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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余波，会面
夜，某一处，隐秘之地。
“孙老头的绝笔信您收到了吗？唐家那小崽子还真不怕死啊，居然查到了那里。我当初就说这唐家爷孙就是个祸害，彻底除了了事，你还非不让？”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洪亮沉稳，却也带着点点焦躁。
“有些事情过犹不及，当年的事态已经绷紧到了极限，若你真敢再下狠手，信不信会得不偿失？你真的以为红岩城不会乱？真以为唐家这么多年的关系网是白经营的？真以为那个老不死不会鱼死网破？”
又一个声音响起，和之前的不同，这声音苍老，豪迈又带着说不出的霸气：“其实，事情远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他们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孙无妄那人本就不可信，不然我也不会把他扔到红岩学院去，他所知有限，哪怕是敞开了说，也就那么一点事。
再说，你真的以为这是孙无妄的绝笔信？”
年轻的声音很是诧异：“你说这信不是孙无妄写的？别人冒充的？不对啊，我校正过字迹和暗码，没错？”
苍老的声音轻笑：“是出自他手，但和你想的不一样。这老头本事不大，但心眼多着呢，他应该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才留下了这两封信做伏笔。”
似是看到了年轻声音的疑惑，苍老声音微微一顿后，才道：“这么说吧，假如这一次他没死，你我绝不会收到这信件。但假如这一次他死了，这两封信就有可能促使我们出手，也算是为他报仇了。”
“这老东西，死了还不消停，真是该杀。”年轻的声音似也是反应过来了，有些气急败坏，但紧接着他又道：“可事情毕竟在这，我们该做什么应对？”
“应对？不需要应对，就我刚才所说的，他们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苍老的声音很轻松：“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继续等，等待时机。”
年轻的声音不耐烦：“等，等，等，你都说了好多次了，可时机什么时候来啊？不行的话，我们直接行动算了，我就不信现在还有人能拦得住我们。”
苍老的声音：“我知道那个老不死的给你的压力很大，我也知道这几年，他着重培养那位小姐就是为了取代你。
但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大，太重，不用心急，也不能心急，否则会坏事的。
至于时机，很快的，你放心，短则数月，长则一年，绝不会太久，你要有耐心。”
年轻的声音：“好，好，那我就等上一年。不过，唐家爷孙怎么办？我总觉得祸患还是早点除掉的好。”
“呵呵，你还是忘不了当年啊，作为上位者，你要学会大度，学会包容，学会……呃，好吧，好吧，现在还是不能动他们，这一次的事情还没有平息，再起风波不好。
但你可以先准备一下啊，等上几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等到一切风波平息，等他们放松警惕，最好再有个什么事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然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好，哈哈，我就喜欢这个，得罪我的人，都得死，哈哈哈哈哈。”
夜已深，风呼啸，树影婆娑，一波未平，一波渐起。
……
时间进入十一月末，历经大半个月，三号宿舍楼的凶杀案终于落下了帷幕，而唐德的生活还得继续，自然煞炁班的课程也得继续。
经过凶杀案的舆论发酵，唐德在学院里也算是有些名气，他再入煞炁班时，更是引起了一番轰动，居然还真有不少同学上来搭讪，话里话外都是想打听凶杀案的具体情况。
当然，这些完全搅动不了他的心，随随便便装傻充愣也就打发了，让他头疼的反而是煞炁班的课业，武道课也就算了，他的实力和精进速度摆在那，随随便便展露一些，都能装逼成功，吓人一跳。
可理论课就不一样了。
理论课本就时间短，任务重，推进速度又快，而他的底子也薄，这半个多月的旷课，愣是让他有种再次面对书本，无从下手的错觉。
再就是唐宅的实验计划和具体的使用计划书了，因为凶杀案，他的注意和精力再次被分摊，试验计划又一次‘无情’的被打断，逼得他又不得不再次捡起，重新规划设计，重新记录。
最后则就是对顾家顾瑀的拜访了，由黄雪若牵线搭桥，时间也已经定了下来，也就是这个星期休息日的中午，顾瑀会在自己家中设宴，款待唐德。
平心而论，孙无妄死前的歇斯底里，还是成功的在他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也让整个事件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毫无疑问，唐德能够逃出这一劫，这一位素未蒙面的顾副院长确实是出了大力气，其对唐家的亲近和友善甚至得到了黄安的认可。
可同样的，作为药膳大师，他又瞒着唐德，通过黄雪若的手提供特制的药膳，这种行为若单独来看，确实是一番好心，但结合孙无妄最后透露的消息，就不得不让他起疑心了。
比如说这几天来，黄雪若依旧送来两份药膳，但每一次，他都以各种理由支开对方，并将给老爷子的药膳倒掉。
没错，这药膳不一定有问题，但事关老爷子的身体，他却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而对这一次拜会，唐德面上不显，但心中的警惕已然提到了最高，暗地里也做了不少准备。
时间匆匆而过，休息日。
作为红岩学院的三位副院长之一，真正的实权人物，顾家在主城区内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大宅院，朱红色的大门足足有数米高，门前还有两座镇宅的石狮，连门房都是年轻壮硕的魁梧汉子，一眼望去，豪门气势尽显。
当然，唐德还没那资格让顾家中门大开去迎接他，也只是跟着黄雪若走了偏门进入，可以看出黄雪若对这里真的很熟悉，沿途下人奴仆看到她时也都是躬身行礼，等二人离开后，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而黄雪若进入这宅子内，更是没要人领路，带着唐德左拐右拐，一路无阻的进了宅子深处，并停在一处种满了花草的别致庭院内。
也就是在这里，他见到了顾瑀，那是一位看起来还只是中年的男子，他面容白皙，目光温润，鼻梁上卡着一副黑色边框眼睛，衬托着他的气质温和儒雅。
仅这第一眼，唐德就感受到了浓浓的书卷气，显然也是书堆里泡的久了才能养成这种气质。
而这中年人的目光逡巡一圈后，就定定的看向了唐德，这一刻，他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我记得，记得那年我刚离开时，你才这么点。”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颤动，他双手比划着，似乎想描绘出一个大小的轮廓。
唐德则有些尴尬，呃，一个完全不认的人这么看着你，你也得尴尬，倒是黄雪若很明白他的心理，对着自己的老师，低声道：“顾师，要不我们先进去吧？”
“进去？嗯，走，走，进去说。”终究是历经岁月洗练的人了，顾瑀微微一怔后，就恢复了神态，他笑着将几人领路了别院，进入一间堆满书籍的房间。
黄雪若很自然的为两人斟茶端水，又借口准备膳食独自离开，只余下书房内迎面而坐的两人。
抿了口茶，顾瑀定了定神，道：“我知道你和孙老头单独见过面，那么，我想以他的个性，不会不和你提一件事情？”
唐德心中一突，面容却露出疑惑：“顾副院长，您说的是？”
顾瑀脸色微微怅然：“比如说，导致唐伯痴傻的那药膳方子，是我提供的。”
唐德：“……” 第一百三十章 曾经和真相
坦白说，来之前唐德就对自己有过明确人设：拘谨，稚嫩，有着和阅历相符的懵懂中，再带一点狡黠和小聪明。
只有这样才符合他的年纪，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将一切谨慎提防，都掩盖在外表之下，不被人怀疑。
可哪怕他有再多的预案，再多的准备，都及不上顾瑀的一针见血，开门见山。
唐德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半晌他才有些魔怔的点了点头，道：“确实说过，但我认为那是孙无妄临死之前的妄言，不值一提。”
顾瑀看着他，问：“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没想过他说的是真的？”
唐德皱眉：“顾副院长，您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嘛？这么低级的挑拨离间，手段拙劣，怎么可能是真的？”
“可它就是真的。”顾瑀苦涩一笑：“那药膳方子确实是我给的，唐伯现在这状况，我要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这TMD的，完全不安套路出牌，到底是几个意思？
唐德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脸色已经越发严峻，图穷匕见的时刻，什么人设伪装都已经抛之脑后。
他紧盯着顾瑀，身体已经渐渐绷紧，他的手收入了袖口之下，已经握紧双拳，他没有带刀，但这个距离，他可以保证自己的攻杀拳术发挥最大的杀伤。
