东西?“

    “爸,你别生气嘛,我问你要的不是零花钱,是做买卖的本钱。“孙大圣连忙向父亲解释。

    “你又想到什么幺蛾子了?前几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都把我的棺材本搭进去了。“

    “爸,这次不会了,我听人家说,最近卖鸡能赚不少钱,你看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本钱,我到家禽批发市场去进点货。“孙大圣一边继续给父亲捶背,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诉求告知父亲。

    “前一阵子你说做水产能挣钱,从我这儿拿了八千块钱去进货,结果呢,卖不出去,变成了臭鱼烂虾,白送给别人都不要,一份钱没赚到,还搭进去五千块本钱。“孙尚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爸,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那还不是因为那个小RB的福岛核泄漏,这都好些时候了还没搞干净,那些核燃料都漂洋过海到达美国西海岸了,核辐射那玩意儿有多厉害,一丁点儿那玩意儿就能把整座城市给摧毁了,这一路摧朽拉枯,能不把这海里的那些鱼啊,虾啊,全都给弄死吗,所以,大家都不敢吃海鱼了,全改吃猪羊牛,鸡鸭鹅了,所以说呀,现在卖家禽准能赚到钱。“孙大圣头头是道地给父亲分析了自己卖鱼失败的原因。

    “那再前一阵子呢,你说现在人都讲究个浪漫温馨,什么教师节,圣诞节,情人节,花都卖到天价了,而且还一抢而空,所以就不停地在我耳边唠叨,说卖花能挣大钱,结果我给了你小一万做本钱,让你实现你的花仙子梦,结果呢,整整小半年,你扔掉的花比卖掉的不知多多少倍,这难道也是什么核辐射造成的?“孙尚文望着儿子,流露出不屑的目光。

    “爸,这可不能怪我,我原本以为教师节是我卖花的最佳窗口期,学生给老师送个贺卡,写几句感谢师恩的肺腑之言,再加上几朵康乃馨或是玫瑰花,一来显得高雅,挺符合知识分子的那股文人酸气,二来,花费不多,又能尽显心意,学生们都承担得起,所以我一下子就进了一千支康乃馨,结果,说是现在不流行给老师送花了,老师也不喜欢这些个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只能看不能用,而且没几天就蔫了,他们更乐意收一些永不凋谢而又实用的东西作为教师节礼物。比如说购物卡,交通卡,或者干脆印着毛爷爷他老人家的花花绿绿的纸头。“孙大圣满脸委屈。

    “唉,真是有辱斯文呐。可就算是教师节销路不好,那圣诞节和情人节呢?你不是说,这两个洋节是一年中鲜花销量最好的时候吗?“

    “前些年确实销路不错,可惜到我那会儿就变成老黄历了,现在过这两个洋节,姑娘们都喜欢钻戒,红包,最不济的也是去电影院看那些不着四六的电影,或是来一盒巧克力甜甜嘴,那花变成可有可无的东西,搞不好这玫瑰花上面的花刺把姑娘的那张整形过的脸给刺破了,还得花好几万去修复呢。再说了,那些动则成千上万送蓝色妖姬的主,会在马路边从一个小贩手上买花吗?光顾我的那些人全都是他妈的买不起钻戒,送不起红包,连巧克力都舍不得买的主。全都是一些以为买一束花就能虏获芳心的不开窍的货。唉,穷人遇穷人,两眼泪汪汪。“

    “唉,人心不古啊。“孙尚文听孙大圣埋怨着,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那你肯定你这次卖鸡能成?“

    “爸,古人说得好,风水轮流转,我不相信我孙大圣就这么衰,我就一辈子走霉运。我要锲而不舍,屡败屡战。“

第一章 大圣归来之三摩拳擦掌

    孙尚文充满狐疑地望着儿子。

    “爸,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呀,这次是事先做好了市场调研才做出这重大决策的。爸,你听我说啊,现在的人都讲究健康,不喜欢吃那些养鸡场里的速成鸡,都爱吃散养的土鸡,所以,现在土鸡的价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比那些速成鸡高出好几倍呢。我去菜场调研了一下,现在土鸡的进货价大概是每斤九块钱,市场价每斤能卖十二块左右,我薄利多销,每斤十一块,一只鸡三斤多重,一只鸡可以赚六块多钱,一天卖三十只鸡,一天也能挣个二百来块钱。一个月下来六千多呢,这可比你赚得多。”

    孙尚文见儿子说的眉飞色舞,不禁动心了:“好吧,有点事干总比你闲在家里强,你爸这次算是豁出去了,把我百年之后的骨灰盒的等级再往下降一个,给你六千六百块,六六大顺,希望你这次能否极泰来。”

    孙大圣一听,嘴都快笑歪了,连忙拿来洗脚布给父亲擦干双脚,把洗脚水倒掉。然后坐在一边,望着父亲掏出随身携带的五斗橱抽屉的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定期存折和一个小塑料袋。

    “这张定期存折里存了一万块钱,前两天刚到期,我还没来得及去取,这个是我的身份证,图章,密码就是你的生日,你明天去银行把钱取出来,六千六就当是我给你的卖鸡本钱了,其余的三千四加上利息,你给我存个活期。这可是你老爸留着买骨灰盒的钱,你可不能糟蹋了。”

    孙大圣眼睛有些湿润:“爸,你放心,我挣钱了之后,给你买金丝楠木棺材。”

    “傻小子,现在哪里还有卖金丝楠木棺材的,死了之后还不是付之一炬,一了百了。我就怕死了之后无颜去见老祖宗,说我辱没了孙氏门风,到头来靠卖鸡为营生,毁了他老人家的一世英名啊!”

    第二天,孙大圣拿着父亲的存折和证件,从银行里取出了一万块钱,拿走了六千六,然后按老爸的要求,把剩下的钱和利息办了一张活期储蓄卡,随后到农贸市场的家禽批发部逛了一圈,看见一个名叫瘌痢头的批发商那里人头攒动,便上前看个究竟。

    “你这鸡多少钱一斤?”

