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全文阅读 第19分节

第182章:陆淮深随便应了声便没再说话,不大感兴趣似的

    不用开车,没了顾忌,江偌不知不觉中喝了不少,而且红酒浓度不是特别高,当下也很难感到强烈的醉意。

    直到酒过三巡,陆淮深到了,打电话来让她去酒店门口,王昭也能借口和江偌一起离开。

    杜盛仪和秦书然也说要赶行程,准备离开,今天是他们的电影首映日,三小时前票房已经过亿,电影团队邀主创去庆祝。

    江偌从椅子上站起来,顿感一阵头晕目眩,接着就觉得神思有些脱离身体,飘乎乎的。

    王昭见她身形微晃,趁别人没发现,将她扶住,压低声音惊诧道:“你这就醉了?”

    王昭虽然是知道江偌酒量一般,但这……根本连一般都不如啊!

    才几杯红酒就成这样子,看她一直不徐不疾地喝着,脸不红心不跳的,还以为她一点没醉呢。

    江偌站定后缓一缓还能保持几分清醒,她摆摆手,悄声在王昭耳边笑嘻嘻:“我没醉,就是有点晕,微醺,微醺……”

    王昭:“……”

    王昭二话不说,把江偌的包往她肩上一挂,架着她就走。

    一行人刚离开包厢,电梯关闭前,又进来一人,是江觐。江偌面上依然是一副沉着镇定模样,淡淡用余光瞟了他一眼。

    江偌刚才听他们谈论这次筹备的新电影,才知道江氏也是投资方之一。

    秦书然作为暂定男主角,跟这投资人打好关系也是情理之中。

    江觐刚上电梯,秦书然就说:“江总不跟他们继续了?”

    刚才男士们还在讨论,接下来去哪里娱乐。

    江觐说:“工作上有点事情,需要过去处理。”

    江偌不屑一顾,心里正在冷笑,包里手机又震动,陆淮深打电话来催,“下来了吗?我上来接你。”

    江偌看了一圈电梯里满满当当的人,忙说:“不用了,在电梯里了,马上就下来,你就在车里等我。”

    陆淮深本来担心她喝多了会晕头转向,听她说话还算清明,这才放心。

    杜盛仪就站在她旁边,很是随意地开口问了句:“你先生来接你吗?”

    江偌目光匆匆瞧她一眼,淡淡笑着说了个“对”字。

    电梯出去便是酒店大堂,乐声和人声都瞬间在耳畔清晰起来,略有嘈杂之感,出电梯前,杜盛仪说:“你和你先生感情真好。”

    这话不大声,杜盛仪见江偌和王昭相伴出去,并未回应,似乎没听见她这话。她也不以为意,神情依旧无波无澜。

    酒店大堂里宾客来来往往,各色人种都有,有些国人注意到了杜盛仪和秦书然,随着目光越来越多,有人举起手机拍手,两人低着头加快了步伐。

    酒店门口喷泉和台阶之间的车辆通行道上依次停着几辆轿车,秦书然和杜盛仪的商务车停在最后面,因是单行道,要等前面的车走了才能开过来。

    江偌一眼认出了陆淮深的车,是司机开的车。

    门口阶梯有好几级,王昭不动声色扶着她走下去,然后拉开车门将她往车后座塞。

    为了配这身衣服,江偌穿的十公分极细高跟,还是最性感的尖头设计,这种鞋十分不好走路,她清醒的时候倒还能走得稳如泰山,这会儿人微醺,脚下的鞋尖和鞋跟同时不对付,人一晃,整个人就往车里栽去。

    王昭刚松开她,来不及去扶,陆淮深眼疾手快,探过身来,半搂半拖地将她拽进了车里。

    他向王昭道谢:“麻烦你了。”

    “都是朋友,应该的。”

    江偌转头跟王昭说拜拜,王昭挥挥手,将车门关上。

    王昭往后侧退开稍许,留出空间让车离开,江偌目光还未从车外收回,透过车窗,她看见杜盛仪站在台阶之上,垂眸凝视车内,目光隔着一层车窗毫无预料地撞在一起。

    江偌觉着眩晕感一阵阵侵袭得更加浓烈,她紧紧闭了闭眼,靠着车座,将脸转向陆淮深那边。

    这双鞋不怎么合脚,前面尖头部分太窄,脚趾很难受,她将鞋蹬掉,将腿缩在了座椅上。

    她低垂着脑袋,怎么都不舒服,很想找个能让自己枕着头趴着的支撑物。

    陆淮深却忽然擒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他,她眼里泛着清澈的光,衬得瞳仁越发黝黑,眼睑懒散地半垂着,眼神因此增添了几分有意无意的性感和婉转。

    “你干什么?”她被他捏着脸,说话不甚清楚,迷迷糊糊的。

    他似笑非笑打量着她的脸,“真出息,又喝醉,嗯?”

    “胡说八道,我没醉!”江偌为了证明自己没醉,扒开他的手,睁大眼睛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盯着他,捋直了舌头一字一顿道:“看到没,没醉。”

    陆淮深神情闲淡地反驳:“神经病会承认自己有病么?”

    “我只是微醺,凭什么你能喝我就不能喝?”江偌不悦地瞪他一眼,拉过他的手放在中间的扶手上,立即将脑袋压上去,“给我趴一会儿。”

    陆淮深见她在座椅上缩成一团,背脊曲起,两手抓着他的手臂,瞬间安静下来,像只温顺慵懒的猫。

    陆淮深反手握住她细细的腕子,问:“喝了多少。”

    “没多少,就只喝了几杯,都是红酒。”江偌闭着眼囫囵地说着。

    知道她酒量浅,陆淮深也没说什么,问她:“合同签下了?”