“我想，顾副院长应该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错，真不错，我想这才是真正的唐纳德，之前的忐忑和稚嫩，都只是你的伪装罢了。唐家有如此继承人，辉煌可期，而我，也能放心了。”
顾瑀看着唐德，居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过仅片刻功夫，他又收敛了，认真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还得追溯到二十年前……”
伴随着顾瑀的娓娓道来，一个家族的兴衰更替展现在了唐德的眼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家和唐家很类似，两者都是传承上百年的家族，都在红岩城内积攒了足够的根基，并一点点的辉煌起来，也都是在最辉煌的时刻，走向了没落……
大约二十年前，因为贸易的发展，极西之地的兽化人开始进入红岩城的管理阶层，以白虎胡家为首的兽化人势力为了争夺更多的权势利益，掀起了波及整座城市的斗争。
也就是在那一次的斗争中，作为反对兽化人进入城市的管理层的顾家，遭受了兽化人数个家族从政治经济，乃至于武力上的围剿和打压。
由此，顾家没落。
顾家的主事者，也就是顾瑀的父亲更是一病不起，临死之前，为了保顾家嫡传血脉，他将顾瑀托付给了自己的拜把子兄弟，也就是唐德的爷爷，唐山。
可以说，顾家没落后，顾瑀就是在唐家生活成长，他不喜修煞练武，却偏爱读书学习，更喜欢捣鼓一些新鲜玩意，由此，在唐山的资助下，他进了红岩学院进学，又数年后，又在唐家的支持下，去了学城进修。
而他这一去，就是足足十年时间。
十年时间，足以让一座城市内抹去任何关于顾家的痕迹，十年时间，曾经红岩顾家的名头，也已经只会出现在很多老人的回忆里。
但在十年后，也就是三年前，顾瑀回来了，以三科学士的身份，空降红岩学院副院长一职，直接跻身红岩城的权力核心，并以‘修建铁路’等功绩，又硬生生的将红岩顾家的名头再次给立了起来。
哪怕此时红岩城内，兽化人的势力比当年还强，哪怕白虎胡家胡百炼更是荣登先锋锐士团首领的位置，但仍旧奈何不得有着学城背景的顾瑀。
当然，顾瑀这种空降派根基不稳，对兽化人的势力也构不成威胁。
以上这些算是这事情的背景，和现如今有关的则是另一点……
“我当年在没进入红岩学院之前，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想尝试，也什么都喜欢学一点，有一段时间我对药膳产生了兴趣，而唐叔就安排了孙无妄为我授课。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无妄算是我在药膳上的启蒙导师。当然，我在红岩学院内的进修科目和药膳无关，而是机械传动和晶火科技。
再后来，当我去学城进修时，孙无妄曾给我信件，希望我为他找些药膳方面的资料，我那时就想他是唐家的药膳师，本领技能要是高些，对唐叔也有好处，于是我就答应了。
这一来二去，我在药膳上也就有了些研究，额外也过了‘药膳大师’的考核，得了这三科学士的名头。
至于那药膳方子，名为壮骨汤方，确实是我专门为唐叔挑选的，最是适合上了年纪的锐士使用，可补充骨骼所需，且易于吸收。
当然，这药方也确实用到了一味特殊药材，不可多用，否则会致使使用者脑中有细微血管淤积堵塞，导致记忆丢失，表现在外的就是痴傻状态。
我当初对孙无妄有过郑重的叮嘱，可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胆敢，胆敢因此而谋害唐叔。”
说到最后，顾瑀的神色已经隐隐带上愤怒悲戚，他还从一旁的书架上取来不大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些略显泛黄的信封。
他将盒子推到唐德面前，轻声道：“这是我曾经和孙无妄，唐叔以及你父亲的往来信件，我都有整理收藏，上面也有日期落款，小纳徳你可以看看，证明我所说的是真是假。”
唐德瞥了一眼木盒中的信件，没动，而是再次看向顾瑀，面无表情的问：“既如此，那为什么你回来后，居然都没找过孙无妄的麻烦？”
顾瑀苦涩一笑：“没等我找他，就有人来找我了，先锋锐士团的那位团长，红岩戍卫军团的首领，胡百炼已经知道了我。
最终，我还是退缩了，为了有一个缓冲的余地，也为了还未完全站起来的顾家，这是我的私心，不求你理解，但求你明白。”
“那今天这又算什么？和我坦白，又拿出信件，你想说明什么？又渴求什么？”唐德长吸了一口气，胸中隐隐发堵，似有怒气酝酿：“我承认，这一次我能出得来，却是是因为顾副院长您念旧情，为我顶了不少压力。
我承认，没有您在，我今天不一定能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些陈年旧事和过往的恩怨。
我也承认，假如您所说的都是真的，那您其实并没有坏心。但我爷爷已经痴傻了，我父母死不瞑目，偌大的一个唐家没落到连个温饱都混不起的程度。
您能理解英武了一辈子的老爷子，在晚年时的这种凄惨悲凉嘛？”
“所以，我不敢见他，我甚至不敢出现在唐叔面前。”顾瑀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但还有希望？真的还有希望？”
唐德嗤笑：“希望，什么希望？你是能让我父母复活？还是能治好我爷爷的痴傻？”
顾瑀连忙道：“是的，就是这。小纳徳，你爷爷并非是真的痴傻，而是脑中有血管被阻塞，我不敢说一定能治好他，但我想尝试一下。”
“你说我爷爷的病还可以治疗？”唐德悚然而惊，直接站了起来，他满脸惊喜看着顾瑀。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难道你通过我雪若姐送过去的药膳，就是治病的药？”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难的抉择
“没错，那是药膳，也是治疗唐叔病症的药膳。
事实上，自从知道唐叔的这个症状后，我就已经着手准备了，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做了很多实验，甚至托人在学城内申报了专门的课题，从而抽调资料。三年过去了，我手中已经有了不止一套治疗方案。”
顾瑀吐了口气，看着唐德的目光中隐隐带着期待：“所以，我今天让雪若带你过来，目的有二。
这其一是想见见你，见见故人之子，也想和你说清楚曾经的纠葛过往，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这其二，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也希望你允许我为唐叔治病。”
唐德心思是何等敏锐，在顾瑀话还未说完时，他就已经有了猜测，可他仍旧皱眉问：“顾副院长，您能确定这种治疗不损我爷爷的身体？”
顾瑀：“这其实也是我选择药膳治病的原因，药膳毕竟是为了滋补而诞生的，就算是效果不佳，见效缓慢，但对唐叔的身体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至少不会变得太坏。
而且，说实话，我并不敢保证完全能治好唐叔，毕竟这种事情是没有先例的，我只能说竭尽所能。”
“这样啊？”
话说到此时，其实能摊开的已经完全摊开了，可唐德仍旧没有答应，而是皱眉不语。
坦白说，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其他的且不提，就光这事情本身而言，也只是顾瑀的一面之词，无论是药膳治病，还是曾经的过往，虽看似合情合理，也符合逻辑，甚至还有曾经的信件作为证据，但是真是假，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就如老爷子上次苏醒时所言：你不知道什么是假？什么是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假如顾瑀所言是真的，那自然是好事，可若是假的呢？
若是又有某些人在背后虎视眈眈，暗地里布局，那老爷子可就……
唐德不愿意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也不愿意无故猜疑帮助过自己的人，但事关爷爷的生死，他不得不慎重。
看着唐德的神情，顾瑀心中有苦涩，也有欣慰，他并没有过多逼迫，而是主动解围道：“我知道这事情太大，你现在也无法决断，没关系，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再给我个回复就行。
这些信件你也可以带回去，就算它们并不能直接证明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看看，看看那些快被人遗忘的过去……”
唐德舒了口气，道：“无论如何，顾副院长，我该说一声谢谢。”
顾瑀泛起笑容：“我其实很希望你叫我一声伯伯，论年纪，我比你父亲痴长几岁，如果他还在，这一声伯伯，我该是当之无愧。”
唐德舔着脸喊了一声：“顾伯伯。”
顾瑀老怀大慰，应了一声，又道：“好，好，那我们入席，吃饭吧。”
这一顿午饭真的只是一顿便饭，参与的也就顾瑀，唐德外加黄雪若三人，从头到尾，唐德都没见到顾家的其他人。
这一顿饭吃的也很是压抑，哪怕黄雪若努力的调解气氛，但奈何其他两人都是心事重重，也提不起兴趣。
很简单的一顿饭后，唐德就和黄雪若告辞了，他们走出这座庭院时，唐德都能感受到顾瑀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伴随着他离开的身影，移动着。
……
这一夜，对唐德而言，是一个不眠之夜。
这一夜，他本来想去黄家，去找大胡子黄安，请求他的帮助和判断，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他知道，这事情的最后，能过做出抉择的只有他自己。
