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全文阅读 第12分节

第111章:当时怎么伤的?

    盛夏雨后的夜里,气温也不见得凉爽,空气如人心躁动。

    她心里无法平静,声音低低哑哑,带着一点鼻音:“我不想再做把所有希望押在没有定准的事上,我认为,想再多办法让你接受这段婚姻是没有意义的。”

    车窗开了个彻底,江偌被迫靠在陆淮深胸膛,耳畔是他咕咚咕咚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她却因为他方才的发问而未能感到安心,那心跳轻声拍打着耳膜,跟催命符一样,跳一下就使她更急躁一分。

    她抬起头看向他,欲言又止,最终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胸膛上:“因为你根本没有做好接受婚姻的准备,其实……”

    男人的胸骨很硬,江偌手指弯起,压了压后收了回来,“你才是最大的变数。”

    比如他跟江舟蔓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就此了断。

    可他既然会说出接受他和她的婚姻这种话,应该早就做了抉择。但他和江舟蔓之前的种种,让她不敢轻易下判断。

    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不信任他,也不知他只是临时起意,还是真有打算跟她就这么过下去的想法。

    言尽于此,江偌认为,话终不能一下子说太多,也不能说得太明白,人和人之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分隔地带,在那两边各自为界,需找对方法慢慢跨过去,太心急想要一步越过,容易闪到腰。

    陆淮深和她之间,横亘着太多麻烦,不能一次性解决个干净。

    江偌从他身上起来回到副驾驶上,因姿势别扭,她只能抻着腿蹭过去,样子难看又狼狈。

    坐回置上,陆淮深将那药盒往捡起来揉成一团扔在一边,说:“别吃了,过了这么久吃了也不一定有用,对身体伤害大。”

    说完,直接不给江偌思考机会,直接启动车子往回开。

    江偌为此闷闷不乐,陆淮深说:“没弄在里面,怀上几率不大。”

    “万一有了呢?”江偌反问。

    陆淮深说:“那就是你运气不好,只能生下来。”

    江偌忽然觉得之前跟他说的一通话都是白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她换了个思路问他:“陆淮深,你喜欢小孩子吗?”

    陆淮深想也不想:“不喜欢。”

    江偌难以置信:“那你为什么让我生?”

    “我没说不喜欢自己的。”

    “……”江偌觉得和陆淮深的谈话遇到了瓶颈,她艰难地吁出一口气,看向窗外:“可我不想生。”

    “理由。”陆淮深手搭在车门上,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畅通无阻的夜路。

    江偌抑住心里的烦躁说:“我跟你的关系,还不适合养育一个孩子,还要我说几遍呢?”

    陆淮深:“法律盖章的关系,你说说哪里不适合?”

    江偌:“我们都没准备好当父母。”

    陆淮深:“我跟你结婚的时候也没准备好,一样也结了。”

    江偌竟觉得无法反驳,急了道:“我还这么年轻,生孩子身材会变形,皮肤会松弛,漫长的孕期和哺乳期,我的青春凭什么要浪费在生孩子上?”

    陆淮深回她:“陆家不缺你的工资养家,你有充足的时间调养恢复。孩子迟早要生,年纪越大,风险越大,所以你的一切顾虑都是借口。”

    争论到了白热化阶段,江偌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心想他凭什么要了她的东西,还要她的人和心,而她却要承担许多无妄的风险?

    江偌抿唇瞧着他路灯下深挺的侧脸,一个字一个字说:“我就是不想给你生孩子。”

    江偌看他看得认真专注,以至于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他陡然生变的脸色。

    他看也没看她,紧抿着薄唇,下颌因愠怒而收紧,凌厉气一下子就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气氛相当紧绷。

    这话搁在两三个月以前说过,那时江偌一点也不担心会伤人。而今时过境迁,双方心境已有了变化,这样冲动尖锐的字眼说出来,她感受不到任何快意。

    江偌有些后悔,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这样的情况下,她也说不出话挽回的话。

    今晚陆淮深让事情彻底乱套,她来不及消化和接受,一时茫然又怀疑,一时担惊又受怕,深知已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她索性撑着下巴看向窗外,跟陆淮深在一辆车上无话可说时,这是她做得最多的动作,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和半张侧脸,也不用因漫长又令人窒息的沉默感到难熬。

    然后在下车的那一刻,这一切的宁静都会荡然无存。

    因来回路程就耽搁了不少时间,又在车上‘耳鬓厮磨’了许久,等车开到家门口外的水泥山道上时,江偌忘了眼远空,一抹灰白在从海平面上推移过来,天是墨蓝中浸着透亮的色泽。

    已经凌晨四点。

    陆淮深将车停进车库,江偌率先下了车,穿过连接车库和客厅的走廊,慢慢踱上了楼,经过主卧,径直朝客卧走,跟在身后的陆淮深拧开门,顺带将她也推进了主卧。

    “干什么?”江偌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低声问。

    “换一下床单。”陆淮深扫了眼房间,将身后的门合上。

    江偌的注意力转向凌乱的床,以及散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衣物,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不久前令人脸红心跳画面,那双修长有力的大掌抚摸柔弄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指尖过处皆颤栗的酥意。

    江偌没言语,只红着脸将衣服收拾起来放在一边,又将床品换了全套,才刚直起腰,陆淮深就掀开被子上了床。

    几近通宵没睡,江偌困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瞧了眼陆淮深,让她不由想起陆淮深毕竟也是有身份好面子的人,她在车上说的那话,抛开其他不谈,至少是折损了他作为男性的自尊。

    江偌敛眉,转身要离开,谁知陆淮深勾着她的腰就将她往床上带,她整个人跌在床上,以匍匐的姿势趴在他身上。

    江偌愣了一下,随后一拳给在他胸口,腰后横压着一条手臂,让她无法起身。

    陆淮深也不出声,一直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江偌弄不清他的想法,也实在疲倦,几番激烈与奔波,身体酸疼不适,干脆趴在他身上平顺着呼吸没有再动。

    江偌盯着地板,不一会儿就眼睛发直,眼皮耷拉,而陆淮深的身子有些硬,她趴睡着,压着洶极其不舒服。

    “我想睡觉。”江偌含含糊糊开口。

    “没人不让你睡。”陆淮深说话已带着鼻音,慵懒而低沉。

    他看了眼趴在身上的江偌,黑发散在他身上,遮住了半张脸,从这个角度看下去,鼻梁挺俏,鼻尖有着圆润的弧度,似睡非睡的困顿之时,五官柔和,模样温顺。

    她眉毛拧起来,说:“这样不舒服。”说着还扭了扭身子,以示不满。

    陆淮深伸手拉开她衣摆,熟门熟路地就要将她上衣脱下来,江偌登时就清醒过来,上衣是出门时穿的宽松短袖,来不及阻止,就被陆淮深从衣服里剥出来。

    “你干什么?”江偌面臊,抬起半身要从他手里抢衣服。

    陆淮深则是垂眸往下看了看,丰润的洶部裹在烟绿色的內衣里,因俯身的姿势,显得更加饱满,白皙的皮肤上还有浅浅的红那画面旖旎艷绝。

    陆淮深收回目光,将她上衣扔到床尾,“换身衣服睡。”

    江偌余光一动,看了眼他上床之前脱下来的睡袍,洶前凉飕飕的,未做它想,伸手抓过来套在身上,然后起身脱了洶衣和短裤,才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睡下。

    关了灯,陆淮深自发地贴上来,从身后环住她,这样紧密而亲昵的动作让江偌心里一跳,莫名想到一个词:柔情蜜意,心里头震惊又酸涩。

    “让我睡觉。”江偌低声呢喃,听似慵懒昏沉,想从他怀里逃开,去找自己的枕头,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陆淮深不动神色地将她远离的半个身子按了回来,并用下巴抵住她头顶。

    江偌僵住,一动不敢动,她倍感头疼无力,直言道:“你这样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江偌用紧巴巴的声音说:“姿势不舒服。”

    陆淮深便调整姿势,在她脖子和枕头的空隙里横进一条手臂。

    江偌:“……”

    她难以适应这样的姿势,更难以适应这样的陆淮深。

    但困到极致的时候,再怎样的不适应也能睡着,江偌枕着陆淮深的手臂,慢慢地人软下身子,呼吸也均匀软绵。

    半睡半醒之时,陆淮深的手从睡袍下摸上了那处纹身,感受肌肤上不平整的旧伤痕。

    江偌觉得有些痒,睡意越发浓厚,轻哼了一声。

    “当时怎么伤的?”陆淮深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

    江偌听得不真切,以为他问当时伤得痛不痛,脑子里闪过历历在目的画面,有些血腥,她咕哝一声:“痛……”

    随后她感觉陆淮深拥着她的力道大了一些。

    江偌睡了两个多小时被闹钟闹醒,脑袋都快裂开一般,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她拿开腰上沉重的手,陆淮深翻了个身平躺着,手臂搭在额头上,“几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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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男人再好,驾驭不了也是白瞎

    江偌将手从被子里拿出去,关掉手机闹钟,睁开因严重睡眠不足而酸疼的眼,“七点。”

    天亮时分又下起了小雨,及至现在也没停,窗外阳台上的檐水凝成水珠坠落,缓慢而有节奏,窗帘透进来的光也是阴冷灰蒙的。

    江偌抻了抻腿,脚尖不小心触到了不属于她的体温,被子里也热烘烘的,她稍微一动,便发出窸窣的轻响。

    余光扫过陆淮深半露在外的麦色胸膛,目光忍不住上移,定格在他晨醒后慵懒惺忪的脸上,短发睡得凌乱,紧闭双眼补眠,浓眉微微蹙起,一脸未睡醒的样子。

    外面雨声稀稀拉拉,身旁的人呼吸均匀绵长,江偌看向天花板,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宁静,心软如丝,却又觉得不切实际。

    她重新重重地闭上眼,叹息已经在了嗓子眼,陆淮深突然搂住了她,她一怔,仰起脸跟他对视片刻,然后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我去洗漱了。”

    陆淮深看了眼空落落的手臂,目光深远,想起刚才江偌闭上眼时,脸上是懊悔的表情。

    ……

    因晚上没怎么睡觉,江偌一天都很迟钝,具体从早上陆淮深捎她上班开始。

    陆淮深陪她折腾了半宿,也有些疲倦,是以没自己开车,先让司机送江偌去公司,到了公司附近的路口她就下车,藏着掖着的生怕被人看见。

    下车之后木头木脑地往前走,没走几步发现自己手里只捏了个手机。

    转身一看,车已经开出去,又赶紧给陆淮深打电话让停车,她的包落在车上了。

    卡着点到了公司,又跟gisele撞了个正着,对方冲她微微一笑,还邀请她共乘高层专用电梯。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偌吓得不轻。

    今天没什么重大会议,琐事却不少,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整理了明天的议程,核对各项需签字的文件,拿去给gisele过目。

    上午一晃而过,午休时间,江偌松懈下来,整个人都快垮掉,午饭也没吃,趴在办公桌上补眠。

    王昭吃完饭不久过来找她,喊她几声才见醒。

    江偌迷迷糊糊看她一眼,又要趴下去睡,王昭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左看右看,“你昨晚偷牛去啦,困成这样。”

    江偌心说偷什么牛,偷人还差不多。

    她撑着头,王昭拉她去茶水室冲咖啡,还捎来了一个八卦,“你知道么,听说lauren吴怀孕了。”

    江偌一时反应不过来,“lauren吴是谁?”