    “老兄,我这可是正宗的土鸡,这母鸡熬出的汤就跟你小时候吃的一样香。别人家卖九块钱一斤,我八块五一斤,一只鸡大约三斤半吧,三十块左右一只。不过要五只起卖,少了,我不卖的。我也不跟你论斤论两卖,我这里论只卖,你要是要的多,我还可以优惠一点。”

    “我要是想要从你这里进货,那数量肯定不是三只五只,你要是优惠力度大的话,我要几十只,甚至上百只。”瘌痢头的报价还是让孙大圣挺心动的,对他这种小本买卖来说,压缩成本无疑是最为重要的。

    瘌痢头一听,来劲了,心里暗自泛起一阵小激动:“老板,怎么称呼,你要多少?”

    “我姓孙,一百只鸡,你能便宜多少?”被人唤作老板,这不禁让孙大圣乐不可支。

    “那我每只卖你二十五块钱,这可是最低价,低于这个价,我可是要亏本的。”瘌痢头脸上流露出忍痛割爱的表情。

    “好,成交。”孙大圣摆出一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姿态:“你给我拿一百只母鸡,我给你地址,货到之后,我付款。”

    “好好好,老板,你不来点小公鸡吗?这小公鸡可嫩啦。”

    “这批就先来点母**,下一拨再考虑公鸡,我怕公鸡母鸡呆一块搞事情。”

    瘌痢头扑哧一笑:“好好好,随你,就一百只清一色母鸡。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老板,你能否先给我一点定金,万一你变卦了呢?我这不就白忙活了吗?”瘌痢头笑容可掬地望着孙大圣。

    “没问题,我先给你二百。余款到我家里来取。”孙大圣说着,把二百块钱交给瘌痢头。

    “行啊,老板,我给你开收据。”瘌痢头在一叠空白的收据本上歪歪扭扭地给孙大圣写了张定金收据,然后撕下这一页,和纸笔一起递给孙大圣:“给,这是收据,您收好,麻烦您把住址写清楚,我一会儿就派人给你送到。”

    孙大圣接过纸笔,唰唰唰把姓名,住址,手机号码都写给了瘌痢头。

    瘌痢头点头哈腰地把名片递给孙大圣,并客气地递上一支香烟,孙大圣接过烟,瘌痢头殷勤地给孙大圣点烟,孙大圣深深地吸了口烟,尽管被鸡鸭的骚臭味包围着,但却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好了,我先走了。”孙大圣把风衣抖了抖,吸着香烟,吐着烟圈,面带笑容地离开了家禽批发部。

    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瘌痢头的一百只鸡就送到了孙大圣的住处,当小伙计把五个大鸡笼搬下小货车,堆到家门口时,孙尚文的眼睛都直了。

    “哎,大圣,你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鸡,这往哪儿搁啊?”

    “爸,你别急,待会儿我来处理。”

    孙大圣一边回应父亲,一边清点着鸡的数量,每只鸡笼里装了二十只母鸡。清点完之后,便跟小伙计结账:“总共是两千五,去掉定金,给你两千三,你数一下吧。”

    小伙计接过孙大圣递过来的一叠钱,沾着唾沫星子,点了点,然后笑吟吟的对孙大圣说:“孙老板,这鸡钱没问题。”

    孙大圣听到孙老板三字,很是受用,他得意地冲着小伙计笑了笑,然后吹着口哨,准备提着鸡笼朝屋里走去。

    可小伙计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拉着孙大圣那只提着鸡笼的手。

    “嗯?还有啥事?”孙大圣不解地望着小伙计。

    “孙老板,这鸡钱是结清了,可这鸡笼该怎么算啊?”

    “鸡笼?”孙大圣没想到这鸡笼还要算钱:“瘌痢头当初没跟我谈鸡笼的价钱呀?”

    “孙老板,这鸡笼是我们向铁匠铺以每只五十块钱买的,要是每次客户买鸡我们都搭上鸡笼,我们还不亏死。要不,麻烦你先交二百块钱鸡笼押金,等你把鸡卖完了,把鸡笼还给我们,再取回押金,行吗?”

    孙大圣一想也对,便又给了小伙计二百块鸡笼的押金。

    小伙计拿了钱,给孙大圣开了张鸡笼定金收据,而后满脸堆笑地钻进了小货车。

    孙大圣站在家门口,望着小货车后面冒着的尾气,望着周边邻居投来的好奇目光,得意招呼了一声:“各位街坊邻里,你们谁家想要买土鸡的,尽管找我,我一定给你们优惠价。”

    说完,孙大圣吹着欢快的口哨,提着鸡笼进屋了。

第一章 大圣归来之四踌躇满志

    孙大圣提着鸡笼走进屋子,却见父亲愁眉不展。

    “老爸,怎么啦?你干嘛愁眉苦脸的?”孙大圣诧异地望着父亲。

    “大圣啊,你看看,你一下子弄来这么多鸡,这家都成鸡窝了。”孙尚文一脸愁容。

    孙大圣望着并不宽敞的房间里徒增五只大鸡笼,巴掌大的一块地,简直连转身都难。

    “爸,这是暂时的,我明天卖掉两笼鸡,这房间不就宽敞了?”孙大圣宽慰着父亲。

    “那今天怎么办呢?我们怎么吃饭睡觉啊?”孙尚文拍了拍身上的鸡毛。

    “就让母鸡们住高楼大厦吧。”

    孙大圣说着,把一只鸡笼叠加到另一只鸡笼上,然后站在椅子上继续垒,四只鸡笼叠加起来之后,这高度都快碰到天花板了,父子俩双双仰视着这群鸡。

    “大圣啊,还有一笼鸡呢?”孙大圣指了指地上剩下的那一笼鸡。

    孙大圣提着鸡笼转身望望家里仅存的那点空间,朝沙发那儿走去:“那就搁我床头吧,今晚我与这些鸡睡一块儿。”

    孙大圣的所谓的床头就是房间里的那张沙发床,孙大圣把鸡笼往沙发旁一放,经这么一腾挪,这屋子果然比刚才宽敞了不少。

    空间是腾挪出来了,可房间里充斥着鸡屎味,空中还不时漂浮起片片鸡毛。孙尚文不禁想起一则沪剧《鸡毛飞上天》,而此情此景则可谓货真价实的鸡毛满天飞。

    “大圣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一下子进这么多鸡,要是卖不掉怎么办?”