这一夜，他罕见的没有进入唐宅，没有吞煞修行，没有习练武道，而是认认真真的拿出顾瑀给的信件，一张张的看，逐字逐句的核对，他在核对字迹，也在带入情感。
他相信，若这些信件真的有假，那一笔一划的细节处必然有不一样的地方。
他更相信，眼睛可以骗人，耳朵可以骗人，字迹也可以骗人，但那蕴含在字里行间的细腻情感，那无意间的一个称呼，那不经意的表述，骗不了人。
他期望从其中找出不同，找出漏洞，也期望以此种方法，判断顾瑀所说的是真是假。
好吧，这似乎是一种很愚蠢的办法，但在缺少其他信息来源的他来看，这已然是最好的方法了。
这一夜，唐德再熬红了双眼后，去了老唐头的床边，他握着老人的手，看着熟睡中的老唐头，神色莫名的挣扎。
这一段时间，老唐头吃好喝好，身体也不似他刚刚穿越时的瘦弱了，可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也很不踏实，不时歪着脑袋，拧着眉头，似是要忍受着不知名的痛楚。
从灵魂上来说，唐德不是唐纳德，他不需要对唐老爷子负责，但从感情上来说，他继承了唐纳德的一切，也继承了唐纳德的感情，唐老爷子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他不想失去他，那会让他本就孤独的心，越发的孤独。
所以，他才会在这两难的抉择中，难以自拔。
似是想的头疼了，唐德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中，他就那么依着床边，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似是看到了一副场景，那是一座辉煌华丽的大门，肆意流转的光华预示着这大门的不凡，而在门前，有数个人在为一个人送别。
他看到了老唐头，那时的老唐头还很年轻，满头的乌发，笔挺的身躯，他仅仅是站在那，都有股难以言说的霸气威严。
他也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严肃的男人居然在笑，笑的肆意飞扬。
他还看到了孙无妄，这恶毒的老头还是挂着伪善的笑容。
他也看到了自己，很小，很小，也就两三岁的样子，被一位温柔娴静的妇人抱在怀中，那怀抱是如此的温暖，安全。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了那即将别离的男人，那人还很年轻，夸张的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很是搞笑，而他，正挥泪和其他人告别。
那年轻人，唐德很熟悉，因为他今天中午刚刚见过，还给了他出了一个难以抉择的题目。
那人正是……顾瑀。
……
当唐德睡去，轻微的呼噜声响起，床上本来睡眠就很浅的老唐头眉头动了动，继而睁开了眼睛，他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眼神又亮了起来。
这是智慧的眼神，不似之前的懵懂浑浊，他看着床边的唐德，目光中有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心疼。
他伸手，苍老的手掌拂过唐德的头，轻声呢喃道：“虽然你已经不是曾经的你了，但我还是很开心，你还是我的孙儿，还是我的唐纳德。
只是，唐家的担子都压在你的身上，终究是辛苦你了。”
……
第二天，清晨，唐德只感觉鼻尖痒痒的，狠狠的一个喷嚏后，他睁眼，就看到了老唐头拿着一根鸭毛，对着枕头下塞去，还故作镇定的看天，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唐德无奈苦笑，继而精神百倍的服侍老爷子穿衣洗漱，吃了早饭后，他又匆匆的去了学院。
他并没有先去班级，而是找到了黄雪若，由她带话给顾瑀，说出了他的选择——他同意了。
他同意由顾瑀为老唐头治病，只因为他没从那些书信中看出漏洞，因为他在唐纳德的记忆回溯中看到了顾瑀和唐家的亲密。
更因为老唐头的年纪真的大了，若是没有合理的治疗和调养，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哪怕是有一线希望，唐德也得搏一搏。
而整个红岩城内，若论药膳方面的造诣，顾瑀若论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年后
ps:感谢第一位舵主，狠狠小男人，谢谢支持。
很多事情在没有做出选择之前，或是犹犹豫豫，或是思前想后，或是分析利弊，或是彻夜难眠，这都很正常，毕竟，人类恐惧一切未知，也害怕自己的选择会将自己推向深渊。
但真正确定心中所思所想，做出抉择之后，就不应该过多的去考虑对错，而是勇往直前的冲锋，哪怕头撞南墙，也只要把南墙撞破，也是又一重明天。
也因为既然路是自己选的，无论有什么后果，有多少苦难，承担就好。
这就是唐德的想法。
所以，当他选择信任顾瑀时，就已经不在过多担忧，而是全身心的投入煞炁班的修行和学习中了。
以武道而言，仅仅数月的时光，唐德已经是吞煞三重巅峰了，再有一手不俗的刀法，战力远超同辈，吹出去似是牛逼哄哄的样子。
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十六岁小屁孩，过了虚荣和傲慢的年纪，再看这成绩时，也不过就那样了。
且不说涤血境就足有九重天，他连一半都没完成，后面还得‘开眼’，还得进阶一等锐士，其后还得养心，还得炼骨，炼皮，炼神，一等锐士之上还有二等，高等，有不可名状的境界等等……
好吧，真正放平心态去看这漫漫登天修行之路，现如今这点小小的成绩，不值一提。
至于理论课，那更是唐德弱项中的弱项，也是他要努力的方向。
虽说以他吞煞行炁精进的速度，三年后学院毕业时，突破锐士并非难事，以武力混一个毕业证更是轻而易举，但他从不认为有了武力就有了一切。
真正决定一个人能走到何方，走出多远的，取得何等成就的，永远是个人的智慧和阅历。
而增加智慧和阅历的最好途径就是学习，是从书本上获取，是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和规则，从而顺应规则而动。
如此，当唐德沉下心来认真学习和修行时，时间的流速似乎都加快了。
转眼间，他进入红岩学院的第一个学期就在忙碌中渡过了；接着又在冬日落雪中，渡过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年节；继而赶着草木抽芽的春季，开始了一年级下半学期的学习和修行；又在金黄色的秋收季节，成功的升入煞炁班二年级……
当唐德从书堆里再抬头，审视身边的一切时，他赫然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一年后了，细细盘算，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又两个月有余。
……
焱武历法两百四十二年，又是十月金秋，唐家，书房内。
经过一年的休整和添置，此时的唐家已经不是唐德刚刚住进来的样子了，就比如这书房，墙壁上的书架已经摆满了书籍，从修行秘录，到历史演义，从话本小说，到雾兽图鉴，应有尽有。
关键是这些书都并非买来后就单纯放着，而是每一本，唐德都一页页看过，又一页页的做过笔记。
此时，夕阳的光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映衬着书桌旁的唐德的神色是那么的认真仔细。
他翻过手中这本古籍的最后一页，目光流连在那白纸黑字上，逐字逐句的研读着，他脸上的神情在金灿灿的光辉中，显出难以言喻的专注和认真。
桌案的一角有浓茶，唐德读书时最喜欢来上一杯，即能提神醒脑，又能解渴镇饥，端是学习必备的好东西。
时间一点点流逝，唐德已经看完了这最后一页，此时的他似是有什么难以严明的困惑，眉头紧锁，眼神也有些愣愣的。
他的右手则本能的平伸，精准的握住了茶盏，送到嘴边，轻轻的啐了一口，他先是觉得浓重的苦涩充斥唇舌，继而甘甜泛起，唇齿留香。
再将茶杯放下时，唐德轻轻的将书籍合上，整个人就那么趴在了桌子上，他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脸侧放在厚厚的书籍上，眼神定定的看着桌角，眸光流转，似是思索考量着什么。
坦白说，唐德进入红岩学院时，为的也是想以这个世界的书本和知识，重新架构自己对世界的认识，构建新的世界观。
而现在，一年过去了，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深刻的认知，世界观大致也建立了，可他却不淡定了。
一年多前，在还未进入红岩学院之前，唐德曾调查过红岩城的产品和物资情况，那时的他想通过对社会细节的考察，来观察这个世界。
然后，一个疑惑就浮现在了他的心头：要说谷物粮食之类的也就罢了，庇护所内确实可以种。
可排除这些外，人类还需要太多的物资，比如说想要筑城，那就得有石料，想要锻造武器，那就得有各类金属矿藏，想要饮食健康，就不得不吃盐巴等等等等……
这些物资可不一定都沉寂在小小的圣火庇护之地，而是分布在广大的高山，地底，森林之中。
那么，在弥天大雾笼罩下的世界里，人类又是如何取得这些物资的呢？
这疑惑在唐德心头萦绕了足足一年有余，而在一年后的今天，他也明白了过来，人类根本不需要因物资而离开庇护所，因为这一切物资，庇护所内都有。
是的，真的都有。
似乎是那位火祖，神-燧在点燃圣火，驱逐迷雾时，就已经考虑到了一切，他确实在降下圣火之前就挑好了目标，找好了位置，以至于每一座圣火降临之地都有自己的特殊之处。
比如说红岩城的特产是小麦，亩产高达三千斤，比之唐德穿越之前的高产小麦，都翻了一倍有余，而且整座城市的气候，土壤结构，空气环境，湿度，每年的降雨量，日照等等都无比适合小麦的成长。