    王昭:“公关部副总监吴丽丽啊!果然熬夜不仅使人秃头还影响智力,姐妹你可悠着点吧!”

    江偌嘴硬:“你突然说英文名,谁能将lauren和吴丽丽联系在一起?”

    王昭大笑:“得了吧,吴丽丽上班第一天起就宣布了,”她学者吴丽丽的招牌动作,双手环胸,扬着下巴,用鼻孔和侧脸看人,还淡淡一笑,模仿对方矫揉造作得不行的语气:“大家,以后叫我lauren吴就可以了。谁敢叫她吴丽丽,你敢吗?第一个叫她吴丽丽的,被她扣了三个月奖金。”

    王昭夸张地竖起三根手指。

    江偌笑倒,“你那句话里叫了三次吴丽丽,小心工资都给你扣掉,看你拿什么买球。”

    王昭横她一眼,“没正形,我都被你带跑偏了,差点忘了要说什么。”

    江偌喝了一口咖啡,提醒道:“lauren吴怀孕了。”

    王昭一拍额头,“对,关键她肚子里孩子的亲爹是跟我们有合作关系的,”她附在江偌耳边悄声说:“姓陆。”

    江偌脸上笑容一滞,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然后呢?”

    王昭一脸丧气,“什么然后呢,你都不猜猜是哪个姓陆的?”

    江偌:“姓陆的那么多,我哪知道是哪个姓陆的。”

    王昭神神秘秘地挑眉说:“自然是博陆那一家子姓陆的其中一个。”

    江偌觉得这咖啡有点苦,好像忘了加糖,她摇了摇杯子,没回王昭的话。

    王昭自顾自地继续说:“不过目前传来的前线消息称,具体不知道是哪个陆,听说啊姓陆的好几个都是婚外情的惯犯,毕竟陆家私生子出奇的多,而且没一个私生子的亲妈露过脸,可见善后工作也做得极妙。”

    说着说着她就感慨:“所以豪门太太也很难做,有钱有势的男人再好,驾驭不了也是白瞎,明知男人在外偷腥,作为原配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偌答不上话,她既不能提醒王昭她是陆淮深的原配,又不能配合她一起数落陆家男人有多渣,于是剩了一半咖啡也没喝了,笑笑说:“到点儿了,工作还没做完呢,我先撤了。”

    王昭那番话其实一竿子打死一船,据她所知,至少陆嘉乐的爸爸对婚姻还是很忠诚的,没结婚陆重,为人低调,也没见他花名在外。

    想到陆淮深,江偌打开了公司内部系统,找到了那吴丽丽的照片,虽然有几分姿色,但对比起清丽脱俗的江舟蔓来,两人不是一个档次。

    江偌片刻失神,从电脑黑边里看见自己的倒映其中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蠢事,立刻关掉系统。

    她再也无法静下心。

    直到下午三点,一名身姿窈窕的女人挽着包款款朝总经理办公室走来,从头到脚一身名品,还能穿得气质出挑。

    接了咖啡从茶水室回来的江偌,正巧遇见秘书恭敬地将人往办公室里请,两人打了个照面,对方愣了愣,立刻转开脸去了,昂着头踩着高跟鞋往里走。

    江偌原本还浑浑噩噩,霎时困意全无。

    那人是她该称一声五婶的季澜芷,也是她据知对婚姻忠诚的小叔的妻子,陆嘉乐的妈妈。

    事已至此,江偌不得不把公司私底下盛传的八卦,与季澜芷的到访联系起来。

    秘书出来,带了茶水进去,门又关上。

    江偌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中还隐隐担忧着,五婶会不会无意中兜出自己跟陆家的关系。

    手机上收到王昭问来人是谁的微信,她魂不守舍地回:还不知道。

    刚回完消息,听见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靠近,吴丽丽一脸急色要进办公室,江偌想起自己的本职,忙将人拦住,“吴总监,经理正在会客。”

    “我要见gisele,你帮我通报。”

    江偌打了内线电话进去,告诉g吴丽丽要见她,g云淡风轻来了句:“拦住,别让她进来。”

    发生什么事,江偌心里已经有底,好言劝说吴丽丽回去,对方一改平日端庄作风,一把推开江偌。

    江偌之前脚受过伤,现在穿高跟鞋很容易累脚,时间一长也会有轻微痛感,被人推搡之后,鞋跟崴了一下,痛楚铺天盖地。

    她咬住牙去拦人,已经失去时机,吴丽丽已经推开办公室的门,江偌追进去想将人请出,不防被吴丽丽不耐烦地摔开。

    江偌刚好撞在刚站起来的季澜芷身上,对方伸手扶住她,“没事吧?”

    江偌道谢,双方也不道破什么,只是表情都有些尴尬。

    gisele皱眉看向来人,语气不善,“你这是干什么,不知道我有客人在?”

    吴丽丽虽说是做公关的,可哪知道季澜芷如此手段,直接找上了她公司领导,她轻则被公司开除,重则被业界封杀,前途堪忧。

    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想了一计先发制人的险招。

    吴丽丽看了看季澜芷又看了gisele,眼里含着泪,羞愧地说:“总经理,我知道陆太太来访,也知道因为什么事,我只是想来将事情解释清楚。”

    季澜芷笑着睨她一眼,一点儿也没原配见了小三的激动,宽宏大量地给了她一个机会,“你解释,我听着。”

    吴丽丽咬咬唇,“其实我的确跟陆清时先生拍拖过,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

    季澜芷掩着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笑眼里瞬间染上讥讽,“我还以为你这张能言善辩的嘴能说出什么扭转乾坤的话来,看来我还真是高看你了。”

    吴丽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gisele看了江偌一眼,示意她过去关上门,但没让她出去,江偌便和秘书一起候在一旁。

    季澜芷二十三岁就给陆清时生了陆嘉乐,现年三十八岁,皮肤保养得细腻非常,身材纤细丰满,无论是看脸还是看气质都胜过三十岁的吴丽丽。

    “简言之,你是被小三了是吧?”季澜芷穿着凸显身材的裸粉色丝质裙装,踩着高跟鞋比吴丽丽高了小半个头,看她时需要微微垂眸,模样从容又优雅,“不好意思,公关小姐,你是不是沉迷工作太久,分不清现实与网络,认为人人都蠢笨得会相信你们这套糊弄人的说辞?陆清时45岁,我与他携儿带女多次出入公众场合,你告诉我不知道他有家室?你骗鬼呢!就算你不知道跟你乱搞的男人有家室,试问你们ds这么大个公司,公关总监跟合作方来往都不了解一下对方的基本信息,是属于总监失职,还是公司根本就在默许私生活不检点的员工在外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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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在我看来,你可不就是贱么?

    将问题上升到公司名誉的高度,季澜芷在反驳吴丽丽狡辩的说辞的同时,也是在给gisele施压。

    gisele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完只是略微一皱眉,看向吴丽丽,“lauren,针陆太太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有,我当然有……”吴丽丽心急又心虚,嘴上拖延时间,脑中快速运转,回忆着季澜芷的那段话,将其切分成数段,字句拆开找漏洞,想要往那洞里一钻了事。

    江偌打量着异常镇定耐心的季澜芷,不仅没有因情绪激烈而失了身份,不咄咄逼人剥夺对方的话语权,还能逻辑缜密地将对方的谎言一一击破。

    而吴丽丽给自己树立一个吃了哑巴亏的弱者形象,打算卖悲惨卖可怜,以此达到平息战事的目的,在知悉事情经过的人面前,这样博眼球拉拢人心的作为,使她看起来像演技拙劣的小丑。

    吴丽丽噙着一双水汪汪的泪目,要哭不哭的,相当委屈地辩解:“在此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陆清时先生还处在婚姻关系中。我们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离异,况且你们夫妻能出席的场合,动辄就是家族或业内的高级聚会,我不过是一介公关总监,那样的场合也不是轻易能出席的。只怪我考虑不周,被陆清时先生的魅力迷了心智,没有弄清楚状况就跟了他,才酿成现在的局面……”

    她说完,哽咽了一声,近乎恳求地看向季澜芷:“陆太太,我现在已经知道事实了,我一定会跟您先生断干净的。”

    季澜芷听完,还是那副似笑非笑地表情,轻哼了一声:“漏洞百出。”

    说完,也不纠正她话里的漏洞,淡淡睨向吴丽丽裹身裙下已微微有了迹象的肚子:“那这个孩子你要怎么处理?”

    “我……”吴丽丽欲言又止,最终面露痛色,“上次做检查,医生说我是高龄妊娠,加上身体不好,打胎会承担极大的风险,自然流产的几率也很高,如果无法自然流产,只能……”

    季澜芷嗤笑:“只能什么?只能生下来么?”

    吴丽丽吸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隐忍地吸了吸鼻子,说:“先不说自然流产率很高,生下来的几率不大,就算别无选择生下来,我也不会让你们陆家负责的,毕竟我也算无意中做了坏事。”

    从进门到现在,江偌第一次从季澜芷脸上看见了不耐烦,一脸我忍你很久了的表情。

    季澜芷从容不迫地瞧向吴丽丽,声音里带着冷冷的鼻音,“毕竟是我丈夫干出来的缺德事,怎么能让你独自一人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呢?这样吧,我陪你去做产检,刚好我娘家有位表亲是产科主任,我一儿一女的生产都是由她把关的。如果真如你所说,风险如此大,我们陆家更要对你负责,不然传出去又得说我们陆家欺负人。现在的人哪有闲心去了解事情经过呢,不管对错,反正你地位更高,你高门大户有钱有势,一定就是你们姓陆的欺负别人。”

    吴丽丽越发没了对策,抢言道:“不用了,我有产检单,我可以给你看。”

    季澜芷说:“那可不行,谁知道你在哪个医院做的检查,医生是否靠谱,还是我亲自看着,用放心的医生,才能对症下药。我们陆家也不缺钱,你打完胎能让你安稳疗养,坐完小月子,打不了胎也能保你平安到生产。”

    意思相当明显,要是吴丽丽撒谎,一旦查出立刻做掉,如若说的是事实,自然也会养着她直到生产。不过那之后的事,孩子何去何从,又是后话。

    吴丽丽脸色煞白,已经就要忍不住想要上前撕烂季澜芷那副虚情假意的面孔。

    可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她又何尝不是在演,她一定不能先乱了阵脚。

    吴丽丽两眼通红,憋了半天也掉不下一滴眼泪,此刻更是咬紧牙关不说话,眼神闪闪烁烁。

    季澜芷见状,缓缓坐会沙发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姿态端庄又平静,“怎么不说话了呢?难道是心里有鬼,不敢答应?”

