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岚全文阅读 第6分节

第四十九章 恐怖雾兽

    唐德没有锐士的重瞳术,窥不破迷雾,但当这怪物即将走出迷雾时,他还能看到些隐约的轮廓。

    那是一个类似于人,用两条腿直立行走的怪物,它的头颅像熊,身躯却好像半蹲的袋鼠,后腿粗壮有力;它有凸起的利齿和冲天的犄角,以及分布在两边,足足十条几乎拖到地面的健壮手臂。

    它身高至少五十米开外,体型臃肿而壮硕,每一次迈步都好像小山在移动。

    它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迷雾翻滚,那恐怖的身影速度不减,直直的自迷雾中冲出,向庇护所撞了过来。

    这一刻,唐德只觉得遍体生寒,他能够清晰的看到那粗壮而有力的后肢在前进,就如同撑天一般的巨柱倾倒。

    然后,在即将进入庇护所时,却又似乎遇到了某种阻隔,被挡了回去。

    “这是?”

    直到这时,唐德才发现这庇护所并非毫无防御能力,那迷雾和光明的分界处,似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隔,不过想想也是,在唐德到来之前千万年间,若是这庇护所没些防御手段,也早就被攻破了。

    可没等他松了口气,剧烈的颤抖已经传来。

    嘶吼!

    轰!

    咆哮与巨响齐鸣,整座庇护所如同遭遇了海啸的船只,剧烈的颤抖着,唐德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摔倒,他本能的蹲伏,两手按压在地面,保持住平衡,就迫不及待的再次抬头望去。

    然后,他怔住了。

    这一刻,他都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因为那赫然是一个正在突进的巨大拳头。

    那拳头直径十多米的样子,有六指,粗短,握成拳头的形状,裹挟着无尽的灰白迷雾生生的砸在了屏障上。

    而庇护所的屏障则好似充满了气的球体,也有些类似具有弹性的保鲜膜,被这一拳生生的砸出了一个凹陷,屏障上清晰的印出了拳头的形状,并不断的向内突进。

    恐怖的拳印每前进一寸,唐德的心都要下沉一分。

    索性,拳印突进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某种极限后,强大的反弹力直接将拳头震了出去。

    嘭!

    巨大的阴影一阵摇晃,唐德隐约间能够听到一声嘶吼,像是痛呼,似乎是这怪物吃了小亏。

    可他却没有半分高兴,因为最危险的野兽从来都不是在吃饱喝足之后,而是受伤的时候。

    果不其然,一阵暴虐的嘶吼声震荡着迷雾和庇护所,那恐怖的声浪搅动迷雾,甚至直接掀起了巨大的冲击波,在屏障上形成了一圈圈涟漪波浪。

    紧接着就是拳头,密集而疯狂的拳头袭来,如同雨点般落下,直接在屏障上砸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拳印。

    嘶吼,吼,吼!

    轰轰轰轰轰!!!!

    唐德已经完全趴在了地上,四肢着地,努力的适应着颠簸,他的耳朵已经被音波震得有些失聪,而整个庇护所就好像身处地震之中,摇晃的即将解体。

    恐惧,害怕,无助,颤栗,懊悔,绝望。

    种种负面情绪冲击着唐德的心灵,让他止不住的颤抖,作为一个成长在新世纪的人,眼前的这一切着实超出了他的认知。

    可似乎也是因为惶恐到了极致,生死已经完全不由他掌控,反而让唐德找回了几分平时的冷静。

    他也想明白了,生死之间,再是慌张也是无用,反而不如冷静观察,找寻一线生机。

    而这一冷静下来,唐德也就发现了很多之前忽略的事情,比如说那怪物的十条手臂中应该有四条粗壮,六条短小。

    交错攻击时,虽然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快,但其实都还不如第一拳来的力量十足。

    再比如说唐宅散发的光芒越来越强烈,甚至照亮了原本迷雾的边境,将整座庇护所的领地都向外扩展了些许。

    这光芒也很奇异,炽烈但并不灼热,似乎对迷雾有很强的克制效果,对唐德却没有伤害。

    还有那看似薄弱的屏障其实应该具有很强大的反弹能力,因为那十臂怪物每一次出拳后,收回的速度其实更快。

    并且,怪物的智商似乎不高,出拳的频率虽快,但却有些散乱,并没有攻击一点。

    当然,这恐怖怪物也足够的倔强,似乎越是受伤,越是疼痛,也越是能激发他的疯狂,出拳的速度越快,力道也越是恐怖。

    不过,只要是生物,其体能都不是无限的,尤其是保持这种疯狂的攻击频率下,更是容易疲惫。

    庇护所里没有钟表,此时的唐德也没心思去计算时间,但他分明能感受到怪物的攻击频率达到某个阀值后,就开始衰落,然后越来越缓,越来越弱。

    直到最后,当那尊庞大的黑影停下了攻击,庇护所也渐渐的安稳下来时,迷雾中,恐怖的黑影似乎在上下起伏,好似在喘息,显然之前的攻击对它而言,也消耗了不少体力,累着了。

    而唐德也无力的趴在地上,长长的喘了口气,歇了几分钟,才爬起来依着墙壁坐下,心有余悸的伸手擦了擦额头脸上的汗渍。

    不用说,这玩意应该就是雾兽了,而且是级别很高的那种,实在是太特么吓人了!

    直到这一刻,唐德心中才陡然升起些许明悟——难怪每一个城市都得供养锐士,难怪锐士的地位和酬金那么高,碰到这种怪物,普通人去多少都是个死,可就算是锐士,估计也得拿命去拼。

    “今天这心情啊,就和做过山车一样,高潮迭起,真刺激啊。”

    虽然被吓得够呛,但唐德的心态还是极好的,确认安全后,他还对着怪物挥挥手,仿佛是在道别:“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既然破不了防御,那就早点离开,别在这蹲着了,你这块头太大,我管不了饭。”

    唐德这是在用日常吐槽,安抚扑腾腾跳个不停的心脏,当然,他说这些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就他一个人听得见。

    不过,很显然今天的老天爷看他就是各种不爽,只见那怪物又动了,它挺起了身躯,仰头,张嘴,做吸气状……

    伴随着它的动作,迷雾居然在它的口鼻间硬生生形成了一个漩涡,而它的胸膛也随之鼓胀了起来。

    这一口气足足吸了数分钟之久,紧接着就是一阵振聋发聩的咆哮声响起。

    嘶吼,嘶吼,嘶吼!

    这怪物的叫声很奇特,既有蛇的嘶鸣,又有熊的咆哮,所不同的,之前的怒吼充满了愤怒和暴虐,而现在则有无尽的威严,好似高高在上的王者,在号令臣民。

    这是在召唤小弟嘛?

    不过,连你都进不来,把小弟招来有个屁用?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总是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这个想法刚刚在唐德的心头升起,他就再次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这一次是杂乱而密集,仿佛草原上骏马群在奔腾。

    与此同时,唐宅散发的光芒再次荡漾变换,唐德所处的地面也开始翻滚抖动,居然有一把把武器装备就从钢铁地面内‘长’了出来。

    刀枪剑戟,斧钺勾叉,甲胄盾牌,应有尽有。

    唐德呆了又呆,他从来想过,唐宅还能有这种操作。

    不过,眼前这状况是几个意思啊?

    唐德努力眨巴眨巴眼,总觉的世界变幻太快,他都有些不理解了。

    没错,他确实是修煞了,也突破了一层境界,算得上真正的修煞者了,可他没有半点战斗经验,也没学过武道战技的。

    战斗啊,搏杀啊,一线之间分生死啊什么的,他更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第五十章 第一战,牛怪

    穿越前的唐德虽然也才三十岁,但已经在社会这个大染缸内混了不少年了,他经历过朋友的背叛,也曾被上司打压,经历过对手巧舌如簧的告密,也和客户斗智斗勇。

    他丢过工作,也曾被他人奚落,他受到过老板赏识重用,也因看不惯某些事情而愤然辞职。

    终于,到了三十岁时,他觉得自己已经褪去了少年的天真和稚嫩,是个成人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面对很多事情,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但是,但是,但是……

    这些种种绝对不包括现在这种情况……

    “我曰,我的庇护所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居然跟我死磕?”

    “前世今生加一起,我杀鸡宰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这是要赶鸭子上架了?