再比如说百花城，百花盛放在不同的季节，理论上不可能只在一座城内盛开，可事实，百花城居然被独立出四处不同的环境体系，相互交替，也几乎满足了所有花种的生长规律。
由此，春夏秋冬轮转，百花城的百花不谢，各种蜂蜜，花精等等产品就不曾断过。
比如说还有一座盐城，巨大的盐湖覆盖了六成以上的面积，食盐只要从中捞取，晾晒就可以得到精细的盐巴。
还有铸铁城，庞大的山体之下有四通八达的矿洞，里面尽是各种金属矿藏，只要铸铁城的铁炉不灭，就有源源不绝的铁器从铸铁城内向外输出。
如此类推，唐德还知道盛产竹子和竹制品的竹溪城，有盛产烟草，常年飘香的香城，又立于树木繁盛，生长极快，可以提供充足木料的神木城……
好吧，得承认一点，在炎火穿梭阵还没有普及的古代，这种独立的生态体系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是一种极大的限制。
可到了现如今，这种各司其职，各有所长的城市，在经过炎火穿梭阵的运输，不仅极大的丰富了各个城市的物资，更构成了完整而丰饶的社会体系。
这也是焱武王朝繁荣昌盛的根本原因。
假如唐德也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大概并不会觉得这种独立，又隐隐带着联合性质的生态循环体系会有什么问题。
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大体就是这个意思。
但他不是，他是穿越客，以他曾经的眼光，知识和阅历来看，这个迷雾笼罩下的世界，总是那么的怪异而荒诞，仿佛真的有某种莫名伟岸的神祗，按照自己的意志，左右着这一界的万物和造化。
当然，以上的这些也就罢了，这毕竟不是曾经的那个世界，文明存在差异是必然的，唐德就算是有太多的不适也得接受。
可伴随着学习的深入，尤其是对历史研究的深入，他又陷入了另一个怪圈，以至于都开始反思对世界的基础认知，继而否定了早已经深入人心的平行世界理论。 第一百三十三章 被推翻的平行世界理论
此时夕阳的余辉已经落尽，唐德不得不断了思绪，又为自己点燃了一盏油灯。
昏黄的灯火下，他将面前的古籍翻过，露出了正面，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诸侯纪元录》。
这个世界上能被称为‘诸侯纪元’的历史，大抵也得追溯到大秦王朝之前的岁月了，而这本书的作者更是一位久远年代前的神血后裔强者。
他与无尽迷雾中周游，途径了五十三座城市，见识了无数或奇特，或瑰丽，或难以置信的景观和习俗文化，并将之编纂为书，也就有了这传世的《诸侯纪元录》。
不难想象，在雾道修建技术还未普及，信息交流不畅，人们的活动范围只局限于一座城时，这样一本打破认知和地理上的束缚，带着无尽幻想的书籍出现时，给所有人带来了何等的震撼。
也就是那个时代，这本书几乎是每一个富裕家庭的必备，流传之广几乎遍布已知地域，其内收录的各城各地的故事和习俗，足以让每一位观看者耳目一新，心驰神往。
不过，当时间来到大秦王朝中后期，雾道开始普及，交流越发频繁时，这本书已然落伍，再到了焱武王朝，焱武皇室虽没有明确表态禁止此书，但他们几乎不支持任何考古和追溯历史的活动。
焱武皇室认为历史永远是向前的，社会永远是进步的，千年前的古老和陈腐就应该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不要再翻出。
由此，整个雾岚界都似乎不怎么在乎历史研究，尤其是大秦立国之前，各种断层极为严重，而唐德为了找寻这本书着实花了不少力气，拖了不少关系，最后才从一位收藏家拿到这一本数十年前的手抄本。
当然，唐德不是真正的学者，也没兴致考古，又或者保护历史遗留文化，他只是想通过对《诸侯纪元录》的研究，从中窥出一丝诸侯纪元时代，人类的生活日常，从而反驳自己的一个猜想。
没错，你看的没错，就是反驳。
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可怕到连他自己都不愿去相信，于是，他找来各种书籍，谋求各种途径的反证，以期望证明自己是错误的。
可越是深入，越是了解，他的心却越是止不住的下沉……
曾经，唐德无比笃定自己的平行世界理论，因为只有它才能解释这个世界为什么有那么多他熟悉的事物。
从语言，到文字，从度量衡，到历法计时，从吃穿用度，到房屋建设，从柴米油盐，到一针一线，虽具体到细节中有很多不同，但他都能找出那个世界的影子。
也因为那似是而非的神话传说，因为那开创天下一统的大秦帝国。
但当他深入钻研历史，并学习各种知识时，却不由得泛起困惑。
因为哪怕这是平行世界，哪怕这个世界和唐德所熟知的发展轨迹差距甚大，但某些固有的规律却是不会变得。
任何一种事物或制度从出现，到发展演变，到完善，再到不合时宜，到被社会淘汰，退出历史舞台，也都应该会呈现出一个清晰而完整的过程。
举个例子，在那个世界，众人皆知的科举制度就起源于隋，发展在唐，到了宋元已然完善，进入大明时的八股已经开始禁锢众人思想，最后没落与大清。
这本就是一个完整的发展链，阐明了事物从起源到毁灭的过程。
而在这一界，与诸侯纪元时，人类只是奴隶，哪怕是有所进步，也只得依靠主人的赏识；到了大秦则有了学舍选拔人才，再到焱武王朝，则是学舍和学院相结合的形态。
这也是一个完整的发展链，符合事物演变的规律，或许这个过程会因细小而被忽略，或许历经无数岁月，终究会淹没在时间长河里，不为人知，但哪怕是平行世界，万事万物都不可能凭空出现，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然而，问题来了，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尤其是唐德所孰知的事物，比如说文字语言，度量衡，算术几何，经济政体等等，都不符合这个规律。
他们自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就已经很完善了，或许在其后的岁月中，会有细微的变化，但追溯源头时，却发现不了他们出现并完善的过程。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某个能预知未来的人在操弄着一切，他会在需要时，将各种事物都摆上桌子，不需要发展，不需要完善，甚至不用走多少弯路，当新的事物出现时，已经是近乎完美的成品。
而这显然说不过了。
而且，当唐德各种熟悉的事物，不分朝代或地域都出现在他眼前时，就会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就比如说你去了古代，一群土著当着你的面表演嘻哈和太空步；又或者你到了外国，一群老外请你吃饭时，不用刀叉，却是拿着筷子；再比如说这红岩学院，一群古建筑群中出现了这高楼大厦，那感觉甭提多别扭了。
曾经，他以平行世界理论去强行解释这一切，但当他拨开这虚假的迷雾，再去追寻‘真实’时，他不难发现，这一切矛头都指向了大秦王朝，指向了那一统天下的初代帝王，秦煞。
从《诸侯纪元录》一书中，唐德看到的是因地域和环境不同，从而造成的百花争艳，各有所长的文明发展方向，五十三座城市从衣食住行，到政治经济，几乎都是独树一帜。
可当雾道普及，诸侯争霸末期，秦国刚刚展露头角时，其强大都已经是无可匹敌的，排除全由锐士组成的铁鹰锐士军团的强横，秦国在政体，经济，人才选拔，教育制度，管理模式，乃至于冶炼水平，种植技术等等方面都是强大到几乎碾压其他诸侯。
而秦国一统天下之路，就是一路碾压，直到最后，几乎逼迫着其余所有诸侯达成联盟，可最终，仍旧毫无意外的身死国灭。
再到大秦王朝建立，书同文，车同轨之后，就又越来越多唐德熟悉的事物出现了，大到治国之法，中到语言文字，算学几何，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和唐德所知的越来越近。
而秦煞，透过了重重迷雾和掩埋的岁月，他始皇帝的称号，是被理解为一切初始源头的意思，这里可不仅仅是指帝国之始，更是他的博学和全知。
世界上真的存在全知全能的人嘛？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不是人，或者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平行世界理论根本经不起推敲，而真相是那一位传说中伟岸无边，全知全能的始皇帝，也是一位穿越者，一位和唐德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先辈。
而这个世界，迷雾笼罩的世界也不是平行的地球，这里是雾岚界，无数光年之外的一个新世界。
只是因某一个穿越客思念曾经的故乡，而将记忆中的一切在这个世界还原了，由此，唐德遭遇了一个有很多熟悉的事物，却又充满了违和的世界。
就在唐德思绪飞扬间，一个声音陡然打破了房间中的平静：“小弟，快来吃饭了，姐姐今天可是为你调制了更是‘美味’的药膳，保管你喜欢。”
这是黄雪若在客厅的喊声，唐德却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看着手中的《诸侯纪元录》，不由得苦笑。
就和‘平行世界推论’一般，这只是唐德的一个猜想，真相是怎样的他不知道，但这已经是他在已知条件下，最合理的猜想了。
当然，这种否定原本认知的猜想，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极大的挑战，唐德就陷入纠结中，不可自拔。
此时，黄雪若在门外‘咆哮’：“小弟，你再不来姐姐可要发火了，药膳要是冷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唐德陡然一个哆嗦，连忙应了一声，就起身准备离开，可当他即将迈步时，却又是一顿，他的目光扫过桌子上的《诸侯纪元录》，不由得摇了摇头，将它拿起，丢在了书架的厚厚书堆中。