    吴丽丽打算继续延用老套路,满脸都是弱者的委屈,和忍住不哭的倔强:“陆太太,我前天才做过检查,您生过两个孩子了,理应知道产检是定时的……”

    季澜芷拍了下沙发,随意道:“没关系,那我就等你到下次产检时间。”

    “可是每个时间段检查的项目也是不同的……”

    一再的推脱,耗尽了季澜芷的耐心,她凉凉看向吴丽丽:“吴小姐,戏演完了吗?”

    吴丽丽愣住,精致面孔透露着一丝不解和恐慌。

    季澜芷不再多说,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入耳第一句就是来自一道熟悉尖锐的女声:“陆清时,你确定不要我也不要这个孩子是吗?”

    男人冷静得近乎冷漠质问:“每次我都做了安全措施,你孩子怎么怀上的?”

    已经能从声音辨别出,谈话的二人正是陆清时和吴丽丽。

    “谁说避孕套能百分之百保证安全?但我不否认,我的确是动了手脚,谁让我爱你爱得发疯,你外面养着我,心里却一直装着家里那个姓季的,你精神分裂啊你?”

    “你再敢提她!”

    江偌看见播放这段录音并且从中听到了关于自己的季澜芷,表情没有因此而发生任何变化。

    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呢?

    “我提了又怎样?”吴丽丽崩溃哭泣了几声后,卑微的恳求,“你既然会在外面找女人,说明你对你老婆已经没有感情,你不是也说过,待在家里让你很难受让你感到沉闷吗,你跟你老婆也渐渐没了共同语言,为什么不离婚?”

    陆清时忽然一笑:“女人最可怕的是什么?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不管那个家再怎么让我难受,你也永远比不上她。我会让她给我生儿育女,同样的事情我却决不允许你做。我不会跟她离婚,更不会娶你,这就是你跟她永远的差距。不就是一开始只想出卖自己身体赚零用钱,最后却贪心渐盛,妄想嫁进陆家么。说得简单点就是个金钱交易的关系,你何必还要玷污爱这个字?”

    良久的沉默。

    此刻站在办公室里的吴丽丽已经双脚发软,连简单的呼吸和吞咽就变得艰难。

    gisele始终是一副旁观看戏的样子,而且她也听不大懂录音里的中文,只知道上帝早已不再眷顾lauren吴,心中已下决定,公关总监可以有无数个,陆家能给ds的机会只有一次。

    录音里,吴丽丽突然发了狠道:“行,姓陆的,我算是看清你了,你既然这样绝情,那大家一起鱼死网破好了。你不是怕你老婆知道吗,我就偏要让她知道,我还要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又是许久的静默。

    陆清时稍微有了妥协的意思,“你想要什么?”

    “我要当陆太太。”

    “做梦。”

    录音到此结束,季澜芷笑而不语地将手机放回包里,“不好意思,大家的时间宝贵,我只截取了最能证明事实的这一段。”

    这时,gisele看也不看站不住脚的吴丽丽,让江偌给她归纳概括刚才录音的大致内容。

    被点名的江偌不知gisele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找更信任的秘书?此刻却又容不得她多想,开口前,她看了下季澜芷,这样的局面,一度让她觉得很尴尬。

    季澜芷现在倒是无所谓,让江偌说就是了。

    江偌这才将录音里的内容用英文解释给gisele听,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每一句话都在吴丽丽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

    其实gisele从吴丽丽的反应就能猜出个大概,只是听完江偌的归纳总结后,为强言狡辩的吴丽丽感到几分尴尬。

    季澜芷说:“我不得不佩服吴小姐,这两面三刀的把戏玩得太溜了。一边威胁我丈夫要生下孩子当陆太太,转头就换了说辞,一会儿说自己被小三,一会儿说孩子自己抚养。其实我都能理解,你又没什么后台,只能靠拖延时间拖到把孩子生下来,凭借孩子闹一场,就算不能上位,也能捞一大笔,想的总是比做的美。”

    她说着慢慢淡了笑容,语气微凉,“其实你这种人我看得多了,认为自己够努力,能力也不错,姿色又不俗,可就是输在没背景,心里就不甘心啊,觉得这么优秀的自己怎么能屈就给一个平凡人呢?结果攀不上没结婚的,就打起了已婚男士的主意,简单来说就是贱。”

    季澜芷放松地靠着沙发,交叠着双腿,身上有种慢悠悠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其实每个人三观不同,别人也许并不这么想你,只觉得你是为了摆脱现有生活而做的一个选择,如果我不是这件事中受影响的当事人,也许我也不会评价你。不过你影响了我的婚姻,我的生活,还打算跟我玩手段,在我看来,你可不就是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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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江偌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

    吴丽丽看看gisele,又看看季澜芷,心知局面已经无法挽回,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然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

    陆清时对季澜芷真的没有感情吗?

    吴丽丽从陆清时的话中早就发现了答案,只是她不愿意去承认而已。

    陆清时不愿跟季澜芷离婚,怕事情败露被她知道,所以才苦苦隐瞒,不让吴丽丽做出危及他婚姻的事来。

    既然如今季澜芷已经知道,陆清时便没有顾虑了,只需要考虑怎么安抚太太,而从季澜芷现在举止来看,她也并不打算因此就从这段婚姻中退出。

    现在陆家要担心的是吴丽丽会选择私了,还是坚持目的不动摇,誓要将这事闹得双方下不来台,好借此上位。

    然而陆家也是有能力压下舆论,之前陆清时的两位哥哥将私生子都领回家,外界不也是悄无声息,如同水面始终波澜不惊么?

    陆终南当年更是领着不同的小蜜光明正大出现在公众场合,私生子一个又一个,除非对公司的发展有影响,股票动荡引起股民不满,否则大众都心照不宣地将这种艳事当做茶余饭后的八卦。

    而现在小一辈的在外乱来,为了财产,要顾及自己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形象,要估计外界的眼光,已经收敛很多,至少是选择私下平息,而不是无所顾忌地摆上台面。

    吴丽丽底牌亮完,对方证据又确凿,她无计可施,有似乎看到了自己被断送的工作,便改用中文讽刺季澜芷,“你又能好到哪儿去?留着一个变心的人,你不觉得可悲吗?”

    季澜芷不解反问:“这个男人既不会为小三而跟我闹得不可开交,我也依然享受着陆家带给我的物质条件,他反而还求着我继续跟他过日子,你说我为什么要觉得可悲?”

    她撑着腮的手指点两下,挑挑眉继续道:“我反倒是替耗尽所有依然求而不得的小三感到可悲。你说年轻也不及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气质庸俗,这事闹出去,哪个有地位有身份的看得上你呢?又说说你这肚子吧,就像你所说的,也是高龄了,它的去留,等吴小姐真的决定好了,可以再来找我。”

    吴丽丽仿佛被人按在墙上捶了数拳,那无地自容的痛楚直刺心脏。

    季澜芷不再给吴丽丽说话的机会,转而想gisele说:“抱歉在上班时间打扰,我想说的方才跟你已经说过了,这里也不是争执的地方,跟您下属之间的纠葛得另找时间再解决,我就先走了。”

    gisele起身送季澜芷:“因为我司下属,给您和您的家庭造成了困扰,我对此感到非常失望和抱歉。”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季澜芷笑着看向gisele,说了句别有深意的话后离去。

    gisele留下吴丽丽,然后吩咐江偌去送季澜芷离开。任务分到她头上,江偌也只能接住。

    江偌和季澜芷离开办公室,一前一后,都未开口。

    江偌一直将人送到电梯间,季澜芷终于转身,看向她:“其实我来之前知道你在这儿工作,不过因为这种事情在你公司打了照面,也挺挂不住脸的,没打招呼是不想让不知道的人看笑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当然不介意。”江偌那声五婶都已经到了嗓子眼,无奈还是叫不出口。

    周围没人,电梯间只有两人低声絮絮的声音。

    季澜芷问:“你公司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和陆家……”

    江偌已经听出她要问什么,在她话音落下之前就回答:“都不知道的。”

    季澜芷笑了笑没有再问,电梯到了之后两人分别。

    电梯门刚一合上,季澜芷脸上的笑就像忽然被黑板擦拭掉的粉笔字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撑着扶手,紧紧闭住眼,每一寸五官都诠释着筋疲力竭,整个人再无光鲜,双手捂住脸的前一刻,那表情自嘲又沉重,使她看起来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事关信任与忠诚,从没有人能做到置身事外。

    ……

    江偌刚回到位置上不久,吴丽丽是真的哭着走了出来,脚下虚浮无力,高跟鞋一拐一扭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走不稳摔倒。

    lauren吴再次变回了吴丽丽。

    那身光艳时尚的拼色ol裙装依旧靓丽,但衬得她脸色尤为灰白,死物无法在你从云端坠落的时候跟你共情。

    江偌想起了在对峙中应对自如的季澜芷,在没有充分准备的前提下,她绝不会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必然会达成诉求。

    能在豪门中游刃有余的女人,哪一位是会任人宰割的?