    完蛋了,完蛋了,庇护所要给力,老天要保佑啊,怪物进不来,进不来,进不来……”

    这一瞬,唐德要多虔诚就有多虔诚,而老天似乎也听到了他的祈祷,下一秒,恐怖雾兽的咆哮止歇,一团团灰雾已经越过迷雾和光芒的边界,直接冲了进来,冲了进来,真的冲了进来……

    “我曰你祖宗。”

    唐德一声怒吼,反手直接从地面拔出了一把半人高的斩马刀,又拿起一个圆形盾牌,摆了个不太标准的半蹲姿势。

    天可怜见,这是他从不知那个古装电视剧里学来的战斗姿态。

    可转瞬间,他又将大刀盾牌给扔了,扑到一套半身甲胄面前,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套上,这才又把大刀和盾牌给拾了起来。

    这时,在唐宅的光芒照耀下,冲进庇护所的雾兽身上,灰白迷雾也渐渐被驱散,露出这些被召唤而来的雾兽本体。

    这雾兽外形类似野牛,体长三米开外,高两米,体型壮硕彪猛,有三条尾巴,似蛇一般盘旋。

    牛怪的后肢还是牛蹄,但前肢却变成了利爪,这导致它们奔跑时总有很剧烈的起伏,似乎平衡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它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出一个个深深地孔洞。

    牛怪有一身火红的皮毛,奔跑起来仿佛一簇燃烧的火焰,可独独它的眼睛却是惨绿,似午夜坟地里升起的鬼火,冷幽幽的,闪烁着嗜血的杀意。

    只一眼,唐德的心就不住的往下沉,好家伙,就这外形也是身经百战的主,要杀他一个弱鸡,还不是一个冲刺的事情。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牛怪不是一只,还特么是一群,自迷雾中奔出,也不知有多少。

    不过,伴随着牛怪的接近,唐德也是发现了不同,似乎唐宅内的光芒对牛怪有极大的压制作用,牛怪离唐宅越近,速度越慢,就仿佛是裸身潜入水底,越到深处,水压越大。

    这是,机会?

    那么,杀吧……

    “杀杀杀!”唐德神色疯狂,一声怒吼,把自己所有的恐惧都化为癫狂,挥舞着大刀盾牌直接冲了出去。

    以他的本心,那自然是不想冲的,但也不知怎地,他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明悟,若是这牛怪占领了唐宅,庇护所的屏障就会消失,而他也逃不了一死。

    反而,若是他玩命一搏,将牛怪拦在了宅子外,却还有活命的机会。

    这一刻,唐德一个来月好吃好喝,外加炼体修煞的成果表露无疑,手中大刀盾牌轻若无物,百米的距离,三两步就是一冲而过,来到了一头牛怪面前。

    这牛怪瞪着一双惨绿色的眼睛看着他,幽冷的牛眼好似能结出寒冰,它全身肌肉不住的鼓动,正在竭力爆发最强的力量前冲,想要将唐德撞死。

    可此刻的它已经没有了刚刚进入庇护所时的速度,反而如同深陷泥沼一般在挣扎,唐德几乎本能的转身,躲避,用尽了全力,手中斩马刀一挥而下。

    这一瞬,唐德几乎有种斩马刀就是他手臂延生的错觉,而这一击斩出的不仅仅是手中的刀,更有他求生的精神意志。

    长刀破空,带着细微的呜咽,划破了牛怪的火红皮肤,唐德眼睁睁的看着那血肉翻卷,猩红的血液仿佛喷泉一般涌出,而他也因为用力过猛,身子前扑,和牛怪来了个亲密接触,被鲜血淋了一身。

    在地上滚了一圈,唐德立刻爬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这一刀居然硬生生的斩下了牛怪的头颅,猩红的血液自断口流出,将土壤浸湿,而牛怪的尸体还在本能的抽搐。

    唐德低头,对上了牛怪的眼睛,那惨绿的牛眼中神光还未完全消散,他仿佛能从那牛眼中看到不可思议,看到迷惘,看到眷恋,也看到恐惧。

    这一条生命,就消逝在了自己手中。

    不由得,唐德舔了舔嘴唇,却发现嘴里全是血液,泛着腥甜,也不知是牛怪的,还是自己的。

    好吧,没等唐德继续感慨,一股绝大的力量将他横着扫飞了出去,唐德只觉得自己身体在半空中转了数个圈,掉落时,五脏六腑都快碎了。

    索性,他刚刚套上的甲胄起了很好的防护效果,虽然被摔得五劳七伤,但终究还是没有致命。

    起身,将手中的盾牌扔掉,唐德抬眼就看到了一头牛怪,瞪着杀气肆意的惨绿眼睛,奔着他冲了过来。

    他狠狠的吐了一口血水,双手握持斩马刀,赤红着眼睛就再次冲了上去。

    去特么的怜悯和感慨……

    去特么的善良和尊重……

    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既然我不想死,那么,杀就是了!

    长刀破空,唐德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三两步冲到牛怪的身边,转身,避过,然后就是一刀挥出。

    这一次,他已经有了经验,知道庇护所提供的武器,锋锐的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于是,他控制了力道。

    斩马刀仍旧轻易的破开了牛怪的头颅和动脉,让鲜血洒在本就猩红的土地上,而唐德却没有停止,他收刀急窜,开始追杀其他牛怪。

    也就这么一耽搁,已经有牛怪冲进了唐宅八十米内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当杀戮开始,很多事情就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唐德已经忘了时间,忘了伤痛,忘了死亡的威胁,他满脑子里有的只是无可遏制的杀意,仿佛是沉淀在血脉深处的杀戮基因被激活,他化身野兽,在整个庇护所内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刀。

    牛怪很强,若是在迷雾中,就唐德这样的,最多算是奔跑的食物,一个冲锋就解决的事情,可这里是唐宅,也是唐德的主场。

    在这里,莫名的压力限制了牛怪的速度,虽然力量依旧强横,但发力和攻击的时间却被拉长了,而这一切落在唐德的眼中就好像是身处在一场慢放的电影中。

    在这里,唐德能够看得清牛怪的每一个动作,肌肉的抖动,利爪的挥舞,尾巴的甩击,利角的突刺等等等等。

    他是这部慢放电影中,唯一可以正常行动的人,他的刀可以轻易的划破牛怪的皮毛和肌肉,并切断骨头。

    他在杀戮,用尽一切力气在杀戮。

    他从没想过当自己放下一切负担时,会表现出如此的癫狂。

第五十一章 生与死的历练

    此时,若是有人从高空俯视,或许能更直观的看清整个战场。

    庇护所外,恐怖雾兽的身后涌出了无数牛怪,它们的目标明确,就是唐宅,它们最初的速度相当惊人,但距离唐宅越近,速度就越慢。

    不过,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多到无法计算,多到可以环绕着唐宅,从四面八方进攻。

    而唐德就拦在了这些牛怪的面前,大约在距离唐宅七八十米的样子,他环绕着整个唐宅在奔跑,手中斩马刀不停的挥舞,砍掉一个个冲在最前面牛怪头颅。

    他的刀够锋利,速度也够快,杀起来并不费力,但哪怕是鸡鸭,就这么排着队让你杀,三五十只不算什么。

    可三五百只呢?三五千只呢?

    牛怪太多了,多到唐德杀到手软,他开始庆幸今天的突破,否则绝对支撑不到现在。

    他也不在乎腥臭的血液浸湿自己的衣甲,甚至口渴的时候,他会大口大口的吞服牛血以恢复体力,有时,还会生吞一两块带血的牛肉。

    每到这时,他脑海中还会冒出一个想法:人类从茹毛饮血到彬彬有礼,花费了足足上千年的时间,但从彬彬有礼到再次茹毛饮血,只需要一夜。

    紧接着,唐德开始改变杀戮的方法,虽然斩马刀足够锋利,砍头也没什么阻碍,但对于这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战斗而言,太费力了。

    于是,他选择了割破牛怪脖子处的大动脉,只要轻轻一刀,在这诡异的环境下,牛怪的血液就会直接被挤压出血管,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小小的喷泉,淅沥沥的洒下。

    而牛怪多数会再次向前跑上几步,再轰然倒毙。

    最后,唐德居然突发奇想,在奔跑中开始尝试调整呼吸,让呼吸的频率向着‘三十六口吞炁术’靠拢。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因为高速的运动,让他体内积蓄了大量热能,在得不到有效散发的情况下,他只觉得自己的体温在极具升高,汗液在蒸腾,又带走了身体的盐分,从而让他觉得越发的口渴,体能也在快速下降。

    于是,他想起了吞煞。

    最初的尝试自然是失败的,由于分心,他的战斗圈甚至被压缩到了唐宅四周五十米内。

    可伴随着一次无意中取得的成功,他终于找到了感觉,而当一口口阴冷的煞炁从他的口鼻间灌入,消融着他体内的热量,并让血液再次疯狂奔涌,为身体提供活力时,他陡然明悟,这才是吞煞吐炁修行的最佳时机。

    当然,因为要保持着吞煞的节奏,他不免又分了些心神,而这就给了牛怪机会。

    或许牛怪表现的足够执着,或许是恐怖雾兽的驱使,让它们陷入疯狂,但它们其实并不傻,也不缺配合战斗的经验。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唐德陡然发现,他被一群牛怪包围了,这群牛怪不在乎牺牲,也不在乎死亡,他们在用密集的阵型去阻拦唐德的奔跑。

    而在四周,已经有牛怪开始跨越过唐德的战斗地点,向着唐宅冲锋,他们的速度确实很慢,越是接近唐宅也就越慢。

    但再慢,只要没有停下,终究是有抵达的时候。

    也就是这一次,唐德不得不选择被一只牛怪给顶飞,生生砸出十几米外,才逃出了包围,而为此,他的左腿留下了一条血肉翻卷的伤口,也不得不将战斗圈压缩到了唐宅外三十米内。

    当然,要说对唐德威胁最大的其实是牛怪的三条尾巴,他们可以以壮士断腕的方式,直接将牛尾给射出去,好似甩出去的飞刀。

    而且说来奇怪,当这尾巴脱离牛怪时,仿佛被默认是死物,居然不受唐宅的压制了,飚射的速度陡然增加。

    好在唐德穿了一声半身甲胄,无惧牛尾的刺击,只要小心头部,问题就不大了。

    嗯,你问四肢怎么办?