    “我不一下子进这么多,能拿到这么便宜的价吗?爸,你知道吗,这一只鸡到手价才二十五块。”

    “二十五一只?”孙尚文有些疑惑:“我前两天去菜场买鸡,一只土鸡起码要四十多块钱。”

    “就是呀,便宜吧。爸,我算给你听啊。”孙大圣拿出一台计算器:“爸,你看,按市场价,这一只鸡至少四十,我薄利多销的话,一只鸡卖三十五,等于我一只鸡赚十块钱,比我原先的设想高出四块钱,爸,你说,要是我把这一百只鸡卖掉,不就是净赚一千块钱吗?按我原先的打算,每天至少卖三十只鸡,那这一百只鸡三天就能卖完,三天就能赚一千块钱,一个月下来不就是一万了吗?这月收入都快赶上公务员了吧。”

    孙大圣盯视着计算器上的数字,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这么多?”孙尚文甚是惊讶:“可你有没有想过其他开销,比如说菜场摊位费?”

    “付什么摊位费,我还是打游击吧,这摊位费可不是个小数,我这一分钱还没到手呢,我可不想花这冤枉钱。”

    “没有摊位,那还不被城管撵着跑?”孙尚文不无担忧地望着儿子。

    “爸,你放心吧,我眼力好,看见城管来了,我立马就跑,这叫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让城管找不着北。”

    “你连一块根据地也没有,想靠打游击发财致富?”孙尚文投来质疑的目光。

    “爸,在我还没有革命本钱之前,只能靠游击战争了,等我赚了第一桶金之后,再进行扩张,到时候搞个根据地也不迟。爸,你可别小瞧我,我们离财源滚滚的日子不远了。”

    “这天还没黑呢,就开始做梦了,我现在看不见财源滚滚,就看见鸡毛滚滚。我不听你胡扯了,我去烧晚饭了。”

    孙大圣依然沉浸在大展宏图的美梦之中,他往沙发上一躺,一侧身正好与沙发旁的一笼鸡面对面,眼对眼。那些母鸡们面对着孙大圣,流露出惊恐的眼神。

    “我孙大圣脱贫致富可全仰仗着你们了。”孙大圣兴奋地伸出手去,想要拍一拍笼子里的一只母鸡的脑袋,不曾料想却被那只母鸡狠狠地啄了一下,痛得孙大圣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哎呦,我的妈呀,嘴还真尖。”

    没多久,孙尚文把晚饭烧好了,今晚的晚餐菜谱是两菜一汤,番茄炒蛋,青椒肉丝,外加豆腐汤。

    “爸,以后,你鸡蛋就不用去菜场买了,我们以后可以自给自足了。这就算是卖鸡的附加值。”

    “嗯,这倒是省了我不少鸡蛋钱。不过,我今天怎么觉得吃啥都是一股鸡屎味。”孙尚文一脸嫌弃样。

    听老爸这么一说,孙大圣也不禁用鼻子嗅了嗅,果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鸡屎味。

    “这满屋子里的鸡屎味,真的是要把人给熏死。”孙尚文眉头紧皱着,吃了没几口,便把碗筷搁下:“不吃了,和着鸡屎味吃饭,没胃口。”

    “爸,这个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先前这屋里空气新鲜,可没钱,现在马上要有钱了,你又嫌弃这屋里有鸡屎味。爸,你要把目光放远一点,大家还都说钱脏呢,不是有个词叫铜臭,可你看见有谁嫌弃过这种味道,大家都希望这种味道越浓越好,现在对我们家来说,这鸡屎味就是钱的味道,过阵子,说不定你不仅习惯闻这鸡屎味,而且可能离了这味儿,你会食不香,寝不安呢。”

    “你呀,别的都不行,就这三寸不烂之舌不输人,我怕这鸡一只都还没卖出去,倒弄得一身鸡屎味。走哪臭哪。”

    “爸,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我就那么不中用?”

    第二天一早,孙大圣还在睡梦中,孙尚文便把他叫醒。

    “大圣,你快醒醒,你快去看看,这刚过了一夜,我就发现有好几只鸡已经不行了。”

    “啊?”孙大圣一听,连忙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趿拉着拖鞋想要去看个究竟,差点被沙发前的鸡笼绊倒,孙大圣抱着脚原地转了两圈,顾不得脚趾头痛得厉害,连忙快走几步,来到鸡笼楼前,果然,底楼的鸡笼里有几只鸡目光涣散,有点呆滞,连站都有点站不稳了。

    “怎么回事,这才过了一夜,这些鸡怎么就成这样了?我记得昨晚我还给它们喂过食呢,应该不会是饿晕的吧。那会不会是因为鸡笼都叠一块了,这底楼的鸡不堪重负被压垮了?”

    “可我看见楼上也有几只鸡有点蔫儿。”孙尚文指了指上面几只鸡笼。

    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孙大圣果然发现上面也有几只鸡在索索发抖,似乎病的不轻。

    “那该不会是通风不够,这些鸡呼吸不畅,所以才会晕晕乎乎的?”孙大圣自个儿琢磨着查找病因。

    “这我也不清楚,昨晚风大,我怕这些鸡给冻着了,所以就把门窗关了,会不会是这个原因造成的啊?”

    “管不了这么多了,爸,你帮我搭把手,把那些鸡笼拿下来,我把那些快不行的鸡先清点一下。”

    孙大圣和孙尚文一起清点了一下各鸡笼里那些摇摇欲坠的母鸡,大概有十多只病鸡。

    孙大圣把这些病鸡放入一个鸡笼里,搁在自行车的后座的一边,然后又把另一笼好鸡搁在自行车的另一边,随后带上电子秤,计算器,菜刀,剪刀等做生意的工具。

    “大圣啊,我看你要不先去找一下昨天卖鸡给你的那个瘌痢头,看看能不能换几只好鸡回来。”孙尚文提醒孙大圣。

    “嗯,爸,你放心吧,我这就到农贸市场找瘌痢头去。”

第一章 大圣归来之五出师不利

    孙大圣骑着车一路驶往农贸市场家禽部,可兜了一大圈也没找到瘌痢头。

    孙大圣连忙向隔壁摊位的老板打听瘌痢头的情况:“唉,师傅,你有没有见过隔壁摊位的那个瘌痢头啊?”