    只能说吴丽丽心大肚皮小,太过贪心,吃不下,又不愿一下子吐出来。

    江偌心中怅然,坐下后看了眼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全是王昭发来的消息,她头疼地扶额。

    ……

    紧闭双门的总经理办公室里,gisele沉下脸来,无声地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她被吴丽丽气得不轻,对那人很不齿,“我不是没见过小三上位的事,但是豪门是她那种人能轻易加进去的么?现在被人生吞活剥就快只剩骨头,还觉得不甘心,幸亏那陆太太还是个有脑子的,如果她不来找我,让lauren吴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ds跟着遭殃。本来总部就已经乌烟瘴气了,再出了这事,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

    秘书说:“辞退她,今后再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后续,跟我们也就没有关系了,若是不幸被卷入其中,还可以说第一时间知道后就已经做出了辞退处理,我司不能容忍这样的人破坏公司名声和工作环境,反而会收获外界好感。”

    gisele冷笑:“她做了什么事说实话我并不想管,做小三还是做什么,败坏的是她自己的人格,只要不会对公司造成影响,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江偌……”

    说到这儿她停下,嘴角上扬,不屑地笑了一声,“其实看不出她这人斯文又规矩,竟然还跟自己的姐夫不清不楚。”

    这事说起来也是巧合,在项目组去名留山考察的那个周末,她不死心想再跟陆淮深交涉,于是向留在名留山的投资部经理打听了一下陆淮深的行踪,谁知对方说陆淮深上午已经离开了,应该回东临市了,还捎上了她的助理江偌一起离开的。

    经理的意思是,她可以向自己的助理打听。

    gisele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先向陆淮深的秘书室打了电话,询问陆淮深的行程,对方说陆淮深买的是周日晚上的飞机,回来之后不会再会客了。

    g作罢,等到晚上,江偌给她打电话请假,说因私事赶不上最后一班飞机滞留在了东南省省会,周一可能需要请半天假,g准了。

    这个时候她已经能将这二人对上号了,次日一早又让自己秘书打到陆淮深的秘书室,那边说本该在周日晚回来的陆淮深,昨晚滞留在了东南省,今天才会回来。

    多么误打误撞的巧合。

    之后,因为听说过江偌在青蘭会馆那次的应酬中因为喝醉提前离席,而陆重和贺宗鸣也在后来出现在了包间,她便让行政部门一位性格吃得开的员工,约了钟慎的助理出来吃饭,并且旁敲侧击地询问当晚发生的具体经过。

    那个叫陈洱的助理是个小年轻,有对那位女员工有好感,三缄其口之后,还是让人套了话。

    陈洱说,江偌离开之前,已被人灌了酒,灌她酒的那人有特殊癖好,大家都猜测那酒里是有东西的,江偌明显已经有些上头了,一杯酒又递到了跟前,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刚巧这时候陆重和贺宗鸣突然跟着副总沈程锦回来了,甚至给江偌解围,让她离开包间,江偌离开后就以身体不适之由再未回来。

    陈洱嘴漏,无意间说了句,江偌必须得醉啊,我的任务才算完成。

    gisele接到电话的时候在家里准备洗澡,穿着浴巾在刷牙,听完之后,一把将杯子往镜子砸去。

    钟慎这人真是阴到家了,将她恶心透了!

    他肯定早就知道江偌和陆淮深的关系,那江偌为什么会被钟慎安排在自己身边,也就有了答案。

    江偌哪是什么钟慎的眼线,她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

    昨天下班时分在电梯偶遇,她当着电梯里众高层的面,讲出钟慎曾靠女人上位的黑历史,将他抹黑了个遍,但仍然感到不解气。

    这仇,她总有一天要报,江偌也必须要留着。

    江偌在外刚缓过神准备解决手头上的事,秘书从里面出来了,走到她面前怅怅然叹了一口气:“我一直觉得lauren吴为人干练,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败坏三观的事,果然人不可貌相,自以为肚子里有货就能改变什么,可小三始终是小三,登不上大雅之堂,江助理,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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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陆淮深胸腔里的郁火忽然就消了大半

    被秘书点名要求发表意见,江偌看向她一如既往朝气和顺的笑容,不知为何,现在那笑看起来十分奇诡。

    江偌刚翻开文件夹的手就那么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笑了笑说:“也许是每个人心中衡量道德的标尺不一样,所以才做了错事。”

    秘书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人是个体,若是思想完全趋同,那也就没有意义了。不过,江助理怎么看待婚姻、爱情,以及出现在两性关系中的第三者呢?”

    江偌觉得秘书今天和工作无关的题外话尤其多,尤其是她还未从刚才的事件中缓过神来,第一时间里无从作答。

    秘书又是个急性子,不等她说话,又抛出第二个问题:“江助理有男朋友吗?”

    江偌盖上文件,说:“没有。”说完,顺带回答了秘书第一个问题:“也许我在有了男朋友之后可以回答你前一个问题。”

    她认为自己不算说谎,她的确没男朋友,但有老公。

    可对方又没问,她更无须兜出自己隐私。

    秘书靠着她的办公桌,似乎还准备跟她长聊,听了她的话忽然垂眸一笑,“我想起之前在纽约的时候公司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只不过那件事中的女主角可能要比lauren吴幸运些,或者说要更聪明些。她怀孕了,但是没有告诉男朋友,等那男人与妻子因矛盾冷战的时候,将这事说出来,那男人终于下定决心结束了自己的婚姻。”

    秘书miya·chou,中文名叫周致雅,祖籍中国香港,自小随父母移民美国,虽然会中文,但是蹩脚,其中还夹杂了粤语音,但她一字一句说得慢且清晰,江偌都听懂了,但是没接茬。

    周致雅又说:“其实呢,lauren吴事件和我说的这件事,发生的背景不大一样,陆清时和他太太首先婚姻没有到无法调和的厌倦期,两人都没有觉得过不下去。而纽约那对夫妇因为工作和思想上有了距离,想尽办法都无法再靠近彼此,那个男人虽然想要挽留,但也只是出于惯性,这段关系就像肉瘤,不容忽视,经过时间推移,肯定会恶化,最终还是会被切掉,情妇怀孕,只是一个推动他提前做这个决定的契机。”

    她说完看了眼江偌,发现她神情平淡,眼眸微微眨了一下,像蝴蝶轻巧地扇起翅膀,留下一小片翦影。

    江偌还在很心里对比着周致雅这段话里的两段婚姻。

    很多人并没有那么幸运能在一开始就遇见爱情,步入婚姻后也是得过且过,即使发乎于情,步入婚姻后也会被时间耗尽激情,那时候靠什么维持婚姻?

    有些人遇见新的所爱,满心欢喜地以为那人唤醒了年少时的怦然心动,以为这将是一辈子的最爱,干脆就奔向那新的怀抱。殊不知,多年以前也曾认为枕边人是此生最爱。

    而另有些人会选择经营,让婚姻起死回生的也大有人在。

    不同的人想法不同,需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毕竟还有更为复杂的个例,比如她和陆淮深……

    江偌想到这里,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联想着周致雅的前后文,连她的表情都变成了别有用心的证据,她心里骤然间惶惶不安起来,好像对方突然的健谈,只为了举例来影射她。

    江偌心神不安地笑笑,“那个怀孕的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周致雅说:“我正想说呢,她嫁给了那个男人,不过因为那男人在圈内是知名人士,前妻也又是名媛,即便那女人怀孕生子,努力融入男人的朋友圈与阶层,但依然饱受非议,两人甚至为此吵架冷战多次,在我离开纽约的时候,听说那女人生了第二个孩子,患上了产后抑郁,男方已经在向律师咨询离婚事宜。所以,一切想以怀孕为手段达成目的的女人,都太不聪明了,万一以后情变,男人还会怪你破坏了他的婚姻。你说对不对?”

    江偌在意的是,谈话到目前为止,周致雅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次‘你觉得呢’‘你怎么看’‘你说对不对’,似乎每一次发问,都是在试探。

    江偌还勉强地挤出笑容,点着头回应。

    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唯一有可能暴露她和陆淮深关系的,就是她帮gisele约陆淮深的时候,可那已不知是哪个时候的事,周致雅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

    周致雅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说:“你是不是有点累了?lauren吴这事,的确让办公室许多人都静不下心工作了,再忍忍,就快到下班时间了。”

    说完踩着高跟鞋离去。

    江偌坐不住,去了卫生间,坐在隔间的马桶盖上,反复想着周致雅的话,总觉得每个字都具有针对性。

    到了和陆淮深关系曝光的那一天,不了解内情的别人,又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待她呢?是否就和她今天看吴丽丽那样?觉得她真是自作孽,可悲又可笑。

    从昨晚开始到现在,雨下下停停,直至现在地面还未干。

    江偌走出公司时,天灰蒙蒙地快要压下来似的,她想到要买新的护肤品,便步行往附近的商场走去。

    距商场还有一个红绿灯的距离,雨又下了起来,暮色渐浓,雨丝飘摇,并以肉眼可见之势迅速变成雨幕,宛如倾斜的珠帘,将车灯映得越发红艳。

    江偌将包顶在头顶挡雨,红灯变绿,她几步冲过去跑进商场。

    买了东西出来,她被雨势阻挡,而这时商场门口已经有商贩驻足买伞,这些人吃的就是时机和天老爷的饭。

    江偌花了十多块钱买了把透明雨伞准备拦出租车,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迟疑了半晌,最终掐掉了电话。

    不过几秒,电话又打进来,江偌视若无睹,撑着伞下了台阶,走到出租车候车点排队打车。

    那电话没再打来,仿佛掐准了时间一样,在她坐进出租车的时候又打来。

    江偌没胆子再挂,接了起来:“喂。”

    那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一点雨丝浸润后的清凉,陆淮深胸腔里的郁火忽然就消了大半,“怎么不接电话?”

    江偌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大雨早就糊满车窗,出租车电台里发布着暴雨预警,车外机动车的鸣笛和人声雨声混杂在一起。

    她在嘈杂中回他:“下大雨呢,刚才撑着伞打车没空接电话。”

    下大雨呢。

    陆淮深彻底没火气了。

    他停了片刻,只清声问:“你回哪边?”

    江偌的心情说不出来的沮丧,如果此刻见到陆淮深那张脸,她一定会更加沮丧,并且还会矛盾得难以自处。

    她从包里掏出纸,擦干小腿上的雨水,盯着半裙上那些点点水痕低声说:“回我家。”

    陆淮深说了声嗯,便挂了电话。

    江偌并不知道陆淮深打这通电话的意义所在。

    雨越下越大,电台里说好几个区经过昨晚和早上的暴雨过后,路面积水已经淹至一米多高,积水未干,又迎来新一轮大降雨,城市排水系统严重堵塞,积水对交通安全造成了严重影响。

    其中一区,就包括锦上南苑所在的区。

    江偌估摸着程啸现在是晚餐时间,便打了个电话过去,“雨下这么大,晚上别骑车回家了,我过来接你。”

    程啸说:“我现在已经回家了,据说傍晚到晚上有暴雨,学校取消了晚自习。”

    江偌放了心:“那就好。”

    程啸:“你今晚回家吗?”

    “对,刚上出租车。”

    “别回来了,这边积水很深,还堵车,我都是淌水回来的,你离陆淮深那儿近,先过去将就一晚得了。”程啸说完,语气略有不满地补充:“反正你也将就那么多晚了。”

    江偌无言,刚挂掉电话,就听司机说:“电台说锦上南苑那边被淹了,还堵车,恐怕过不去,要不我送你去附近的地铁站,你坐地铁回去?出站还要淌水走一段路才能到锦上南苑。”

    江偌犹豫,想起上次雨天车祸还心有余悸,便问去临海别墅的路况。

    司机说:“那边是地形更高,应该没积水,就是雨大,又正下班值高峰期,可能还是会堵车。”

    江偌不再犹豫:“那去那儿吧。”

    出租车上山道没多久,后面一辆车渐行渐近,江偌一开始没注意到,还是司机说:“我以为那车要超车,我都放慢速度了,他怎么还不超?”