    废话,现在哪还管得着四肢啊,只要不是第五肢,拼着受伤咳血也就那样了。

    事实上,唐德最严重的一处伤势,就是左臂肩窝处被一条蛇尾直接钉出了个血洞。

    索性,唐德的身形比较牛怪而言较为矮小,他可以随意在牛怪中游走,再预测牛怪的动作,加以躲避。

    这一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只是天空中洒下的星光映着地面的鲜血,都泛起了嫣红。

    这一战,到了最后,对于唐德而言也不再是考验什么武技和战术,而是坚持,是韧性,是一股绝不服输的信念。

    这一战,直到唐宅外十米处,牛怪的尸体堆积如山,硬生生的形成一股闭环的圆圈时,才停止。

    恐怖雾兽的召唤似乎是有时间限制的,到了这时,牛怪眼中散发的疯狂杀意渐渐消退,惨绿的眼眸惊慌失措的看着四周的情景,‘哞哞’乱叫下,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四散惊逃。

    只片刻的功夫,庇护所内已经安静了下来,唐德缓步走到恐怖雾兽的正前方,以刀杵地,满是血污的身体挺立的笔直,他仰望着那数十米高的雾兽阴影,嘴角缓缓裂开一个弧度。

    他在笑,笑的绚烂,笑的讽刺,更笑的猖狂桀骜……

    这一刻,唐宅是他的背景,炽烈的光在他的身后照耀着,仿佛他已经化为一位参天巨人,和恐怖雾兽对峙。

    这一刻,恐怖雾兽似乎被激怒,它身躯倾斜,趴在了庇护所外的屏障上,用力下压,如薄膜一般的屏障上清晰了映出十条手臂,和熊一般的头颅。

    透过迷雾,唐德似乎能够看到恐怖雾兽眼中的暴虐杀意,但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偏头,狠狠的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然后出声道:“我今天杀的还是不够痛快,有胆你进来,看看是爷这刀够利,还是你的脖子够硬。”

    他的声音不大,且长久的战斗,气息匮乏,也带着些嘶哑,但他的神色间却毫无畏惧,甚至,带着些雀跃欲试的激动。

    这一战,要说唐德最大的收获,不是积攒了多少战斗经验,也不是修成了什么秘术战技,好吧,他根本就没学过怎么打架。

    但这一战,他扫了心头的一切尘埃,直面了生死的恐惧,他可以像一个真正百战余生的老兵,直面危险。

    这一刻,哪怕是面对雾兽黑影这恐怖的存在,他都敢举刀怒骂。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意,整个唐宅陡然光芒大放,那无形的屏障带着不可阻挡的反弹之力,居然生生将恐怖雾兽给弹了出去。

    恐怖雾兽一个不查,庞大的身躯倒退了数不才稳住,他愤怒的咆哮,十条手臂不断拍打着胸膛,搅动着迷雾都在翻滚。

    可最终,他还是龇牙,发出一声不甘的呜咽嘶吼,扭头,离开。

    ‘轰隆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唐德直到看不见怪物的身影时,才一屁股做到了地上,斩马刀丢在一旁,他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活脱脱的像是脱了水的鱼儿。

    他的眼神在四周徘徊,他看到了对成山的牛怪尸体和殷殷的血液将土地染的更红,他看到了渐渐收敛了光芒的唐宅,他看到了那被再次‘吐出’的玉佛陀。

    他突然又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压了个巴子的,我总算是活过来了。”

    这笑声中,充满了生的喜悦。

第五十二章 第三间房,浴室

    这一战虽说结束了,但却给唐德留下了满身的伤痕,索性,似乎是又满足了某个条件,唐宅再次开启了一个房间——浴室。

    这真的就是间浴室,不算大,也没有喷头淋浴,只有一个大约五个立方的浴缸,而在浴缸内有清澈见底的水源,散发着蒸腾的热气。

    唐德已经不是刚入唐宅的初哥了,自然明白此时开启的浴室,不会真的只是单纯的让他洗澡。

    他微微犹豫就直接迈步走入浴室,一边走,还一边褪去身上的甲胄衣物,然后就那么赤条条的进了浴缸内。

    战斗到现在,唐德身上已经沾染了不知多少牛怪的血液和碎肉,一入浴池,清水荡漾着被染成了嫣红,可紧接着这颜色又消退了,水源仍旧清澈见底,煞是神奇。

    浴缸内的水温偏高,有些发烫,但此时的唐德全身浸泡在其中,不由的长长舒了口气,却是觉得异常舒适。

    当然,最让他开心的是那温水浸润肌肤和伤口,居然有细微的麻痒,似乎细胞在再生,伤口在恢复。

    一次险死还生的战斗,唐德总觉得自己和唐宅的联系又深了许多,虽然唐宅在他眼中仍旧是神秘莫测,却也是多了几分信任。

    若是曾经,他绝对不会在这里入眠,但此刻,或许就是这份信任,又或许是他实在太疲惫了,就那么靠在浴室的边沿,睡了过去。

    这一觉,唐德直接睡到天光大亮,浴室窗外的阳光照射到他的脸上时,才将他惊醒。

    苏醒后,唐德发现自己的状态出奇的好,昨夜战斗所留下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身体内满满的都是活力,就连遍布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是止了血,甚至有些还能看到粉嫩的肉芽。

    “果然,唐宅出品,必属精品。”

    唐德感叹了一声,立刻火急火燎的就对外跑去,这天都已经亮了,老唐头若是找不到他,还不知会搞出什么大事来。

    而且,太特么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饿得肠胃都快要造反了。

    昨夜战斗时的衣物自然是不能穿了,索性,平时他修炼刻苦,流血又流汗,也就在庇护所内备下了不少换洗的衣服。当然,因为唐宅的排外性和自动复原功能,这些衣物都是放在唐宅外。

    索性这里没人,唐德也就光着屁股快步走出了宅子,在找到自己的衣物,三两下就套上了。

    此时的唐宅外仍旧是血腥弥漫,密密麻麻的牛怪尸体遍地都是,唐德也没有不适,迅速取下玉佛陀,就准备离开。

    可就在握住玉佛陀的一瞬,唐德偏着脑袋想了想,又停了下来,他左右环视,发现之前由唐宅内‘长’出来的武器甲胄都已经消失了。

    咧咧嘴,他只得掏出自己‘割腕’用的小刀,找了一头牛怪尸体,比划了半天,开始割肉。

    雾兽的肉只要是没毒,那都是大补之物,药膳中所用的材料除了各种药材外,主材就是这各种雾兽的肉了。再有雾兽的核心,与心脏中凝聚的一枚雾核,其价值自然也不用再说。

    好吧,这一下手,唐德是真的发现昨夜自己手中的斩马刀,那是何等的锋利了,用这小刀割肉,就好像是钝刀子锯木头,费力无比。

    忙了半晌,唐德也就在这头牛怪大腿上切了大约十斤的精肉,不过他的心情仍旧很好,因为他成功的从牛怪心脏处,找出了一枚火红的雾核。

    这雾核要比赵家给他的大上一圈,同样是钻石的棱角形状,其内有火红的星河流转,当然,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经过特殊处理,雾核内还飘散着如同迷雾一般的灰色星星。

    “这就是一百金元啊!”

    唐德手握雾核,再看看四周倒毙的牛怪尸体,开心的大笑:“哈哈,我这是要发达的节奏了啊!”

    说着,他一手提着精肉雾核,一手再次取下玉佛陀,咧咧嘴,居然还似模似样的和宅子打了声招呼,道:“那我先走了啊,晚上再来,东西你可要帮我看好了,不能让人偷了去。”

    “哈哈哈。”这话说的,唐德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细密的黑色闪电再次闪烁,他已经消失在了庇护所内。

    迷雾深深,当唐德离开,庇护所内的一切都仿佛凝固在了这一瞬间,然而,也就是这一刻,唐宅动了……

    仿佛是活了一般,唐宅发出细密的颤抖,整个宅子内,所有的灰尘污垢,血衣泥土,甚至唐德无意留下的毛发足迹都被消弭干净。

    又有莫名的力量牵引,牛怪尸体中的雾核抖动,破开尸体,升上半空。那即使是用巨锤砸击都不会破损的表面犹如砂砾般消散,只余下火红的能量汇成星河,消失在唐宅内。

    而唐宅外,猩红的大地开始翻卷抖动,牛怪的尸体渐渐下沉,并缓缓的被土壤吞没。

    短短数十个呼吸后,当一切停止,整个庇护所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唯有那本就猩红的土壤,越发猩红。

    ……

    家中。

    老唐头双手抓住唐德的脸,一手掐着一边,可劲的来回摆动,嘴中还不停的碎碎念着。“我饿,我饿,我饿……”