    “你找他啊?他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他家里人生病啦?“孙大圣感到一阵不祥之兆。

    “不是人生病了,是鸡生病了。他家的养鸡场被查出禽流感,昨天连夜回老家去处理这事了。”

    “啊?”孙大圣一听有些傻眼了。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我可以替你转达。”

    “哦,没,没什么事了。”孙大圣推着车,悻悻地离开了农贸市场。

    孙大圣真想骂娘,他推着车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车,从衣袋里掏出昨天瘌痢头给他的名片,按上面的电话号码拨打电话,可听到的却是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

    孙大圣气恼地朝墙根处狠狠地踢了两脚:“他奶奶的,别再让老子遇到你,瘌痢头,要是让我再遇见你,非把你打得头上寸毛不长。”

    可光埋怨,发牢骚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就是快点把这些病鸡给处理了。望着鸡笼里那些个无精打采,蔫儿吧唧,不时打着哆嗦可怜的母鸡们,孙大圣心中升腾起一股悲悯,对着这些母鸡自言自语起来:“虽然我知道你们的结局还是难逃一死,但我更希望长痛不如短痛,你们能痛痛快快地引颈就戮,而不是这样被病魔活活地折磨死,我想助你们一臂之力,给你们来个痛痛快快的了断,可我也难啊,我老爸可是把他的棺材本交到我手上,我总不见得让他老人家连一个铜板也没见到,这棺材本就打水漂了。所以啊,我还是希望你们临死前能为我做一点最后的贡献,毕竟现在宰了你们,我可就亏大了。希望你们能振作起来,坚强地挺立着,等买主把你们买走了,你们再赴黄泉吧,千万不要现在就一命呜呼了呀。”

    孙大圣边说,边朝那笼病鸡作揖,然后掏出一瓶盐汽水,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饮料,现在就权当兴奋剂了,他给那些病歪歪的母鸡灌了几口盐汽水。不知是被孙大圣的肺腑之言感动了,还是盐汽水里的碳酸起作用了,这些病鸡喝了盐汽水之后,居然精神矍铄起来,个个扯着脖子,还不时叫唤几声。

    孙大圣来到了一处菜市场对面的小马路上,朝四周望了望,观察着周边有没有城管的影子,一看周围挺安静的,便把自行车停放好,站在路边吆喝起来:“走过路过别错过,大家过来看看啊,土鸡便宜卖了,买三送一啦。”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朝孙大圣这边走了过来,望了望鸡笼里的鸡:“小伙子,你这土鸡怎么卖啊?”

    “阿姨,你来的正好,我娘生病了,我想早点把这些鸡卖了,可以赶回老家送我妈去医院看病,所以,今天这鸡大减价,我不求别的,只要能把本钱拿回来就行了。“

    老妇听孙大圣这么一说,不禁对孙大圣刮目相看,连连点头:“哦,原来还是个孝子,我就喜欢那些有孝心的孩子,好,那我就帮你一把,你这鸡多少钱一斤?“

    孙大圣没想到自己的胡编乱造居然真的博得了老太太的同情,感到脸有些发烫。

    “阿姨,你真是好心肠,我卖的肯定比菜场里便宜多了,你一看就是懂行情的,这几天菜场里的鸡都卖十二块钱一斤,我卖九块钱一斤,一只鸡三斤半左右,你就可以省十块钱,三只鸡就省三十多块,等于又可以多吃一只鸡,而且我保证决不会缺斤少两。”

    老妇被孙大圣说得有些心动了:“我倒是想买几只土鸡烧汤,我媳妇在坐月子,想给她补充些营养。要不,你就给我拿四只**。”

    “好勒,阿姨,你真是爽快人,我给你挑大个的。”孙大圣没想到开张第一单就是大生意,高兴地差点管老太太叫妈了。

    老太太眼睛笑成一条缝:“嗯,你早些把这些鸡卖掉也可以早点去给你老娘看病了。”

    “是啊,阿姨,多谢你成全我。”

    孙大圣的手伸向那只病鸡的鸡笼,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个老太太是个实诚人,而且这鸡是给媳妇坐月子吃,便不想坑老太太,那只伸向病鸡鸡笼的手又缩了回来,然后把手伸向了好鸡的鸡笼,想从那里挑几只大一点的鸡。

    “哎,小伙子,还是这只鸡笼里的鸡个大,你给我从这只鸡笼里挑几只吧。”老太太指了指病鸡鸡笼,她从母鸡的个头上进行了比较,发现还是病鸡鸡笼里的鸡更大一些。

    孙大圣本不想坑蒙老太太,可又不能明说自己的那笼鸡有问题,只得尴尬地点点头,从病鸡鸡笼里去抓鸡。

    那几只被孙大圣挑出来的鸡有些精神萎靡,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模样。

    “哎,小伙子啊,你的鸡怎么看上去没精神啊?”老太太望着这几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母鸡,不禁皱起眉头。

    孙大圣怕老妇发现是病鸡就不买了,这好不容易到手的第一单大生意可不能就这么黄了,于是连忙向老妇解释:“啊呀,阿姨啊,这些鸡关在笼子里站了一整天了,这鸡跟人是一样的呀,肯定是站累了,想趴下来歇一歇,没精神也是情有可原的呀。不信,你站在笼子里试试,肯定还不如这鸡呢?你说是吧?”

    “呸呸呸,你触我霉头啊。”老妇横了孙大圣一眼。

    孙大圣见老妇有些生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冒犯了老太太,连忙改口:“是我说错了,换了我在这笼子里站上一整天,我肯定还不如这几只鸡呢。”

    老太太笑了笑:“好吧好吧,我不跟你胡扯了,你给我称一下份量。”

    “好勒。”孙大圣拿出电子秤,把四只鸡过了过称:“总共是十五斤六两,阿姨,你放心,我绝不会短斤缺两,你可以拿到公平秤上去称重,缺一罚十。“

    “我信你,我信你,孝子哪能做坑蒙拐骗的事呢?阿姨相信你。“

    孙大圣一听,脸红到了脖子,连忙避开老太太投来的信任目光,拿起身旁的计算器,快速地按动着数字:“阿姨,按九块钱一斤的话,要一百四,阿姨,你就给我一百三吧。”

    “好,给你钱。”老妇从钱包里掏出一百三十块钱递给孙大圣:“你帮我杀一下吧。”

    “好勒。”

    孙大圣麻利地掏出菜刀,抓过一只鸡,把鸡脖子往后一掰,拿起菜刀,刚想动手,就听见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朝他这儿奔袭而来……