    江偌转过身看了一眼,那车像是陆淮深今早出门坐的那辆,因雨水挡住视线,看不清车牌和驾驶室的人。

    到家之后,那车径直开进了车库。

    江偌与陆淮深一个从大门进,一个从车库那边的门进,一个滴水未沾,一个狼狈不堪。

    雨来得又急又快,吴婶也没办法回家,刚好留下来给这二人准备晚餐。

    江偌换了衣服,吹干头发下楼吃饭,看了眼也刚出卧室门口的陆淮深,抿着唇默默从他身边经过。

    陆淮深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拉回自己面前,垂眼注视着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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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我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走廊只开了暖橘调的壁灯,光色柔和,氛围静谧,衬得陆淮深得的目光专注而深沉。

    每每被他这样看,江偌就容易心神晃荡,便反问一句想要脱身:“你怎么了?”

    陆淮深果然放开了她,江偌松出一口气,说:“吃饭吧。”

    晚饭过后,陆淮深接了个电话便去了书房,江偌回客卧洗了个澡,才八点就已经撑不住困意,可脑袋里总想着白天的事,有些字句漂浮在脑中,她可以选择暂时忽视,但不能完全无视它的存在。

    以至于时不时的想起来,就足以让她辗转难眠,江偌只好从床上起来,到楼下热了杯牛奶喝下。

    回楼上的时候,陆淮深处理完事情从书房出来,看了眼江偌,总觉得她身上萦绕着一股萎靡不振的气息。

    江偌看他一眼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陆淮深这一晚上,从她眼里看到这眼神不止一次两次,似有什么无声积累后终于爆发,搂着她便将人拐进卧室。

    江偌被抵在门上,唇被含住,舌尖被吸得发麻,一双手从她的衣摆下钻进去,重重柔捏那纤细腰身,那力道就如外面的雨势,江偌招架无力,手也无处安放。

    她下午的想法变成了现实。

    面对陆淮深,使她更加沮丧,并且矛盾得难以自处。

    她的手拿在半空中,想那宽阔的肩就在咫尺,她想抱住,但又怕自己抱住就会忍不抱更紧,抱紧了就贪妄着不想放手。

    毕竟情到深处,谁能控制得住自己呢?

    而陆淮深纯属是被江偌整晚都要死不活的状态刺激到,但她嘴里牛奶的余香,沐浴后带着湿润气息的身体,一切都柔软得要命,让他的动作也跟着温和下来。

    一开始带着愠怒且势头汹涌的吻,渐渐变得缠绵缱绻。原本贴着她腰际重重流连的手也包裹着她的臀,随着亲吻而轻轻捏弄。

    江偌仰着头承受着由狠至柔的力道,心里既欢欣又惧怕,就怕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迷了心智。然而无处安放的手,已经做出了选择,颤颤地环住他的肩。

    陆淮深一只手托着她半张脸,江偌便忍不住将脸往那手心的热源里埋。

    谁也没急躁的进一步动作,宁静的卧室里,只有交缠的呼吸声和亲吻时发出的暧昧响动。

    从未有过的体验,在分开的之后反而在两人之间滋生出一丝尴尬,江偌目光似含着水光,陆淮深像举行什么仪式般,拇指指腹按擦过她的唇瓣,眸色愈渐深沉。

    刚好这时陆淮深的手机响起来,打破了令江偌感到无所适从的尴尬。

    陆淮深没动,只盯着她,剑眉英气十足,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目光深邃,沉沉的探不见底,江偌心跳如鼓,推开他让他听电话。

    陆淮深见她敛着眉,抿着唇,难得一见的娇羞,眉梢微挑,接了电话。

    江偌只听见陆淮深表情变得有些不屑,应了几声之后挂断电话。

    陆淮深收起手机看向江偌,“今天五婶去你公司了?”

    这茬再被提起,白日里某些情绪纷纷涌上心头,杂乱不堪。

    陆淮深接了电话这么问她,那通电话应该和陆清时夫妇有关,她点点头,问:“怎么了?”

    陆淮深说:“陆清时出车祸了,醉驾。”

    出车祸的地方人流量比较大,陆老爷子怕有些媒体不懂事,带节奏引起社会关注,让陆淮深通知公关部处理,幸好除了陆清时本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造成了交通堵塞。

    “醉驾?”江偌有些冷漠的想,这个时候买醉,是为了吴丽丽呢,还是为了他老婆?

    或许是江偌情绪太外露,将那抹不屑都写在了脸上,和陆淮深之前接到电话的表情如出一辙,他好整以暇看着她:“什么表情?”

    江偌说:“我在想他这个时候醉驾,无论如何,都不值得同情。”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陆淮深伸手将门锁转了一圈,锁住了,意思明明白白。

    江偌扭头看向陆淮深,他又有电话来,接电话之前,他下巴朝床的方向扬了扬,“睡觉。”

    江偌心想,她何必纠结那么多呢,至少目前他结婚证上的法定配偶是她。可心里又有另一道声音反驳,你忘记今天发生的事了吗,兔死狐悲,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未雨绸缪?

    陆淮深一边接电话,一边又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于是江偌脚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那张床,掀开被子躺进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那通电话是季澜芷打来的,跟陆淮深说大致情况,然后商量怎么处理。

    季澜芷打电话的时候也是刚到私人医院,看都没看陆清时,从医生那儿了解了伤情之后,直接就坐在沙发上开始打电话准备善后。

    陆清时脸上擦伤多处,断了手骨,胸骨骨裂,身上多处外伤,都经得到了紧急治疗,此刻正躺在床上,目光一动不动落在自己妻子身上。

    季澜芷满面平静,仿佛出事的不是她的丈夫,她现在也只是在处理一件自己不得不出面的工作。

    陆清时转开脸,喉咙滚动,心中感到无比落寞。

    终于等到季澜芷打完电话,他看向她,想试着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先问起了孩子:“嘉乐和逢瑞怎么没来?”

    季澜芷面无表情,“这么大雨他们来干什么,明天还要上学。”

    说完才想起陆嘉乐已经中考结束,但也懒得再说什么,只道:“事情差不多解决好了,医院这边安排了护工,我就先回去了。”

    陆清时只在季澜芷身上体会到了冷漠二字,可这一切又是他亲手酿成,前两天还在他面前絮叨这样那样的她,现在根本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你再待会儿吧。”陆清时也是自尊心极强的男人,这两天内他不敢与季澜芷正面交谈,也是第一次说出这样低声下气的话。

    季澜芷语气冷笑来,有些讽刺,“我就不用了吧。”

    “你留下来。”陆清时再一次恳求,而这次的恳求里带了一丝强硬与执着。

    季澜芷冷冷看着他:“我留下干什么?留下来思考为什么你会在吴丽丽肚子里留种?”

    陆清时顿时黑了脸,不再说话。

    季澜芷差点控制不住情绪,深吸一口气后,无比冷漠道:“我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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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你明知道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季澜芷说完这句话之后,看见陆清时细纹清晰却仍显清隽的脸上闪过愤怒和狼狈,她感到相当畅快,可畅快之后又是无穷无尽的悲哀和空洞,再演变成不甘和怨愤,一寸寸重新填满她的胸腔。

    一夜之间,生活天翻地覆。

    最悲哀的也莫过于你曾付诸真心与信任的伴侣,日日都在挖空心思,在你和另一个女人之间左右逢源。

    陆家前头几个男人作风浪荡,嫁给陆清时,她也不是没担心过他是不是也同自己两个哥哥一样,深藏着男人的劣根性,指不定哪一天就爆发出来。

    和他的婚姻生活虽不是热情永在,面对渐渐消逝的荷尔蒙,日渐膨胀的家庭琐碎,他们也曾无计可施,但至少他待她始终如一。

    在两个吃尽婚姻苦头的两个嫂嫂面前,她还多次对陆清时的忠诚引以为豪。

    结果历史重演,她和他终究还是悲情落幕,惨淡收场。

    季澜芷站在病床的几步之外,挺胸昂首,那样沉默却又不为所动,就像风雨中屹立不倒的标杆。

    心中悔恨饱溢,陆清时忍下去后说:“有些事,我们终究需要好好谈一谈。”

    季澜芷:“谈什么?离婚么?”

    陆清时眉头紧拢,铿然强调:“我说过了不会离婚,之前不离,现在不离,将来也不会离。”

    季澜芷发现事情的当晚,就很平静地问过陆清时要离婚吗?

    陆清时说不离,季澜芷又追问一句:“真的不离吗?”

    陆清时目光看向别处说:“我不会离的,你知道离一次婚,陆家和季家要付出多大代价。”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无法在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候面对她。

    后来两人都在通过陆清时的秘书交涉,从未再有过正面对话,陆清时表示不会留吴丽丽肚子的孩子,秘书再去跟吴丽丽沟通,无果,随后季澜芷才会亲自出面。

    季澜芷说:“既然不谈离婚,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她穿着黑色连衣伞裙,披肩卷发打理一丝不苟,样子端庄而没有温情,像从欧洲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贵妇,而不是会朝他娇嗔的他的太太。

    陆清时很无力地发现,季澜芷和他之间,本来就存在的距离越拉越大,他就快看不见她,她就要变成一个他不再认识的人。

    这一刻,出轨时从未想过的所有,统统都想起来了,季澜芷的一颦一笑,床笫间的亲密无间,偶尔的冷淡,常有的温情,这一刻如潮水涌来,他拼命想抓住一丝一毫,却又在眼睁睁看着攥在手心里的东西在流逝。

    “是我对不起你。”陆清时从床上撑起来,难免压碰到伤处,有伤口崩裂,从纱布里浸出鲜红的血。

    季澜芷都看在眼里,却毫无触动,看着他动作显得笨拙,她也未伸手帮忙,只是淡淡笑了笑说:“何必说这样的话呢?有你爸和你哥的前车之鉴,我多少有心理准备,不至于伤心过度,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接受并看开。”

    她说着,笑容也逐渐收紧,“这婚我不跟你离,原因有很多,但没一个再跟你有关,不管对不对得起,事情你已经做了,就这样吧。”她顿了下,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对了,你妈打了电话给我,明天雨停了再来看你。”

    语罢,季澜芷转身离开,背影没有一点留恋。

    陆清时两手支肘在膝盖上,将脸埋进手里,随后将手指插入发间,整个人颓败又无奈。

    季澜芷来时坐的车是陆清时平日里的座驾,司机也是他常用的那个司机。

    上车之后,车内气氛沉闷,过了会儿,司机问她要听音乐吗?

