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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开诚布公

    孙无妄身子一顿,继而又恢复如常,他转身,看向唐德:“小纳徳,你这是?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唐德笑了,也不知是被气笑了,还是这事情本身就很可笑:“我说够了,我演的够了,你也别披着你那层伪善的面具了。

    确实,以年龄来算,我今年只有十六岁,懵懂不清的年纪,所以,你觉得可以随随便便用些谎话来诓我骗我,你觉得我现在已经濒临死亡,只要有人抛出一根稻草,我就会舍弃一切去抓住。

    可你也得清楚,一个人从巅峰跌入低谷,又在低谷徘徊了那么久,再次站起来时,他的成长不会仅仅是表面上的,至少,他学会了分辨好坏,也懂得了人心。”

    孙无妄摇了摇头,道:“既然你不愿,那就算了,当我没来吧。”

    说着,孙无妄已经推开了门,似是想要离开,他已经感受到了不同寻常,事情似乎已经不再受他控制。

    唐德却丝毫不在意:“怎么?真的走了?没达到目的,没探听到你想要知道的,就这么走了嘛?”

    孙无妄的动作再次顿住了,他转身,看着唐德,脸上的笑容依旧,但火光照耀下,却多了几分阴冷:“那你倒是说说,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确认李季死前,有没有和我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唐德抬头,看着孙无妄,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再也止不住了。

    孙无妄脸上的肌肉不由的抖了抖:“这么说,王菲儿今天透露的消息也是你安排的?”

    “恭喜你,答对了。怎么样?现在要不要坐下,我们再好好谈谈?”

    此时,孙无妄清瘦的脸庞已经布满了阴云,他深吸了几口气,再次将大门关上,又缓缓走到木床上坐下,吐气道:“说吧,你想怎么谈?”

    此时,油灯被放在木床中央,跳跃着灯火照亮两人的脸庞,也有阴影在不住变换,阴沉诡谲。

    唐德道:“自然是开诚布公的谈,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人,说的话你知,我知,不会有外人知,就算是有什么不利于你我的,出去只要不认就行,反正也没人听见。

    如何?”

    孙无妄脸皮微微抖了抖,沉吟半晌后才道:“好。那我先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幕后操作的?”

    “自然是李季告诉我的,没错,他是死了,但他死之前把该告诉我的都告诉我了。

    然后,当他的死讯传来,我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你,现在看来,可不就是了?!”

    唐德咧嘴一笑:“那么,我也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又是什么时候设了这个局?再有是什么时候决定栽赃嫁祸,借刀杀人的?”

    孙无妄呵呵一笑:“你问题还挺多,不过,你猜错了一件事情,不是我先盯上了你,而是李季盯上了你,再告诉我的?”

    唐德微微诧异:“李季?”

    孙无妄笑的讽刺:“我知道,李季肯定告诉你,是因为我和唐家有仇,指使他去找你麻烦,可事实上,是他就是为了个女人,先算计的你,也想算计我。

    这小兔崽子是想着玩一把移花接木,借刀杀人的把戏,可我真的很想说,他蠢的可爱!

    没错,同龄人中,他的心机算计确实是数一数二的,但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这样啊?”唐德信了,他念头转动:“所以,你就顺势而为?”

    “四年不见,倒真懂得不少了。”孙无妄笑的带起了一丝诡谲:“今天这里就我们两人,我也不怕和你说些实话。

    两月前,李季来找我时,我就猜到了他的打算,不过,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当他布局算计别人时,其实他自己也身处局中。

    我任他发挥,只是在他即将抽身而去时,结果了他的性命。

    然后,你就自然而然的遭了无妄之灾,李家且不说,红岩学院内没个正当理由杀人,仅仅是学院都不可能放过你。”

    唐德拍案叫绝:“确实是个好计谋,说实话,那天晚上若不是李季向我吐露了一些事情,我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那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果然是老谋深算,老谋深算啊。

    不过,这样的话,倒是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孙无妄问:“什么事情?”

    唐德轻松道:“这个且不说,我们先说说你今天来的目的,想来如非必要,直到我死,你都不会和我接触,毕竟,我唐家也算你的旧主,这么落井下石,说出去不好听。

    可今夜你不但来了,还准备了这么多花言巧语,自然不会吃饱了撑着,你来此,无非就是试探,试探李季死前有没有向我吐露一些对你不利的事情?”

    “你看的倒是很清楚啊?”孙无妄看着唐德,目光幽深:“那你倒是说说,李季死前,到底和你吐露了些什么秘密?”

    “这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其实都说了这么多了,答案你心里已经明白了,可你居然还是不愿承认?”

    孙无妄冷冷道:“可我就想听你说清楚。”

    唐德表现的越发轻松:“就一个药膳方子,某一味药物用过了量,就会致人痴傻,比如我爷爷的症状。呵呵,怎么样?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孙无妄终究是抽离了所有底气,他笔挺的身躯都不由得微微弓起,脸上似乎失去了血色。

    “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说出去?说实话,这毕竟不是单纯的唐家和你之间的事情,若真的闹大了,很难收场的,所以之前我总是不自觉的想将这事给隐藏起来。

    可现在我却突然发现这是我思维上的一个死角。”

    话说到这,唐德的身子陡然前倾,一双眼眸如刀似箭般锐利,他盯着孙无妄,道:“其实,你比我还怕,怕得要死。”

    孙无妄摆手,似是忍不住笑了:“开玩笑,我为什么要怕?一个死人留下的妄言,我为什么要在乎?

    再说,你有证据嘛?有证据嘛?你觉得你编排这些东西,有人会相信嘛?”

    “这就是我刚才想明白的一件事情了,有些事情根本不要证据,只在乎人们相不相信,愿不愿意去相信,相信后又会有什么样的联想?

    没错,我家老爷子确实年纪大了,但高等锐士的实力不做假吧,这突然间就痴傻了,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然后呢?

    现在陡然有人告诉他们,哦,其实不是真的痴傻,而是被人毒害的。

    再加上四年前那‘巧合’的雾兽袭城,唐家的没落,崔家大爷的失势,整个红岩城的大洗牌,啧啧,似乎都说得通了,这样的话,你觉得还需要证据嘛?”

    孙无妄的脸色已经泛起了铁青,可由不死心道:“可这些终究只是你的猜测,又能奈我何?”

    “哈哈,确实,对某些大人物而言,这似假似真,捕风捉影的猜测做不的数,也动摇不了他们的地位,可你呢?

    对你而言,似乎不是这样的吧?”唐德笑的畅快:“药膳师这个职业,确实是凭本事吃饭,但也得有个好口碑。

    四年前你确实果断,果断的背弃了唐家,转投他人,也是因此而得了重用,只用了短短四年就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可就因为太果断了,背后乱嚼舌根的人绝不再少数,骂你背主求荣或许都算是好听的。

    而现在,若是再传出你毒害故主的消息,你觉得以后谁还敢用你,红岩学院?城主府?戍卫军团的那位?又或者是这一城的强者锐士?

    你放心,即使没有证据,即使仅仅是空穴来风,但哪怕是为了避嫌,他们都会离你远远的。”

第一百二十章 三言两语定局面

    说道这,唐德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孙无妄,终于狠狠的出了口恶气,他带蔑视的笑容,续道:“再有,你真的以为药膳师就没人管了?

    学城对这方面可是很严苛的,制作有毒药膳更是药膳师这一行业的禁忌,你觉得若是学城插手,会不会从你身上查出些什么呢?

    假如,我只说假如,假如他们查出了些什么,你觉得自己会不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后世无数药膳学徒的反面教材,遗臭万年呢?”

    唐德又缓缓直起了身子,道:“当然,其实我觉得,事情还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孙无妄嗓音嘶哑:“什么?”

    “到时候啊,我怕你等不到学成的调查人员,就会被人灭口了。毕竟,你要是乱说话,某些大人物会头痛的,哈哈。”

    唐德笑了,笑的桀骜猖狂:“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你该如何救我出去了?”

    孙无妄沉默了,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时而犹豫,时而泛起阴冷,又足足十多分钟后,他才无力道:“就剩两天时间了,我怎么救你?”

    唐德:“这个我不管,局是你布的,自然由你来破。至于如何操作,那是你的事情。”

    孙无妄又是一阵沉默:“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过河拆桥,出去后再把事情散播开?”

    唐德有些古怪的看了孙无妄一眼,无奈道:“看来是真把你吓傻了,智商都不在线了,这都还要问?

    我若是把事情挑开,那可就不是单纯一件凶杀案了,而是牵扯到四年前的旧案和红岩城的政治格局,也就是说,我只要还不想死,就不会想引起那几位大佬的注意,更不会找死的把这事情向外乱说。

    说白了,这是同归于尽的一招,你要不是把我逼到了绝路上,我或许还想不到呢。

    当然,等我出去后,我们该有的恩怨还得继续,我家老爷子现在脑子确实不好使了,但唐家的人还没死绝,所以,当我出去后,你我各逞手段,再分个生死。

    哈哈,怎么样?想到了让我如何脱身嘛?”

    孙无妄:“只能让真正的凶手出来认罪了,只是两天的时间有些短,我需要做些准备,还得布一个局。”

    唐德好奇:“是了,杀死李季的到底是谁啊?”