第一章 大圣归来之六鸡飞蛋打

    孙大圣感觉不妙,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三个城管犹如一阵风似的出现在他面前。

    “这里不准设摊,一律没收。”一位胖墩墩的城管冲孙大圣大喊道。

    孙大圣连忙放下手中的菜刀,慌忙把鸡装进鸡笼里。

    老妇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得手足无措,等明白之后,连忙大叫道:“我的鸡。”

    孙大圣急忙把钱塞进老妇的手里:“阿姨,对不起啊,我不卖了,这钱我还你。”

    说完,孙大圣连忙把堆在地上的电子称等工具放进自行车前面的车兜里。

    老妇手里捏着钱,一脸茫然,随后叹了口气:“唉,这好不容易碰到一桩好买卖,就这么给搅黄了,真是可惜了。”

    而此时,另两位城管已经把两只鸡笼从孙大圣的自行车上卸了下来。

    孙大圣见状,心里着急万分,连忙上前求饶:“且慢且慢,几位大哥,请高抬贵手,小弟初来宝地,不懂规矩,我这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请你们把这两笼鸡还给我吧。”

    孙大圣边说,边低头哈腰,递上三支香烟。

    “去去去,别来这一套。”一个城管推了孙大圣一把:“几根香烟就想打发我们。不懂规矩没关系,有了教训你就会懂规矩了。瘦子,来,搭把手,把鸡笼装上车。”

    孙大圣眼睁睁地看着城管把他的鸡没收了,望着一骑绝尘的城管车,他恨恨地在空中挥舞着手中的菜刀,嘴里嘟哝着脏字。

    孙尚文早早地做好了晚饭,今天的饭桌上可是四菜一汤,有红烧狮子头,清蒸带鱼,茄子煲,蒜泥拌黄瓜和土鸡汤。这些都是孙大圣爱吃的菜肴。孙尚文今天想要好好地犒劳一下儿子,虽说儿子都二十好几了,至今一事无成,但看得出来,这几年孙大圣也想靠一己之力自力更生,虽然几次创业都折戟沉沙,但孙尚文也明白,创业岂是一帆风顺的,要想在商海中游弋自如,呛水是在所难免的,只要吃一堑长一智终会有出头之日的。昨天看着儿子踌躇满志的模样,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觉得儿子比前几年懂事了,心智也成熟了不少。所以,今天特地烧了几道儿子爱吃的菜,还把家里珍藏多年的洋河大曲拿了出来,想要跟儿子畅饮一番。

    孙大圣一脸丧气地推着自行车回家去了,还没到家门口,就看见父亲站在门口张望,见孙大圣回来了,连忙迎了过去。

    “大圣啊,把鸡全卖了?一只都不剩?”孙尚文见自行车后面的鸡笼都不见了,有点纳闷:“是不是今天遇到饭店里的大主顾了,一下子全给包圆了?”

    “包圆了?嗯,确实是给包圆了,一只都不剩。”孙大圣苦笑了一下,走进屋子。

    孙尚文见孙大圣阴阳怪气的模样,不明就里:“包圆了是好事啊,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模样。”

    “什么大主顾?我今天遇到大头鬼了。“孙大圣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饭桌旁。

    “怎么回事啊?“孙尚文一听,知道出事了,连忙追问。

    “爸,今天真他妈的倒霉,刚刚要做成第一单大生意,就碰到城管了,那几个家伙,不容分说,把我那两笼鸡全给没收了,一只都没卖出去,全便宜了城管那帮混蛋。”

    孙大圣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干而尽,随后又拿起酒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一仰脖子,又喝光了。

    “啊?我怎么说来着,是不是被我不幸言中了?”孙尚文一听,气得浑身发颤:“唉,我不是劝过你,做生意得有块根据地,你应该到菜场里去租个摊位,像你这种打一枪换一块地方的游击战是难以成气候的,这不,出师未捷身先死。”

    “管理费这么贵,生意也不好做,这税那费一交,还能赚多少?”孙大圣又灌了一杯酒下肚。

    “我也不指望你能大富大贵,只求你能安安稳稳,自给自足,你看你现在,鸡飞蛋打了不是?”孙尚文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今天早上带走的那四十只土鸡,整一千块钱呢!才一天功夫就打水漂了。唉,真是晦气啊!“

    “反正这鸡也活不了多久了,吃死那帮王八蛋。”孙大圣恨恨地说道。

    “嗯,怎么回事?”孙尚文一听,睁大眼睛望着孙大圣。

    “这批鸡是瘌痢头从自家那个得了禽流感的鸡场里低价卖给我的,我看这批鸡都萎靡不振的样,估计也蹦不了几天了。”孙大圣边说,眼里流露出狡黠的目光。

    “禽流感?你是说,这些鸡都得了禽流感?”孙尚文一听,“噌”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怎么啦?老爸?”

    “你跟我过来。”

    孙尚文将孙大圣一把拉进浴室,拉开浴帘,孙大圣看见淋浴房里堆放着十五六只奄奄一息的土鸡。

    “你走后,我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剩下的三只鸡笼,又发现了好多鸡不行了,我赶紧把这些病鸡隔离起来,大圣,你看看,这些鸡还有救吗?还能不能跟瘌痢头说说,换一批好鸡过来?”

    “瘌痢头回老家了,给他打电话一直关机,这家伙肯定是躲起来了,怕客户上门找他算账。他那个养鸡场里的鸡都得了禽流感,哪来什么好鸡,估计他养鸡场里的那些鸡,现在都被卫检部门扑杀了。”

    “那就是说,你昨天进的这些鸡都是得了禽流感的病********九不离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次我算是认栽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孙尚文手足无措,愣愣地站在原地。

    孙大圣回到那三只鸡笼旁,仔细查看剩下的这些土鸡,两天时间不到,那些鸡都一副神情涣散,有气无力的模样。

    “唉,这些鸡看上去撑死了也就一两天的功夫而已。”

    “完了,全完了,一百只鸡呢,二千五百块啊,噢,还不止,还有那鸡笼的二百块钱,天哪,全泡汤了。”

    孙大圣一转头,看见桌上的鸡汤:“爸,你这鸡汤是不是……”

    孙尚文点了点头:“我怕这些病鸡卖不出去,所以就杀了一只烧汤。”

第一章 大圣归来之七改弦易张

    “爸,倒了吧,这禽流感可是瘟疫,幸亏今天没有把这病鸡卖给那个老太太,这万一祸害了她家里那个坐月子的媳妇,那我可真成了罪魁祸首了。”孙大圣一想起刚才差点把病鸡卖给老太太,不免有些后怕。

    “那家里的那些活鸡该怎么处理啊?”