虽说亲手捣毁自己曾经无比笃定的世界观并不好受，但和即将面对的极效药膳比起来，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调令
当唐德走进客厅时，一桌人已经开动了，经过一年多的相处，王姨也不在那么拘谨，在唐德的要求下，吃饭时也上桌了。不过，她仍旧谨守着自己的本分，唐德没来之前，她绝不动筷子。
至于黄雪若则早已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她速度极快，夹菜的频率极高，对喜欢吃的菜肴更是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偏偏还举止有度，动作优雅，颇有些富家大小姐的端庄仪态，若是外人初见，足以惊爆眼球。
这一年多来，她以送药膳为借口，在唐家蹭吃蹭喝都已成了习惯，顺带着还将学院食堂的饭菜贬的一无是处，虽然，唐德也是这么认为的。
再就是老爷子了，他此时正抱着一个陶罐风卷残云的‘消灭’着，这一位才是真正的老饕，吃相难看，速度还快，每天饭桌上至少有一半以上的菜肴都是进了他的肚子。
至于他怀中陶罐里的药膳一看就不是凡品，乳白色的汤汁只是看着就鲜美异常，淡淡的清香更是勾的人食欲大增。
这就是顾瑀为老爷子准备的治病药膳，因为有所顾忌，药膳大都是由顾瑀亲自熬制，再由黄雪若送来，对外也是统一口径，说是黄雪若为老爷子补身体熬制的。
这也是为了保密，老爷子的痴症可以治愈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若是泄露，必然会挑动某些人的神经，必要的说辞也是必须的。
这一年多来，顾瑀确实尽心尽力，各种珍贵的食材药物从没断过，还不愿收取费用，治疗方案也是换了好几套，可效果都是不佳，老爷子还是那个浑浑噩噩的老爷子，偶尔的清醒也只是极短的时间。
不过这些药膳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老爷子的病情没有继续恶化的迹象，身子骨更是硬朗了不少，现在撵起唐德来，都更有劲了。
当然，对这事儿唐德也得掰扯一下，一年的修行他也不是白练，涤血八重天的境界让他的身体素质有了长足的进步，肌肉骨骼，脏腑器官在充足的‘煞炁’滋润和刻苦锻炼下，早已今非昔比。
所以，他的抗揍能力那也不是吹得。
哈哈，你问为什么只是抗揍？
那不是废话嘛，老爷子出手，他还能还手不成。
“小弟，快过来，别磨蹭的像个娘们。”黄雪若看见唐德，美目一亮，立刻招手：“药膳冷了效果就不好了，你快尝尝，再给我些意见，这一次配方我又做了调整，效果应该又会有提升。”
唐德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走动的动作都不由一滞，再动起来时，他以最快的速度坐下，将一桌子菜尝了一个遍，又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饭后，才将属于自己的那罐药膳拉到了面前。
药罐不大，里面的药膳却是盛放的极满，黑色的汤汁比药罐颜色还要黝黑，表面还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脂。
唐德看着，看着，久久凝视，感觉就像是站在‘勇者之门’前，奋力的鼓动着自己心中的余勇。
一年的时间，黄雪若的极限药膳虽不说大成，但确实有了长足的长进，滋养身体，补充修炼所需且不说，更兼功效异常持久，一顿药膳下肚，足以支撑唐德在唐宅内一夜苦修。
要知道他此时已经是八重涤血境，虽说不成锐士，但要论起消耗，却比之锐士也不遑多让。
要知道真正锐士级别强者服用的药膳，无不是药膳师精心调制出来的，所耗费的时间精力且不说，就单单是那些药物和食材，都是黄金一般的昂贵。
好吧，昂贵也就不说了，毕竟锐士大都富有，可有钱买不到才是真正的徒呼奈何。
而黄雪若的极限药膳最大的特点就是极限激发药物和食材的效果，仅仅是以普通的食材和药物，就能熬制出真正精品药膳的功效。
仅此一点，就是了不得的创举，若她能够完善药方，并提出相应的理论，甚至能够为药膳再立一个分支，成为宗师一样的人物。
到那时，哪怕是学城也得认可她的贡献，抢着授予她‘药膳大师’的头衔，她也会因此被无数后进的药膳学徒膜拜，以及无数修煞者学徒赞美，不，不对，似乎是怒骂。
有所得就有所失，极效药膳强大的效果之外，自然也就得放弃些什么，而极效药膳的味道，几乎和效果呈绝对反比。也就是说，效果越好，口味越差，很差，非常差，奇差无比，简直就是屎一样……
可以想象，当极限药膳铺开，后续的修煞者学徒们，会经历怎样的噩梦？！
唐德为什么先吃饭，就是因为他要垫垫肚子，不然空腹吞服极限药膳，他十有八九得吐，这可是一年来总结的生存经验之一，
没错，只是之一，还有之二，之三，之四……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十分钟后，唐德抱着必死的决心将一罐子药膳吞入肚子，而后正襟危坐，双眼似开似合，似是在感受着药膳的效果。
黄雪若有些心急：“怎么样？感觉怎么样？有效果嘛？”
唐德闭着嘴，斜眼瞅了她一下，不答。
黄雪若柳眉一束，就想发火，却又忍住了，转而异常温柔的看着唐德，甜甜一笑：“小弟，和姐姐说说嘛？这一次的验证很重要，姐姐我感觉快找到最佳的配方了。姐姐要是成功了，保证请你吃大餐。”
唐德咧咧嘴，想开口，却又忍住了，低头，垂目，不语。
啪！
黄雪若终究是忍耐住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恶狠狠道：“小纳德，这才多久不见，你长本事了啊？是不是这几天不吃‘板栗’，头都痒了啊？”
说着，她还屈指在桌子上敲的当当响，似乎在显示自己的暴力，又把脑袋往唐德跟前凑了凑，而唐德终于抬头，看着她，张嘴：“呕……”
一声干呕，从唐德嘴中飘出一股极致的恶臭，熏得黄雪诺眼皮一番，差点晕倒。
唐德眼疾手快，迅速将她抱起，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而他又把嘴闭上了，只是嘴角有掩不住的坏笑，表明了他的心情。
……
吃完晚饭，夜已经深了，虽然红岩学院离这里不远，但唐德仍旧不放心黄雪若一人离开，起身送她出去。
临走前，他和王姨打了声招呼，让她留个门，又哄了哄老爷子，才走出家门。
清冷的巷弄中，黄雪若已经从之前的‘眩晕’中恢复了过来，转而和唐德说起了另一件事，而唐德一听，眉头就不由得皱了起来：“你是说黄叔今天收到城主府的调令，人已经不知去向了？”
黄雪若点头：“而且，老爹还让他手下的警员带了话过来，说这段时间红岩城可能会不太平，让我们小心一些？”
唐德追问：“小心什么？没说具体的事吗？还有黄叔去了什么地方？执行什么任务？这些你都不知道？”
黄雪若摇头：“真不清楚。我当时也追问来着，但报信的人只说他级别不够，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而且，他来去都很匆忙，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跑了，似乎很赶时间的样子。”
唐德神色郑重了起来：“那给你报信的人，你认识吗？”
黄雪若：“认识，徐辉，就是那个长头发的，我老爹手下的三位小队长之一。”
“他啊！”唐德也是记了起来，可信息太少，他着实分析不出什么，思绪半晌，他才追问道：“雪若姐，你在想想，徐辉有没有提到其他一些事情，捕风捉影的也行，又或者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正常？” 第一百三十五章 铁面
“不正常的地方？”黄雪若呢喃了一句，眼睛陡然一亮：
“我记得当时徐辉的神色很急迫，忙着要走，被我拉住时无意中提过一句。他说整个北市区警务司五个大队，接到调令的足有三个，也都是全员集合，不允许请假。”
黄雪若刚刚说完，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手道：“还有徐辉的穿着也是变了，虽然也还是警服，可武器装备都换了，常用的警棍和盾牌都换成了匕首和长剑，还背着一把上弦的连发手弩。
对了，他最后走的时候，似乎是赶着去什么地方集合。”
唐德抓住了重点：“具体点？是什么地方？”
黄雪若皱眉思索：“他当时走的匆忙，我没听清楚，似乎说是中诚府？不对？他离开时的方向，不是去北市区警务司的，是城市中心？难道是城主府？应该就是城主府？”
“城主府？调了那么多的警力去城主府干嘛？难道是城主府出了什么事情？”唐德心念电转，审视着眼前的情况：“可也不对啊，城主府就那么大？去了那么多警员挤在一起有什么用？
而且也就这么点距离，要是城主府出了事情，瞒都瞒不住，不可能到现在都没动静。
再有，这些警员去了能做什么？还不如依靠那锐士强者来的实在，可这是为什么呢？除非，除非他们只是以城主府为……桥梁？”
唐德心中一跳，脑海中陡然想起了老爷子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件事情：“炎火穿梭阵，红岩城内有两套炎火穿梭阵，其中一套是常用的，建在主城区的西南角，另一套则隐藏在城主府内，是以突发情况下使用的。
也就是说这些警员最大的可能是经过炎火穿梭阵去了其他地方，甚至其他……城市？”
“那这意味着什么？又为什么是‘有可能’会波及红岩城？”
唐家距离红岩学院本就不远，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学院门口，黄雪若站定身子，有些担忧道：“据我所知，跨城市的任务都必须有焱武王朝相关部门下发命令，城主府都没这权限。
假如我们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这一次的任务可就，可就……”