    季澜芷嗯了一声。

    雨势渐小,但整个城市大面积堵车,车子在雨水中艰难前行着,司机打开车载播放器,熟悉的前奏让季澜芷如遭重击。

    司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最近车上天天放的都是这首歌。”

    他不敢提陆清时,将听这歌的人也从这话中省去。

    季澜芷默不作声,关上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同一时刻,眼泪无声落下来。

    歌里正唱:今天起的每晚,纵有星光灿烂,可惜心灰意冷,情途更暗淡路更弯。

    她静静坐着,没有撕心裂肺,雨声歌声在耳畔,唯有不同的只是眼前多了一重水雾,什么都再看不清,两条水线淌过脸庞,砸碎平静,满心绝望。

    ……

    江偌不知道前一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睁眼已是天亮。

    陆淮深什么时候上的床她也没感觉,昨晚两人各占一边,相安无事睡了一晚,醒来之后也没有因维持一个动作而感到腰酸背痛,更没有因半夜翻身而吵醒对方。

    江偌慢慢扭头看了眼陆淮深,他正赤膊平躺着,手搁在头顶。

    离七点的闹钟还有十来分钟,江偌轻手轻脚起身,回那边房间收拾洗漱。

    昨夜雨势得到控制,今早天色阴沉,空气里飘洒着雨丝,江偌搭陆淮深的车去公司,仍在距公司有一段路程的路口下车。

    车往反方向路口开去,陆淮深从反光镜里看了眼那道纤细背影,撑着伞,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避开人行道上的积水,直到距离越来越远,那人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刚到公司,裴绍说江舟蔓打来了电话,想约他见一面,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陆淮深问:“说是因为什么事没有?”

    裴绍说:“董事会有文件要您签字。”

    那属于江偌的百分之二十江氏股份由陆淮深托管,陆淮深也会以大股东身份代理江偌参与江氏内部决策。

    而决议文件,一般都是公司董事会秘书拿来给陆淮深签字,江舟蔓也不过是找一个见他的借口而已。

    陆淮深说:“就今天晚上,时间你看着安排,把位置订好。”

    裴绍订了江边一家餐厅的包间,七点钟的光景,暮色渐浓,江面已浅浅倒映出两岸华灯,水光潋滟。

    江舟蔓先到十来分钟,静坐的那十分钟里,心里一阵沉过一阵,仿佛被什么重物倾轧着。

    她凝着桌上那个黑色厚重文件夹失神的时候,陆淮深推门而入。

    江舟蔓身形凝固了一下,随后才慢慢转身向后看了一眼,淡声笑了下,“来了?”

    餐桌位置正好,能透过整片的落地窗俯瞰江面,江舟蔓特意打扮了一下,修身垂坠质感的吊带长裙,暗橘色缎面衣料上隐隐似有光在流动,跟波光粼粼的江面遥遥相映衬。

    但是她发现陆淮深进来之后,既没有看江景,亦没有看她。

    陆淮深坐下,她便将那文件递过去,“你看一下,没什么异议签字就好了。”

    陆淮深看了眼,是一份关于江氏内部股权变动的文件,看了之后,在右下方签下名字,然后将文件递还给江舟蔓,说:“以后这种文件,你不用亲自跑一趟。”

    江舟蔓很直接地说:“你明知道我只是想见你而已。”话里总是无意中流露出凄楚,这是她也不想的。

    陆淮深:“有话要说?”

    江舟蔓心底猛窒,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她从小身体有些不好,身形纤瘦,在过亮的光线下,肤色有种孱弱的白,这样笑起来,尤显寂寥。

    “对,我有话要问,”江舟蔓看着他,“你打算把股份还给江偌,是打算离婚呢,还是不离婚?”

    陆淮深言简意赅地回:“不离婚。”

    答案明明早已猜到,听到他亲口说出来,那瞬间的窒闷,犹如刀子忽然刺进皮肉那一瞬间,痛的人倒吸一口气。

    她咽了咽喉咙,嗓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我呢?”

    陆淮深微眯了下眼,不以为然回道:“我以为你跟江觐早已做了决定。”

    江舟蔓神色微僵,“这是什么意思?”

    陆淮深闲闲地靠着椅背,面上并无波澜,那眼神却像一把利刃,刀锋泛冷,让人无处躲避。

    “我经手的项目,被人拉线给了陆清时,背后的推手是江觐,你知道但是并未告诉我。”

    这番话并不是质问,而是陈述。

    他既然能这么说,那必然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江舟蔓知道自己再多做解释,也只是把自己变成陆淮深严重的笑料而已,因为是事实,她也无从解释。

    她要怎么辩解呢,说那只是为了给他施压?可她明知陆淮深厌恶别人两面三刀。

    “我知道,伤害你的利益,来换取我们的利益,这种事并不光鲜。但是,我们家做这一切的初衷只是想让两家还能保持……合作。”

    江舟蔓越说越觉得说不出下去,以至于声音越来越小,停顿越来越多,最后索性直接问:“真的没得谈了吗?”

    江舟蔓曾屡次想过,绝不用卑微的姿态挽留一个男人,但如今看向他的目光的里,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卑微。

    陆淮深说:“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这句话,让江舟蔓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在江偌都还没有出现在江家之前。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她受父之命接近陆淮深开始。

    那时候,江启应还浑浑噩噩一头栽在丧子之痛中,她爸爸想找一个更有力的靠山,以保证将来能坐稳江氏一把手的位置。

    她肩负着一家三口的前途,在陆淮深面前玩尽若即若离的把戏,以为他对自己有了好感之后,江家便迫不及待地问陆家是否有联姻意向。

    她还记得那时候陆淮深与自己父亲达成意见一致时,说的是: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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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你家,我家,分得清清楚楚

    时至今日,此时此刻,江舟蔓才将这四个字理解透彻了。

    从头到尾,陆淮深始终如一,不过把他们一家当做合作对象,包括她。

    她脑中回想着过去种种,她所认为的他在底线之上的容忍,礼物、约会,都像是在开定期例会,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对待一个联姻对象的正常范畴内,做得刚刚好,不多不少。

    现在想想,能做得这样恰到好处、关系定位明确的男人,真是很难找出来第二个来。

    江舟蔓试着以局外人的视角俯瞰这段关系,她当初靠近他的目的昭然若揭,他们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抱着相互合作以达彼此目的的想法,两个人的出发点是相同的,只是过程中,运气不好,出的差池太多,她被他迷昏了头,又对自己太过自信,以至于这段关系是开始偏离轨道的时候都未能意识到。

    现在终于明白,当双方无法在利益层面达成一致时,这关系自然便走向了终结。

    她痴痴地讽刺一笑,忍不住红了眼眶,“难道江偌跟你就有合作的必要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难道忘了当初为了让你跟她结婚,她和江启应给你造成多大损失吗,你竟然不长记性,到头来总有苦头让你吃。”

    终是心有不甘,让自己露出这幅嫉妒的丑陋模样。

    陆淮深并未说话。

    江舟蔓仍不住偏开头看向窗外,伸手偷偷擦掉了眼泪,随后语气冷然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先把话说清楚了,你选择跟江偌站在一起,从今以后在与江偌有关的决定上,江家做决定的时候恐怕就不能考虑是否对你不利了。”

    陆淮深目无表情看着她:“不用考虑,大家各凭本事。”

    江舟蔓身上那股势头猛地萎了下来,灯光清明,她可以看清陆淮深脸上的每一寸棱角,他神色一如既往地淡然,没一点情感外露,没一点不舍。

    她咬着唇,最终还是将那毫无自尊的问题问出口:“你爱过我吗?或者喜欢过我吗?”

    陆淮深说:“你心里应该明白,对于商业联姻来讲,感情不是必须。”

    江舟蔓一直看着他,没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但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例如惋惜,例如遗憾,也没发现他在说出这番话时有过犹豫。

    她崩溃睁大眼瞪住他,痛恨道:“你跟江偌本质也是联姻,甚至不是情愿的联姻,你对她有感情吗?”

    陆淮深用冷淡而不耐地眼神,皱眉看了她一眼,瞬间将她的往日的尊严与傲气击得粉碎。

    她却像是不在乎,自顾自嗤了一声:“你看我问的是什么蠢问题,要不是因为江偌,我们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结果。”

    江舟蔓说完,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押上最后的希冀问:“如果没有江偌,你会跟我结婚吗?”

    陆淮深说:“商场瞬息万变,谁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没有江偌,不一定没有别的意外。”

    江舟蔓似乎听出了点什么,但她犹不死心地追问:“那没有江偌,也没有意外呢?”

    陆淮深说:“也许吧。”

    仍然不是一个肯定的答案,说明没有江偌也没有意外,陆淮深跟她结婚的心也是不坚定的。

    “那……如果我和我哥……我们一家,没做过伤及你利益的事呢?”

    江舟蔓想着,病急乱投医的行为,毕竟情有可原。

    陆淮深这次没有再回答。

    江舟蔓脸思绪都滞住,她连点了好几下头,仿佛看透一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知道了,果然是这样,陆淮深你喜欢上江偌了吧?”她笑:“我们家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事,所以致使事态无法挽回。”

    这个错误的时间,就是在陆淮深已经喜欢上江偌的时候,一切的举动,都是在将陆淮深往江偌身边推!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真相竟是这般残忍冰冷,江舟蔓只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猝然垮塌,她狠狠闭上眼睛。

    漫长的沉默让她稍微平复了跌宕起伏的情绪,再睁开眼时,心里已经空荡得漏风,她似自言自语般喃喃了一句:“真是遗憾了,只能有机会再合作了。”

    她拿起包和文件夹,动作一气呵成,站起身朝陆淮深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饭就不吃了,我先走了。”

    转身之后,她笑容全无,一步一步,脚步都像灌了铅似的。走出这道门,和陆淮深算是彻底结束了,连之前仅剩的利益羁绊都不会再有,再见面可能就是针锋相对,她心知肚明。

    忽然之间,那种不愿放手的执念前所未有。

    江舟蔓离开之后,陆淮深得空看向江面,观光游轮的汽笛声隔着玻璃窗遥遥传来。

    结束一段关系对他来说,是一件麻烦却简单的事。

    简单在于表明态度,麻烦在于要用言语明确地互相告知,关系结束。

    平心而论,江舟蔓懂事又知进退,没得到允许从不干涉他的生活,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结婚对象,在跟江偌结婚之前,他也的确一直将她当做结婚对象来对待,麻烦一下也无可厚非。

    然而,在江舟蔓问他,没有江偌会不会跟她结婚的时候,他试想了一下如果没有江偌的可能性,总觉得那感觉有些索然无味。

    江舟蔓的话也仅是拨开迷雾说事实,道出了那些他不屑承认又不愿去深想的事实。

    这晚深夜陆淮深才回家,客卧主卧都没看见江偌,掏出手机去了个电话。

    那头的人被从睡梦中扰醒,带着轻微鼻音与起床气,“什么事?”