    “学院武道教官,薛铁。”孙无妄出卖的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暗器教官,薛铁嘛?那就……拿下他吧。”

    ……

    孙无妄离开了,背影佝偻,仿佛一瞬老了十岁。

    严格来说,他今夜到来,确定了心中担忧,并和唐德达成了协议,最终还避免了一场倾覆的祸事,应该高兴才对。

    可事实上,他却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大败而归,数十年钻营和谋算的经验和成熟,居然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给击垮,一文不值,这怎能不让他恼火。

    另一边,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唐德才起身,与墙角处点燃一盏油灯,又敲了敲一边的墙壁,只见巨石挪动,摩擦声传来,那堵墙居然移开了,露出了后面的三人。

    袁宏且不说,另外两人分别是陆别尘和李乾坤。

    这才是唐德真正的杀招,他从没想过孙无妄会大发慈悲,放他一马,他所需要的只是营造现在的这一副场面,让孙无妄‘亲口承认,不打自招’而已。

    如此,唐德笑着微微躬身,道:“委屈各位了,不过,今天孙无妄这一番话大家想必都听到了,这一切都是他有预谋的栽赃陷害,借刀杀人之计。”

    直到此时,当唐德才抬头,再看去时,就见除早有预料的袁宏之外,其他两人都是脸色一片铁青。

    ……

    训导处,办公室内。

    墙壁上悬挂的油灯被点燃,摇曳的灯火照亮了整个房间,窗外,疾风骤雨依旧,击打着地面屋檐,树木枝叶,劈啪声占满了耳膜,仿佛世界的一切嘈杂都汇聚于此。

    屋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袁宏、陆别尘、李乾坤三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下,圆桌上空荡荡,既没有上茶水,也没有瓜果点心,以在座众人的身份地位,这显然是很失礼的,但此时此刻,却没人有心情在意这个。

    他们都沉浸在刚刚得到的消息中,各自分析或脑补着种种一切,以至于久久未有人说话,房间就沉浸在这诡异的寂静中,若不是灯火摇曳,在地面墙壁上拖拉出三道变换不定的影子,或许外人都不会认为房间中还有人在。

    当然,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袁宏之外,其他两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差,越来越是难看。

    有毒的药膳,老唐头的痴傻,隐藏在孙无妄身后的幕后黑手,四年前那诡异的雾兽袭城,被灭过半的先锋锐士军团,再就是崔家大爷的流放,崔家二爷的上位……

    卧槽,这就不能去想,若真的深挖,内里肯定还有太多太多的疑点。

    比如说雾兽袭城是怎么来的?

    比如说崔家那位真正的主事者为何会坐看这一切发生?

    但仅仅是展露出来的一点点,就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现在,凶杀案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怎样把眼前这事情遮掩过去,才是最要紧的。

    李乾坤率先开口:“这件事确实是我那愚蠢的儿子先挑起来的,他被人利用,死有余辜,李家愿意和唐家达成谅解,若是有必要,我甚至可以提供赔偿。”

    袁宏摇头:“赔偿就不必再提了,我们能谅解李兄的丧子之痛。只是这事情对外终归是要有个交代的?”

    陆别尘出言:“这个简单,孙无妄也供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抓了就算是解决了。”

    李乾坤:“薛铁不会就这么认罪吧?毕竟没什么直接证据?”

    陆别尘咧嘴一笑:“训导处办事,由不得他不承认。而且,我想孙无妄会帮我们找到机会和证据。”

    李乾坤:“孙无妄绝不可信,我现在反而担心唐小兄弟的安危,若是杀人灭口,死无对证,那我李家真是百口莫辩。”

    陆别尘:“呵呵,我已经安排了,他不会有机会的。现在,他只能有一条路走……”

    袁宏却道:“那孙无妄呢?罪魁祸首,我觉得他才是祸患根源。”

    陆别尘和李乾坤面面相觑,愣怔半晌,还是陆别尘开口道:“孙无妄不好动吧,毕竟是一个科室的首席,关注程度不同,我怕会坏事。”

    袁宏:“孙无妄觊觎自己弟子李季的女伴,也就是王菲儿的美色,两人因此发生冲突,由此,孙指示薛铁杀死李季,嫁祸唐纳德,而王菲儿则伤痛男友死亡,得知真相后,深入虎穴,以身犯险,刺死孙无妄。

    薛铁则作为真正的杀人凶手,被训导处逮捕,还红岩学院一个朗朗乾坤。这个版本的真相,你们觉得怎么样?”

    李乾坤瞪着眼睛问:“这,这,王菲儿不会乐意吧?”

    袁宏叹了一声:“这其实是她自己要求的,她要亲手为李季报仇,为此愿意放弃一切,这也算是完成她的愿望了吧。

    说实话,李兄,你这儿子能得一位至情至性的红颜知己,早该知足了,居然还奢求其他,真是,无话可说。”

    李乾坤抿了抿嘴,许久后才道:“好,就这么办吧。”

    陆别尘也道:“我也同意。”

    袁宏:“那就如此吧。”

    也就三言两语的功夫,一场震荡整个红岩学院的凶杀案就被三人定下了基调,而后,三人各自离开,又各自安排。

    至于有毒药膳的事情,三人没提,也不用提,如何抉择已经一目了然,一切都在不言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一种联盟叫共享一个秘密

    稍后,禁闭室内。

    大门再次打开,训导处的一位干员将一份外送的宵夜放在了门后,又兀自关门离开,而唐德睁眼,取来食盒后,拿出饭菜,又伸手在食盒的某个拐角探了探,用指尖细细的磋磨着那细微的刻痕。

    半晌,一抹笑容在他唇边绽开,如盛放的花朵,绚烂悠然。

    他的这个局其实有很多变数,很多的不确定,就比如说假如孙无妄没来,假如消息传递不及时等等等等,都有可能导致功亏一篑,但最终还是成了。

    自确认对手是孙无妄后,唐德其实心中就已经明了了,单纯的凶杀案上,再有突破的可能性其实很小,他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最终还得落子在凶杀案之外。

    自那时开始,他就思考着如何做好这一计盘外招,比如说如何让孙无妄得意忘形,又如何在紧急关头抛出诱饵,如何用言语让对方举止失措,如何与自己来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

    再有,又如何说动李乾坤和陆别尘,将他们拉入这事件中。

    至于陆别尘和李乾坤为何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一边,其实原因也简单——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联盟,叫做我们共享一个秘密。

    如果说李季死前的言论,仅止于猜测,那么经过这一夜与孙无妄的交谈,很多事情已经确凿无疑了——老唐头确实是因有毒药膳而痴傻。

    没错,唐家是没落了,自四年前的雾兽袭城一战后,一蹶不振。

    可唐家仍旧是一个屹立与红岩城足足上百年的家族,为了这座城市,家族十数代先祖负过伤,流过血,更战死沙场,无怨无悔。

    到了这一代,老唐头荣登高位数十年,所做出的贡献和积攒的威望更是有目共睹,尤其是在戍卫军团内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烈士家族,一位对城市贡献青春的英雄,却在晚年遭人下毒,从而变得痴傻。

    这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件了,这事件大到可以捅破天,大到足以引起红岩军团的哗然,各个阶层的人人自危,底层民众对城主府的信任,甚至是上层掌权者的相互猜忌。

    仅此一点,红岩城就会掀起足以让城市倾覆的风浪,甚至引起焱武王朝的强势介入。

    而身处在这风暴的中心,无论李乾坤和陆别尘,他们的家族都会承受第一波冲击,虽然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好,但被倾覆的可能性达到九成。

    李乾坤和陆别尘都算是老奸巨猾的人物了,他们不会将家族的兴衰赌在那最后的一成可能上。

    所以,哪怕心里已经将袁宏骂的狗血喷头,哪怕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他们仍旧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既然不想招致灾难,那么就努力将这秘密隐瞒下来吧。

    如此,他们就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将唐纳德救出,不让他破罐子破摔,另一个则是将唐纳德灭口,毁尸灭迹,自然就不会在被人威胁。

    可问题是这局本就是唐家布的,袁宏等人既然有底气让二人知道秘密,自然也会防着他们狗急跳墙。

    再就是影影绰绰透出的顾副院长的身影,仅以实力而言,几乎完爆孙无妄。

    所以,他们能选择的只有第一项——将唐纳德救出来,也是如此,袁宏代唐纳德提出了更多的要求,他要搞死孙无妄,并想好了一系列说法。

    对于这,李乾坤和陆别尘都得表示,他们虽然各种不爽,但搞死孙无妄是一件好事,这老头就是罪魁祸首,一切祸患的根源,搞死了还能少点麻烦。

    于是,这一局的前半段,孙无妄占了优势,他布局深沉,先发制人,差点让唐德死无葬身之地。

    可后半段,却是唐德抓住了一切能抓住的机会,盘外发力,以奇致胜,终于成功翻盘。

    这一局,最终,他赢了。所以,应该轮到孙无妄倒霉了。

    禁闭室内,昏黄的灯火闪烁。

    对于食盒内的食物,唐德一口未尝,而是全都倾倒入了庇护所内,事实上,自从进了训导处后,他没吃过这里的一丁点食物,又或者喝过一口水,有些事情该提防的,终究还是要提防。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食盒摆好,放在禁闭室门口,再次抽刀急舞。

    一时间,呜咽的破空声夹杂着雪亮的弧光分割着光影,似是满室都是寒芒。

    时至今日,唐德所会的刀法仍旧只有弧光,但仅是这一路刀法,哪怕有勇者之门后的大汉‘陪练’,他仍旧觉得意味无穷,前路无尽,足以让他走上很久很久。

    就比如现在,他的刀劈出的弧光中仿佛沾染了一层血色和凄厉,如同染血前的兴奋。

    是啊!他的刀要染血了,饱饮仇人的血,那将是何等的快意!