    唐德想死的心都有了,想他也是屠杀雾兽无数的‘猛人’,这一回来,就被老爷子好一顿‘蹂躏’,偏偏他还躲不了,逃不掉,这一张好好的粉嫩小脸差点给扯烂了。

    “呀呀,尼康,薯饼灾拿。(爷爷,你看,酥饼在那。)”唐德只得扯着嗓子喊:

    “什么?”老唐头一听就立马停手:

    “酥饼,酥饼。”唐德连忙道:“你先放手,我给你拿。”

    “哦,好。不过,你可不能逃哦,否则我会打你的。”老唐头这边刚放了手,又似乎有些不放心的威胁:

    “不逃,绝对不逃,爷爷,你先放开哈。”

    唐德一阵手忙脚乱的为老唐头取来储备的干粮,又立刻生火做饭,一番忙碌下来,等两人都把自己填饱以后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这时的老唐头心满意足的躺在了自己的太师椅上,两脚点地,悠悠荡荡,好不自在。而唐德则收拾了碗筷,一人独立于房门之外,向着四周望去。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太阳西斜,洒下一片片光辉,异常耀眼,唐德沐浴在阳光下,望着门前旁来来往往的忙碌人群,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是啊,虽然也才过了一夜,但这一夜中,他经历了修行的突破,经历了直面雾兽的惶恐,经历了必死的绝望,更经历了惨烈的搏杀。

    这也只是过去了一夜,但在他的感知中仿佛过去了一年。

    昨日,他站在这里向外望去,毫无感觉。

    今天,他仍旧在这里远望息河,只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

    “活着啊!真好。”

    ……

    是夜,唐宅内。

    唐德是带着一把杀猪刀和足足三条麻袋进入宅子的,麻袋就是麻袋,最普通的那种,优点就是足够的大,能装下一个人。

    而杀猪刀则是他精挑细选的,够大,够锋利,他亲自试过,一刀可斩开碗口大小的树木。

    在进入唐宅前,唐德是兴奋的,因为这注定是一个丰收的日子。

    不说其他,仅仅是那数以百计的雾核,就足以让他在即将到来的红岩学院的生活里,可劲的浪。

    可真正进入唐宅后,面对空空荡荡的一片,他先是不可置信,再是呆滞,最后则手持杀猪刀,赤红着眼睛在唐宅内乱转。

    “谁?谁特么的偷了我的东西?都给我滚出来,我,我保证不砍死他。”

    “绝对,肯定,必须砍不死,最多半死不活。”

第五十三章 老爷子再醒

    次日,八月二十八日,午饭后,房间内。

    唐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有些不认识了。

    镜子里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量身制作的蓝灰色中山装,笔挺的身姿掩去了不少少年的稚嫩,白净的脸庞上双眸微微一眯,似有危险的光芒闪烁,居然多了几分冷峻。

    这或许就是杀戮余生后,带给他的改变。

    紧接着他陡然展颜一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脑袋,镜子里的他也是同样的动作,却给人一种腼腆稚嫩的感觉,像极了初出茅庐的少年。

    而在一旁,唐老爷子则换了一身崭新的灰白色长衫,配合着他清瘦的身形和举止间的威严,居然有种卓尔不群的魅力,那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瞳顾盼之间,自有一种令人心折的风采。

    嗯,当然,得排除老爷子对他挤眉弄眼的动作。

    好吧,唐德虽然现在表情还算正常,但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要说别家穿越,要么唐宋元明清,要么中世纪,哪怕是异界什么的,也总是有一个大概的时代背景,还算是有迹可循。

    可到了他这里,那叫一个乱字了得?

    弥天大雾和日月星辰同在,兽化人和人类共存,还特么有什么神血后裔和几十米高的恐怖怪兽?

    好吧,好吧,这些就罢了,可要说这衣着服饰吧?

    中山装有,大长衫有,旗袍有,西服有,休闲装有,布鞋有,皮靴有……以至于唐德都想大骂一句,都特么活见鬼了。

    虽然历经庇护所的搏杀,唐德觉得自己又有了不一样的成长,但生活总得继续,所以,‘家宴’也一如既往的到来。

    两人这一身打扮自然是为了去赴宴,衣物也是之前唐德‘魂不守舍’时置办下来的,算是他最体面的一身了,但现在看来,呃,总觉的太过正式了。

    不过,唐德并没有换下来的意思,一来是其他的衣物更加上不得台面,二来则是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宴会,自己该穿什么。

    所以,正式也就正式点吧,礼多人不怪。

    如此想着,他又不自觉的整了整衣袖,将手腕上缠着的纱布尽量拨弄到中山装的袖口里去。

    虽说唐宅的浴室确实有很强大的治愈效果,但也达不到立时治愈的程度,他身上的伤口还好说,有衣物遮蔽,但手腕上这突破时的割痕,却总会在手臂伸展时中冒出来。

    而本能的,他又不想太过暴露自己的实力,或者说,只要是穿越者都会缺乏一份安全感,大都喜欢留一份底牌。

    就在这思绪飞扬间,唐德并没有注意到,原本‘玩耍’的老唐头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太师椅,缓缓闭上了眼睛,酣眠声微微响起,却又骤然睁眼。

    只不过,此时的他双眼中已经没了平日里的痴呆,而是多了几许清澈和沧桑,他微微转头,游目四顾,在家具陈设上缓缓扫过,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出神的唐德身上:“小纳德,我的乖孙儿。”

    “在呢,在呢!爷爷别急,时间还早。”唐德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却发现似乎哪里不对,他猝然回头,就见老爷子微笑的看着他。

    “爷爷,你睡醒了啊?”唐德话语中有说不尽的惊喜。

    唐老爷子似乎很开心,他一如既往的带着严肃道:“乖孙儿,玉葫芦可随身带着?”

    又是千篇一律的问话,唐德很自然的解开纽扣,从衣服内抽出玉葫芦吊坠,俯身在老爷子身边蹲下,提着吊坠道:“爷爷你看,在这儿呢!”

    老爷盯着玉葫芦看了半晌,笑容越发灿烂:“孙儿,这是我唐家祖传的宝贝,父传子,子传孙……”

    好吧,又来了!

    唐德对这话都熟悉的能倒着背出来了,可这一次,仅仅说了开头,老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唐德有些疑惑,他看向老人,又循着老人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提着玉葫芦的手,确切说是手腕处。

    在那里,因昨夜突割腕而缠绕的纱布又从衣袖中露出。

    唐老爷子曾经是何等身份实力,只一眼,他心中就有了猜测:“孙儿,你,你修煞了?”

    刚刚还想着隐瞒来着,现在就暴露了?这特么打脸来的也太快了吧!

    “自然要修!”唐德咧嘴,也不隐瞒,用很骄傲的语气道:“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孙儿,修煞只是开始,但我的脚步绝不会就此停止。

    爷爷,你放心吧,小纳徳绝不会给你丢脸,唐家也绝不会没落。”

    唐德说的起劲,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对了,爷爷,我家是不是有什么凶瞳秘术?”

    “凶瞳术啊,是有!”老爷子回答的肯定,但神色间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那爷爷能传给我……恩,爷爷,你似乎不高兴?”唐德终于发现了不妥,他看着老唐头的神色,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住了。

    微蹙眉头,停顿了半晌,唐德才试探着问:“爷爷,你是不喜欢我修煞,不想我成为锐士吗?”

    “不是,爷爷自然希望孙儿能够成为强者。可……人生啊,谁说的好呢?

    修了煞,成了锐士,那就不得不一步步向上攀登,虽拥有远超常人的荣华富贵,但所见所闻,所听所知都已经变了味道。

    你不知道什么是假?什么是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唐老爷子幽幽一叹:“这样会活的很累的,而作一名普通人,虽然会有无奈,会有不甘,虽然只能随波逐流,但终归生活平静,日子也安稳。”

    唐德眉头越蹙越深,总觉得老爷子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他不喜欢这种打哑谜的说话方式,而是直指主题,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爷爷,你说的是不是和我父母的死有关?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红岩城的势力会大洗牌?”

    老爷子笑的勉强,眉宇间的愁绪和疲惫越来越多,但他看着自己孙儿稚嫩的脸庞,仍旧在笑:“四年前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小纳徳,你还年轻,陈年旧事就不要追究了。

    不过,既然你修了煞,那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小心什么?

    是担心锐士未来的路不好走?还是因为某些人,某些事?

    唐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不自觉的,他的声音中已经带着急切:“爷爷,你说清楚好不,总得让我知道些什么啊?”

    “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好,也越安全!”

    老爷子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微微喘息,似乎越发困顿:“凶瞳术就在你母亲留下的梳妆镜里,你将镜子拆下,再用清水冲洗背面,就能看到字迹,切记,这种方法只能使用一次。

    记录下,一定要背熟了再将原件毁掉。还有,我唐家的凶瞳术很危险,你修炼时一定要谨慎。”

    就这么几句话儿的功夫,老爷子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直到近乎微不可闻,唐德也不得不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老爷子的嘴边。

    然后,他依稀听到了那最后一句话。

    “小心,黄安……”

    黄安,胡子叔?

    胡子叔怎么了?

    唐德抬头,有些惊愕的看着老爷子,但老爷子已经睡过去了,后面的话,呃,没了?没了?没了?