    “人在哪儿?”

    江偌没好气回:“人在家。”

    陆淮深明知故问:“哪儿的家?”

    江偌说:“当然是我家。”

    你家,我家,分得清清楚楚。

    陆淮深没说话,沉默数秒后掐掉电话。

    江偌只觉得陆淮深莫名其妙,挂了电话后反而清醒了些,盯着满室黑暗,不由自主地去猜想陆淮深打来那通电话的意图。

    最后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拥着被子入眠。

    ds在东临市的第二家酒店竣工几月,将于近期投入使用,开业前有一次开业酒会,相关部门已经着手筹备,江偌也参与了一些。

    周五这天下午将策划案拿给gisele过目之后,出来正准备收拾一下下班,却看见手机上有两通来自同一人的未接电话。

    看见陆星叶这个名字江偌就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装作没看到电话,将手机往包里一扔。

    刚踏进电梯时,电话第三次打进来,江偌不好不接了,看了眼电梯里或认识不认识的同事,光明正大朝那边喊了声:“小姑姑?”

    陆星叶小声抱怨道:“打了好几通电话你怎么没接呀?也不回拨给我。”

    江偌心虚地撒谎:“刚才一直有事,没看到。”

    陆星叶说:“今晚二婶约几个婶婶和我们去她家吃饭,让我来接你。”

    江偌心里往下一沉,说不抗拒那是假的。

    前两次陆家主动找她去吃饭,都没安好心,几兄弟明争暗斗,妯娌之间也不和谐,二婶忽然设宴招待,将她也算进了邀请名单,打的什么主意尚且不知,江偌自然不会赴约。

    她婉拒说:“今晚我已经有约了。”电梯到了一楼,她一边讲电话,一边走出去,“再说,今晚不应该是陆家的家宴吗?”

    陆星叶说:“我爸去香港了,还要一周才会回来,我现在已经在你公司门口了。”

    江偌本来往公司大门走去,闻言立刻调转方向,躲进电梯间的死角里。

    江偌对于陆星叶每次不事先招呼,总爱先斩后奏的行为感到不快,对方又爱用长辈的身份压人,让人别无选择,现在又堵在公司门口,她又没开车,一时找不到办法脱身。

    她支支吾吾说:“可是我人现在不在公司啊,我下班前接到任务,出去送文件,然后直接下班回家。”

    陆星叶极其会捕捉文字漏洞:“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晚上有约会吗,怎么又下班又回家了?”她悠悠一笑,阴阳怪气说:“侄媳妇,你要是讨厌小姑姑和婶婶们,不想赴约就直说呀,小姑姑也免得大老远跑一趟来接你,吃力不讨好,回去还要被二婶说我办事不利。”

    那声侄媳妇喊得江偌抖了抖,又被她接下来的话说得面烧,最后抿着唇强辩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星叶主动递上台阶给她下:“小姑姑也没责怪你的意思,知道你年纪小,跟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这种聚会难免觉得不自在,多几次就好了。”

    江偌不想上这贼船,几多犹豫,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显得小家子气,躲着藏着,诸多借口,还被人看笑话。

    “你给我说地址吧,我现在不在公司,待会儿自己打车去。”江偌觉得刚才还说不在公司,现在又从正门走出去,也太尴尬。

    陆星叶也没再坚持,一再强调要她准时到。

    江偌也的确在晚上七点半准时到了二叔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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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陆淮深迫不得已才跟我分手的

    江偌不仅准时到了,还与另一个踩点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这个时候夕阳将落未落,天边云层的金边正在迅速变浅变淡,季澜芷下了车,一身橘色连衣窄裙,还做了配套的复古发型,在逐渐黯淡的天色下,整个人依然夺目,远远地朝江偌微一颔首。

    今晚这场宴是为谁而设,江偌在看见季澜芷的那一刻,心下顿时有了答案。

    江偌于陆家而言是一个特殊存在,她就像混迹在这个大家族里的自由人,就算她日常缺席家宴,老爷子也不会有意见,跟陆淮深之间如履薄冰的夫妻关系大家都看在眼里,算在心里。

    可就是因为她的特殊,她拒绝出席陆家的任何宴席都在情理之中,陆星叶才会不得不对她使用一些逼迫的手段。

    今天连嫁出去很少回陆家的大姑姑陆苇云也抽了空过来,她和陆淮深的继母常宛刚好先江偌一步早到。

    作为老幺的陆星叶只比江偌大几岁,却比她高了一个辈分,身为唯一一个小辈,江偌无法安于其间。

    尤其是,江偌进了屋之后发现在座都是衣香鬓影,特意打扮,比平日里都要隆重几分。

    江偌却穿着白色丝质衬衫,柚色半裙,裸色高跟鞋,一身色调温和的轻熟风ol套装显得过于简单。

    本来没什么不妥的打扮,在这样的氛围里,一下子就被凸显成了特立独行的个体。

    几个人笑容满面地互相招呼,江偌纯属浑水摸鱼,打了招呼就安静站一边儿笑,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不想说的就点点头,继续含糊一笑。

    而今天大家似乎也没什么精力为难她,炮火全都集中在季澜芷身上。

    季澜芷才刚坐下,三婶一脸忡容地看着她说:“最近老五的事让你操心了吧,看看你,人都憔悴了好多。”

    季澜芷嫁进陆家这十多年来,落井下石的事情没少见,这次轮到自己,她早料到这些女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季澜芷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以为意笑笑:“憔悴了吗?其实我也没操多少心,大多事情都是秘书在处理。”

    江偌闻言,也暗中打量了一下五婶的气色,说实话,事出前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反而从容沉稳了不少。

    谁不知三婶在睁眼说瞎话,可正需要一个人将话题引到这事上去,二婶顺势应和:“眼袋都有啦,我们都明白,这段时间对你来说不好过,你也别将自己累垮了。”

    季澜芷笑着回:“谢谢二嫂关心,来之前我还想着,你也是过来人,我倒想从你这儿听取些经验,希望你能不吝分享。”

    二婶脸上表情一僵,不少人心中也偷着乐,陆缄当初被陆丞云抱回陆家的时候,这一家子可是好长一段时间闹得鸡飞狗跳。

    二婶说冷笑:“我这儿倒是没什么能分享的,我就是顺其自然。男人嘛,偶尔管不住下半身是正常事,只要不离婚,小三终究是小三,陆丞云虽然把孩子抱了回来,但那野种的妈还不是只能拿了钱走人,我们陆重在家里的地位也没受到影响。”

    江偌想起那次警局里那个桀骜少年,程啸口口声声保证过的本心不坏的陆缄,被人一口一个野种的叫着……

    可能是因为那孩子是弟弟的朋友,所以她听着那样的称呼,心里还怪不舒服的。

    上次从陆缄梗着脖子跟陆淮深顶嘴的话里也能听出,陆缄也很不喜欢自己的身份,因为在他无法选择的情况下,从出生起就要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在家里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有人问:“说起来,今天不是周五么,陆缄怎么没回来?”

    二婶说起就来气:“谁知道呢,那死孩子叛逆得很,哪能指望他给你报告行踪?”

    三婶安慰她两句,随后话锋一转,充满看好戏的怜悯:“陆重平常也不在家里,二哥又夜不着家,也就陆缄跟你作伴了,可那孩子又跟你不亲……你也是真大度,让小三生的孩子住家里,好吃好喝地伺候,要是我,早让他搬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句句的,都是夹枪带棍,伤敌一千八百,江偌不知道这样的攻击有什么意义,越来越难以忍受。

    江偌一直没有搭话,想要从这场硝烟弥漫的口舌之争中置身事外,但是开饭前又来了一人,将她也带进了漩涡中心。

    保姆在摆盘,三婶说:“咱们再等两分钟,还有一个人要来。”

    不多时,江舟蔓和陆重前后脚进了家门。

    除了三婶,众人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却又不能将客人赶出去。

    陆重环视了一圈一屋子的女人,明显是有人蓄意搞事情。

    二婶目光在江舟蔓和陆重之间徘徊,脸色骤然沉了沉,问自己儿子:“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陆重:“门口碰上的而已。”

    江偌看二婶脸上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陆重跟自己大姑母打了声招呼,又看了眼江偌,她根本没看向门口,只留了个后脑勺,他微微拧眉,抬脚就往楼上去,拿了东西就下楼准备离开。

    “不吃饭啊?”二婶问。

    陆重:“你们吃。”

    江舟蔓是被三婶请来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江偌一度有不管不顾走人的冲动,可江舟蔓毕竟不是东道主请来的,她这样会显得不尊重人。

    季澜芷难道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二婶忽然将陆家的女人聚在一起意欲何为吗?

    就为了看笑话而已,誓要让别人尝遍自己当初体会到的各种滋味才罢休。

    明知对方目的险恶,季澜芷不逃避,逮着机会就反击,大家心里难受得要死,却也都不撕破脸,就为了争那一口气。

    江偌觉得,三婶之所以将江舟蔓也叫来,是以前在陆家刁难她时,被陆淮深讽刺得不轻,因此耿耿于怀,陆淮深她不敢得罪,便朝她撒气。

    她想过,如果就这么走了的话,或许被别人说小气,或许会让陆淮深丢人,可她凭什么要无缘无故承受别人的攻击挑拨?

    因此,在三婶的有意安排下,江舟蔓坐在她身边,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沉默写在了脸上。

    三婶说:“上次家宴的时候,我跟蔓蔓聊得还不错,所以把她也叫来了。”

    有些人在笑,江偌默不作声,也没跟江舟蔓说过话。

    不时,江舟蔓言笑晏晏地跟众人打成一片,有说有笑,除了江偌另一边的季澜芷,找江偌聊些无关的。

    季澜芷以前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和事佬的角色,并未跟她说过刻薄或挑衅的话。

    此刻没有随其他人一起看她消化,孤立她,不知是因为ds那天她在场,莫名拉近二人距离,还是因为两人今天境遇相同,一时有了同类相惜的情绪。

    各自聊着,忽然三婶问江舟蔓:“你当初是怎样跟淮深认识的?”

    江舟蔓顿住,随后尴尬地笑了笑:“无意间在聚会上认识的。”

    一副不好意思多说的样子。

    三婶又说:“你们以前也谈了好些年吧,本来都该结婚了……”话音未落忽然看向面无表情的江偌,呵呵一笑:“我的意思是,世事无常,一切皆有可能。”

    江舟蔓神色黯淡,说:“没办法,当时我爷爷认为江偌更适合他。”

    二婶添油加醋,愠怒又惋惜道:“你爷爷也真是,怎么就不想想,你将人让出去,心里会多难受?”