    江偌迷蒙地说:“嗯,”随后她缓缓睁开眼睛,低声徐徐道:“没想到杜盛仪本人还是挺干脆的,说是之前有人不让她跟我们公司合作,但不是艺人,也不知道是会挡了谁的道……”

    陆淮深说:“其他不用管,你这边工作完成就行了,之后的事你们公司自有相应的人会负责。”

    江偌默了片刻,说:“杜盛仪希望我全程跟进,说是信任我,我与她也没什么交集,而且在公司资历算浅,不知有什么值得他信任的。”

    她说完直起身,降下车窗吹风醒神,又听陆淮深说:“不想跟的话,交给别人做就行。”

    江偌转头饶有意味地看着他,“我又不是老板,某些工作想不想做,不是我说了算。”她说着又看向窗外,驰行的车外风声猎猎,她半眯着眼说:“而且合同已经签了,接下来就是拍广告了,我多盯一下就行,应该也不费事。”

    陆淮深随便应了声便没再说话,不大感兴趣似的。

    回到家里,江偌一刻也不想多穿那鞋了,才走几步路,脚趾就被挤得通红,她蹬开鞋子,裸脚站在地上,不稳,晃了晃。

    身后一只手便伸来搂紧了她,他穿的白衬衫,半挽的袖口还沾着她脸上蹭掉的粉底,江偌下意识转头仰着脸看他。

    玄关的灯光有些朦胧,衬得她小脸有些许不真切,看向他时还发出一声带着疑惑和鼻音的:嗯?

    手里的身体柔软得不行,陆淮深凝着她的脸,心中起意,低头便咬住了她的下唇,齿间轻磨,随后吸果冻似的口允抿了一口。

第183章:她选择站在他这边

    江偌愣了一下,眼前目光里,只看得见他闭上的眼,近到她可以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的地步,她呼吸窒住片刻,唇上触感与他浓烈的气息让她浑身酥软。

    陆淮深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的,鼻尖压在她脸颊上,刚含住她的唇,又缓缓松开稍许。

    江偌饭前擦掉了口红,过后也没补,唇色呈自然的裸粉色,此时带了点水光,微启着唇看向他。

    陆淮深喉头一动,又要附唇而上,江偌忽然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动作急切地勾住他脖子,整个人往他怀里撞,一面踮起脚,一面将他的头往下带,急不可耐地主动贴上他的唇,如法炮制地先咬住了他下唇。

    陆淮深没预料到她的热情,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踢倒了脚边她的高跟鞋,他一手圈紧她的腰往身上按,一手在鞋柜上撑了下,骨指修长有力。

    他随即反客为主,掐着她的腰将她往墙上抵去,脊背微倾着去捧着她的头和脸。

    两人呼吸渐紊,陆淮深那股劲一上来,就恨不得将她往骨子里揉似的,动作越发孟浪米且鲁起来。

    江偌感到胸腔中的空气仿佛被吸干殆尽,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唇上,和他手指撩擦过的肌肤上,难以呼吸,却又忍不住想要汲取和被汲取更多。

    陆淮深身量足够高大,肩膀宽厚胸膛结实,江偌又纤细,紧紧贴在他怀里,那种安全感到达了极致。

    两人互相点火,柔与刚相互交缠,柔不敌刚却能化刚。

    江偌贴着他的西裤往上磨蹭,陆淮深呼吸一紧,顿时感到头皮发麻,身上紧绷的肌肉偾张得厉害,喝了点小酒的江偌简直热情主动的不像话。

    长指游移间,吻离开她的唇移到她下巴处,江偌半眯的眼眸水光迷离,仰着脸捧住他的头说:“别在这儿,去楼上……”

    陆淮深松不开手,直接抱起她便上了楼。

    江偌挂在他身上,走动间,伸手毫无章法地去解他的衬衫扣子,刚进卧室又去解他皮带,被放倒在床上的时候,脚将他裤子往下一蹬,动作一气呵成。

    陆淮深自然是喜欢这样的江偌,放得越开,越容易激起他体内最原始的兽性。

    结果,猝不及防,江偌忽然将他推开,翻身……坐在了他身上。

    陆淮深觉得有点突然,怔了下,衣襟大敞,两手停在半空,颇有点任她鱼肉的感觉,这幅样子看得江偌血液沸腾。

    陆淮深虽然喜欢她主动,但在这种事上,还是喜欢占主导地位,不过江偌体力也不行,玩了一会儿便精疲力竭。

    “不行就别逞强。”

    江偌哼哼唧唧一声。

    “不过这种程度的逞强还是可以的。”

    江偌怀疑是自己的主动刺激到了陆淮深,最后吃亏的依然是她,毕竟体力和精力完全没法和他相提并论。

    幸好第二天不是工作日,放纵也就放纵了,一觉睡到自然醒。

    江偌睁开眼睛,整个人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她趴在陆淮深身上,脸枕着他温热的胸膛,隔着胸腔传来咕咚咕咚沉稳有力的心跳。

    卧室光线仍晦涩,但窗帘缝隙透进明亮光线,时间应该也不早。

    江偌一动不想动,手心底下是男人劲瘦紧致的腰身,她睁着惺忪睡眼,下意识地摸了两下。

    垫在身下的手臂动了动,陆淮深醒了。

    陆淮深眼都未睁,手抚上她的背,指尖沿着她中间脊柱的凹线上下轻挲。

    江偌嗓音朦胧:“陆淮深。”

    “嗯?”他鼻音里还有慵懒睡意。

    江偌将被子往上捞了捞,盖到下巴位置,想了想才说:“不要这么频繁,年轻时过度放纵,老了容易……你懂吧?”

    陆淮深睁开眼,徐徐威胁:“不知道这种事不能胡乱质疑?”

    江偌察觉被子下他又有那意思,江偌忙抱住他腰,有点难以启齿:“不是……我有点痛。”

    而且他最近确实太频繁!

    陆淮深愣了下:“我看看。”

    不由分说就要掀开被子,江偌哪能真让他看,死死抓着被角,露出一双眼睛嗔怒看着他:“不要……”

    陆淮深抬起她下巴亲了下,不带情慾,安抚似的,江偌眼神立刻柔软下来。

    她有时候在想,陆淮深或许对她身体的兴趣比对她这人的兴趣更大,因为她年轻所以对他有吸引力,陆淮深也没否认过喜欢她的身体,却又说喜欢她的身体的前提条件是喜欢她这人。

    即便如此,江偌仍会怀疑这是他为了安抚她的搪塞之词,如果有天她的身体不再吸引他,他会否对她这人也失去兴趣?

    毕竟一开始,她就觉得陆淮深是因为喜欢跟她上床才答应她的种种条件。

    可先喜欢她的身体还是先喜欢她这人,是否真的相互冲突?

    她无解。

    毕竟走到现在,既怕撞南墙,又怕真撞了南墙。

    那次去王昭搬家宴回来后,王昭说了句话让她记到至今,王昭说她总担心事情结果的好坏,而忘记了在过程中努力,想得太多而做得太少。

    江偌也怕以往的经历,真的让自己成为了消极悲观主义,主动逃避那些让自己受伤的不定数。

    她认真思着昨晚为何反常,是酒精还是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又在想什么?”