    ……

    孙府,书房。

    孙无妄瘫坐在自己经常研读药膳典籍的桌案前,神色怔怔的,他本来光洁的皮肤上不知何时爬上了皱纹,平时睿智的双眸也泛起浓重的挫败。

    他的一只手搭在桌子上,那里有一封信件,里面的内容没有半点意义,但只要他将之送到固定的地方,就会被转给薛铁,然后,对方就会在固定的时间赶到固定的地点。

    这是二人的约定,也代表着他对薛铁的召唤。

    可这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他现在最后悔的莫过于唐德在刚刚被羁押时,没找机会把他给弄死,无论是饭菜下毒,还是买通训导处干员刺杀,总还是有办法的,只要是死无对证,一切秘密都会被带入坟墓里,再也不会泄露,也就没了现在的烦恼。

    可那是的他也有顾虑,他不想平添变数,造成事情对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现在呢,他倒是狠得下心,也愿意付出代价,可却没机会了。

    对方已经有了准备,就不再那么容易得手了,而且,时间就只剩下两天了,容不得他细细考量布局。

    所以,没办法,他不得不将薛铁交出去了,无论如何,渡过这一关,才能再说其他。

    主意已定,孙无妄开口:“管家?”

    “在的。老爷,您有事吩咐?”老管家匆匆忙忙跑来:

    孙无妄将信件递出,道:“这封信,你知道送哪里的,不用我说了吧?”

    “知道,老爷放心,我这就去。”

    老管家接过信件,就准备离开时,却又听孙无妄道:“那记药膳的材料准备好了嘛?”

    “好了,老爷,药膳房也空出来了,您随时可以使用?”

    “招几位药膳学徒来吧,今夜开工,能够有助突破锐士瓶颈的药膳,所需时间可是不少的。”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后才道:“何况,这一次我要熬制的还不是普通的药膳。”

    只是这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细微到外人都听不见了。

    ……

    次日,副院长办公室。

    “顾师,老爹那里我追问了好久,他就是不告诉我,只是说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让我等着就行。

    可他空口白牙就这么一说,我哪能放心啊?这可就只剩两天时间了,要是出了岔子,出了岔子可就……”黄雪若坐在一张椅子上,满腹牢骚的抱怨着:

    她的对面是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男子面容俊雅,肤色白皙,下巴有修剪整齐的短须,脸上则卡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

    他最让人印象深刻莫过于气质,那种举止有度,温文尔雅的学者气质,若不是在书堆里泡上十几年,是绝对养不出来的。

    此人赫然是黄雪若在红岩学院内的真正靠山,三科学士,学院副院长之一,顾家顾瑀。

    顾瑀听了黄雪若的抱怨,微微一笑:“你父亲不告诉你,其实是在保护你,要知道,秘密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

    黄雪若惊奇:“顾师,你怎么和我老爹说的一模一样啊?”

    顾瑀:“这就是人生阅历,见多了这种事情,自然就会懂得这些道理。不过,既然你父亲都开口了,唐纳德的事情应该是有眉目了,我也可以喘口气了。”

    黄雪若:“我就说顾师你是关心小纳徳的,等这次事情了了,我带他来拜访你,还有那药膳,老爷子的药膳,这人情可不是欠我的?”

    顾瑀皱眉:“你把药膳的事情说出去了?”

    黄雪若吐了吐舌头:“那啥,是我上次说漏嘴了,顾师,你可别怪我啊?”

    “这样……,哎,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那就算了吧,等这件事,让我见见唐纳德吧,这么多年了,故人之子,也是该见见了。”

    两人又是续了几句话,黄雪若就离开了,只余下顾瑀缓缓抬头,木楞楞的看着紧闭的房门,神色间有迷茫,有黯然,也有神伤。

    “也就是说,终究还是躲不过去了,希望,希望小纳徳别怪我,别怪我……”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月黑风高,当杀人

    孙无妄的动作很快,期限的倒数第二天,他就隐秘的为袁宏提供了一个地址,按照他的说法,明天午后,也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在那里可以逮捕真正的杀人凶手——薛铁。

    一同发现的还会有薛铁的杀人证据,保管他即使长了一百张嘴,也无法抵赖。

    当然,至于孙无妄如何操作,如何收集证据,又如何让薛铁乖乖的束手就擒,就不得而知了,甚至以他的老奸巨猾,要是不额外耍些心机诡计,都不正常了。

    但是,唐德等不了了,他也不想等那么久。

    于是,期限的倒数第二天,也就是焱武历法两百四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三号,深夜,他终于走出了训导处的大门。

    站在训导处的门口,唐德不由自主的仰头看天,今夜有乌云遮蔽,不见星辰,只有半圆的月亮照亮了四周。

    此时,骤雨初歇,道路上还有些湿润,空气中飘散着雨后的清新和潮湿,唐德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得一股清凉灌入肺腑,让人悠然神往。

    虽然时间不长,虽然有庇护所为后盾,但唐德仍旧感受到了自由的可贵,也是那么的难以割舍,与他而言,这是一次比齐家更加深刻十倍的教训,也更加让他记忆深刻。

    此时,黑暗的阴影中,有人提着油灯前行,来到近前后,大胡子黄安面色带着激动:“小纳徳,你可还好吧?”

    唐德笑着躬身:“这些天辛苦胡子叔了。”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黄安将唐德扶起:“你要是出事了,我都不知道和老爷子如何交代?”

    唐德也不由叹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能出来,实数侥幸,大不易啊。不过,胡子叔,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大胡子笑容微微一敛,点头道:“已经安排好了。”

    说着,他还向身后又招了招手,只见黑暗中有一个窈窕身影缓缓走来,唐德看去,灯火下,正是身着华丽服饰,仿佛要去参加宴会的王菲儿。

    唐德看着她,微微静默后问:“事情还没开始,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停下也不迟。”

    灯火下,王菲儿笑的比灯火还绚烂:“我意已决,请成全我。”

    唐德摇头,叹息,又举目看向夜空,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吧。

    此夜,月黑风高,当杀人。”

    ……

    深夜,孙府。

    不知从何时起,一群在黑暗中游走的黑衣人进入了这一座府邸,他们速度迅捷如豹,动作轻灵如猫,数米高的墙壁只是几个助跑蹬腿就翻了过去。

    他们从四个方向一同进入,就如同无边的迷雾笼罩而来,所过之处,一切灯火俱灭,人影倒地,昏沉沉睡去,不再有知觉。

    如此,偌大的一个孙府一点点的陷入黑暗沉寂,就如同坠入了深渊,而唐德就领着王菲儿走在这深渊里,脚步轻挪,不疾不徐,目标直至孙府的核心,唯一一处还亮着灯光的炼药房。

    炼药房内,孙无妄已经察觉异样了,他派了两个药膳学徒去取火炭,但却都没有回来,他想出去看看,但瞅着眼前的药炉,却又不敢轻易走开。

    严格来说,药膳也可以分为很多种类,有固本培元的,有强化骨骼的,有增强呼吸的,有调理五脏的,甚至有很多高等的吞煞术,因某些天然缺陷必须搭配特定的药膳方子,才能修行。

    而在所有的药膳类型中,要论耗材最多,熬制最是麻烦,消耗时间最长,难度最高的莫过于有助于修煞者突破的一类,就比如说孙无妄眼前的这一记——清神明目汤。

    清神者,神清气爽,闭目无眠,可保精神在亢奋状态下一天一夜。

    明目者,眼眸清明,细小血管通畅,最适合煞炁流通,架构重瞳。

    没错,这就是一记有助于修煞学徒突破到锐士的高级药膳,就眼前这一炉,他熬了一天一夜,睡眠不足三个小时,用了无数珍贵的药材和食料,并时时刻刻的盯着火候,不敢有丝毫懈怠。

    也是因为这炉药膳是他后续计划最重要的物品,是他为薛铁准备的‘答谢’。

    他和薛铁的合作由来已久,由他为薛铁提供各种高品质的药膳,帮助薛铁快速的进步,而薛铁则为他提供武力,为他扫除潜在的敌人和对手。

    这是互惠互利的合作,两人各取所需,各有所得,若不是没法子,孙无妄绝不希望丢失这一位极有可能突破锐士的合作伙伴。

    可现在,他只得先护住自己,而将薛铁当成弃子丢出去了。

    但弃子归弃子,他却绝不能让薛铁胡说八道,他需要薛铁做替罪羔羊,却不能让他有辩驳的机会,所以,他要薛铁顶缸的同时,也得让他……去死。

    没错,他要杀人灭口。

    然而,无论如何,薛铁都是一位几近‘开眼’的强者,想让他死的合情合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作为一名高明的药膳师,他有自己的办法。