    江舟蔓似乎是想起往事,双目晶莹,似乎有泪光,还勉强一笑:“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情深缘浅。”

    季澜芷余光看了看身旁的江偌,越过她看向江舟蔓:“这也不算情深缘浅吧,我记得淮深跟江偌结婚之前,跟你是分了手的,只能说感情这种事没有先来后到,更不能勉强,他要是对江偌没有感情,又怎么会娶她呢?”

    江舟蔓笑容淡了下去,辩解道:“是爷爷让他和江偌结婚,陆淮深迫不得已才跟我分手的。”

    陆苇云说:“我们家老大难道还能受你爷爷胁迫不成?”

    江舟蔓苦笑:“还是那句话,我和他都身不由己。”

    大家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陆淮深真正钟情的还是她,跟江偌结婚,纯属利益捆绑,不然也不会跟江偌结了婚,还与她时常来往。

    二婶同情地看向江偌:“现在事已成定局,大家也不要过于执着于前尘往事了,江偌啊,婚姻不一定要以感情为基础,就算他爱的不是你,但人毕竟还是你的。”

    刚说完,一直没出声的江偌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当着众人的面接了。

    气氛突然就安静了。

    陆淮深问她:“你在哪儿?”

    可能是长时间没说话的缘故,江偌声音有些哑:“在你二叔家里。”

    “吃晚饭?”

    “嗯。”

    “有哪些人?”

    “很多人。”

    陆淮深察觉江偌语气有些不对劲,不再多问,说:“我过来接你。”

    “你来吧。”江偌也不拒绝。

    “淮深要来接你吗?”季澜芷离江偌比较近,看到了来电显示上的名字。

    江偌只是点点头,陆星叶忽然大气不敢出,看向眼神闪躲的三婶,一脸你要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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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江偌第一次气得想要不管不顾给江舟蔓一个耳光

    季澜芷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往二婶那边瞟过一眼,笑说:“看来他不仅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有人吃瘪,脸色难看。

    江舟蔓更觉脸颊甚疼,宛如被人呼了一个巴掌般难堪。

    无论如何,陆家的女人在立场上还是跟自己男人共通一气,就算婚姻早已没有爱情可言,却也还凭借着夫妻亲情与利益吊着那么一口气在。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最近陆淮深的律师顾问频繁出入公司,加上江氏董事会那边走漏出的消息,陆家兄弟已经基本知道陆淮深准备把股份还给江偌,可还不知其中细节。

    当初在陆家的家宴上,江偌将话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想要离婚,拿江氏的股份来换。

    上下一联想,便揣测陆淮深是不是已经准备跟江偌离婚了?

    可这样的结果又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比起爹疼兄爱的江舟蔓,没靠山的江偌之于陆淮深,就是个拖后腿的。

    如果不离婚,那江偌拿着这些股份,两人也能各自壮大了羽翼。只是陆淮深会放弃江舟蔓身后更为可观的背景而兵行险,可能性并不大。

    家族内部风云诡谲,人人都脱不了干系。

    本来二婶将江偌请来,是想着从她嘴里套出三言两语,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也有时间做心理准备,谁知道三婶将江舟蔓也带来了。

    在座的明里暗里也清楚,三婶让江舟蔓来,不过是为了让江偌难堪,而各位也就顺水推舟,权当看个戏而已,看她憋屈,四舍五入就当是看陆淮深憋屈了。

    反正这种事男人都不爱听,江偌估计也不好意思私下里给自己男人打小报告,更何况她应该也清楚,自己和江舟蔓对陆淮深来说,究竟谁的分量更重,所以她要是聪明的话,更不会向陆淮深告他心上人的状,只会独自咽下这口闷气。

    三婶觉得江偌忍还是能忍的,像第一次在陆家,似乎是怕给陆淮深惹麻烦,一直忍气吞声,谁知这回反而有了小脾气,江舟蔓来了之后便话也不再说了。

    正伙同二嫂和江舟蔓刺激了她几句,总算是报了上次被陆淮深当众讽刺的仇,谁知峰回路转,陆淮深对这小妻子的行踪都过问起来,倒让她又心虚起来。

    她嘴硬地反驳季澜芷的话:“夫妻之间,打电话来问一问行踪是常事,和心意情意都扯不上关系的。”

    陆苇云斜眼瞅了瞅她:“那你说和什么扯得上关系?你一把年纪了,怎么总跟小辈过不去呢,你不妨思考思考,这跟什么有关系。”

    陆苇云在陆家排行老四,跟陆老二是一母同胞,跟亲哥哥家来往得更勤,因嫁进了红门,自己也在司法机构居高位,身上一股子正气,也不爱插手陆家这些明争暗斗,陆重和陆淮深对她也是极为尊重的。

    三婶因常常被她说得下不来台,对她是又惧又恨的心里,那句‘一把年纪’真真是一把刀子,后面那话更是别有深意,分明就是拐着弯儿说她跟小辈过不去,是做人有问题。

    谁会听不懂呢?

    “陆苇云你适可而止啊。”她忍不住说。

    “曹文茉你见好就收。”陆苇云冷哼,“提醒你一天到晚少在那叭叭叭的,别出了事没老公撑腰又只能求哥哥告爹爹,大家都忙,你也给人省省心。”

    被点名道姓的曹文茉呼呼地哼了一声,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有人出来震场,唇枪舌剑的场面暂时停止。

    陆苇云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她二嫂跟了上来,拉着人进了旁边的小隔间里说话。

    “你也别总是让你三嫂难堪了,她也不容易,儿子没了,老公又瘫痪,其实也可怜。”

    陆苇云冷呵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江偌得罪她了,她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她二嫂说:“有次在陆家吃饭,她也是逞口舌之快为难江偌,刚好被陆淮深听见了,说了她两句,她记到现在,也就是想出出气而已。”

    陆苇云登时声音网上一抬:“她活该!她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出气?先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老大骂她理所当然,她敢情觉得自己委屈了?江偌二十出头,她多大了?全程我就没见江偌还一句嘴。”

    她一拨利落短发,指了指自己二嫂,没好气地训话道:“我说你以后也少搞这些有的没的,陆重跟老大关系也不错,就你们这些长一辈的跟防狼一样,三个兄弟但凡一个有本事,爸他也不会这般重用老大,谁的问题你们自己不会想想吗?现在还连带着欺负起人家老婆来,人家婚都结了,真爱还是表面夫妻,轮得到你们指指点点?就没想过老大真的喜欢那姑娘,你们现在这么为难人家,到时候老大护短,有你们叫苦不迭的时候。”

    二婶憋红了脸,理论道:“你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陆重没本事吗?哪里比不上陆淮深了,你少为你爸开脱,他就是偏心,陆淮深也是个狼子野心的。我说陆苇云,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谁才是你亲侄子?!”

    “我没说你儿子比不上陆淮深,人陆重根本就无心参与陆家这堆破事,他才是比你们聪明得多,自立门户又有老大相帮,假以时日功成名就,自由自在,哪里不好了?”

    “他那是傻,放着现成的不要,他那小公司,跟博陆能比吗?”

    陆苇云烦了,挥挥手打断她:“话我就说这么多,你要是坚持己见我也没办法。”

    说完她就要往外走,她二嫂气得不行:“你少说那些,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陆苇云顿时转身盯着她,面无表情地问:“我哪里胳膊肘往外拐了?就陆重姓陆,陆淮深不姓陆了?”

    “不一样!”

    “那是你们自己看低自己,觉得自己跟人家不一样,光明正大些争取,把玩旁门左道的功夫用在正事上,起码爸会更信任你们。”

    “你怕是当官当傻了,还以为这是一颗红心照太阳的年代啊?自古以来,偏偏就有那么些东西不靠手段得不到,黑非黑,白非白,你更该明白。”

    “别掰扯这些了。”陆苇云已经不愿意听,她不能用自己的观念去要求别人,自己能理解二嫂等人的立场和苦衷,但不会支持,所以干脆没得谈,免得伤感情。

    陆重母亲依然不饶不休:“苇云啊,我们跟你没不一样,你嫁了红二代,人生又圆满,可你好歹还是为你哥哥,为你侄子设身处地想想啊。”

    “一码归一码,”陆苇云忍不住皱眉,“我原本的意思是让你消停点,别不嫌事多煽风点火,一天不是针对这个就是为难那个,你当初跟二哥闹离婚的时候,五弟妹给你伤口撒盐了吗?”

    “她那时候刚嫁进来,她有心无胆!”

    陆苇云不知说什么好,又问:“江偌呢?把对老大的气撒在她身上,你们真的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她以后都得习惯,现在她才刚尝到苦头而已,陆淮深又不是真的在乎她,以后才有得她受!”

    那理所应当又不齿的口气,陆苇云都气笑了:“最毒妇人心,我现在算是见识到了。欺软怕硬,江偌那是性格好识大体,遇见个脾气大受不得气的,分分钟踩你们的痛处,骂得你们体无完肤。”

    她只觉得这些个嫂嫂的怨气来得毫无逻辑,比她工作上遇见的小人还难揣摩。

    “嘿,你这是什么话呀,我是你嫂嫂。”

    陆苇云直接不耐烦说:“就是因为你是我嫂嫂我才卖你面子来吃饭,以后这种事少找我,反正我说得话你也不爱听,我也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前后回到饭桌上,都看不出异常来。

    一顿饭都快结束了,陆淮深还没到,也没来个电话。

    三婶曹文茉又开始气焰嚣张起来:“江偌啊,淮深怎么还不来呢,别只是说说而已。”

    江偌还没发话,江舟蔓淡淡接茬:“不会的,肯定会来,淮深不是那样的人。”

    江偌特别想笑,于是也笑了出来,嘴角一道微妙弧度,一改之前的冷淡,整个人都艳丽起来,语气听起来也是和和气气的:“你这么了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陆淮深是要来接你的,要不要我跟他说一声我先走了,你留在这儿让他来接你呢?”

    江偌拿起电话作势要打出去。

    江舟蔓心里一凛,昨晚跟陆淮深见面的场景历历在目。

    这通电话打出去,他的回答,根本就不需要想。

    江舟蔓装作毫不在意地说:“江偌,你小题大做了,我只是顺口一说,况且陆淮深是怎样的人,你难道不明白吗?你是他老婆,不管怎样,在外还是要以你为重的。”

    这话说得,江偌都佩服,话虽反着说,但是意思都能明白——江偌不明白陆淮深,在外以她为重,因为她是名义上的陆太太,私底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偌第一次气得想要不管不顾给江舟蔓一个耳光,帮她醒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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