    陆淮深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打断她的思绪,她说没什么,就是太困了。

    在他身上躺了会儿,江偌起床,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陆淮深今日无事,也不着急出门。

    江偌进了卫生间,挽起头发准备刷牙,陆淮深才慢悠悠走进来,江偌挤牙膏的时候,拿起他的牙刷挤好牙膏递给他。

    动作熟稔,已成习惯。

    江偌醍醐灌顶般,觉得自己想那么多,其实没有意义,事情已经朝着它该有的事情在发展。

    ……

    杜盛仪那合同签下来,周一例会过后,Gisele的人事调动文件就下发了,王昭顺利升职,搬离总经办去了公关部,一人独享一间办公室。

    江偌将王昭拉近这案子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王昭一把,Gisele一开始就心知肚明,还好她也认可王昭,私心希望王昭为她所用。

    王昭刚做完职位交接,Gisele便让她先着重处理公关部的事务,把杜盛仪那案子全丢给江偌,接着又给她越来越多独当一面的机会。

    江偌觉得也是有趣,Gisele知道她跟陆淮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却从来不点明,她便也继续在对方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让对方以为她对此一无所知。

    杜盛仪的大使合同签订之后,公司请了专门的广告公司帮忙设计广告,还聘请了一位名号极大的女摄影师亲自操刀。

    跟杜盛仪和摄影师商议过行程之后,将广告拍摄时间定在了九月初。

    这广告公司想的创意也是令人蛋疼,挑选了亚太地区三个不同国家不同风格的DS酒店取景拍摄,重点当然是东临市刚开业不久这家滨海酒店。

    以为杜盛仪在国内有一定的知名度,为了避免引起现场骚乱,以及保证广告效果,拍摄当天无边泳池等地点要进行清场,江偌要提前跟酒店的相关部门安排好。

    整个过程的预算巨大,但公司很是看重,要借此在国内进行宣传,还要再加上社交网站的自媒体,也就是所谓的网红大V的加持,想在众奢侈酒店品牌中打出知名度,因此砸钱砸得没一点犹豫。

    Gisele怕到时候出乱子,让拍摄的时候要去现场盯,去国外也需有个说得上话的负责人,这项工作自然落在了江偌肩上。

    另两个广告拍摄国家,一个是发达小国,一个是南太平洋的风景如画的岛国。岛国免签,另一个国家江偌之前签证签了两年,目前还没到期,不用随集体申请签证。

    去国外估计要一周时间,江偌权当是去旅行了。

    江偌过了几天才将这事告诉陆淮深,他问:“什么时候去?”

    江偌:“一周后,下周拍国内部分。”

    陆淮深默不作声看了她许久,不以为意道:“拍个广告还要你去?”

    “因为我是负责人,统筹全局,而且相当于公费旅行,何乐而不为?”

    陆淮深跟她商量道:“换个人去。”

    两人正在家里吃饭,江偌筷子一顿,“为什么?”

    “想去哪儿旅行,休假的时候跟我一起去。”

    江偌垂眸扒着碗里的米粒,“这可不行,这不仅仅是旅行,还是上司安排下来的工作。”她抬起头问:“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去?”

    陆淮深放下筷子跟她分析:“你对广告拍摄懂多少?你又不是行家,没法提出实质性的建议,就过去盯着么?你离开这段时间反而会错过能给自己增添价值的工作,你所谓的上司是在坑你而已。”

    因为有Gisele知道她和陆淮深的事作为前提,所以江偌自然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Gisele应当是觉得她有可用之处,但不想让她获取太多主动权,的确有表面给甜枣,暗中挖大坑的嫌疑。

    江偌一时没表态,陆淮深也没逼得太紧,留时间给她自己想想。

    随后又说:“明天跟我回一趟陆家。”

    江偌整个人都显得紧绷起来,“有什么事吗?”

    住在一起之后江偌才发现,虽然老爷子规定每周五要回陆家吃饭,但是陆淮深对于这一规定,实在相当不放在心上。不管有事没事,都拿有事搪塞,除非陆终南动怒了,戳破他的谎言,他才勉强去一趟。

    之前有一次是陆淮深刚到家在洗澡,老爷子打来电话,江偌替他接的。

    这老头也坏的很,不说明来意,还装得好声好气问她:“陆淮深在吗?”

    江偌不防,一下子上当,毕恭毕敬说:“他在洗澡,要我把电话递给他吗?”

    陆终南变脸比翻书还快,顿时骂道:“猖狂!你们两口子真是猖狂!”

    老爷子声如洪钟,把她也连带着骂了,江偌还不知所以,只是被吓得噤了声。

    陆终南劈头盖脸问:“你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江偌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周五,得去陆家一起吃饭。

    老爷子估计是年纪大了,很想享享儿孙福,对这事很是看重,陆淮深又是惯犯,但他油盐不进,老爷子拿他没办法,刚好逮着江偌这个软柿子,自然将她教训一通出气了事。

    江偌只听着,没反驳,心里却想你不是不喜欢我么,我何必过来热脸贴冷屁股。老爷子家里,她的确是不想去的,主要基于前几次去,都没什么好事,让她产生了抗拒心理。

    后来虽然也一起和陆淮深去了几次,但老爷子不喜欢她,坐在一桌,心里都不舒坦,所以只要陆淮深没提起,她也装不知道。

    这次陆终南发大火,江偌挨了一顿训反而长了记性,每周会问陆淮深回不回老爷子家。至于结果……结果自然是两口子相互合作,一到周五同时有事,一月里顶多会过去一两次。

    他们上周才刚回去过,所以陆淮深说去老爷子那儿,江偌立刻觉察出不对劲。

    “陆甚憬回来了,老爷子让一起回去吃饭。”陆淮深说完,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

    江偌却觉得口中饭菜有些难以下咽,心思全无。

    她是知道陆淮深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他小几个月,他爸妈离婚之后,家世不错的常宛立刻带着儿子进了陆家的门,陆甚憬在他爸死前就出了车祸去了美国,美其名曰是治疗,但江偌觉得应当不简单。

    而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因陆淮深甚少提及,她知道话题敏感,也从未问起,所以她知道的并不多。

    陆甚憬这人,她以前见过,但是连具体见过一次还是两次,她都忘了,印象中是个斯文儒雅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人。