    药膳师的禁忌之一——不允许制作有毒的药膳害人。

    可事实上,药理千变万化,食材也是千变万化,真正学习实验的过程中,偶然掌握几种害人伤人的药膳方子,其实再正常不过了。

    而他,就在这一记药膳中添了一些改变,这不会改变药效,但在真正冲关突破时,却会致人死地。

    而后,在薛铁死亡的地方,再搜出一些凶杀案的‘证据’,那结局就完美了。

    这就是孙无妄的计划,老谋深算,一举数得。

    可很显然,现在事情又有了变化……

    也就在孙无妄犹豫间,细微的破空声传来,炼药房内剩余的两位药膳学徒应声倒地,他们身上各扎着一根银针,极细,入肉不深,却带着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道。

    孙无妄是药草方面的大家,仅仅是鼻子微微耸动,就知道这是一种烈性迷药,而当他脸色难看的转身时,果不其然,门口已经站着两个人了。

    唐德领着王菲儿悠悠然的走进了炼药房,神色轻松写意,他看着孙无妄,笑意盎然道:“孙老头,我们又见面了。”

    看的唐德,孙无妄眼睛一睁,难以置信的脱口而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惊喜吗?意外吗?”唐德向后摆了摆手,王菲儿缓缓后退,又沉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而唐德则握紧了手中的刀,缓缓上前,来到孙无妄近前才笑道:“你忘了我昨天说过的话吗?等我出去后,我们恩仇继续,各逞手段,再分个你死我活。”

    孙无妄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努力的压下心悸,似很生气道:“可你就算是逃出来有如何?我的一切计划都成了泡影,你也不可能脱罪,最多逃亡到其他城市,苟延残喘,这又是何必呢?”

    “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出来,你直接问好了,我又没说过不告诉你?”唐德噗嗤一声笑了:“逃,我犯得着逃吗?

    我可是拿着陆首席签的释放书,在训导处干员的陪同下,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出来的,什么时候逃了?”

    孙无妄不相信:“不可能?现在这情况,陆别尘他就是疯了,也不会放你出来?”

    唐德摊摊手:“我站在这里不就是一种可能嘛?我也知道你很困惑,不过没关系,我这人最喜欢为人解惑,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怎么做到的,当然,你也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这又是一次开诚布公的畅谈吗?”孙无妄突然静下了心,讽刺的一笑:“但是,我拒绝。”

第一百二十三章 报仇雪恨

    唐德十拿九稳的提议被否了,他也是微微愣神,才问:“你这是拒绝了?为什么?”

    孙无妄:“因为今夜我要死了啊,一个将死之人,留一些困惑,也不算什么。”

    唐德:“那你就不想着活?”

    “想啊!非常想!别看我年纪大了,但我每天的生活都极为规律,每一餐吃多少喝多少都有定数,我用了自己所能的一切保养身体,延缓衰老,就是为了多活哪怕一天。

    但我也知道,今夜,在这里,你无论如何都会杀了我,为你爷爷报仇,也为你唐家鸣不平,所以,我宁愿将你要的秘密烂在肚子里,我死了都不让你舒服。”

    “啧啧,真有骨气。”唐德拍手,却又道:“那假如我给你活着的机会呢?”

    孙无妄反问:“你会吗?”

    唐德:“为什么不呢?只要你给出的秘密比你的命值钱,为什么不可以呢?李季不就成功用你的秘密,换得了我的宽恕。当然,要不是你,他会活的很好。”

    孙无妄脸上的肌肉不由得跳了跳,他的一双眼睛阴冷如鹰隼,盯着唐德:“你拿什么保证?我又凭什么信你?”

    “凭什么?就凭你没得选择,要是你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承担,那我杀了你就是了。反正只要我唐家还在一天,那些人迟早会如飞蛾扑火一般的冲来,所谓的真相,也只是迟些日子知道而已。”唐德缓声道:

    “当然,你若真的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承担,所谓的想活着,活的更久,可就是个笑话了。”

    孙无妄神色阴晴不定,心中的挣扎已经溢于言表,足足数分钟后,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身子佝偻了下去,他有些无力的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做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椅子旁边,正是那熬制药膳的炉子,因为没有持续的炭火,此时的炉火已经渐渐熄灭,但药膳的香气却依旧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好,我答应你了。不过,我要先提问。”话语一顿,孙无妄抬头,仰望着唐德:“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唐德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简明扼要回:“昨夜,咱们‘开诚布公’的谈判时,其实还有其他人旁听,陆首席,李家主,外加袁爷。”

    只这一句话,孙无妄的脸色就已经黑的如同锅底了,以他的老奸巨猾,思绪电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东西,而唐德却不给他思索的机会,直接开口问:“告诉我,四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孙无妄:“我不知道。”

    “你找死?”唐德怒喝,手中刀已经出鞘过半。

    “不,不是,听我说,我也只是一个探路的棋子而已,自然不可能知道全部真相。但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秘密,那张能够致人痴傻的药膳方子不是我的,而是别人给我的。”

    “谁?”

    “顾家,顾瑀。”

    “什么?”

    哪怕唐德早有心理准备,这一刻都不由得的一怔,也就是这一分神,变故陡生……

    只见孙无妄骤然挺身,一脚踢在药炉上,翻滚的药炉带着滚烫的汁水火星,砸向了唐德,而孙无妄则以和他年纪极不相符的敏捷前冲,手臂更是在腰间一抹,居然抽出了一柄雪亮的软剑。

    剑如盘蛇飞刺,带着嗤嗤的破空声就向唐德刺来,急如流星。

    唐德确实有一瞬的分神,但自从进入房间,他就没放松过警惕。

    原因简单,昨夜在与孙无妄会面时,他就以自己独特的感知,发现了对方身上有‘吞煞术’的气息,不算高,大约也就吞煞二重天的样子,但却是真真实实的修煞者。

    自那时起,唐德对孙无妄就保持了一分戒心,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二重天修煞者,这显然是对方的底牌,再看对方现在这一手剑术,也是浸淫许久才能有所成。

    也就是这一瞬,唐德不退反进,手中刀光乍起,只见一道道弧形刀光如同天际的弯月般绚烂,刀光尽头,更是染上了一层血迹,仿佛染血的夜空。

    也就是这一道道弧光,生生在唐德面前构建了一层光幕,紧接着,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无论药罐汁水,还是火星灰尘,都被挡在了刀光之外,真真的水泼不进。

    一瞬之后,唐德身形再进,直接与孙无妄的软剑碰在了一起,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转瞬即逝,再消散时,他的刀已然缓缓归鞘。

    而孙无妄则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四肢掉落在地,鲜血如同喷泉,撒在了四周的墙壁桌椅,甚至那药炉上零星的火焰在血液浇灌下,都噗的一声燃起。

    “不,不可能,你怎么?啊,我的手,我的脚,我,我……”孙无妄瘫倒在地,四肢皆断,七八十岁的老头嚎啕大哭如同小儿。

    唐德俯身,双目如刀:“就知道你这老家伙不会老实,果不其然此。”

    孙无妄似乎遇见了自己的死亡,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老实?你说老实?哈哈,笑话,我孙无妄的前半生就是太老实,结果呢?妻子跟人跑了,儿子认贼作父,父母留的那些家产被我弟弟都夺了去,我竟然沦落到街头乞讨为生。

    没错,是你的爷爷给我吃的,给我喝的,看我精通些药理,又让我进修药膳师。

    是他让我活的像个人,但我没错,我就是没错,我为了自己出卖了他,出卖唐家,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想向上爬就必须够狠,够恶,够无耻。

    老实?老实就是错误,善良就是原罪。”

    唐德看着已经歇斯底里的孙无妄,却没心情听他的故事,他转身,迈步离开。

    孙无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叫喊声更大:“唐纳德,你不是要杀我嘛?来啊,来啊,杀了我啊?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好过,你也会死,你唐家会断子绝孙。

    你根本不知道要面对的人是何等的恐怖?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敌人是何等的强大?”

    此时的唐德已经走到了药膳房门口,王菲儿正举着一盏油灯在那里等他,黑夜里,灯火忽闪,她看着唐德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唐德微微点头,道:“后面交给你了,你,随意吧。”

    王菲儿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油灯交给了唐德,又展颜一笑,她笑的那么好看,闪烁如天上星辰,她提起裙摆,优雅的迈步,如同一位贵妇。

    然后,房间中,伴随着一声声利刃入肉的噗嗤声,孙无妄歇斯底里的吼叫变成了痛苦哀嚎,并越来越弱,反而,一个女生的压抑哭泣越来越大。

    门外,唐德倚着一处墙壁,斜靠着,似乎在出神,按说今天他也算是为唐老爷子报仇雪恨了,但不知怎的,他却高兴不起来。

    也就是此时,黑暗中,一个黑衣人闪身而来,他摘下面罩,露出一撮大胡子,赫然是黄安。

    黄安也不说话,仍旧是自怀中取出一包烟,点燃一根,丢给了唐德,自己又点燃了一根,于是,此时此刻又多了两个吞烟吐雾的人。

    稍后,黄安问:“有没有问出什么?”