说到这，黄雪若的语气不由低沉三分：“小纳徳，你说老爹这次，这次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唐德按下心中不安，安慰道：“就是因为人多，我才更加安心。雪若姐，你想想，如果只是黄叔一人，我们还得担心是不是有人使坏，下绊子，但这么多人一起，必然是个大任务。
就如你所说，跨城任务必然由焱武王朝牵头。你想啊，以焱武王朝官方的力量汇聚，那是何等的庞大，又得有多少高手。黄叔的加入也只是积攒功劳而已。”
黄雪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是这样嘛？”
唐德点头：“相信我。”
又说了几句话，唐德笑着将黄雪若哄进了学院，看着丽人远去的背影，他脸上的笑容却缓缓收敛了起来。
认了一下方向，唐德却没有回家，而是朝着北市区边缘方向走去，他沿着路灯前进，速度不快，但拖在地上的阴影却灯火变换。
刚刚的话，自然是唐德哄骗黄雪若的，没错，确认城主府抽掉了大部分警员时，他已经明白这并非是针对黄安的阴谋，这么大动静，也不可能是针对个人的。
可这并不代表着不危险，单是想想焱武王朝都介入了，城主府下发紧急调令，黄安连具体消息都不敢告知，或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凡此种种几乎明确的给这一次任务打上了极度危险的标签。
唐德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从大胡子递过来的话上移开，转而开始担心大胡子本人了。
转了个弯，唐德走到了一条主街上，四周的店铺大都亮着灯光，行人也不在少数，一辆马车就在此时停在了唐德身前，赶车的人身形魁梧，面容上有着一条可怕的毒蛇黥面，令人望而生畏，赫然是齐震。
两人并没有过多交流，唐德就上了马车，又十多分钟后，马车停在了北市区边缘，曾经的唐家住所。
当唐德下车时，罗三已经从房间中迎了出来，他快步走到唐德面前，面色愧疚道：“唐爷，这一次是罗三无能，又得麻烦您了？”
唐德面色不变，微微点头后，一边向着屋子内走去，一边道：“先等我换了装束，再详谈。”
“是。”罗三应了一声，就赶忙亲自将房门打开，看着唐德进去后，他却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轻轻的又掩上了屋门。
屋子还是曾经唐家的屋子，但里面的陈设已然不同了，屋子外被隔离出一个小小的客厅，也有锅灶，看起来稍显凌乱，似有人在此生活的样子，实际上这里已经成了千里帮的一处据点。
而跨过了一扇侧门后，里面却是一间占地面积较大，装修豪华且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卧室。
唐德在一侧衣柜内找出几件纯色黑衣，三两下给自己换上，又站在了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前，目光一扫，看向了镜子里的人。
只见镜子里的少年个头高大，身姿修长挺拔，略显瘦弱的脸庞带着一丝笑容，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一双黑色的眼眸更是幽深如寒潭，冰冷刺骨。
少年似乎很年轻，但他的身上却感受不到属于年轻人的稚嫩和腼腆，反而在眸光流转间会给人一种压力，明明只是淡淡的一眼，却能够让人汗毛炸立。
一年的时间不长，但对于唐德而言，一年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涤血境进入三重天后，充足的煞炁本就会不断的冲刷着筋骨血肉，腹黑器官，不仅仅能够增长气力，提升身体素质，更能拔擢筋骨，促进身体二次生长。
只一年的时间，唐德给人的感官已经不再是那十七岁的少年，而是真正的大人了，更兼数次搏杀和勇者之门后的历练，他的气质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稚嫩和青涩早已消失不见，那一身杀气，哪怕是他努力收敛，都足以令人不敢正视。
又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唐德微微点头，就将一张遮面戴在了自己脸上，面具是铁质的，只能遮蔽半张脸，外形看起来极为普通，但只是将这一长年轻的过分的脸庞遮住，在搭配夜行黑衣，一股子肃杀就已经席卷而起。
再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唐德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提起了屋子里供着的一般长刀，大踏步走出了房间。
屋子外，罗三和齐震静静的等着，看着仿佛换了一个人的唐德出来，他们眼中没有任何惊奇，显然已经是见得多了。
再次上了马车，仍旧是齐震赶车，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唐德则看向一旁的罗三，开口道：“说说吧，这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和风波堂杠上？”
“这一次确实是我大意了。”罗三苦笑一声，当即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红岩城有东南西北四市，四市的边缘就是城市内的主要居民区，也就是普通人口中的城寨区，这里聚集着城市大约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口，皆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平民。
这里也是城市的贫民窟，帮派的盘踞之地。
而西市区主大宗贸易，对于搬运工和劳动力的渴求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所以西市区的城寨也是四方市场内帮派最多，也最混杂的一处。
一年前，罗三借着黄安和唐德的支持，将数个中小型帮派一举兼并，占了不少地盘，又靠着影影绰绰透露出的背景，成功吓唬住了其他帮派，从而成功跻身一流之下的顶尖势力。
又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千里帮虽然没有继续扩展，各方面也趋于平庸，没什么大动作，但罗三却是在唐德的要求下，在帮派内部实行了明确的等级分工，帮规和奖罚制度。
一年实行下来，千里帮的凝聚力和对地盘的掌控力已经达到了新的高度，算是真正的稳固了自身的势力。
可有句话叫‘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罗三倒还没自我膨胀到天老大，我老二的地步，但出门在外，人人尊称一声‘罗三爷’也让他有些发飘，而这人一发飘，就会失去原有的谨慎和小心。
然后，大麻烦就找了上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事因
千里帮和风波堂的斗争，最初源自于罗三手下的一位李管事，这李管事也算是千里帮的老资格，平时在一群苦哈哈中，也能得几分体面。
李管事无家无口，四十岁了也还是光棍一条，平生最爱的就是一个‘赌’，领了工钱，也大都扔进了赌场里。
不过这李管事也还算有几分个性，虽然爱赌，但不烂赌，且愿赌服输，从不差人赌资。
但最近这一次，他却是遭了一行三人的仙人跳，刚刚上桌，就输了个底儿掉，不过李管事也是赌场老手，三两下就察觉了不对，这一怒之下就和那三人打了起来。
一对三，李管事自然是吃了大亏，筋断骨折，鼻青脸肿的被人给抬了回来，而罗三一看，却是气的鼻子都歪了，当即也不调查，直接点了人手，将那三人也是抓了回来，又是一番好揍，差点要了这仨人的小命。
应该说事情发展到这时，都还不算什么，毕竟城寨内因一言不合，而发生的斗殴事件不要太多，死上个把人都正常，警务司不会追究，死者家属上告无门，最终就是不了了之。
可问题是这三人也不是什么无名货色，反而是西市区两大顶尖帮派之一，风波堂下的正式成员，据说其中一人还和风波堂内的高层是亲戚关系，走的很近。
最主要的，千里帮的人动手时也并不干净，而是被外人看了去，又报道了风波堂，于是，风波堂直接找上了门……
从罗三的角度来看，他也是被架在了半空，下不来了。
不说其他，仅仅是‘千里帮怕了风波堂’这一个流言传了出去，千里帮前期积累的声望和威严就荡然无存。
而这一来二去，两个帮派数次摩擦交手，互有死伤之后，事情却是越闹越大，最后只得约定上生死擂台，以输赢定对错。
而唐德现在所要去的地方，也就是西市区地下的生死擂，作为后备的选手之一……
马车内，唐德静静听完，双眼似开似合，一手则点在手中刀鞘上，发出细微清脆的敲击声：“再和我说说风波堂？”
罗三：“风波堂，又名风波会。红岩城老牌的大型帮派之一，也是西市区城寨内两个顶级帮派之一。
风波堂掌事名叫风魄，有个绰号叫‘风波恶’，为人又狠又恶，最是嚣张，大家暗地里都喜欢叫他恶贯满盈，面子上则称他一声‘风大爷’。他来历神秘，但为人精明，善于谋算。有小道消息称他是风家的人，当然身份地位肯定不会太高。”
“风家？是那个势力横跨政务司和税务司，并有一位家族锐士在先锋锐士团供职的风家？”唐德皱眉问：
罗三苦着脸：“可不就是那个风家？事实上，不要说风家，就风波堂本身的实力，千里帮也不是对手啊，下面的帮众还好说，拼起来还能求个两败俱伤，可那些实力高强的供奉，实在是……哎。”
唐德瞥了罗三一眼，道：“行了，别演了，我既然答应你了，必要时自然会出手。不过，这件事情，你就没有过怀疑？”
罗三脸色也郑重了起来：“怎么可能没有怀疑，我在发现事情越闹越大时，就找人秘密做过调查，可不论是最初的仙人跳，还是后续的数次摩擦，又或者这一次生死擂台，都没找到值得怀疑的地方。
唯一让我起疑的或许只有风波堂第一次找我要人时，那话里话外的挤兑有些太过了，似乎本就是想找事。可那也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说明不了什么。”