    那这是什么状况?

    小心黄安?小心黄安什么啊?

    你老倒是说清楚啊?

    见过坑爹的,见过坑儿子的,可没见过如您这般坑孙儿的?

    怎么什么都不说清楚?什么都是模棱两可?又什么都让我自己去猜?

    唐德没有再次尝试将老爷子弄醒,因为他知道再次醒过来的老爷子,已经不是之前清明的老爷子了。

    他一屁股坐在后面的床上,只觉得之前要去参加宴会的喜悦一扫而空,留下的只有纷乱的思绪,和一颗乱如麻的心。

    “我曰,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五十四章 飞扬的思绪

    不得不承认,雾岚界有很多东西让唐德觉得很熟悉,小到衣食住行,大到神话历史,总能找到那个世界中相熟的影子。

    但作为一个被弥天大雾笼罩,疑似的平行世界,自然而然会衍生出一些不同,就比如说这里的土地和建筑。

    红岩城的土地不属于个人,不属于家族,甚至不属于城主,而是属于城市本身,同样的,修建在城市土地上的房屋建筑也归属于城市本身,房屋和屋主的关系就是简单的租赁而已。

    好吧,这样表达不太确切,具体一点,应该可以分三个明确的等级。

    城市内最好的建筑自然是以城主府为核心的主城区,那是由神-燧点燃圣火时留下的古迹,是受圣火庇护的宏伟建筑。

    当然,这里的一大部分区域都是用来办公的,比如说警务司的总局,比如说戍卫军团的军营和红岩学院,再比如说政务司的办公场所等等。

    排除这些,余下的,适宜居住的房屋本就不多了,而能住在这里的人,甚至不需付钱,也不用租赁,唯一的要求是身份,是地位,是在城市内所居的位置。

    简单而言,你是城主,自然住城主府;你是税务司司长,自然有专门配发的一套别墅;你是锐士强者,好,也有你一套……

    也就是说,有什么身份,就分什么样的房。

    一切皆有规矩,一切都有定数,看似井井有条,但其实深刻反馈出的是权利的冷漠。

    也就是说,当你丢失了这份权利时,自然也会失去居住这房子的资格,切实的例子,当唐家没落,唐纳德被赶出来时,体会最是深刻。

    次一等的则是建在东西南北四个市场内的房屋,基本上好坏也是由内向外递减,其所有权不论居住用房,还是商业用地,都归于城市,由城市明码标价,每年收取固定租金。

    当然,这一份租金不属于税收,而是归入政务司,专门用于城市内的道路修复,环境卫生,房屋建筑改造,人员薪金等等使用。

    不过,也有对城市有大功劳者,可以获取一两套房屋的支配权,没错,只有支配权,没有所有权。

    拥有者可以选择自己居住,外租等等,但拒绝买卖,且当拥有者死亡后,城市收回产权。

    这也是唐德他们现在居住房屋的来源,当唐家爷孙被从主城区内赶出来时,因曾经唐家积累的功劳,就被分了一套北市区边缘的房子,也就是现在的家。

    最后则是城寨内的房屋,毫无疑问,这里是城市内地段最差,安全系数最低,也最混乱的地区,其房屋虽然名义上归属于城市,但租金低到几乎没有,且这里是唯一可以跨过政务区进行房屋买卖的地点。

    也是因此,这里盘踞着几乎所有的帮派,是不折不扣的罪恶之地。

    宏观来看,整个红岩城对于土地和房屋建筑的管理是极其严苛的,但这也没办法,谁叫这里是雾岚界?

    谁叫弥天大雾笼罩着大部分地域,人类的生存空间永远只是很小很小的那么一块,土地永远是不够的。

    大胡子黄安作为警务司辖下大队长,虽然没有入住主城区的资格,但黄家却是在北市区和主城区的交界上,这里应该算是北市区最好的地界了,跨过著名的环城街道,就算是进了主城区内。

    而能够在这里弄到一套房子,其本身就是黄安实力和人脉的体现……没错,虽然政务区明码标价租赁房子,但你真的以为好的地段位置,就那么好租???

    不要太天真好不好。

    下午三点左右,唐德出门叫了辆马车,带着老爷子就直奔黄家。

    马车先是沿着街道向东南行驶,七拐八拐,花了半个小时终于上了环城街,环城街是一条环绕着主城区修建的宽阔主路,可以让四辆马车并排行驶,也是主城区和四方市场的分界。

    到了这里,只要沿着环城街向北,预计大约十多分钟车程就能到黄家。但唐德却突然叫停了马车。

    下车后,唐德付了车钱,也没解释,就这么带着爷爷沿着道路,一步步的前行。

    临近傍晚,街道上车辆极多,两旁的店铺商家也是陆陆续续的挂上了灯笼,更有路政工作人员开始沿着道路点燃路灯,昏黄的灯火和还没落尽的夕阳相互交辉,映照着四周的红墙碧瓦,别有一番韵味。

    唐德就那么走着,一手护住老爷子,一边低垂着头,两旁人流马车不住穿梭,只有他垂目不语,居然生出了一种身处此中,却又独立于外的孤独感。

    唐德自然不在乎多付几个车钱,但他之所以选择徒步而行,就是因为他仍旧无法平息心中纷乱的思绪。

    他知道,在这种真相还没有明了,敌我不明的时刻,他绝不能以这种状态面对大胡子。

    所以,他需要用这一段路程,捋顺现如今的状况;他需要用思考,抚平自己烦躁的心情。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思索,唐德发觉老爷子这次苏醒,其实主要说了就三个方面的事情。

    第一,凶瞳术。

    这是最明确的一件事情,唐家居然真的有此秘术,且藏在了母亲留下的梳妆镜内。

    当然,现在的他并没有急于取出,因为就算是要交给袁宏,何时给?如何给?一次交出多少都是有讲究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现在手中最大的底牌,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就丢出去了。

    第二,关于老爷子对他修煞的态度——居然并非是欢喜!

    虽然老爷子用‘修煞之路辛苦,诡谲,需要直面生死’之类的理由来搪塞,但唐德能够感觉的出来,这些都是借口。

    换而言之,老爷子就不想让他修煞。

    可原因是什么呢?

    唐德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唐宅和那恐怖的雾兽攻击,或许,老唐头其实很清楚这些秘密,也是因为清楚,反而不想让他接触。

    可紧接着,他又否定了这种观点,因为老唐头如果真的知道玉葫芦的秘密,又真的不想让他接触,直接取走玉葫芦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不用这么遮遮掩掩,徒添烦恼。

    思来想去,倒是有一个想法自唐德心中冒了出来,且一发不可收拾——不修煞,不成就锐士,也就无法提升地位,自然就不会接触某些人,不触及某些事,也就不会被某些敏感的人视为威胁,从而更加安全。

    甚至,在细细翻看一下唐纳德的记忆,就有了一个疑惑:当初唐纳德的父母双亡时,老爷子很伤心,但并没有痴傻。

    而且,就算是在得了老年痴呆的最初,他一天中也有大半时间是清醒的,那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足有近两个月之久。

    可就这足足两个月的时间,老爷子也没有为唐纳德提过一言半语的‘修煞’之途,更是连最基础的根基都没有为他打下,他似乎是在怕什么?也似乎是在努力的降低唐纳德的存在感?

    似乎,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唐纳德安安稳稳的活着!

    那么,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件事——四年前的那场变故,绝对不简单,不,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可,问题又来了,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风风雨雨一辈子的老唐头都要如此的畏惧?

    这个问题唐德想了很久后,也不得摇头,这注定不是现在能够揭开的谜底。

    不过,第三件事情就更有意思了,因为牵扯到了大胡子黄安。

    唐德细细品味老爷子最后的话语,其实是有歧义的,可以理解为“你修炼时一定要谨慎小心,黄安……”,又或者“小心,黄安……”

    好吧,完全南辕北辙的两个意思,却凑在了一起,根本无法厘清老爷子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按小说里的套路,就这剧情,妥妥的是误会的萌芽,相爱相杀的开始,一切矛盾的起始点。

    但其实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了,无论是之前袁宏所言,再看老爷子的态度,四年前的事件中,黄安,也就是他的胡子叔,绝对算一个角,且还不是跑龙套的。

    就是不知是男二,还是男三,要么就是反派的马前卒?

第五十五章 雪若

    回看这穿越而来的月余时光,唐德虽然经历了不少事情,可大都还算是妥善解决,但这一次,老爷子的一次清醒,影影绰绰的透出些事情,却是把他的心境搅了个乌七八糟,如乌云笼罩的夜晚,蒙上了拨不开的阴影。

    “啧啧,别家穿越什么的,要么天天打怪升级,要么泡妞把妹,逍遥的日子过着过着就混成了剑圣剑神,神仙大能什么的?

    咋么到了我这,天天都得为了这些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的事情伤脑筋呢?难道就不知道我不喜欢做费脑子的事情?”

    “什么?你说我怕了?

    哈哈哈哈,我会怕?我会怕?开玩笑……好吧,我确实有些怕怕!