    犹记得当年陆甚憬出事之后,所有人暗中将矛头指向陆淮深,她觉得陆淮深可能会怨恨这母子俩,但也不会下这种狠手。可后来江家事出,她又转变想法,觉得此人狼子野心,他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至于现在……他做没做过,江偌无法确定,但至少她选择站在他这边。

第184章:上一次见江偌,她好像才十几岁

    江偌将这晚时间预留下来,一位同事生日,邀她晚上去聚会,她也婉拒了。

    早上吃出门前陆淮深本来想让江偌不开车,下班后过来接她,但她在城东,博陆在城中心,而陆家在城南,陆淮深来接她会绕很远,而且晚高峰还堵车,最终还是决定各自开车直接过去。

    江偌下午又接到陆淮深的电话,吃饭的地点临时改到了东江。

    江偌初初两次去陆家,穿的都是工作装,虽然不是死板的黑灰套装,但比起陆家诸位精心装扮的女性,显得随意了些,后来再去,她都会换身不那么隆重但颜色和细节精致的衣服,以免换来换去,衣服最好既能适应工作场合,又适合家宴。

    因此选择范围就小了很多,但一定要突出一个主题,端庄。

    结果临时改了地方,江偌想想那地方的氛围,还是换上了备用的用于应酬的连衣裙,把后备箱的金属细高跟和手包拿出来,下车时换上。

    去往市中心的每条路这个时候都很堵,江偌过去的一路上,眼见着天幕如被打翻的墨水渐渐浸黑,华灯初上,车道两侧辉煌如昼,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被堵在路上!

    陆淮深打了通电话问在哪儿了,说完又叫她专心开车,不要赶,之后便没再打来。

    江偌到地方的时候都快七点半,她有预感会被陆终南翻白眼,不过她竟然还不是最晚的。

    陆清时一家四口,还有陆重陆缄都还没来。

    但是陆终南还是给了她一个白眼,这就是纯属看她不顺眼了。

    江偌也是有骨气的,一视同仁地朝陆终南和各位长辈打过招呼,也没跟他多说一句,安静跟陆淮深坐在一起。

    然陆淮深正坐在老爷子旁边,江偌来了之后,他也很少再接老爷子的茬。

    陆终南斜眼用余光看着陆淮深对江偌嘘寒问暖,心里头都气死了,只好转头去跟陆甚憬说话。

    发现陆甚憬也在看江偌。

    江偌无意间抬头,撞上对方的目光,只是互相含笑点了个头,客气客气。

    自打进门起,江偌就注意到了老爷子左手边那人,一身深蓝色西装,五官清隽,谈吐举止温和谦逊。

    看着陆甚憬的脸,江偌脑中关于这人的印象逐渐清晰了起来,只是和她印象里有了差别,他好像清瘦了许多,而且是……坐在轮椅上。

    陆终南问陆甚憬:“怎么了?”

    陆甚憬笑了笑:“就是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上一次见江偌,她好像才十几岁。”

    陆终南哼了声:“转眼那十几岁的丫头成了你嫂子。”

    陆终南并没有刻意放轻音量,陆淮深和江偌都听见了。

    陆淮深气定神闲地坐着,笑得像长兄那般和善:“这有什么,说不定弟妹现在刚上初中。”

    江偌心里迅速算了算,陆甚憬比陆淮深小几个月,那也一样在往三十三的路上了。

    刚上初中的话,差……差二十岁??

    江偌笑得端庄温婉,桌下,她交叠着腿,用高跟鞋鞋尖在陆淮深腿上踢了一脚。

    陆甚憬依旧是笑:“确实,感情这种事情说不准,不然你跟舟蔓也……”

    他话没说完,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合时宜,立时停住,一笑掩饰尴尬。

    陆淮深面不改色,眼神了漠了下来。

    两人其实互相都看不顺眼,眼神的交汇都是变相的针锋相对,只不过陆淮深是把不屑写在脸上,锋芒凛然,冷漠张狂,他瞧不上陆甚憬,跟瞧不上常宛一个道理。陆甚憬则一如既往地喜好旁敲侧击地刺陆淮深。

    这话让江偌也尴尬,笑容不由淡了下来,转开目光看向门口,这时候陆清时一家四口才姗姗来迟,陆重陆缄跟他们在门口遇上,也一起上来了。

    因为陆清时出轨那事,老爷子对他很不待见,以他为首,把晚来的都训了一通,“面子可真大,我这个老头子喊你们来吃顿饭都要三催四请,我还真担心你们堵车堵到明天早上呢。”

    瞧这话说得,把江偌也含沙射影了一番。

    季澜芷说:“家里的狗生病了,送去宠物医院来着,没想到耽搁了一会儿,就遇上了晚高峰,您久等了。”

    陆终南知道自己儿子对不起人家,态度软和得不行,立刻换了副态度:“没事,反正还没上菜。”不苟言笑的老爷子为了防止让季澜芷心里不舒服,可谓是贴上了老脸,竟然还问:“你那狗怎么回事?”

    陆嘉乐替她妈妈回答:“罗奇吃坏鸭头闹肚子了,上吐下泻的。”

    陆终南了然地“哦”了一声:“医生怎么说?”

    “说还有感染的症状,在打点滴,要观察一晚。”

    说起这闹肚子的事,其实是陆嘉乐的锅。

    前阵子他们家附近搬来了新邻居,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还有一只泰迪,但房子的主人是陆清时的朋友,这边的房产在此之前一直是空置的。

    那女人孩子搬来之后,男主人过来一次,顺便过来跟陆清时叙旧,两人说话的时候被陆嘉乐不小心听见了。

    大意就是,这女人是男主人养在外面的小三,孩子都几岁了,正房其实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只是故作不知,手里紧紧捏着这男人一半家产,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那男人也不敢提离婚。

    小三没办法上位,只能一直没名没分的,好在为人也低调,躲得远远的,不在正室跟前晃悠,反正她的情人也不会却她吃穿,反而大把大把地塞钱给她,将她养得肤白貌美。

    但就在前不久,那男人的太太一时兴起,想要为难那小三,说要把小三住的那套别墅卖掉,那男人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小三倒是看得很开,听了之后,很干脆地就搬走了。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跟季澜芷说:“妈妈,我今天忽然明白什么叫一丘之貉了。”

    陆清时最近待在家的时间很多,季澜芷白天外出了,不知道陆清时的朋友来过,正不明所以,陆清时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还没说话,季澜芷就横他一眼,“发什么疯?”