    唐德摇头:“孙无妄知道自己必死,不愿说。”

    又是许久的沉默,唐德开口:“胡子叔,这里的事情完了,我想先回家看看爷爷,这么多天没见,估计爷爷都快担心死了。

    说来你都不信,我在禁闭室里,最怀念的居然是老爷子的拳头啊!!!”

    黄安笑了:“那就回吧,记得明早之前回训导处就行,毕竟你这事情还没结束。”

    “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武道疯子

    离开孙府,唐德一个人迈步走在红岩城的街道上,对着家的方向,前行。

    雨后的红岩城还有一点清新,夜风呼啸,没有冰寒的感觉,而是泛着一股柔和凉意,昏黄的路灯下,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偶然间也还能看到细缝处的淤泥污垢。

    唐德低着头,亦步亦趋,速度不快,却很坚定。

    这段时间在禁闭室内的生活,让他适应了黑暗和寂静,在这空荡荡的大街上独自行走,却反而让他异常安宁。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被囚禁了十多天,唐德感受到了自由的可贵;离开了老爷子,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来到这个世界时间越来越久,他就越发感受到了自己的改变。

    说不清是他融入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默默的改变了他,反正,他越是顺应这个世界的规则,距离曾经的自己越远,说不上好坏,只是为了生存。

    走过了几条街,唐德已经接近了北市区,四周的道路也越来越偏僻,行人越发稀少。

    一个转身,唐德突然偏离了主路,走进一处小树林中,这里郁郁葱葱,树木林立,有一条蜿蜒的小道通向深处。

    唐德的速度加快,身形如风,他沿着小道奔行一段,四周再也不见人影时,才陡然驻足,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四方,高声道:“无论你是谁,跟了我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唐德声音在小树林中回荡,也就是这时,他的前方,一个人影陡然出现,这人影很奇特,若仅看他上半身,几乎纹丝不动,整个人的前行如鬼魂飘荡。

    若仅看下半身,他似是踮着脚在走路,两腿迅速交替,落地无声,频率极高,整个人也在高速接近。

    大约在距离唐德三十步开外的样子,这人影终于停了下来,操着一口嘶哑古怪的嗓音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唐德歪着脑袋道:“你的杀意太明显了,从孙府一直到这里,我本来以为你是行动组人员,可后续却发现你的杀意针对的就是我,甚至,这杀意应该是你刻意散发的,为的就是吸引我到此吧?

    说说,你是孙府的供奉?还是其他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不错,能这么敏锐的感知我的杀意,像个真正的战士,也不枉我此行辛苦。至于我是谁吗?”这人影话语一顿,突然嘴角裂开,带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我可不就是你苦苦寻找的凶手?”

    说话间,这人影陡然伸手一甩,只见一道寒芒从他指尖飚射而出,速度奇快,但方向却是偏差极大,居然从唐德的左边,足足数米之外直接飞了出去。

    唐德一愣,摆好的战斗姿势都是一顿,这,这算个什么状况?

    可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了身后有细微的杂声传来,掩盖在树林的沙沙风声中,毫不起眼,但却带着如针刺一般的锐利袭来。

    就这么一个分神,唐德闪身躲开时已经有些晚了,只见一道寒芒擦着他的手臂划过,带出一串血花,插在了地上。

    唐德半跪在地,手按着刀柄,狭刀呼之欲出,整个人已经绷紧如猎豹,可他却没率先发起进攻,而是看了看胳膊处的伤口。

    伤口不深,但鲜血已经浸染了衣衫,他又瞅了瞅地面插着的如小剑一般的短匕,脸色不由难看了几分:“寒光掷匕术,你是孙无妄的合作者,姚先定的老师,薛铁?”

    “答对了。就是我害你在训导处的禁闭室内呆了这么多天,也是我趁着你离开结果了李季的小命。

    当然,姚先定的事情我得解释一下,那只是他家老爷子给足了金元,重金聘请而已,我可不是他的老师,也没那么笨的徒弟。”似乎是因为不需要再伪装了,薛铁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在嘶哑,而是变成了浑厚的男声:

    “至于现在嘛,我更要用你的生命,你的刀,洗礼我的剑,我相信,杀了你,我会变得更强。”

    唐德缓缓起身,他的一呼一吸开始变得有节奏,握刀的手一松一紧,极有规律,他已经开始认真了,他在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实话说,眼前这人他看不透,对方显然不是真正的锐士,身上没有锐士的那种凝露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来的恐怖气势,但他也看不透对方的‘吞煞术’境界。

    他给薛铁的定义是锐士之下的巅峰学徒。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在薛铁身上感受到了悍勇的气息,那是一次次生死搏杀后才养成的气质,与个人的修为有关,但不是绝对,更像是一种历经杀戮后,对死亡的淡漠。

    薛铁是一位真正的战士,很强,是唐德成长至今,面对的最强敌人,或许不如勇者之门后的‘陪练’大汉,但此时此地的唐德,也没有了宅子内的不死之身。

    现在,这里,若他战败,那是真的会死。

    可唐德居然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面对势均力敌的强敌时,隐隐的兴奋。

    扶着刀锋,唐德笑了:“所以,你要杀我?为孙无妄报仇?”

    薛铁冷笑:“报仇?为孙无妄?说笑了。事实上,若不是你们捷足先登,孙无妄会死在我的手里,他居然敢背叛了与我的约定,着实该死!”

    唐德皱眉:“你都知道了?”

    “哈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都不是,训导处内既没有内奸,你们那边的计划也没有被识破,只是,我用眼睛看穿了这一切吧了。

    你们这些人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人害怕,聪明到把我给卖了,我还得帮你们数钱。所以啊,和你们这些来了接触,我都抱着十二分戒心。

    所以,这几天白天我正常工作,晚上我就没离开过孙家,我只是躲在阴影中,看着孙家发生的一切,我看到了孙无妄的踟蹰,我也看到了他的阴冷,所以,他有什么想法异动,我清清楚楚。”

    唐德怔住了:“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来找我?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曝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隐匿逃亡。

    你跑这里和我一战,要分生死,这是何必呢?”

    “当然有必要,我来此不为孙无妄,不为凶杀案,甚至不为我自己,我来此,只因为我想见识一下你的刀,你的弧光。”薛铁的语气带上了狂热:

    “你和姚家众人对决的那一夜,我看了,很精彩,你的弧光刀法像是真正从战场上历练而来,彪悍勇猛,一往无前。

    虽然很不解,但自那时起,我就想和你一战,我要你拿出最强的刀,再死在我的手上,这样我会很满足。”

    这就是个武道疯子。

    感受着薛铁话语中的狂热,唐德知道对方没有说谎,可是……

    “薛铁,话说你每次战斗前,都喜欢说这么多话嘛?”

    薛铁:“我喜欢死在我手上的人死个明白,否则到了阎罗殿内,他连个报仇的对象都找不到,那是何等可悲?”

    唐德:“好吧,反正你也不清楚‘反派死于话多’的定律,那我们这就,战吧……”

    唐德说完,身形骤然前冲,手中刀光一闪,弧光如弯月,已然洒出血色光辉,而薛铁反应更快,灰暗的背景下,他的手臂仿佛幻化出八条,无数点寒芒闪动,尖锐的破空声已然撕裂空气,刺向唐德。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死,我活(一更)

    作为红岩学院的武道教官,薛铁主教的是剑术和暗器,他精通各种投掷手法,其成名绝技‘寒光掷匕术’更是出了名的诡异莫测。

    据传,精通‘寒光掷匕术’的高手可以根据握持匕首的位置不同,从而投掷出迥异不同的效果,或是急速,或是转弯,或是下落,或是半弧,或是贴地飞行,或是升空坠落,防不胜防。

    唐德之前鏖战姚先定一群人时,就见识过这门武技,只是当时的他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姚先定对这门武技的领悟只能说是一般,为了保证精准,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要酝酿好久,虽然确实可以划出弧线,攻击到常人想象不到的位置,但那匕首的速度实在太慢,而没了速度的暗器,也就等于没了杀伤。

    可到了薛铁手上的‘寒光掷匕术’完全变了模样,只见数十道寒芒飞射,或直刺,或拐弯,或贴地飞行,或升空坠落,虽方向不同,速度也有差距,但最终都会划过一道道奇诡的弧形刺向唐德。

    一时间,唐德腹背受敌,前后左右都是闪烁的锋芒,他仿佛瞬间被十多个敌人一齐围攻,且攻击者各司其职,尽是对要害袭来。

    “卧槽,上来就开大招,够狠!”