    “要不,我待会儿打电话给防疫部门,让他们把这些鸡拉走。我左思右想,觉得这样处理比较稳妥,否则那些病鸡卖给人家,人家吃出毛病来,还不是来找你算账,到时候赔款,罚款肯定远远超过二千五。”

    “你呀,真是折腾钱不眨眼哪。你老爸大半个月的工资就被你三下五除二给折腾没了。”孙尚文坐在床边,唉声叹气。

    “爸,你放心,我这些年折腾的钱,我都记着呢,等我有钱了,一定连本带利还你。”孙大圣见父亲沮丧的模样,自知自己对不起老父亲,罪孽不轻。

    “你还,你拿什么还?说得轻巧。”孙尚文坐在床边,恼恨地数落着孙大圣:“你呀你,唉,说你什么好,高中毕业后,大学没考上,让你去复读,你一百个不愿意,说是这些科目对你来说就像是天书一样难懂,我就纳了闷了,照理,你身上流着圣人的血脉,你父母也算是识文断字之人,怎么到你这里,这读书人的基因就变异了呢?好吧,你说你读不进书,那我让你去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可你又没长性,干不了几天就炒人家老板鱿鱼了,你说说,从你十八岁到现在,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干成过哪件事?看别人做生意发财,你眼红,也跃跃欲试,可你觉得自己是做生意的料吗?卖花花枯,卖鱼鱼死,卖鸡鸡瘟。还老是捣鼓那些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事。依我看,这些小商小贩的活根本就不对路,你别忘了,你是孙子第七十二代玄孙,你老祖宗是谁?那是写过彪炳千秋的《孙子兵法》的孙武,你也算是名门之后,怎么能……”

    “行了,老爸,你就别一口一个孙子,打小我就被这位老祖宗拖累,你忘了,在小学里,其他同学是怎么欺负我的啦,他们一口一个孙子称呼我。‘孙子,给你爷爷背书包去;孙子,给你爷爷倒垃圾去;孙子,过来给你爷爷捶捶背’。我啊,整个学生时代,都没敢抬头挺胸,理直气壮,耀武扬威过一次。都是被这孙子害的。”孙大圣为自己是孙子之后而忿忿不平。

    “放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老祖宗呢?”孙尚文最听不得的就是对老祖宗的忤逆,见孙大圣对老祖宗如此大不敬,气得伸手要打。

    “老爸,你也别生气,反正孙武他老人家的后人多了去了,也不多我这一个,我还不如说我是孙悟空的后人更合适,你想,我叫孙大圣,不就是孙悟空嘛。”

    “混账,这祖宗能改吗?那孙猴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难道你也是无父无母,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吗?”

    孙大圣望着父亲猪肝色的脸,不敢再顶嘴,刺激老父亲了。他站起身来:“是谁的后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相信我这一辈子就一直这么衰下去!”

    孙大圣说完,拿起手机,气呼呼地走出了家门,孙尚文望着儿子的背影,感到一阵胸闷气急,连忙取出麝香保心丸,倒了两粒放入嘴里。

    孙大圣给防疫部门打了电话,没过多久,家里所剩下的土鸡全给防疫部门拉走了,并且给家里进行了消毒。

    孙尚文望着有些空落落的房间,觉得自己的心也空落落起来。

    孙大圣在外面兜了一圈,凉风把他的脸吹得红红的,他赶紧把风衣领口竖起来,随后点了根烟,吸了两口,他知道父亲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是自己不争气,刺痛了父亲,虽然他想重振旗鼓,想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想让相依为命的父亲以他为傲,然而他总是被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地扇耳光。

    孙大圣知道他对不起父亲,辜负了父亲对他的期许,母亲走了之后,父亲就没有再婚,一直单身至今,把满腔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是自己就是在学业上不开窍,这让父亲为他操碎了心。虽然后来他立志从商,但父亲对他的决策总是持怀疑态度,当然,这些年他的一无所成也是让父亲一直对他泼冷水的缘故。他越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却越是证明不了。

    抽完了两根香烟之后,孙大圣刚才的怒气已渐渐平息了,他朝家里走去。

    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孙大圣推开门,见父亲倚靠在床头,见他回来了,便站起身来:“晚饭还没吃吧,我帮你去把菜热一下。”

    孙尚文说完,拿着桌上的那些冰冷的饭菜去厨房加热。

    “爸,我不饿,你别忙了。”孙大圣眼里一热。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你营养不良,长得橡根豆芽菜似的,现在有条件了,营养丰富了,可别自个儿糟践自个儿。”

    孙大圣听着父亲的唠叨,望着父亲有些弯驼的后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孙尚文把热好的饭菜端到儿子面前,然后转身来到五斗橱前,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张活期储蓄卡,然后放在餐桌上。

    “这是你昨天给我办的活期存款,加上你那里买鸡剩下的钱,也有七千多了,全拿去吧,今天上午,居委李主任跟我说,车站附近的那个书报亭要盘出去,那个店主好像是要回老家娶亲,让我问你有没有兴趣。我觉得这事要比你鼓捣那些鸡鸭鱼虾来得强,你好歹是孙子的第七十二代玄孙,也算是个读书人的后人,还是改弦易张,做点喝墨水的事吧。将来有一天我去见祖宗时,也算有个交代,虽然世风日下,不过孙家的门风未改。”

    孙大圣接过钱,望着父亲满怀殷殷期望的双眼,点了点头。

第一章 大圣归来之八半途而废

    一周之后,孙大圣出现在车站附近的那个东方书报亭里,他正忙着整理报刊,居委李主任正好骑着自行车路过。

    “小孙,干起这个来啦。”李主任停下车,笑着朝孙大圣点了点头。

    “是您啊,李叔,没办法,总得混口饭吃吧。”孙大圣一边整理报纸,一边回应李主任。

    “不错不错,地方虽然小了点,但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也算是个安生之所了。”

    “就这么个转身都转不过来的巴掌地,租金居然还那么贵。”

    “是啊,现在干什么都不便宜。好好干,总有出头之日的,正好趁现在还年轻,在这间小屋子里,给自己充充电,补补课,我看你这里都堆满了那些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的古今中外报刊杂志,这有利条件可不要浪费了哦。”李主任笑容可掬地鼓励孙大圣。

    “您说的是,估计我爸跟您也是一个意思,想让我在这书堆里浸泡着,可以沾染点书卷气。您看,您要些什么报刊?要不要来份《参考消息》,《环球时报》,还是其他什么报纸?”