    陆清时在陆嘉乐面前完全没了作为父亲的威仪和尊严,可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继续忍气吞声吃饭。

    后来陆嘉乐遛狗的时候,专门遛到她家门口去,罗奇那狗实在奇葩,拉屎必须要在草坪上,而陆嘉乐发现那小三家门口的草坪花花绿绿的很是好看,于是每天专门将狗带去那里拉屎。

    罗奇也很开心,因为拉完屎还能跟那只怼天怼地的泰迪吵上一架,两只狗隔着一方草坪和一扇落地窗龇牙咧嘴。

    泰迪:汪!你再瞅?

    罗奇:汪汪!瞅你咋地?!

    泰迪:汪汪!再瞅揍你!

    罗奇:汪汪汪!来啊来啊有本事你来揍我啊你这只丑鬼!

    但是这天,两狗吵得正起劲,碰巧遇见女主人带儿子逛街回来,陆嘉乐捡完屎拎着捡屎袋转身就往家里跑。

    昨晚,罗奇仍然拖着牵引绳将陆嘉乐带到了那家门口,先舒服地在草坪上拉了屎,陆嘉乐刚准备蹲下来捡屎,罗奇的狗鼻子闻到一股香味,拔腿就去,陆嘉乐控制住牵引绳的时候,它已经吞下了大半的鸭头。

    今早陆嘉乐就在狗窝旁发现了呕吐了,因为狗子以前也有吃坏东西的经历,吐了几次就好了,有时它吃了不喜欢的东西,也会任性地吐出来,她以为无碍,没想到越来越严重,下午的时候就无精打采的趴在窝里,呕吐腹泻也更加频繁,一家人这才立刻提前了出门,将狗带去了宠物医院。

    陆嘉乐跟江偌比较亲近,刻意挨着她坐,悄悄告诉她,她是故意让罗奇把屎拉在他们家草坪上的。

    但是她有捡屎啊,没想到那小三那么坏,竟然扔坏掉的鸭头勾引罗奇去吃。

    江偌说:“万一是别人不小心扔在那里的呢?”

    陆嘉乐斩钉截铁说不可能:“因为鸭头就离罗奇每次拉屎的地方两米远,我拉着牵引绳呢,不松开罗奇都够得到。”

    季澜芷也是刚才才知道这事,听她跟江偌还说得振振有词,顿时瞪去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以后别再带狗去人家门口拉屎。”

    陆嘉乐哼了一声,她这是嫉小三如仇。

第185章:你不会是哪里有问题,所以怀不上吧?

    这次陆甚憬时隔几年回来,陆终南拿出一家之主的强硬态度,要求家庭成员全部出席,因此在规定的七点四十之前人已经全部到齐,饭菜也陆续上桌。

    昂首挺胸坐在自己儿子旁边的常宛,看起来特别像只骄傲的母鸡,长期忍受陆淮深的打压,现在终于有了盼头。

    而陆甚憬就是那只令她自豪的鸡崽。

    大姑姑陆苇云的孩子有公事在身没到,因此她把自己的外孙带来了,小孩子饿得早,陆苇云提前给他喂了饭,大人吃饭的时候,他就自己下桌玩,绕到了陆甚憬旁边,见他坐的是轮椅,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站在旁边左看右看。

    小朋友身子矮小,站在椅子后面没人看见他,众人就只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询问:“二表舅,你的腿瘸掉了,是不是很痛呀?”

    小孩子小名叫十七,刚满三岁,出生起就没见过陆甚憬,刚才陆苇云教他的称谓他却记住了。

    十七声音清脆,席间虽然各自交谈,但是声音都不大,孩子的奶音就显得格外清脆。

    三岁稚童还十分单纯,心思根本无法跟成年人比,他其实也只是出于关心才这么问,之前他爷爷腿受伤坐轮椅,奶奶问他:爷爷腿瘸了,你以后会照顾他吗?

    因此在经历甚少的他脑中形成了一种认知:坐轮椅是腿瘸了,腿瘸了会很痛,爷爷都痛得睡不着觉呢。

    而这童言无忌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稳准狠地戳中了常宛的痛处。

    她那么优秀的儿子,怎么能被人家说成是瘸子呢?

    她当时就勃然大怒,冲小孩劈头盖脸地训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瘸不瘸的!”说完还把努力牵到陆苇云身上:“你们家里怎么教孩子的?出口就是没教养的话。”

    她情绪失控的原因是她深知一个道理,陆终南是不会把家业交到一个瘸子手里。

    可陆甚憬的腿是有可能恢复的,经过复健,他现在已经能走几步了,长此以往下去,恢复健康状态,指日可待。

    陆苇云也觉得孩子说得直白,正要好言跟外孙解释,二表舅会好起来的,结果乍一听见常宛凶神恶煞的指责,陆苇云登时脑子一片空白,怒气直冲天灵盖。

    而常宛斜斜吊着眼尾凶人的样子本就可怕,十七又被她这么一吼,整个人都愣愣的,吓得想哭不敢哭,眼泪包在眼眶里,泫然欲泣,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无助地看向周围,模样惹人可怜得紧。

    结果陆苇云坐在同母弟弟陆丞云旁边,隔这边距离有些远,十七那小身板儿被椅子一档,什么都看不见。

    陆苇云发怒之前,先站起来找小外孙,叫了一声:“十七?”

    十七顿时眼泪哗哗地掉,哇哇道:“外婆……”

    整个包厢顿时充斥着小孩委屈的嚎啕。

    陆甚憬这个当事人都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没想到他母亲反应这样激烈,皱眉说:“他这么小,童言无忌,都是无心的。”

    陆终南也呵斥她,说她大惊小怪,小气得很。

    陆终南这么说她还是轻的,好戏还在后头,陆苇云此人可不是好惹的,几步过来抱起外孙,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向坐着的常宛,字字冰冷严肃:“你常宛何止小气,把三岁小孩无恶意的话放在心上,你冲他大呼小叫什么?他话都还说不利索呢。十七开口前还知道叫一声二表舅,论教养,你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孩!”

    常宛当时脸都白了,站起来就反驳:“你可别看他小,他这个年纪,该懂的都懂了!”

    一时间,大人的争吵和劝解,小孩的哭喊,充斥整个包厢。

    陆终南眼看着好好的家宴,变得乌烟瘴气,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都给我闭嘴!”说着看向常宛,厉声道:“这顿饭是给你儿子接风洗尘,一点小事,上纲上线,这饭你还吃不吃了?”