    前冲的唐德眼神骤然一凝,精神高度紧绷,他的身形旋转,直接化前冲惯性为旋风,手中刀光乍泄,带起一道道血色弧光的刀芒交错而过,呼吸间就在周身布下了一片光幕。

    弧光刀法本属战场刀法,要的是一往无前,以杀代守,以伤换命,要不是唐德的刀法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只这第一招,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可即使如此,唐德也是挂了彩,身上至少添了五处大小不一的伤口,更是有一支剑形匕首洞穿了他的左肩肩窝。

    “不错,能接我这一招而不死,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薛铁大笑,居然还有心情鼓掌叫好。

    唐德打落所有暗器,身子微微一顿,又长吸了一口气,伤口传来的刺痛折磨着他的精神,却不能动摇他的意志,他舔了舔带着血迹的嘴唇,嘴角突然勾勒出一条弧度,居然有种诡异的邪意。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刀尖上的起舞,生与死的瞬息,与勇者之门后的‘大汉’死战时的感觉,他曾经以为这只是他一个人疯狂时的错觉。

    但现在,他居然在现实中感受到了这股子错觉,着实令人……享受。

    唐德一拍手中狭刀,密集的震荡带来嗡嗡的刀吟,他也是大笑:“好,好,那我们,再来,再战……”

    语毕,他再次迈步,冲锋,这一次,他的身体旋转如风,整个人如陀螺一般前进,他手中的刀劈出一道道锋锐弧形刀光,密布周身。

    他的刀快,人疯,幽暗的月光被刀光切割,似是小小的树林中尽是寒芒闪烁。

    薛铁再次出手,又是十多道一波的暗器飞射,他似是想故技重施,但唐德已经有了准备,刀芒所过,叮叮当当的密集声传来,到处都是被砸飞的匕首暗器。

    不过,唐德的刀法虽然已经可以做到水泼不进,但那毕竟只是一个面,而薛铁的攻击则来自四面八方,很多时候几乎是避无可避。

    时不时仍旧有匕首透过刀光,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却再也不能阻止他的前进,反而激发他的悍勇,越发的凶猛癫狂。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不足二十米的样子,唐德的两次冲锋瞬息间就填平了差距,眼看着对手就要来到近前,薛铁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再次甩手,震出一波暗器,又抽出两把短剑,狂啸着奔向唐德。

    没错,他薛铁确实主教暗器,也精通暗器,一手‘寒光掷匕术’更是令人闻风丧胆,但他也同样精通剑术,而且是极为少见的鸳鸯剑术。

    鸳鸯剑起,走的是速度流,快起来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号称将人分尸时,还感觉不到疼痛,是一门对手速和敏捷要求极高的剑术。

    也就是此刻,小小的树林中,刀光森寒,剑光入洗,就要碰撞时,似是地面不平,唐德居然被绊了一脚,他身形踉跄,步履蹒跚,强大的惯性让他直接栽了个狗吃屎。

    而他努力维持的匹练刀墙更是直接破裂,手中狭刀脱手,强大的惯性加持下,带着一股肆虐的狂风呼啸飚射而出,方向正是冲来的……薛铁。

    这一瞬,没了阻拦,唐德身上又被插了几枚大小不一的剑形匕首,滚烫的鲜血嗤嗤的外流,甚至还有一把划破了他的脸颊,带起血肉翻卷。

    若不是他的头颅本能的稍稍偏移,这一匕首会刺破他的眼球,扎入他的大脑。

    这一瞬,薛铁的精神骤然绷紧到了极致,唐德的变故根本不算什么,他的眼中只有那一道划破空气的森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太近了,近到薛铁哪怕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是努力的将双剑架在了身前,身子有微微侧过。

    铿!

    一声金属交击的轻鸣,狭刀被改变了方向,冲上了天空,而薛铁则直接被恐怖的力道砸翻在地,滚了数圈才稳下身形。

    可没等他回过神来,一身血迹和灰尘的唐德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双手握拳,唐德根本不管不顾,攻杀拳术出手,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去。

    与勇者之门后,唐德练就的可不仅仅只是弧光刀法,更有着攻杀拳术,与面对面的贴身肉搏中,手段尽出,或拳或掌,或肘击,或牙咬,每一招都不要噱头,每一招都对着要害,每一招都要人性命。

    事实上,唐德在面对那‘陪练’大汉时,手中的刀极少能伤到对方,但攻杀拳术确实他反击的最好手段——反正大家都不要命,死之前,我玩命起来拉个垫背的,不行啊?

    也就是这一瞬的机会,唐德几乎将自己的攻杀拳术发挥的淋漓尽致,薛铁就如同一个沙包,结结实实的吃了他一连串的要害攻击。

    砰砰砰砰!!!

    卸骨,掏心,撩阴,插眼。

    最后,唐德一掌拍在了薛铁的喉咙上,直接让他七窍流血,口吐血沫,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而唐德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一战看似时间不长,但他的体力和精神都已经耗个干净,四肢的酸麻如潮水般涌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液淌下,刺激着他的皮肤都发出阵阵刺痛。

    此时的薛铁还处在茫然之中,一系列打击来的太突然,他败得也太过突然了,他艰难的歪着脑袋,看向唐德,眼神中尽是难以置信,他的嘴唇开合,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咳出来的全是殷虹的鲜血。

    唐德看着他,道:“你是想问,我刚才的绊倒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是我谋算至此,还是老天都在帮我?”

    薛铁发不出声音,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唐德喘了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有一个老师,他教会我一件事情,战场之上,双方对垒,既然要分生死,就不要在乎任何仪态面子。

    只要你死,我活了,就是真理。”

    薛铁的双眼闪过了一丝了然,一丝明悟,他的嘴角牵动,似乎想笑,但更多的血液咳出,他的胸膛急速起伏,似是想再截取一丝空气,但终不可得。

    最终,他的双眼泛起了死灰,但出奇的,他死了,眼中却没有怨恨,没有恐惧,而是带着一丝……怪异的满足。

    唐德也不顾形象的仰躺在地,他望着黑暗的夜空,呼吸渐渐平复,但失血过多后的眩晕和伤口的刺痛折磨着他的神经,可同样的,他居然也很……满足。

    有些时候,习惯了生死之间的刺激,战斗真的会让人感受到不一样的满足。

    ……

    这一场大战,注定了唐德今夜再也不能回去看老爷子了,他休息了片刻,恢复些力气后,就起身,割了薛铁的人头,回了训导处。

    因为孙府的行动,今夜的训导处难得的热闹,有很多人都聚在此地,而当唐德满身伤痕,并提着一颗人头回来时,那场景绝对是轰动性的。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被惊动,陆别尘,李乾坤,袁宏,顾瑀,黄安都匆匆忙忙的刚来,却发现,那个能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居然躺在床上睡着了。

    看那嘴角的一缕笑意,似乎梦中也很是香甜。

第一百二十六章 舆论战和结束(二更)

    焱武历法两百四十一年十一月十四号,也就是规定期限的最后一天,红岩学院训导处向整个学院的领导和师生,通报了三号宿舍楼凶杀案的案发经过和结果,也就是那夜袁宏准备的一套说辞。

    李季是死于孙无妄的买凶杀人,薛铁为直接杀人犯,而王菲儿得知真相后,自感报仇无望,居然以身犯险,与孙府中刺死孙无妄。

    是夜,王菲儿主动投案自首,说出了一切真相。

    至于薛铁,自然不是唐德杀的,而是在面对训导处的围剿时,暴力拒捕,最终被当场格杀。

    好吧,不得不说,相较于之前的传言,这个版本的‘真相’可就劲爆多了,既有师徒反目,又有买凶杀人,既有为爱复仇,又有深夜刺杀,情节跌宕起伏,只叫各位看官欲罢不能,好不精彩。

    一时间,红岩学院又是声浪迭起,舆论再次被引爆。

    有道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舆论这个东西若是纯粹压制或禁止,简直是痴人说梦,但若是适当的引导风向,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唐德,这位平行世界的来客,对这方面就极有心得,在他的安排下,训导处挑了几位平时极爱八卦的学生,又通过各种渠道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了不少消息。

    大体上就是这凶杀案是如何如何的隐秘,孙无妄如何如何老奸巨猾,薛铁如何如何的杀人不眨眼,再就是训导处为了破案走访了多少人,通宵了多少个夜晚,张队长有多少天茶不思饭不想,陆别尘首席又是如何的指挥若定……

    凡此种种,不足而一,但大都是对这案件难点的解析和深入,以及在这个过程中,以陆别尘为首的训导处是多么的认真,专业。

    什么,你说这都是假话?

    那你在看看唐德,就那个倒霉学生,要不是遇到了这样的陆首席和如此认真专业的训导处,他这个黑锅,背定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就这,你还能怀疑?你良心不会痛嘛?你是不是陆首席的对手派来的?是不是专门就为了抹黑而抹黑?

    好吧,下面的,唐德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但这其实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整件凶杀案的‘真相’在逻辑上勉强说的通,虽然当事人死的死,沉默的沉默,但要是真有人深究的话,还是可以发现很多的疑点。

    可现在,掩盖在一波汹涌的宣传八卦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多数人就算是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会去深究,多数就看个乐呵也就过了,再过一段时间,随着热度的消散,也就不会再有人注意了。

    当然,还是有些人会去追寻真相的,比如说孙无妄的几个子嗣就差点沸反盈天了,他们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一天之内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不说,还被人唾弃,连带着他们都抬不起头来。

    可问题是,面对袁宏,李乾坤,陆别尘这一组合,他们孙家那剩余的一点实力弱的就和风中残烛一般,不堪一击。

    再说,整个事件的受害人,李家都认可了这个真相,孙家又有什么资格乱说?