唐德敲击的动作微微一顿，又问：“那风波堂平时在西市区就没个竞争对手？”
罗三：“自然是有的，西市区两大顶级帮派分别是风波堂和仁义会，本就是水火不容，两方也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已经斗了很多年了。若不是如此，也没我千里帮上位的机会。
不过，这一段时间仁义会那边也是出了些状况，他们的掌事病逝，新的掌事虽然继位，下面一群骄兵悍将却是不听指挥。又不知怎么的，似乎和南市区的黑龙帮也起了冲突，内外交困，也是没心情和风波堂斗了。”
唐德：“那会不会是风波堂想趁这机会，将千里帮给吞了？”
罗三摇头：“这种情况我并不是没考虑过，但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可能，一来现如今千里帮实力稳固，不是那么好动的，即使是风波堂比我们强，但想吞了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二来，仁义堂虽说乱了点，但以他们和风波堂的仇恨，只要有机会，他们绝对会反咬一口。
第三，也是最主要的，现如今的大环境下还是安稳，帮派间有斗争是正常的，可若是闹得太过，尤其是两个大帮派死磕，到时候死伤过多，警务司绝对不会不管，真到那地步，大家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啊？！”
唐德相信以罗三的谨慎，真要是深入调查，很多东西必然会考虑的清清楚楚，而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有相当把握的。
可他仍旧还是有些疑虑，沉吟半晌后，才又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倒是想见见这位风大爷，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
再次踏上路途，齐震赶车的速度已经快了很多。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到了西市区内，常人的印象中，西市区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可事实上，这里也有奢华的酒馆，有隐藏在深处的赌档，有千金一掷的销金窟，更有染满了鲜血和疯狂的地下生死擂。
又十多分钟，三人在一处民宅外下了马车，齐震和罗三交谈几句，就离开了。
而罗三则引着唐德进入了民宅内的地下室，他们走过一条倾斜向下的长廊，又拐过数个弯道，经历数次检查，再跨过一道大门后，终于进入了一处硕大的地下空间。
这一处空间虽然深处地下，却并不阴暗，沿着墙壁上，数十根火把照耀，将硕大的地下照的通透明亮。
唐德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四方，他看到了那巨大且带着倒刺的囚笼，青铜色上的锈蚀似乎说明了它的古旧，他嗅到了浓郁的血腥，那是死人太多之后抹不去的腥臭，他更感受到了空气中莫名的冰冷肃杀和狂热，仿佛有无数人在这里欢呼，也在这里痛哭。
不自觉的，唐德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兴奋和嗜血。
自一年前的凶杀案后，他努力学习，努力修炼，努力的逛遍了整个红岩城，努力的去看人生百态，他每时每刻都在成长，但却极少在红岩城内展露自己的实力。
当然，这并不是代表他已经远离杀戮战斗，无论是勇者之门后的竞技场，还是庇护所内搏杀雾兽，他从没有停止过，这一年来，终结在他手中的雾兽甚至可以堆成一座山。
而在这里，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死亡气息。
似乎是时间未到，整个地下擂台显得空荡荡的，只有那最高的看台上，有一方桌后，一缕青烟飘飘荡荡，升腾出一条直线。
而唐德就是在罗三的带领下，上了看台，然后就见到了方桌后的老人，只一眼，他就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在他的视野中，那老人苍老，腐朽，衰败，似是风烛残年，垂垂老矣；但在他的感知中，那一副身躯下，却深沉如古井幽潭，不可测度。
要知道，以唐德现如今的感知力，哪怕是强大如卢正耀教官，身体内的煞炁雄浑程度都能被他清晰感知，可面对这一位老人，就如同面对宽阔海洋，他只知道这海很是广博，却不知道具体有多么广博。
除此之外，这老人他还认识，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唐德的记忆力很好，只一眼，他就认了出来，这老人赫然是北市区警务司辖下停尸房内的老仵作。
PS:有些晚了，不好意思。 第一百三十七章 老龙头
似是感受到唐德的目光，方桌后的老人咬着嘴里的烟杆，侧目看来，一缕缕烟气带着呛人的气味，从他鼻息间吞吐而出，形成一道烟云，而老人那略显浑浊的目光就是透过烟雾，滑过罗三，在唐德身上停留了几秒。
罗三比唐德的动作要快，还没到近前就躬身道：“老龙头，这一次又要麻烦您了？”
老龙头又是狠狠的吐了口烟气，嘶哑着嗓子呵呵笑道：“没事儿，小老儿还巴不得你们多斗上几次，这样我的烟钱就有着落了。”
说着，老人的目光看向唐德，轻声道：“早就听闻千里帮有一位供奉叫‘铁遮面’，神秘强悍，实力不凡，显然就是这一位了？”
一年的时间，唐德做了很多事情，其中之一就是戴上面具，以现在的身份走遍红岩城的边边角角，最初时，他是想彻底而全面的看一看这座城市，以点窥面，进而了解这个时代。
后续在千里帮遭遇解决不了的敌人时，他也会以现在的身份出手。
虽然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遭遇的大都是外城的的逃难者，这些人也都是亡命徒，不在乎死人，实力也大都强横。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每一个帮派都有自己的地盘，他们收取保护费，却也保护着这一片地域的秩序，而当这些逃难者在因各种原因出手，搅乱一街一地的秩序时，往往第一时间遭遇的就是帮派的追捕。
这其实也是警务司可以容忍帮派存在的原因之一，他们需要帮派为他们监视城寨内的动向；而这也是帮派积极培养属于自己的客卿和供奉的原因，只有强者才能对付强者。
当然，也有一部分外城的逃难者愿意和帮派合作，从有可能的危险源头，变为维护一地秩序的守护者，这样的话，他们不仅仅可以正大光明的接受帮派的钱财和物资，再次过上体面的生活，也能让帮派为他们在警务司那里遮掩行迹。
这算是三方共赢的模式了，也是无数年来，相互磨合下的产物。
而千里帮毕竟底蕴太弱，一年时间也就招了三位供奉而已，所以某些不得已的时候，唐德不得不亲自出手。
不过，他虽然出手，但却没有杀人，大都是活捉后，丢进了千里帮的驻地，这看似仁慈，可实际上确实对自身实力的极大自信，否则你以为那些亡命徒不会拼命，不会杀人。
也就是这一来二去的，唐德的名声就传了出去，又因为他每次都带着遮面出现，就有了个外号‘铁遮面’，也算是千里帮的一个招牌了。
而这一场和风波堂的赌战事关两大帮派的面子，有他出面，也实属正常。
不过，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这一瞬，唐德感受到了老人目光中闪过的意味深长，不过转瞬间，他就压下了这小心思，认认真真的抱刀行礼，却是一言不发。
唐德以这个身份出现时，人设就是高冷尚武型，不说话才是正常。
老龙头不以为意，又吸了一口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听见一阵脚步错乱的声音响起，就见方桌的另一边，一扇门外，鱼贯而入数十人。
这数十人中，走在最后也是人数最多的都是些身形壮硕的汉子，他们身着统一的青衣，手持刀斧，眼神炙热而狂野，举止间虽然没有军队的令行禁止，却带着帮派人士特有的嗜血和彪悍。
再往前，则是八位身披黑甲披风，带着纯黑面具的战士，他们武器各异，刀剑枪戟都有，迈步也不算整齐，但扑面而来的威压却仿佛连成一片，如海潮汹涌一般扑面而来。
而被八人拱卫在中间，如万众瞩目一般登场的，却只是一个五短身材的小个子男人，他身材不足一米五，体型略胖，嘴角唇边留着八字胡，一眼看去只觉得猥琐，但他神态安然，眼神凌厉，行走间龙行虎步，却有股子气势。
人未至，矮个子男人洪亮的声音已然传来：“罗三，你来的还真早啊？这是准备好了，要把你们的那位管事给我送来了嘛？放心，我这人还是很讲道理的，今儿这事不算大，把那管事交出来，再给我赔礼道歉，我只要他两只手就算是了结了。”
罗三听了这话，脸皮都不由得抖了抖，连带着他脸上的毒蝎黥面都仿佛活了一般在扭曲：“风大爷，我罗三敬你是前辈，称您一声风大爷，但我千里帮也不是纸糊的。
这事儿你们的人不对在先，我能答应还你那三人，已经算是给足了风波堂面子，若是得寸进尺，呵呵，大不了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千里帮男儿的血性。”
罗三话说的也是硬气，却只见风大爷不屑的指着他们道：“想和我拼命？就凭你千里帮，笑话！”
说着，他又古怪的瞄了一眼罗三和唐德，戏谑道：“话说，是不是其他人都吓得不敢来了，连个阵势都摆不起来？就你们两个人，你确定够我塞牙缝的？”
“哈哈哈哈哈。”罗三突然咧嘴大笑，笑的像个疯子，他一拍手，身后大门打开，齐刷刷的冒出了一群千里帮的帮众，一个个也是刀斧在身，眼神狂热，而领头的正是一脸毒蛇黥面，甚是吓人的齐震。
齐震旁边还跟着三位千里帮的供奉，其中一人正是很早之前就投注千里帮的沙先生，另外两位则一高一瘦，具是打扮奇特，神色高傲。
一群人呼啦啦的走到近前，围绕着方桌，手持刀斧，将罗三拱卫在中心，似乎只要罗三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去的样子。