    陆淮深就坐在陆终南旁边,至始至终未置一词,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不紧不慢地劝老爷子消消气,何必呢?

    陆终南知他虚情假意,常宛吃瘪他肯定比谁都开心,但老爷子也不拆穿,只是斜了他一眼。

    常宛脸色难看至极。

    陆苇云懒得跟她一般见识,“要不是今天家宴,我非跟你论出个黑白对错。”

    有人觉得常宛也是太护犊子,心思敏感了,才一时脑抽。

    陆法官是你能惹得吗?一张嘴能把你说到无地自容。

    常宛回过神来,也知道是自己先挑起事端,这个时候心平气和地为自己辩解:“是我太冲动了,爱子心切,自然不希望别人说他不好,他这个腿嘛,医生都说是可以好起来的,所以我生怕听见一点别人说他腿如何如何……”

    这个时候,多数人已经开始同情她了,不断安慰说:医生说能好就能好,你要平常心,别担心过度。

    陆甚憬这个时候却没说话。

    说实话,他的母亲……让他丢了次人。

    陆淮深看了眼延续卖惨套路的常宛,不屑地哼了声。

    陆终南瞪他:“你注意点!”

    你看戏就看戏,别不嫌事大得太明显好吧?你爷爷我还坐在你旁边你这个冷漠的混球!

    这场插曲就这么被掩盖过去,只有十七还沉浸在惊吓里,歪在陆苇云怀里哼哼唧唧擦眼泪。

    之后陆嘉乐不忍,过去把十七抱来玩,她年纪小性格又开朗,逗逗十七,小家伙就朝她张开了双手。

    陆嘉乐让十七坐在自己腿上,拿出手机放动画片给他看。

    十七看得入迷,两只搭在陆嘉乐手上的小手无意识的一捏一捏,江偌坐在旁边,见小孩子的手又短又小,肥嘟嘟白嫩嫩的,忍不住拉住他的手指晃了晃。

    十七察觉,歪着头看她一眼,害羞地用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卷毛,盖住眼睛笑了笑:“嘿嘿嘿……”

    季澜芷发现江偌挺喜欢小孩的,想问问她什么时候要小孩,话到嘴边,又觉得太多事,又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别干涉别人的生活,不该问的少问,这个道理季澜芷懂,不代表每个人都懂。

    常宛看见了江偌跟那孩子玩,立刻就问:“江偌,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呢?”

    江偌猝不及防被点名,抬起头愣了下,脸上有点臊,余光里,陆淮深竟也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江偌想了想说:“有了就要。”

    说完觉得了脸颊好热。

    江偌那话本来就有搪塞的意思,她不可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目前不是很想要孩子,陆终南还在,他会怎么想?

    那不过就是个保守答案。

    结果常宛又揪着这问题继续问:“你们结婚时间也不短了,你回国后你们也住一起挺久,怎么还没怀上呢?”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你不会是哪里有问题,所以怀不上吧?

    陆淮深当时一个眼刀子就甩了过去,厉眸瞧向她,“这不是想挑个吉日么,又不用赶着生,你以为备孕不要时间?”

    语气闲散,凉意却四漫。

第186章:陆总为什么在这里抽闷烟?

    赶着生。

    这三个字才是重点。

    陆家的人都知道陆淮深的父亲陆尤文和前后两任妻子之间的恩怨始末。

    陆清时和陆丞云,是最早知道陆尤文在外有女人的,那女人在长嫂怀孕不久后也有了孩子,他们也是最早知道的。

    常宛和陆尤文认识,是在陆淮深的母亲薛伽月之前。当时薛家正值鼎盛,陆终南看中了薛家,有意联姻,而在陆尤文心里,从来都是事业第一,情爱排之后。所以他和薛伽月的结合是意料之中,之后陆尤文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对常宛念念不忘,婚外情的萌生,也是你情我愿的产物。

    陆尤文烦心时和两个弟弟喝酒说起过,他那时并没有想过让常宛怀孕,皆因他那晚喝了点酒,常宛那天又格外热情,她那里的计生品不知什么时候用完了,找套的时候已经箭在弦上。

    第二天他告诉常宛要吃药,结果后来发现怀上了,常宛说自己公司有事忙忘记了吃药。

    常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常宛会不知道自己未婚有了孩子,那孩子还是有夫之妇的,会有什么后果么?

    三十年前,社会还没开放到完全包容未婚生子这种事情,而且常父当时已经有了满意的女婿人选。

    常宛一开始就是有策划地怀了孩子,皆因薛伽月怀孕使她心理不平衡,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嫁给其他人,她就是奔着让陆尤文娶她而去,可不就是在赶着时间生么。

    就算二人不离婚,她也要一辈子让姓薛的膈应死。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除了陆尤文,陆家兄弟里只有陆丞云结了婚,阳凌秋是亲眼目睹了这段往事的全过程。

    薛伽月在怀孕不足月的时候,发现了常宛怀孕,因而气得早产,陆淮深刚生出来的时候,还在保温箱里住了几天,等等,都是阳凌秋告诉之后嫁进陆家的其他女人。

    所以当陆淮深这咬重音的“赶着生”三个字一出口,其中意思,在座的成年人,都再明白不过了。

    常宛的表情说不出的精彩,闭着嘴,脸上一抽一抽的,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在忍,最后拨了拨短发,故作不懂陆淮深的话中话,脸上露出一副为人长辈的亲和笑容。

    “我这还不是为陆家子孙操心么!你年纪也不轻了,江偌这年龄,身体状态最好,你爸要是在世,肯定是盼着抱孙子的,你是老大,当然首先就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可惜你妈也走得早,她要是还在,肯定也是要催的。”

    前大半段话的时候,陆淮深依然面不改色的,衣服不以为意的表情,淡淡看着这个女人是如何装腔作势的。但是常宛一提到他母亲的时候,陆淮深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江偌坐在他身边,最能感受到他身上气场变化。就像春风和煦的天气,忽然温度骤降风雨欲来。

    霎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陆终南肃冷着脸咳了一声。

    但常宛就是故意的,也没一点悔意,脸色都没变一下,还笑呵呵的,好似真的打心眼里为了陆淮深好似的。

    陆淮深看她两秒,倏地笑了,“你又不是我妈,你凭什么替她操心?我妈在地下,你又是如何笃定她就是这么想的?难不成是她夜里给你托梦……”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常宛身上,拉长了疑惑的尾音,顿了一秒,漠然嗤道:“我看你那梦估计得是噩梦。”

    常宛这下子脸都绿了。

    陆甚憬觉得他妈今天是吃错药了,屡屡挑衅陆淮深,到头来把自己气得面如菜色,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常宛这些话,让老爷子听了心里起疙瘩,别人听了看笑话。不喜欢他,为什么一定要不停地让其他人也知道呢?