    至于薛铁,光棍一个,无家无口,死了也就死了。

    倒是王菲儿,她刺死孙无妄时,本就报了必死之心。

    而且,不管怎么说,孙无妄也是学院的科系首席,身份地位都是不低,就算是有罪,也轮不到她来行凶,学院就算是给为了自身威严,也为了给其他老师一个交代,都必须将她处死。

    可也不知是王菲儿的‘执着’和‘决绝’给了众人感动,反正主流的舆论中,大家对她的认可度极高,说到她时都得称一声‘烈女子’;再有李家也在其中使力,袁宏和陆别尘也愿意给她一条活路,所以,她最终的结果居然只是终身监禁。

    说是终身监禁,但红岩学院又不设监牢,想要监禁也得移交警务司,而只要能够移交警务司,以李家的势力,放出来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就在这一切都对着好的方向发展时,王菲儿却死了,她在留下足够的证言证词,案件已经定性后,选择了自杀。

    她与三号宿舍楼的顶层公寓,李季死去的那间客厅内,悬梁自尽。

    她用她的生命践行了自己的诺言,他若生,她追随,他若是死,她亦追随……

    当消息传出,整个红岩学院陡然陷入静默,世间或许不都是美好,世间也处处充满污浊,但毫无疑问,只要是人身处世间,总是会向往美好,向往至死不渝的爱情。

    在凶杀案的‘真相’中,李季因王菲儿而死,王菲儿为李季报仇后,再追随而去,他们相知相恋,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爱情悲歌,只叫无数人为之落泪。

    也似是因这事情,红岩学院的舆论迅速降温,大家也都没了谈性,凶杀案也就渐渐的平息了下去。

    好吧,哪怕是唐德也没预料到事情会走到如此地步,他在听到王菲儿的死讯时,都不由得怔了怔,想着那天审讯室内的见面,那娇弱却坚定的女孩,唐德有些感慨,也有些羡慕。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隐隐间很是羡慕李季,这种混蛋人物居然还能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追随,着实令人羡慕嫉妒恨。

    而要说整个舆论战中,最高兴的莫过于陆别尘了,有唐德这个实例在,训导处的公正公平和专业能力得到了学院的一致认可,更为陆别尘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名声和威望。

    不要觉得这名声和威望不重要,事实上,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若是想更进一步,后台背景是决定性因素,而名声和威望则是门槛。

    若是没有足够的名声威望,连门槛都跨不过,自然不要谈什么升职加薪。

    时至今日,凶杀案已经落下帷幕,外界虽然有纷纷扰扰,却再也无法动摇唐德的心了。

    他仍旧呆在禁闭室内,修行,冥想,舞刀,吞煞,心静了,身体自然也就静了,而他修行的速度也越发的快了,在加上战斗的刺激,他再次感受到了一种圆满,一种阻隔,仿佛是碰到了天花板。

    不知不觉中,他又似是接触到第四重天的瓶颈了。

    也就是这时,案情终结,他再次走出了训导处,在白天,众目睽睽之下,站在训导处的大门口,仰天长笑。

    然而,好景不长,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把他的笑声都憋回了肚子里,甚至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谁?特么是谁跟我过不去?不知道我刚刚从局子里出来啊?”

    唐德咆哮着转头,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更是挂上了谄媚的笑容:“哎呀,这不是我美丽善良,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喜气洋洋的雪若姐嘛?您怎么在这里啊?”

    黄雪若不理他的废话,直接伸手重重的点在了唐德的脑壳上,眼睛瞪圆:“我说唐纳德,你小子这是长本事了啊?在外面搞风搞雨,都不知道与我说一声?真厉害了啊?”

    唐德被点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他耳边只听到四周一片哄笑,饶是脸皮够厚,都烧的慌:“姐,咱能换个地方吧?这里人多?给弟弟留些面子好不?”

    黄雪若气不打一处来:“面子,你还要面子?差点就把自己的小命给玩完了啊?居然还想要面子?”

    唐德小声道:“我这不是没事嘛?”

    “那你还想怎么有事?倒是给我说说啊?”

    这简直没法聊天啊!

    唐德眼睛一转,就看到一旁贱笑的祝胖子,立刻计上心头,脸色一板,高声道:“胖子,你说,你这是怎么招惹我姐了?从实招来,我就不打你?”

    祝胖子脸色一滞,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唐德大踏步走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果断的,跑了……

    祝胖子面对黄雪若的目光,微微停顿,也跑了……

    黄雪若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人更是恼火,跟着就追了上去,只余下一群笑的前俯后仰的训导处工作人员。

    PS:虽然有些晚了,但说到做到,没有断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请客

    训导处,二楼。

    袁宏和陆别尘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脸上都不由得带起了一缕笑意,陆别尘乐呵呵的感叹:“年轻,真好。”

    袁宏瞅了他一眼,道:“谁还没有年轻过呢?谁又没有过肆意飞扬的岁月呢?可时间无情,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得失衡量的太多,反而没了年轻的洒脱随意。”

    陆别尘的笑容微微收敛:“世间虽然也有美好,但更多的是污浊,现实的残酷会逼迫着你我做很多不遂心愿的抉择,一次又一次,做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袁宏的语气却尖锐起来:“可人活着总得有底线,有执着,有不能碰触的禁忌,若是连这些都丢了,那我们只会堕入地狱,再也不是人。”

    “您说的容易,可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陆别尘苦笑:“得来,我知道说服不了您,您是高等锐士,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庇护自己想要庇护的,做自己想做的。

    可我们不行啊,我们需要考虑的太多,担忧的太多,而这事太大了,大到我都害怕,大到我都忍不住……”

    “忍不住?”袁宏笑了,嘴角唇边带起一缕讽刺的冷笑:“我怕你忍不住了会后悔,你没看李乾坤是何等的沉默,那又是为什么?

    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太过麻烦,我们其实也不愿将你牵扯进来,但既然牵扯进来了,你也得有进来人的自觉。

    过了今天,事情应该也算告一段落了,你们装作不知,我再有我的坚持,井水不犯河水,其他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就好。

    至于别的,不要多想,也不要多做,尤其是对唐纳德,或许你以为那是一劳永逸,但请相信,你那是挑起更大的风暴……”

    不知不觉的,陆别尘已经听得满头大汗,他看着窗户外追逐打闹,渐行渐远的三人,脸色更是阴晴不定。

    袁宏说完,转身就离开了,直到门口时,陆别尘才道:“真的不会有事?”

    “要是出事,也是我们先出事,你们躲在后面,怕个球。”袁宏报了个粗口,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李乾坤虽然比你懂事,但你还是将我刚才的话,带给他吧。”

    语毕,袁宏离开了,一场外人听来云山雾罩,当事人都心知肚明的对话就此打住,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坚持,皆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也做了最后一点善后。

    而陆别尘则站在窗台前久久未动,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直到许久之后,才发出一声无奈的悠长叹息。

    ……

    午后,唐家。

    唐德揉着自己的脸,组成歪七扭八的形状:“爷爷,猜猜我是谁?”

    老爷子斜斜的瞥了他一眼:“走开,别耽误我吃东西。”

    唐德傻眼:“不是吧,都这么多天没见了,你就一点都不想我?”

    老爷子发怒:“你谁啊你?我不认识,走开,别让我在看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唐德不甘心:“爷爷,我是你孙儿啊,唐纳德,小纳徳啊,你再看看我。”

    老爷子:“我孙儿怎么会长你这一副挫样,眼歪口邪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搞笑的对话终于让一旁的人忍不住了,黄雪若,祝胖子连带着王姨都笑的前俯后仰,而这也吸引了老爷子的目光,他在看到祝胖子时,突然眼睛就亮了。

    老爷子屁颠屁颠的跑到胖子身边,道:“孙儿,你怎么在这?来,来,爷爷这可是有好吃的,酥饼,专门为你留着的,不给其他人吃。

    你看你都瘦了,一定多吃点。”

    这神转折让祝胖子笑不出来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自己这是真的瘦了?

    黄雪若和王姨则差点笑岔了气,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只有唐德,默默的低下了头,沉默。

    真心塞啊……

    是夜,为了庆祝唐纳德的安然无恙,唐家准备了一场家宴,参与的人不多,也就黄家三人,祝胖子,齐震以及罗三。

    这些都算是唐德来到这个世界数个月间,结交下最亲密的友人,下属或长辈,也是他可以信任的人,而他其实也给袁宏下了请柬,但对方却推脱有事没来。

    因为凶杀案的特殊性,这一次罗三和齐震都没使上力气,但当唐德回家后,就被两人拉着去了一处澡堂,那里有摆好的火盆,两人硬是拉着他跨了过去,又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新衣,还把原来的衣服给烧了,说是这样可以去去晦气。

    等三人归家时,黄雪若已经和黄婶儿搭手,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这一夜,黄安也是少有的拿出了珍藏的好酒,让众人敞开了喝,甚至连黄雪若都斟了一杯,在座的几个年纪大的就不说了,诸如齐震和祝英俊,那真是第一次接触酒水。

    两人这酒量浅的吓人,几杯酒下肚,脸红的就和猴屁股似的,说话举止也就没了正形。

    然后,齐震就非得要给大家表演自己的刀法,号称自创,威力无穷,再就是拿着两把菜刀在院落中舞的歪七扭八,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好不难看。

    就这,胖子祝英俊还大叫着鼓掌,种种赞美之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只说的罗三脸色都快骚成了猴屁股。

    嗯?你问为什么?