    “都要都要,今天的报纸都给我来一份吧,算是我支持你开张大吉。”李主任边说,便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孙大圣。

    “好嘞,谢谢李主任大力支持,欢迎再次光临。”孙大圣接过钱,随后把所有今天的报纸都给李主任一份。

    李主任走后,孙大圣顺手拿起一本金融期刊,没翻两页,就打起了哈欠,随手把这本书仍在一边,环视了一下报刊亭,挑了本美女画报,滋滋有味地翻阅起来,望着那些玉体横陈,风情万种的美女,孙大圣不免想入非非……

    入夜了,孙大圣睡在沙发上,枕头边都是清一色的美女画报,孙大圣一会儿翻翻这本,一会儿瞧瞧那本。

    孙尚文望了望枕边那块SH牌手表,听见孙大圣哗啦哗啦地翻书声,甚觉刺耳:“这都凌晨一点多了,你怎么还翻来覆去不睡啊?”

    “爸,别管我了,你自个儿快点睡吧。”孙大圣以为是灯光干扰了父亲,便随手把沙发旁的落地台灯往下按了按。

    “你在那儿一会儿翻书,一会儿翻身的,你让我怎么睡的着?”

    “好了好了,我不翻了,熄灯,睡觉。”

    熄灯之后,孙大圣依然睡意全无,眼前似乎老是那些美女在晃悠。可就算是翻烂了这些画报。也只能是画饼充饥。

    一连数周,孙大圣窝在那块巴掌大的书报亭里,坐立难安,周围的报刊书籍散发着油墨香,但他对这个味道甚是讨厌,一闻到这气味就来瞌睡,唯一能让他精神振作的便是那些美女画报。

    “不行,这样下去,我可非死在这里不可。”孙大圣暗暗叫苦不迭。

    孙大圣决定放弃这份让父亲满意,却让自己痛苦的营生。但他知道,这事如果事先跟父亲商量的话,一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而且还会逼迫自己继续以此为生,所以,他决定先斩后奏。

    孙大圣把一张写有“书报亭转让,有意者可前来洽谈”的纸条贴在书报亭上,没过几日,果然有人前来跟他洽谈转让事宜,在双方各退一步的友好协商之下,书报亭又易主了。

    孙大圣回到家,把一大叠钱放在桌上,然后静等父亲下班回家,他打算跟父亲摊牌了。

    五点二十左右,孙大圣躺在沙发上,听见房门门锁转动的声音,知道父亲回来了,连忙从沙发上直起身子。

    房门开了,孙尚文见孙大圣在家,有些诧异:“嗯?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你人不舒服吗?”

    “没有,我没病。”孙大圣坐了起来。

    孙尚文一扭头,看见餐桌上有一大叠钱,很是意外,随后面带微笑:“哦,赚钱啦?是不是这个月报纸销量不错?我说嘛,读书人的买卖不见得不赚钱。”

    “爸,我……我……”孙大圣见父亲满心欢喜的模样,不忍心说出实情。

    “有话就说嘛,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

    孙尚文放下皮包,脱下外套,换上居家服。

    “爸,我书报亭的生意不想干了。”孙大圣鼓足勇气,把实话抛了出去。

    孙尚文一愣,扭扣子的手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你说什么?你不想干了?你……你……你……”

    这次轮到孙尚文结巴了。

    “这不是已经赚钱了吗,你怎么又不想干了?”孙尚文指了指桌上的那叠钱。

    “爸,这不是卖报纸赚的钱,我已经把书报亭盘出去了,这是下家给我的转让费。还好,没多大损失,就比你当初给我的本钱少了五百块左右。”孙大圣连忙向父亲澄清。

    “你说什么?你不干了?你已经把书报亭盘出去了?”孙尚文觉得一股热血往脑门上冲。

    “爸,这书报亭的活我干不了,整天窝在这个笼子里,太憋屈了,而且自从干了这个活之后,我老是失眠,难受死了。”孙大圣一脸委屈,向父亲诉苦。

    “这也干不了,那也不想干,那你拿什么养活自己啊?”孙尚文边说,边用拳头敲打着桌子。

    “再说吧,等机会吧。”孙大圣轻声地说道。

    “你呀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好端端的一个书报亭,才干了不到一个月,说关张就关张,你以为你老爸是印钞机呀,能有那么多钱让你去练手?好不容易干了件跟读书人相关的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罢手了。哎,百年之后,我还有什么脸去见老祖宗哦。”

    “爸,我就那么块料,您也别老拿老祖宗来压我。想您也算是孙子他老人家第七十二代曾孙吧,您也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来嘛,这龙生龙,凤生凤,您就认命了吧。”

    “放屁,你小子自个儿不争气,还怪我没传给你好基因。我要不是碰上读书无用论的年代,现在起码是财经大学的副教授。”孙尚文见儿子强词夺理,越发生气。

    “爸,您就别吹了,就你,一个百货商店的小会计,还财经大学的副教授,这距离可不比我跟马云之间的差距小。”

    “你还瞧不上你老爸,要不是靠我这小会计一笔一笔的算账,能把你这小子养成一米八的个,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孙父操起床上的枕头朝孙大圣头上砸去,边砸边嘟哝着:“砸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球,砸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好了,老爸,你别砸了,小心闪了腰。“孙大圣一把夺过枕头。

    孙尚文怒火未消,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墙,气喘吁吁地望着那不争气的儿子。

第一章 大圣归来之九祖传之宝

    “爸,你别生气了,你快坐下吧。”孙大圣把父亲搀扶着坐在沙发上:“爸,我虽然不争气,可我怎么可能忘了您的养育之恩呢。要是我妈在的话,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你少在我面前提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这个扫把星,我们孙家哪会落魄到现在这般田地。自古红颜多祸水,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可她毕竟是我妈呀,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你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一直耿耿于怀。都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我把你当草了吗?我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我供你念书,供你做小买卖,家里的钱几乎都花在你身上,你还要我怎样?”