    尼玛,以曾经老爷子高等锐士的实力,都不想惹的势力啊,碾死我确实就跟碾死个渣渣一样。”

    “不过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要是逼急了我,我非得搅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麻麻的,到了最后莫过于比谁更惨,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

    唐德乱七八糟的给自己打着气儿,精神胜利法有明显的效果,无论未来的人生是多么的惨淡,总得以乐观的心态去面对。

    他抖擞精神,抬眼确定了一下位置,就发现已经距离黄家不远了,而当他拉着老爷子的手想再接再厉时,居然拉不动了……似乎老爷子不愿走了!

    好吧,得承认一个事实,似乎知道这一下午唐德很烦,老爷子极其给面子,要么睡觉,要么自己玩儿,就这一路行来,都没给他找丁点儿麻烦。

    所以,眼前这点不乐意,呃,也是应该的……好吧,就算是不应该,他又能咋地?

    如此想着,唐德搓揉着自己的脸,在组成歪七扭八的表情后,骤然回头,口中还道:“爷爷,猜猜我是……,咦,啊,嘎?”

    话音顿住,只见唐德保持这个姿势再也动不了了,不知从何时起,老爷子的旁边已经站了一位少女。

    少女也就十八九的样子,身材修长高挑,穿着一件带着小碎花的连衣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她有一头齐肩的黑发,柔柔顺顺的搭在耳边,发梢随晚风飞舞,显出她娇艳可人的脸庞。

    那细细弯弯的眉,那精致挺巧的鼻,那略带着些圆弧的脸,那宜嗔宜喜,闪烁着星辰的双眸,那笑起来隐约出现的酒窝。

    而这一切的一切,终于和唐德记忆中的某人开始重合。

    “黄……雪,雪……若,你你你?”唐德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

    当然,他不承认这是自己在紧张,这肯定是曾经属于唐纳德那小屁孩的记忆影响,恩,一定,肯定,必须,绝对是这样的。

    没错,眼前这一位就是黄雪若,黄安唯一的女儿,视为珍宝的掌上明珠,也是小屁孩唐纳德朦胧爱意的对象。

    此时的少女双手环抱着老唐头的另一只手臂,看那动作,娴熟的仿佛曾经做了无数遍,而老唐头呢?

    这么跳脱的一名痴呆症患者,居然就这么被她挽着,也不曾反抗,那褶皱的老脸上居然带着些惬意神色。

    也不见黄雪若有什么动作,就那么看着唐德,在笑。

    唐德在这一刻则有些呆滞,他分不清是自己沉迷在了这笑容里,还是沉静在了唐纳德的记忆里。

    这时,黄雪若问:“我刚刚没听清楚,你叫我什么?”

    唐德有些摸不着头脑:“黄雪若,没错啊?”

    “是没错。”黄雪若掩嘴轻笑,又伸手,仿佛要抚摸唐德的头,但落下时却是屈指,一弹。

    ‘蹦’的一声脆响传开,唐德痛呼出声,他捂着脑袋后退两步,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透过手掌,脸皮抽搐的看着少女。

    卧槽,一秒就变脸,妥妥的腹黑暴力女,没跑了。

    这是谁,谁特么告诉我这少女温良恭俭,贤淑有德的?唐纳德,唐纳德,你这个仆街小屁孩,眼睛都长屁股上去了吗?

    唐德眼睛一瞪,脾气上来了:“你为什么打我?”

    “真的长大了啊?以前,以前,你是会哭鼻子的。”黄雪若却有些恍惚,紧接着却又笑了,她向前两步,再次走到唐德身前,问:“好好想想,你叫我什么啊?”

    黄雪若的笑容依旧绚烂如星辰,但落在唐德眼中尽是危险,他思绪如电,急速翻动着记忆,终于停在了某个画面中。

    不会是这个吧?

    唐德有些不确定,但仍旧小心翼翼的道:“雪若姐?”

    “恩,小弟乖。”黄雪若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少女的嘴角唇边,眼眸眉宇之间尽是笑意,仿佛能告诉他人,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而就在唐德呆滞时,她居然又伸出了手,这一次,柔软白皙的手掌在他的头发上很自然的揉了几下,唐德一时不查,居然就让她摸个正着……

    小弟乖?

    小弟?小弟?

    这是说他吗?两世为人,加到一块都快奔五十了,居然被一个小女生称呼叫小弟?

    这,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嗷嗷嗷嗷嗷嗷!

    唐德心中暴跳如雷,但却不得不微微抬头,斜眼看着身前的老爷子:“爷爷,您能别揉了吗?孙儿的发型都乱了。”

    很显然,老爷子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居然接着黄雪若的动作,开始对唐德的头发发起了‘蹂躏’,而唐德的话,老爷子自然就当没听见。

    唐德挣扎:“爷爷,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我警告你哦,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我生气可是很可怕的哦?”

    老爷子动作一顿,低头,眼眸泛起猩红,四周微微一冷。

    唐德立马认怂:“行,行吧,您继续,随意,随意,别管我。”

    说完,唐德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黄雪若,眼眸神光流转间,尽是……无尽幽怨。

    黄雪若先是呆呆的,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唐德的表情后,她又忍不住笑了,笑的前俯后仰,笑的难以自持,也笑的唐德无地自容。

    不行,必须得自救,不然他的名声全毁了。

    既然没法反抗,那就只有使出必杀绝招了。

    “我跑……”

    唐德一溜烟的跑了,而老爷子则跟着后面哇哇大叫,唯有黄雪若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身影,虽然嘴角依旧微笑,但神色却有些迷惘,也有些欢喜。

    “开朗了,也坚强了,真的和我记忆中的人不太一样了?小弟是真的长大了啊!”

    ……

    一番嬉闹,三人再次出发。

    唐德:“雪若姐,你怎么从我们后面跟上来了?”

    黄雪若:“父亲通知我你们要来做客,所以,我就从学院赶回来了啊?没想到半路碰到了你们。

    不过,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我跟着你们走了好久,你居然都没发现?要不是我拖着爷爷不让他动,估计你能从我家门口走过去。”

    “咳咳,哈哈,有些事情没想通,这不纠结着来。”唐德赶紧转移话题:“学院?是红岩学院?雪若姐你在学院上学吗?”

    黄雪若:“是啊,听父亲说,你也要进学院了?记住了哦,到时候要是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

    唐德:“我觉得吧,我这么实在,应该没人会欺负我的。”

    开玩笑,要是让她出头,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黄雪若:“这可不一定哦。”

    唐德:“……”

    谈话中,三人渐行渐远,夕阳下,拖出三道长长的影子,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第五十六章 家宴

    以这个世界的眼光来看,黄家的住处绝对是豪宅,三进三出的院子,上下两层的青砖瓦房且不说,还有自己的马车,雇佣的仆妇随从也有七八个。

    当三人抵达黄家时,唐德远远的就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位少妇,丰满的身材在晚霞中显得异常妖娆,那是黄安的妻子,黄家的女主人,也是黄雪若的母亲。

    “婶婶。”唐德快步走到近前,恭敬的行礼,并送上自己带来的礼物。

    少妇接过礼物,递给了一旁的仆人,自己却拉着唐德上上下下的看个不停,半晌她才笑着道:“还记得上次我见你的时候,你只有,嗯,这么高,现在呢?啧啧,都长这么大了啊?”

    在小屁孩唐纳德的记忆中,他的这位婶婶是一位极为温柔的女人,温柔的话语,温柔的笑容,能够融化任何男人冰冷的心。

    就这一点,仅仅是这真实的第一次见面,唐德都要表示认同,对方的笑容不同与黄雪若那般年纪的绚烂,但却有一种母性的宽慰包容,那仿佛拂面而过的春风,可以扫去所有人的戒备。

    在唐纳德的记忆中,唯有两个人给了他这种感觉,其中一位就是黄安的夫人,另一位则是他的母亲,那一位不仅仅拥有锐士的强大实力,又能用笑容,让冷峻固执的父亲都退却。

    唐德思绪飞转,脸上已经挂起了腼腆的笑容,又有些得意的仰头:“是人总是会成长的,我今年可都十六了。”

    少妇掩口一笑:“是啊,是啊,我们的小纳徳都已经十六了。可小纳徳啊,你也不用这样提醒婶婶我又老了吧?”

    唐德咧嘴:“哪有?哪有?婶婶这么年轻漂亮,哪个瞎了眼敢说您老?”

    “嘻嘻嘻,就你个小家伙会说话。”只要是女人都喜欢被别人夸,少妇笑的更加开怀。

    直到这时,少妇似乎才发现自己的女儿,有些诧异:“雪若,你怎么也一起回来了?”

    黄雪若翻了翻白眼:“妈,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我都站到现在了,你才看见我啊?”

    少妇笑着回:“你哪天我不能见到,可小纳徳和唐伯,我可是快四年没见了。”

    说着,她微微一叹,又走过去扶住老爷子,道:“唐伯,我们进去吧,我今天可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醋溜鱼?”

    “鱼?鱼?”老唐头本来是怏怏的没精神,可一听到有鱼吃,立马来了状态,他左顾右盼,道:“鱼,鱼,鱼在哪里?”