    齐震号称自创,但谁不知道他的刀法得了罗三的倾囊相授啊。

    接着就是祝胖子非要上场,要给大家表演一个他最擅长的节目——舞蹈,咳咳,你可以想想那一身肥肉在庭院中舞动时,是何等的‘妖娆风姿’,看的大家都快吐了。

    就这,胖子还自我感觉良好,最后他和齐震两人肩搂着肩,头挨头,哥俩好的去一旁吹牛打屁去了。

    这场景,看的唐德目瞪口呆,祝胖子也就算了,齐震呢?

    自齐家出事后,齐震的深沉阴郁天天都挂在脸上,吓得千里帮的那群小弟们见了他都不怎么敢说话,可就这么一个人,酒后居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着实,着实,难以想象。

    说实话,唐德现在最恨的就是没有手机,要是把这录了下来,第二天再给两人一观,他就能笑一整年。

    两人过后,黄雪若才是真正登场,一席翠绿轻纱罩体,月光下,身姿妖娆,衣裙飘飘,舞姿翩然若仙,看的唐德眼睛都直了,差点把筷子捅到了鼻子里。

    最后的最后,唐德被推上了场地,众人起哄,非要他表演,他瞅瞅这,看看那,没得法子,借着酒劲,他握着筷子做麦克风,唱了一首歌。

    那是一首来自前世的老歌,他极为喜欢,那首歌名为《潇洒走一回》。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终有时。

    ……

    …………

    唐德的歌喉不怎么样,稚嫩的声音和这首歌也不搭,但那苍凉洒脱的歌词曲调一出,整个庭院内的所有人都怔住了,他们看着唐德,沉浸在那古朴悠扬的歌声里,都似是明悟,似是感伤……

    一场夜宴足足吃了数个小时,疯够了玩够了才结束。

    唐德也是喝的有些晕乎,但黄安仍旧将他拉入了卧室,屏退众人,显然是有正事要说,而他开口提起的一个人就让唐德酒意顿消。

    因为黄安提到了,顾瑀。

第一百二十八章 红岩顾家

    纵观这一次凶杀案的全部过程,孙无妄的布局可以算是天衣无缝,薛铁的杀人更是没留下任何直接证据,若是换成对手是其他人,这黑锅基本上是背定了,冤死了都不待说第二句话。

    而唐德之所以能够绝地大翻盘,他自身的布局计划算一份功劳,黄安袁宏等人的奔走忙碌也算是一功,最后的最后,最容易被忽视,却也最不应该被忽视的一环,那就是有人帮他扛下了来自整个学院上层的压力。

    顾家顾瑀,学城认证的三科学士,也是学院三位副院长之一,整个案件的过程中,他似乎全程都没露面,但也是因他的‘据理力争’,唐德才有了时间和腾挪的空间,才能布下了这最后‘不打自招’的局。

    再说陆别尘和李乾坤在知道‘真相’时,没直接翻脸,谋求杀人灭口,这一位坐在幕后的顾副院长也是起了极大的震慑作用。

    额外的说一句,红岩学院名义上的院长是红岩城的城主,那位年事已高,几乎不怎么露面的勇毅伯崔毅,所以,整个学院的正常秩序和运行基本上也就是靠着这三位副院长组成的表决小组了。

    唐德抿了一口手中的浓茶,苦涩在他嘴里化开,也让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舔了舔嘴唇,道:“胡子叔,你的意思是让我带着礼物去拜访一下这位顾副院长,算是答谢这一次的帮助?”

    黄安也抿了一口茶,才道:“这也是应有之意。”

    唐德皱眉,有些犹豫:“胡子叔,说实话,我唐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残余的人脉应该还有些,但要说曾经的对手估摸着也不少,就这一次,孙无妄且不说了,那姚先定可也是因为我唐家的身份才踩上来的。

    所以,这突然间多出这么一位唐家故交,我着实有些不放心。而且,我也仔细回想过,对于这位顾副院长,我还真没什么印象了。

    胡子叔,我就想问问,这顾家和我唐家真的很熟吗?还有这位顾瑀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我这心里实在是没把握,不踏实啊?”

    大胡子黄安的双眼微微一眯,本来就狭长的眼眸骤然成了一条线儿,看着越发锐利,他并没有急着回话,而是沉吟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按照我所知道的,顾瑀,顾家之主,今年四十有九,乃是红岩城励志的典范人物。

    顾家和唐家的遭遇有些类似,也都是自红岩城开创就迁徙而来的家族,历经上百年的发展,一步步走向高位。也是到了顾瑀父亲那一辈,因为某些事情家道中落。

    说来,当年顾瑀所面临的情况和你现在所处的境地有类似之处,不过,他不喜修行,虽也进了红岩学院,却走上了晶火科技和药膳的道路。而在他毕业后,不仅仅过了红岩城的考核,更去了学城进修,这一去就是十年。

    十年时间,留在红岩城的顾家子弟虽多,但生活却越发困顿,红岩顾家的名头不复存在。

    可十年的勤学苦练,顾瑀却足足取得了三个学城的学士头衔。

    或许在学城,有此头衔的学士不在少数,但在红岩城,这几乎是破天荒的头一份,也就是凭借着无与伦比的资历,他直接空降成为了红岩学院的副院长。”

    说到这里,大胡子语气微微一顿,又解释道:“小纳徳,你千万别小看这副院长的权势,红岩学院本就在红岩城内有近乎超然的地位,而作为掌控实权,并背靠学城的副院长,顾瑀几乎等于一步迈入红岩城最核心的那个圈子,哪怕是老城主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虽然论起底蕴,他可能还差了点,毕竟上位的时间太短,但若说他是红岩城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绝不会有人否认。而红岩顾家,也在他的手中再次辉煌起来。

    对了,你还记得数个月前,我带你去城市边境时,做过的那趟火车嘛?”

    “当然记得,不过,和现在这事有关系嘛?”唐德疑惑:

    “自然有,因为那就是他入职学院后,主持修建的。

    从图纸到工作人员,从学城请人再到选材,基本上都是他包办的,城主府就负责核查和付钱而已,而这也是城主府倚重他的地方之一——在学城内,他有着连老城主都惊叹的关系网。”

    “那顾家和我唐家曾经的关系又如何?”唐德继续问:

    “说实话,我并不算太清楚。”说到这里,黄安却也是摇头:“十多年前,我的身份地位还不高,虽然也受唐老的栽培,但能够接触的层面太低。

    倒是后来,我听你的父亲偶尔提过几次,对这位顾瑀的评价倒也不俗,要知道你的父亲何等眼光,能够得到他的认可,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我反而不愿与他接触,按理说他愿意收雪若做亲传弟子,关系亲近,我黄家必然要登门拜谢。

    但他顾瑀三年前回来了,对唐家的没落却没有半分表示,对老爷子也没有半分照顾,我就不耻他的为人,所以也不愿与他有过多牵连。”

    唐德不解:“可要是如您所说,他回来三年了都没搭理我唐家,那这一次出手又是为了什么?”

    大胡子眉宇舒展,道:“小纳徳,你要知道这世界不仅仅是黑与白,对与错,还有些灰色的中间地带。我虽然不清楚这一位到底怎么想的,但却能猜出几分,你听听就行。”

    说着,他微微吁了口气,才道:“同为红岩城累世家族,顾家有一点和唐家不同,唐家几乎算是一代单传,无论是你爷爷,父亲,再到你,人丁不旺。

    可顾家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开枝散叶,上百年来,顾家已经有了很多分支,而到了顾瑀父亲这一辈虽然没落了,但人数却不少。

    三年前,顾瑀顶着学城的光环和副院长的职位回来了,他自然是顾家的新任家主,他所要做的不仅仅是本职的工作,还有顾家的崛起。

    家族才是他肩膀上最沉重的负担。而那时唐家没落不久,也是城市内的禁忌,他不敢和你们接触也是正常。”

    “明白了。”唐德若有所思的点头,这理由确实合情合理。

    胡子叔点头,又不由得叹了一声:“其实唐老这么多年来帮助的人何止这一两个,他们未必没有报恩的心思,却也都有家族亲人牵挂,有心无力,反而不敢与你多做接触。

    人啊,谁能没有点私心了?

    就说我吧,我不耻顾瑀的选择,但我也没有阻拦雪若拜师,就是如此。”

    说到这,黄安也不由叹息一声:“曾经,我对这一位顾副院长很是顾忌,也不愿你与他多做接触,毕竟敌我不明,看不真切,我怕你有危险。

    不过这一次,不得不说是他帮了大忙,哪怕是出于礼仪,你也得拜访一下。”

    唐德点头:“知道了,胡子叔你看什么时候合适,需要带什么礼物,我早作准备。”

    “嗯,就这些天吧,到时候让你姐带你去,至于礼物,我会让你婶婶帮你挑选。”大胡子说着,又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之前你姐是不是经常给老爷子带药膳来?”

    “是啊,据说是老年套餐,味道比我享用的极效药膳可好太多了,不,简直是天差地别啊。”

    “因为那不是她熬制的,那是顾瑀为你爷爷专门准备的。”

    “什么?”唐德怔住了,继而脸色大变,他不由得想起孙无妄死前的歇斯底里——那可致人痴傻的药方,是来自于顾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