    “我知道,我知道,为了我,您都没再给我娶个后妈,为了培养我,您没少花冤枉钱,可你知道我就是这么个货,您对我期望越高,我让您失望越大,是我对不起您的养育之恩。我也愧对我们家的老祖宗,您要是晚上梦见孙子他老人家,就麻烦您转告他,大圣不才,没脸做他的后人,改投孙悟空的门下了,让他老人家别再惦记我了。”

    说完,孙大圣把外套甩在肩上出门了。

    “你,你,你干嘛去,这么晚了。”

    “我出去散散心。”

    孙父望着儿子的背影,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撑着桌子,一脸痛苦状。

    孙大圣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正好遇到以前做水产生意的六指梅,六指梅正好在打电话找人搓麻将,见到孙大圣,立马喜笑颜开。

    “孙子,走,去棋牌室搓麻将去。我已经约好了大个李还有刀疤张。“

    “我没心情。你们玩吧。“

    “哦哟,算你是孙子的后人了,看不上我们这些个草根,是吧?“六指梅一手勾住孙大圣的脖颈,跟他打着哈哈。

    “什么孙子的后人,六指梅,我可告诉你,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什么孙子的后人,我他妈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屌丝。“孙大圣现在一听到孙子后人这几个字就烦,那老祖宗的形象越是高大,他感到自己越是渺小,越是抬不起头做人。

    “好好好,我不提就是了,我看你好像愁眉苦脸的样子,什么事啊,跟哥们说说呗。“

    “这跟你们说不着。“孙大圣不耐烦地瞅了一眼六指梅。

    “不说也没关系,一起去搓麻将吧,一搓麻将,烦恼全消,走走走。“六指梅拖拽着孙大圣朝棋牌室走去。

    不一会儿,大个李和刀疤张也陆续来到了棋牌室,四人一起在烟雾缭绕的棋牌室里垒起了长城。

    两个钟头过去了,孙大圣是唯一的一个输家。

    六指梅出牌:“三条。“

    大个李接着出牌:“东风。“

    轮到刀疤张了:“两万。“

    孙大圣随手把一张五筒打了出去:“五筒。“

    “哈哈,我胡了。“六指梅把面前的麻将牌推到:”来来来,孙子,给钱给钱。“

    孙大圣从皮夹里掏出五十元递给六指梅,皮夹里已经空空如也。

    六指梅眼皮一抬,看见孙大圣的钱包里空无一文,连忙招呼其他两位:“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赢了就拔腿走啦,还早着呢,再玩会儿。“孙大圣嘴里叼着烟,把六指梅按住。

    “哥们,你今天手气不好,明天再玩吧。“六指梅想见好就收。

    孙大圣横了六指梅一眼:“输了我又不赖你钱。“

    “好好好,那我再陪你玩会儿吧。来,摸牌。三万。“六指梅只得坐下,继续打牌。

    “七筒。“

    “五条。“

    “七万。“

    ……

    “六万。“孙大圣把手里的牌打了出去。

    大个李立马把牌一推:“胡了,清一色。“

    孙大圣一脸丧气样:“哥几个今天手气还真旺,就我一人手气背,看来我得去庙里烧烧高香了。“

    说着,孙大圣从手腕上摘下手表:“我这块表少说也值一千吧,你先拿着,等我明天拿了钱来赎回去。“

    “这我也不会估价呀,算了算了。“大个李连忙推开孙大圣递过来的手表。

    “愿赌服输,我孙大圣虽然一无是处,但牌品还是有的。“

    “哥们,这块表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谁跟谁啊?“六指梅也帮大个李推脱:”哎,我想起来了,你以前不是说过,你们家有一本线装的有好些年头的《孙子兵法》,真有这么回事吗?“

    “是呀,骗你干嘛。我老爸为了证明自己是孙子的后人,一直珍藏着呢。每年祭祖的时候,总要拿出来,当做祭品,磕几个头,拜几拜,那份虔诚,不亚于庙里的那些香客。“

    “哥们,你要是真想翻本,不如把你们家那本线装的《孙子兵法》拿来,我姐夫是城隍庙古玩店的,他跟我说现在古籍书挺吃香的,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呢。“六指梅给孙大圣出主意。

    “这可是我们家的祖传之宝,那是我老爸的心头肉,卖了它,就等同于挖了他的心。“孙大圣连连摇头。

    “放着也是放着,也变不成钱,等你翻本了,再把它赎回去好嘞。“刀疤张也凑了过来。

    大个李也在一旁附和:“是啊,你也别告诉你老爸,偷偷地拿出来,等以后有了钱,赎回去,再偷偷地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你老爸不会知道的。“

    “好吧,我试试看吧。“孙大圣被这几个牌友说的有些心动了。

    第二天是个休息日,一大早,孙尚文就去菜场买菜了,孙大圣瞅准机会,在满屋子里翻箱倒柜,终于在父亲床底下的一只大皮箱里找到了一只精美的木盒,盒内躺着这本线装的《孙子兵法》。

    孙大圣刚要拿着木盒离开,孙父推门而入。手里提着许多菜。

    孙大圣神情慌张,连忙把木盒塞到枕头下面。

    “你在干什么呢?慌慌张张的。“孙尚文见孙大圣鬼鬼祟祟的样子,感到好生奇怪。

    “没干什么,刚才有枚硬币滚到床底下去了,我去捡起来。“孙大圣连忙掩饰。

    “哦,那你赶快洗洗手,帮我把这鱼和鸡一起杀了。“

    “爸,今天怎么买这么多菜,有客人要来吗?“孙大圣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父亲如此铺张。

    “没有人来。昨晚被你小子说着了,我还真的梦见我们家老祖宗了,他对我说,你要耐心等候,你的儿子一定会成才的,他开导我说,有的孩子开花开得早,有的孩子开花开得晚,有的孩子可能一辈子都不开花,那是因为他是参天大树。“

    “孙子他老人家真对你这么说啦?他没喝醉吧?“孙大圣觉得父亲在说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