    他皱了皱眉,为阻止常宛再就这个问题跟陆淮深暗中对垒,及时地换了话题,问陆淮深:“听说国内想掺和进DS的公司挺多的,公司现在的打算是什么?”

    陆淮深声音仍是冷硬,不过是那种平时谈公事的严肃口吻:“你是指哪方面?”

    陆甚憬说:“大公子和他继母对峙白热化,事情闹得被频频登上报纸财经和娱乐版面,股票跌了又涨,涨了又跌,我觉得抓住跌势,趁早下手比较好,所以博陆最好尽快决定下来究竟支持哪方。”

    这话题江偌是再熟悉不过了。

    野心勃勃的年轻继母,趁丈夫身体每况愈下之时,将整个公司大换血,换掉了大多数Spencer家族的心腹,频频打压对公司业务不够熟练继子,企图掌控世界上名列前茅的酒店管理集团,无论是财经版还是娱乐版,都足以攥人目光。

    陆淮深道:“跟大公子已经见过两次,他那边能答应的条件,对博陆不够有利,入股DS存在一定风险,若无绝对把握,不能轻举妄动。”

    陆甚憬又问:“哦?还欠缺的有利条件是什么?”

    陆淮深别有深意一笑,目光审慎地看向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陆甚憬答得也很保留:“这项目我没参与过,也很长时间没参与国内公司的事务了,我的想法不一定是正确的。”

    陆淮深简单道:“你尽管说。”

    陆甚憬顿了下,像是在深思熟虑,良久后才说:“之前在国外,纵观了整个事件,另外了解到了一些数据上的客观事实和内部消息,我认为老董事长的儿子其实处于弱势,表面上是有一些支持他的元老,但那大公子本人,之前很多年都对公司不闻不问,在能力上就存在不足,我觉得他继母,能力居他之上,大批拥趸也更有潜力。”

    陆淮深玩味道:“真是辛苦你了,让你在在外面静养,你还操心着公司了的大小事,可惜了老爷子一番苦心。”

    陆淮深没正面回应陆甚憬的话,压根就没将他的建议纳入考虑范围。

    陆甚憬这番话说得倒是委婉,以退为进,站得却是陆淮深选择的对立面,表达的就是要跟他正面刚的意思。

    陆甚憬在这件事上下了功夫,这之前陆淮深还一点都不知道。

    这母子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套玩得倒是溜。常宛表面上在国内跟他分抢客户,让他转移注意力。亲儿子却在国外谋划着,怎么才能在回国后以最快速度,重新在公司博得关注。

    刚好入股DS的项目正在进行中,陆甚憬之前常住在DS总部所在地,可谓是近水楼台,十分方便。

    陆终南有一会儿没说话,听完之后,只沉声道:“好了,兄弟俩一见面谈什么公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人都没就此事再说下去,反而是常宛不愿意了,她说:“爸,甚憬刚回来,自然是需要多了解一下公司的事情,不然今后怎么管理这样那样的事情呢?”

    陆终南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不耐烦地拧紧了眉,并没有理会她。

    小不忍则乱大谋,常宛这是急功近利了,惹得老爷子心烦了。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多说无益。

    过了会儿,陆淮深起身,手在江偌背后椅子上搭了一下:“出去接个电话。”

    江偌说:“好。”

    过会儿还没见他人回来,江偌谎称去洗手间,也出去了。

    她沿着附近视角隐蔽的地方找了找,最后在安静的吸烟处看见了他。

    陆淮深背对着她,垂在身侧的手里夹着一支烟,缭绕烟雾顺着他的手臂攀爬上升,那背影看去,让人觉得有些烦躁。

    江偌穿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却没有声音,等她走近快要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察觉,还是因为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有款香水她最近常用,馥郁清新的茉莉香,夹杂着温柔妩媚的脂气。

    陆淮深转身,江偌便上前抱住他的腰,他身上沾了新鲜烟味,有些浓。她目光落到旁边的烟灰缸里,抽了不止一两支了。

    陆淮深一声不响,一只手搂住她。

    “请问陆总为什么在这里抽闷烟?”江偌有些困了,此刻头枕在他肩上很舒服,她有些昏昏欲睡,因此声音也是懒洋洋的。

第187章:杜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江偌?

    “里面人多,”陆淮深吸了最后一口烟,将余火在烟灰缸里捻熄,“你出来干什么?”

    陆淮深在避实就虚这方面向来是驾轻就熟的,只回答了为什么出来抽烟,很自然地避过了重点。

    江偌便更加笃定陆淮深肯定是心情不利爽。

    一是因为常宛故意提起他母亲,二来是陆甚憬暗中筹谋着想要重回博陆。这母子二人,对他又是一大威胁。

    商界风云诡谲形势复杂,他再睿智铁腕,终究也是凡人,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所面临的阻力,不止那么简单。

    她从来没有不理解陆淮深为什么一定要争那位置,不同成长经历环境,造就不同的观念,看重的东西自然不同。而他将他最为人知的价值,也体现在他所付诸心血的东西上。博陆不仅是陆终南的心血,更是陆淮深的心血,所以她没有立场质疑他的选择和决定。

    江偌相信他能应对,但也怕最终结果事与愿违,登高则跌重,很少有人能承受那落差。陆淮深是个考虑周全的人,他应当也有应对最坏结果的法子。

    有人赞他能力出众,也有人责他刚愎自负,她认为她能做的,就是去接纳他真实的所有。

    江偌忽觉想远了,收整了困意,松开他,因为刚才那柔情蜜意的拥抱,有些脸红,她用手扇扇发热发红的脸颊说:“里面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