    少妇笑:“在里面。”

    “走,走……”

    如此说着,少妇扶着老唐头,又对着唐德打了声招呼,就领着一群人向屋子里走去。

    黄家,客厅内。

    分宾主落座后,自然有侍女上茶,唐德左右瞅了半天,也没见到大胡子黄安,不由得问:“胡子叔呢?”

    少妇一边指挥着仆从端酒上菜,一边笑着回:“你胡子叔刚回来,现在正在沐浴洗漱,还有医师等着为他换药,一会儿就出来。”

    “换药?胡子叔怎么了?”

    唐德眉头一皱,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门外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黄安低沉的声音响起:“小纳德,你们来了啊?”

    门口的人影一闪,大胡子黄安已经走了进来,他很随意的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跑,伴随着走动,隐约间能够看到强有力的肌肉轮廓上包裹的洁白纱布,又似乎是因为刚刚用了药,他浑身上下更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这是受伤了?!

    唐德眉头一皱,不由起身道:“胡子叔,您这是?”

    大胡子黄安的精神倒是极好,他知道唐德想问什么,却是摆摆手,道:“没事,也是我大意了,没想到竹溪城这次犯案的人居然是个高手,我们火拼一场,受了点伤。不过不要紧,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了。”

    说着,他也不等众人再问,就走到老唐头面前,恭恭敬敬的俯身作揖,喊了一声:“老师。”

    老唐头咧嘴:“鱼,吃鱼……”

    黄安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却又大笑着掩饰:“好,吃鱼,我们都吃鱼。”

    少妇则笑着圆场:“既然人齐了,那就开宴吧!”

    ……

    家宴,顾名思义就是在家里待客,随意亲近,又并不算太正式的晚宴。

    按照唐纳德的记忆,四年前的唐家和黄家算得上是通家之好——黄安是唐山的徒弟,是他父亲唐峥的师弟;黄雪若是他的小姐姐,天天带着他玩;就连黄安的夫人和他的母亲都是最要好的姊妹。

    那时的两家走的很亲近,黄安在警务司经营那么多年,都是老唐头的安排,他原本的道路应该是积累足够的资历,待羽翼丰满时,再由唐家助力,竞争警务司司长的职务。

    当然,这一切在四年前,唐家没落后,都成了泡影。黄安反而因为曾经的过往,积累再多的功劳,都无法更进一步。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小屁孩唐纳德就不愿意再和黄家多做接触了,他躲着黄雪若,不愿意见少妇,甚至要不是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连大胡子都不愿亲近。

    这也是唐德对唐纳德最为诟病的地方——你丫的百无一用,居然还特么装假清高。

    好吧,这其实是典型的鸵鸟心理,以为他不见别人,别人就看不见他的凄惨。

    而黄安安排的这一次家宴,说白了就是想抹去这几年的空白期,让两家人再次亲近起来。

    晚宴进行的很愉悦,没什么勾心斗角,也没什么话里有话,大家边吃边聊,有少妇插科打诨,有黄雪若嬉笑娇嗔,有唐德诙谐幽默,有黄安的开怀大笑,再配上老爷子不时的呆萌,居然相处起来都很开心。

    直到晚宴即将结束时,黄安才提起正事:“小纳徳,你进学的事情定下来了?”

    大胡子一去大半个月,这事他还真不清楚。

    唐德啜了一口果子酒,感受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自己嘴里化开,才简洁明了的道:“前天,赵家将红岩城录取通知书送到了我那里。”

    “前天?”黄安是何等见识,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晚?嗯?是赵家动了某些不该有的心思,还是有其他变化?”

    唐德咧嘴:“这我就不知道了,本来我想去打听一下的,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忍住就对了。”黄安摆手:“这事你不适合出面,这几天我会打听一下,希望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无所谓了,反正录取通知书都已经到了,我和赵家的交易也算是两清了。对了,胡子叔,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帮忙。”

    “你说?”

    “有爷爷在,我是不可能住校的,但我现在的住处距离红岩学院太远了,不利于上学。

    所以,我想换个房子……”

第五十七章 我能反悔吗?

    黄安微微皱眉:“换房?”

    唐德道:“是的,新的房子最好是能距红岩学院近一些,面积再大些,这样我就可以雇个人,在我进学的时候帮我照顾爷爷。”

    黄安微微思考了一会,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可红岩学院已经是靠近主城区了,这里房屋的租金可不便宜,就算是我给你找到了合适的,光是每月的租金就是一大笔钱。

    而且,你还得进学,读书,修煞,药膳什么的,每样都得花钱,就算你有宏发赌馆的两成股份和赵家给的金元,估计也撑不住。”

    唐德倒是自信一笑:“胡子叔,这你放心,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您只要帮我找到房源就行。”

    “这么自信?”

    黄安还想问,却被一旁的少妇打断,她轻轻拍了下桌子,将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来后,才道:“老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黄安一愣:“忘了什么?”

    少妇掰着手指道:“距离红岩学院够近,面积够大,能够照顾老爷子,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说着,少妇又伸出葱白圆润的手指点了点四周,又笑眯眯的看着唐德。

    意思很明显了,这指的是黄家?

    唐德一脸懵逼。

    看看他说的条件,似乎还真是这样的,可他对天发誓,真没这想法。

    “婶婶,我真不是这意思。”

    唐德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可黄安却一拍大腿:“没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啊?”

    说着,他又对唐德道:“小纳徳,我让你婶婶腾出两间客房,你和老师住到我了这里可好,连租金都省了?”

    “这不合适,不合适的?”唐德连忙摆手拒绝:

    少妇倒是很高兴:“小纳徳,别不好意思,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有老爷子和你在,家里也能热闹热闹。”

    说着,她还横了一眼旁边的黄雪若,道:“别学你这个姐姐,好好的家里不住,非要说什么追求自主独立,去住校了,花钱且不说,还天天不着家,这可是让我操碎了心啊!”

    黄雪若歪头,看天花板,就当没听见。

    “还是算了吧,毕竟太不方便。”唐德一边说着,一边急速开动大脑,所求的自然是一个合理的拒绝理由。

    没错,就是拒绝!

    特么不是开玩笑吗?

    这要是住进了黄家,知道的说他是借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软饭呢?

    呃,吃软饭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他那么多的秘密,没事干就进一下唐宅,这要是被发现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到时候,他是解释呢?还是解释呢?还是如何解释呢?

    黄安:“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说,我们尽量解决?”

    少妇:“对,对,有什么就说吧?”

    唐德较劲脑筋,半晌后捂着脸:“其实,恩,那个,反正就很不方便了。”

    这借口,真心的也没谁了!

    “噗嗤!”一旁的黄雪若终于忍不住了,她将额头抵债桌子上,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

    少妇不乐意了,她眯眼看着黄雪若道:“雪若,你笑什么?说来让妈妈听听?”

    黄雪若心中微微一颤,心中大叫不好,立刻努力止住了笑容,严肃道:“爸妈,小弟已经不小了,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也习惯了独立的空间,你们这样让他搬进来,天天生活在你们的视野下,他肯定不乐意拉?”

    说着,黄雪若还对着唐德微微努嘴,道:“你说是不是?”

    你说是就是喽?

    唐德立马点头,黄雪若又接着道:“行了,这事交给我吧,其实学院内也有部分独立住房的,不过那需要不菲的租金。当然,我的纳徳小弟自然也不会在乎这部分租金了。

    至于雇佣照顾老爷子的保姆,倒是不好从外面请,毕竟可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出学院的。不过,学院里有的是勤工俭学的学生,你可以请一个。

    嗯,这个到时候我也可以帮你问问。”

    真是完美的解决方法!

    唐德心中大喜,却又听黄雪若道:“当然,事成之后,其他的就不要了,但介绍费可少不了的哦。”

    唐德毫不在意:“没问题。”

    少妇有些不高兴,声音微微一沉:“雪若!”

    黄雪若脸色一垮,只得无奈耸肩,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会收介绍费的,真是的,我挣点外快容易吗?我容易吗?”

    少妇大怒:“我是差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女孩子家家的,天天就想着挣钱,挣钱?你挣那么多钱干嘛?”

    黄雪若小声嘟囔一句:“可那是我自己挣得钱,当然不一样了。”

    大胡子黄安终于忍不住了:“哼!”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黄雪若终究还是怕他父亲多过母亲的,眼看父亲也要开口了,立马止住了话头。

    不过,仅仅停了十多个呼吸的时间,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对了,小弟,你进的是‘煞炁’班?”

    “是的,我要成为和爷爷一样强大的锐士,自然要进‘煞炁’班。”唐德回答的斩钉截铁:

    黄雪若又问:“那你需要药膳吗?就是辅助锐士修行的药膳?”

    唐德心中一动:“这个肯定是需要的。怎么?雪若姐?你有路子?”

    “那这样啊,以后小弟你的药膳就和我订购好了,放心,我会给你打折的?”黄雪若再次挂起了最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眸仿佛闪烁着星辰一般的望着唐德:“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我,黄雪若,红岩学院进修生,主修学科——药膳。”

    “好,好。”唐德觉得自己又快沦陷在对方的笑容里了,答应的也是痛快。可一个转念,他又觉得似乎有些不靠谱,小心翼翼的问:“雪若姐,你是药膳师?”