以实力而言，千里帮确实较风波堂差了不少，衣着穿戴也不如对方整齐划一，但在罗三的精心布置下，千里帮的人手至少是风波堂的两倍，一群人黑压压的挤在这里，倒是把气势给抢了回来。
这一次轮到风大爷眉头乱跳了，他已经意识到了罗三确实有所准备，其他且不说，就这上百精壮，估计已经是千里帮能够拉出来所有能打敢打的人了。
他倒是不怕这百来人乱来，哪怕是混战起来，他都不觉得自己会吃亏，可百人混战，瞒都瞒不住，若是引起警务司干涉，大家都得倒霉，而这应该也是罗三的筹谋之一。
不过转瞬间，风大爷就笑了，笑的轻蔑。
若是平时，他还真有些顾虑，可现在局势特殊，若不是有了把握，他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手，虽说最初的斗殴不是他设计的，但后面的顺水推船，乃至于越闹越大，可都是他一手把控的。
而为了今天这一战，他还求到了家族那边，得了不少支持。
想到这，风大爷的底气更足，他张嘴就想怼回去，却见方桌旁的老人动作了，只见老人将烟杆放在桌子上狠狠的磕了几下。
‘砰砰砰’的响声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压下了满场剑拔弩张的气氛，而后，老人用沧桑的眼神撇过罗三和风大爷，平静道：“你们这是当小老儿不存在嘛？”
罗三眼角跳了跳，连忙道：“不敢，不敢，老龙头恕罪。”
风大爷也不动声色的微微俯身：“您老见谅。”
老龙头一指桌椅，道：“坐下。”
两人应声坐了下来，老龙头又道：“无论事情起因如何，既然到了我这，那就以生死擂台论对错。
现在，由小老儿做公正，你们将各自条件都摆上来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豪赌
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每座城市都会有帮派组织盘踞，一群人会因某些利益而组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团体，从而形成城市的阴暗面，他们控制着城市的地下秩序，即是混乱，斗争，贪婪和肮脏的根源，却也另一种秩序的维护者。
当然，无论如何，焱武王朝终究是一个强大而统一的帝国，各大城市的权利也都集中在城主府内，空前强盛的正面势力，将这些阴暗的地下帮派给压缩到了墙角阴影中。
所以，帮派之间斗争虽说频繁，焚尸场内每天都会有多出来的尸体，但那些只可能发生在阴暗里，真要说上百人在街头火拼，一言不合抽刀狂砍数条街这种事情基本上不存在。
当然，世事无绝对，可真要是发生了，那就是赤果果的在抽警务司的脸面，无论帮派势力有多大，后台有多硬，都得倒霉。
也就是在这种大环境下，帮派争斗在闹到不可开交时，大都会以‘赌战’的模式终结，也就是双方约定好时间，条件和参战模式，与擂台上以生死分对错，胜者获得约定的一切，包括财富，地盘甚至人命，而败者则必须履行约定，放弃承诺的一切。
当然，一场或数场战斗的胜负，自然不可能让失败者心悦诚服，也不是没有人反悔，甚至做出更激进的事情，但无一例外，他们最终的下场都不会太好，而制裁他们的就是生死擂的公证人——老龙头。
老龙头，没有人知道这是组织还是个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和过往，他们大都苍老不堪，却又有着巨大的能量，他们是地下世界的最终裁定者，是契约的维护者。
他们的存在，保证了生死擂成了解决矛盾的最终场所，进而减少了无所谓杀戮和死亡。他们也同样的公平，公正，从不会牵扯其中，也不会偏袒一方。
当然，无可否认的，他们是比帮派更加黑暗的阴影。
老龙头发话，虽不严厉，但无论是风大爷还是罗三都停止了无意义的嘴炮，进而开始了实质性的磋商。
罗三一手压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倾斜，率先发问：“说说吧，这一战，你准备怎么来？”
风大爷冷冷一笑：“我怕我开了条件，你接不下，也不敢接。”
罗三咧嘴：“我千里帮确实实力不强，但帮内的兄弟们都是热血男儿，抛头颅洒热血只若等闲，不信，你问问他们？”
罗三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自己身后的兄弟们喊出来的，话音落，就见上百个壮汉齐声挥舞手中刀斧，高喊‘杀杀杀’，一瞬间的气势攀升到了极致，仿佛点燃了空气。
风大爷的身后，那四五十普通帮众不由得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有些骚动，只有围绕着风大爷身边的八名黑甲人却是连呼吸都没变。
风大爷更是直接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道：“好，好，千里帮都是好样的，既如此，那就三局两胜。筹码什么的，也别摆什么钱财人命，那太虚了，要玩就玩大的，若我胜了，我要你千里帮的……三条街。”
这条件一出，罗三脸上的表情都不由得怔了怔，两个帮派的摩擦究其根本还是下面小弟的纠纷，这一次赌战，对方一不管手下死活，二不要李管事的命，三不要千里帮赔礼道歉，居然开出了三条街的条件。
开玩笑，整个千里帮只占了五条街，去了三条，势力等于直接腰斩一半以上，那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这已经是要……等等。
思绪电转，罗三的脸色骤然铁青，他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一战根本是对方蓄谋而为，要的不是什么讨回公道，更不是三条街，对方要的是……灭了千里帮。
明白这一点，罗三有种想骂娘的冲动，不久前他还向唐德保证，风波堂吞不下千里帮，也不敢打这个注意，可现在，真的是赤裸裸的打脸啊，噼里啪啦的，把他打的都有些头晕。
风大爷看着罗三的脸色变换，心中不免畅快，他也不给罗三反应的机会，出言讥讽：“怎么了？我们罗三爷这是不敢了？”
罗三微微沉默，下意识的看向了身后，他的目光划过自己的兄弟们，仿佛要看清他们的脸，却悄无声息的在一个带着铁遮面的人身上停了少许……
唐德微眯着眼睛，将眼前的变故看的一清二楚，若是一年前，他或许并不清楚丢失三条街对千里帮意味着什么，但现在，他已经明白了风波堂的企图。
这几乎是在用事实说明罗三之前的判断是错误的，他不知道这是罗三估计不足，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必须解决眼前的麻烦。
迎着罗三的目光，唐德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嘴唇无声的动了几下。
罗三脸上肌肉抖一抖，继而眼神阴狠了起来，他转身，如同一头饿狼一般瞪着风大爷，恶狠狠道：“那么，我就想问，若是你风波堂输了怎么办？”
风大爷戏谑一笑：“虽然我从不认为我风波堂会输，但既然是赌，那我风波堂也不能不下筹码，就也是三条街吧。”
这条件看似合情合理，但风波堂是老牌顶尖帮派，底蕴深厚，手下地盘零零散散加在一起足有十五条，哪怕去了三条也不会伤筋动骨，和千里帮却是不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三陡然咧嘴大笑，笑的疯狂渗人，笑的歇斯底里：“好，好，好，风大爷就是豪气，这赌注我们千里帮接了。
不过，赌这种东西，要的就是刺激，这样，我千里帮若是输了，五条街全归你们，我罗三的这条命，也是你们的，要杀要剐随意，我罗三若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但若是你风波堂输了，那我要风波堂的十条街。至于生死擂，也不需要三局两胜那么麻烦，一战定生死，决胜负，敢不敢？”
这才是真正的破釜沉舟，罗三已经把自己的命和千里帮都压上去了，赌注之大，令风大爷脸色都变了又变，先不说罗三值不值那额外的五条街，只是这风波堂若是丢了这十条街，那距离也覆灭不远了。
而这同样也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不由得，他看了看身边的某位黑甲人，那人是他护卫中的一个，手提长剑，身姿笔挺，虽然体型并不壮硕，但仅仅是在那一站，自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气势。
风大爷的动作并不似罗三那般隐秘，当他扭头看去时，也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哪怕是老龙头，都不由得侧头用沧桑的眼神瞥了对方一眼。
虽无言，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一位才是风波堂在此时此地真正的主事人，而这人迎着上百人的目光逼视，居然仍旧淡然自若。
他也不看风大爷，而是微微侧目，盯着罗三，那张遮蔽了他表情面甲之后，淡漠的眼瞳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欣赏。
而后，他直视着唐德：“风波堂答应了，可一局定胜负，但罗三命不值五条街，所以，一共六条街。”
他应该是在商量，但话语出口，却带着决断的意味，似乎不容别人反驳，而罗三也没有说话，继而看向唐德。
又是无言，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一位才是千里帮真正的决断者，迎着众人的目光，唐德也笑了，半边铁遮面让他的笑容显得极为诡异。
“六条就六条，那么，请老龙头公正。”
黑甲人也道：“请老龙头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