    “嗯,精修药膳烹饪。”

    这话怎么说的有些不清不楚的?

    唐德不死心的又问:“那你过了官方的认证?”

    黄雪若眉毛一皱:“自然……没有。要是过了,我还用得着到处找钱买药材吗?小弟啊,你可要知道,正式药膳师不是你能请得起的,有姐姐帮你,你是占了大便宜的。”

    少妇却忍不住拆台:“你要是少摆弄一下什么极效药膳,老老实实的按照药方配比,早就过了,何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母亲,我可是要成为药膳大师的人物,按部就班?按部就班只会泯然众人矣。”

    这不会到以后,他还是个试药的吧?

    唐德弱弱举手:“雪若姐,我就想问,你的药膳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黄雪若毛了:“有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题?药膳,药膳,说到底就是一道菜,又不会吃死人。”

    “那就好,那就好。”

    唐德刚刚放下心来,就听少妇冷幽幽道:“是不会吃死人,但恶臭难忍,苦涩难当,口感奇差,这些就罢了。可拉肚子,昏迷,眩晕,这些也不算有问题?”

    黄雪若大叫:“妈!”

    唐德眨巴眨巴眼:“我,我能说我反悔了吗?”

    黄雪若立刻转头,对着他甜甜一笑:“你说呢?”

    老爷子跟着后面凑热闹:“你说呢?”

    “……”唐德颤栗无语:

第五十八章 真与假

    一顿家宴吃的是宾主尽欢,在笑闹中结束。

    黄安的目的达到了,数年未曾蒙面的隔阂和疏离在欢声笑语中淡去,而唐德,也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

    哪怕他都不敢确定这温馨时刻,有几分真,几分假。哪怕最开怀时,他都有保持着一份戒心,但他却享受这种感觉。

    因为这是家的感觉。

    也因为他是穿越者,有着世上最孤独的灵魂,而这里能让他孤独的心多一些温暖。

    饭后,自然有侍女来收拾残羹冷炙,再由少妇带着老爷子去院落玩闹,而黄安则领着唐德进了书房,又有黄雪若为他们奉上了茶水——她本来是想偷听的,但却被敏锐的黄安给斥退了。

    黄安找来唐德谈话,主要是为了交代一下千里帮的事情。

    千里帮的主场是西市区,那里是大宗货物交易区,多得是各种仓库物资和需要搬运货物的脚夫和搬运工,由此也就有了千里帮发展的空间。

    大胡子虽然管不到那里,但就如同之前所说,他有的是关系和人脉,西市区的那位警务长确实和他有矛盾,但那位下面的几位大队长可都欠他人情,由他出面与人说合,自然会给罗三挣来几分面子。

    再加上背后影影绰绰站着的戍卫军团总教官袁宏,知道的人都会顾忌三分,可以预见的,只要罗三不在帮派之间的斗争中落了下乘,千里帮将会迎来一个高速的发展时期。

    当然,大胡子也站在警务司的角度给唐德交代了很多禁忌,让他转达。

    比如说,城主府虽然默许了帮派的存在,各个帮派也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征收些诸如保护费什么的,但也必须维持相应的稳定和秩序,至少是表面的。

    这是城市的脸面,若是连这个都丢了,就是在逼着警务司下狠手清扫了。

    再比如说城寨内龙蛇混杂,不可避免的就会混入一些危险人物,这些人大都是在其他城市犯了事的逃难人员,其中也不乏躲避仇家,隐姓埋名到此的修煞强者。

    对于警务司而言,这些人就是不稳定的因素,是隐藏的危险源头,当然,要说让他们一定将这些危险扫除,那也是太过了,谁都是有家有口的,真要是玩命可是会死人的。

    但必要的情报和监控,是必须的。而作为地头蛇的帮派,就是这个任务的最佳执行人。

    此外,黄安还特地为唐德介绍了一下红岩学院的情况。

    以他站的高度,介绍起红岩学院来,自然和唐纳德的记忆,以及平时听到的只言片语有所不同。也就是到了这时,唐德才知道红岩学院在整个城市的统治体系内,是何等的崇高。

    做个简单的比喻,红岩城城主府辖下的权利机构主要是三司一军团,其中,戍卫军团的地位要略高于三司,这自然是因为他们本就掌控着暴力,更因为其中隐藏的强大武力——先锋锐士团。

    而红岩学院的地位等同于戍卫军团,甚至隐约间还略带着些超然,这里面有复杂的历史遗留原因,也有学院背后隐约间透出的另一个庞然大物——学城。

    再有,黄安还单独的点出了一个人,让唐德小心。

    那一位,唐家的叛徒,曾经老唐头的御用药膳师,也是在唐家莫落后,第一时间就投靠唐家对头,也是现如今红岩学院的药膳堂首席讲师,孙无妄。

    “说实话,我在警务司干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识人无数,但这孙老头绝对是我见过最不要脸,也最会演戏的人。

    你无法想象当年他对唐老是怎样的谄媚,你更无法想象当唐家没落之际,他的叛逃又是何等的‘迅捷’,要不是有他带头,偌大的唐家也不可能没落的这么快。”

    这就是黄安对孙无妄的评价,或许唐德此生都不会忘记。

    不大的书房内,唐德和黄安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了谈话,此时的窗外,已经是星辰隐匿,乌云密布,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了。

    唐德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而黄安在挽留无果后,就找来一个身形壮硕的仆从,让他拴上马车,送两人回去。

    回家的路上,青石铺成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偶然有行人马车经过,也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

    老唐头已经开始犯困,靠在唐德的臂膀上,伴随着车辆颠簸,脑袋一点一点的起落,而唐德则脱下自己的衣物,盖在老人的身上,又掀起了马车窗帘的一角,自缝隙中向外望去。

    马车外,乌云压顶,几乎透不出半点光芒,两旁的灯火只能照亮丈许之地,唐德能够看到的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

    有风吹过,黑暗翻滚,仿佛其中隐藏着什么怪兽。

    这一刻,唐德想起那一夜在袁府,袁宏有意无意提到了四年前的事情,并点出了黄安;也想到了老爷子清醒时,那意犹未尽的话语。

    这一刻,唐德似乎又看到了对方带着自己直面弥天大雾时的豪情;看到了赵家抢夺名额时,对方的焦急;也看到了今天这谆谆教诲的一幕幕。

    这一刻,唐德望着黑暗,愣愣的出神,神色间有迷惑,也有茫然。

    “修了煞,成了锐士,那就不得不一步步向上攀登,虽拥有远超常人的荣华富贵,但所见所闻,所听所知都已经变了味道。

    你不知道什么是假?什么是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当时还不曾有什么感触,可真没想到,这才多久啊,我居然觉得老爷子这话说的太特么有道理了。

    可我真的很想问了,我的胡子叔,你对我,对唐家,到底是有几分真?几分假?”

    当马车停在北市区边缘的家门口时,天已经下起了雨,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如同倾倒一般,砸在了地面上,屋顶上,马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也带来了丝丝清凉。

    唐德这才沉思中惊醒,他赶忙将老唐头从马车中抱下,简单的梳洗后就服侍着老人睡了,而他自己则端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看着那黑夜中的瓢泼大雨,也看着那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马车。

    这是唐德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场雨,却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又这么急促,打落了空气中的尘埃,也打在了他的心头上。

    ……

    是夜,唐宅。

    红岩城的暴雨并没有影响到这小小的庇护所内,这里的天虽然仍旧不大,但却是月明星稀,空气依旧是阴冷难忍。

    唐德并没有因为前天的战斗和伤势而放弃今晚的修行,反而,因为突破所带来的自身素质的提高,和修行圣地——静室的开启,他又开始摸索起自己的极限和最适合自己的节奏。

    比如说无名拳术的延续,比如说吞吐煞炁的次数节奏,甚至,他都开始尝试着心神两分,一边练拳,又一边吞煞,以求能够合二为一,从而提升效果,节省时间。

    唐德在宅子内可了劲的修行,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后,又痛痛快快的在浴室内泡了半个小时,才回到家中,这时,他已经瘫软在床上也不想动了。

    许是累的惨了,他几乎没有停歇,就陷入了最深层次的梦乡。

    只有在睡梦中,他才放下那唐宅的安危和诡秘,以及恐怖雾兽给他带来的压力……

    也只有在睡梦中,他才能彻底放下大胡子的好与坏,对与错……

    或许唐德自己都未曾察觉,不知从何时起,他对揭开黄安身上疑团之类的想法,都带了些犹豫,不,准确说是害怕。

    他能够感受着胡子叔对他竭尽全力的照顾和难得的一份真心,那真真的如父亲对孩子一般的关爱,可就是因为感受的太多,他越是害怕!

    他怕当真相揭开,一切都不如人意时,他,唐德在这个世界收获的第一份真正的关怀,就会消失。

    “人啊,总是被感情所羁绊!”

    ……

    夜已深。

    唐德睡得异常踏实,均匀的呼吸声在房间中回荡,而在太师椅上,老唐头却是不知何时醒了。

    那是真正的醒了,眸光灵动,充满了睿智和沉静。

    老人并没有动,只是用一双眼眸透过层层黑暗,看着沉睡中的唐德,静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