    陆淮深目光定格在她脸上,江偌看向他,被他盯得赧然,眼神却柔软又宁静,她伸手握住他,将手指贴着他掌心。

    掌心里柔软微凉的触感,让陆淮深那点烦躁刹然间烟消云散,心底像被揪了,扩散出一阵陌生的酸软,那感觉在浊世中找到了一片属于他的宁静地。

    江偌并没有察觉到陆淮深不露声色之下经历着的史无前例的触动,只见他抿着唇凝着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她目光不自在地回避着他,朝门口歪了下头,拉了拉他:“赶紧回去了。”

    江偌说完,拖着他的手往吸烟区外面走,陆淮深没动,在她走了两步之后,反手将她拽了回去。

    江偌那鞋跟高又细,被不光滑的地毯摩擦得踉跄,陆淮深手将她腰箍得紧,稳稳将她带进怀里,低头便衔住她的唇。

    江偌下意识地去抓住他的手臂,以此稳住身形,同时又已经条件反射地回应他,随着时间推移,这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陆淮深大掌按住她的臀往自己身上按,一手拖着她的脸和头,攻势猛烈又温柔,江偌有点承受不了,那种高昂的情绪却感染着她,她努力迎合回应,手抚上他的脖子,情到深处时指尖没入他的发茬中。

    “没办法,只能……咳咳!”

    二人忘情之中,一道声音岔了进来,来人话说到一半,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陆淮深松开她,江偌浑身一僵,将脸垂下半埋在他胸口。

    来人是陆清时和陆重,一人手上各夹着一支烟,明显是一同来抽烟的,没想到撞上这两人做这样那样的事,但这地方又在走廊尽头,右拐进来的就是吸烟区,没有避开的机会。

    陆淮深神色自若,心底其实有些不悦这两人坏了他的事。

    “打扰到你们了?”陆清时尴尬笑笑,跟陆重商量:“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江偌背对着门口,刚才一时没好意思转身,这会儿低着头转身,脑袋都没敢抬起来,边走边忍着无地自容的感觉说:“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离开吸烟区,江偌呼出一口浊气,没直接回包厢,而是去了洗手间。

    江偌站在卫生间的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红肿得嘴手足无措,她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包,否则可以涂口红遮盖。

    而这时,隔间里响起马桶冲水的声音,江偌立刻低下头,以免被人看出尴尬。

    门打开,传来季澜芷犹疑的声音:“江偌?”

    江偌听见这声音,顿时如蒙大赦,抬头看去,季澜芷惊诧地看着她的嘴,好像知道她刚才去了哪里,并且贴心地递上口红。

    江偌万分感激:“谢谢五婶。”

    季澜芷一边洗手,一边问她:“觉得这种家宴没什么意思吧?”

    江偌补口红的手一顿,没撒谎:“是的。”

    一群离心的人硬坐在一起粉饰太平,说话都是夹枪带棍的,的确没什么意思。

    但是也没办法,如果是普通人家,说不定亲情感要更浓厚一些,然而涉及到庞大的财产分割问题,尤其是所有人的收益都来源于同一个家族,谁也逃不过钱欲的驱使,想要独大,只能各自为政。

    老话说得好:亲戚不共财,共财不再来。

    “爸爸对陆淮深的确纵容些,你也不用每周一跟开例会似的面对这些唇枪舌战,”季澜芷冲她无奈一笑:“真的累得慌。”

    江偌只是笑笑,两人一同回了包厢。

    路上季澜芷说:“谢谢你之前帮我照顾嘉乐,看得出她很喜欢你,回来之后还总提起你,说你人好。”

    江偌不知道说什么好,笑道:“没什么,都是一家人。”

    季澜芷:“嘉乐的性格还是挺单纯的,憎爱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但是她带狗去别人家这件事,我站在母亲的角度,是不赞同的。”

    她顿了下,又很冷笑话地说:“不过以我个人的看法来看,认为她干得漂亮。”

    江偌心底其实好奇吴丽丽那事的进展,最近没听见丝毫吴丽丽的消息,这事就像进了水里似的,但季澜芷不主动提起,她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家宴结束,都各自回家。

    陆淮深喝了酒,坐的是江偌的车,他那车让司机开走。

    常宛和儿子陆甚憬上了自家的座驾,江偌看见陆甚憬在上车前,就已经从轮椅上下来,两三步的距离,由常宛扶着他上了车。

    距离陆甚憬出车祸也有三四年了,这么长时间复健效果才仅仅如此。明眼人都知,那腿问题还是有些大,那就不怪常宛那么紧张兮兮了。

    上车之后,陆甚憬靠着车座养身,身体不如以前健康,人就很容易疲倦。

    而常宛却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他今天一点也不硬气,让步太多,让人家看低了去怎么办?

    陆甚憬声音微寒,淡淡道:“你觉得应该像你那样激进,屡次将气氛闹僵?现在惹急了陆淮深到底有什么好处?别忘了现在博陆是他称大。”

    常宛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再怎么也不能任他嚣张!现在不挫挫他的锐气,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看看他不将你放在眼里的样子……”

    陆甚憬打断她:“是你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才不将你放在眼里。”

    常宛一窒,脸色乍红乍白,开始不讲道理起来:“你什么意思?我费尽心思帮你铺路,我还做错了吗?”

    陆甚憬头疼地闭了闭眼,忍不住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切忌操之过急,接下来怎么做,我知分寸。”

    常宛一咬牙,恨恨地瞪他一眼,从陆淮深那儿受的那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

    杜盛仪的广告开拍之前,江偌周末就开始跟酒店那边的人核对各事项,以保到时候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广告周三开拍,江偌却在周一的会上被钟慎安排去解决滨海那家新酒店的采购问题,之前的食材供应方,因为跟酒店在价格上的分歧,终止了合作,因此需要寻找下一个食材供应方。分公司要派一个人,同酒店内的采购经理去谈。

    江偌接到这任务,那叫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每间酒店内都设有多个部门系统管理地分管酒店各事务,若说要派遣一个有地位的压场子,酒店经理也比她说得上话吧。

    江偌一时没敢应,看了眼Gisele,谁知Gisele竟直接替她接了这活儿,让她将杜盛仪的事情先搁一搁。

    既然上司已经发话,她也没什么异议。

    江偌把这事转告杜盛仪的助理,说会有更得力的负责人接手接下来的事情,助理回:好的。

    谁知杜盛仪却直接致电秘书室,让电话转接给Gisele,亲自要求江偌跟进这次大使广告的拍摄。

    Gisele很为难:“杜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江偌?接下来就只是拍摄了,会有专业人员负责,合同也签了,出现问题法务部的人会解决。江偌其实没什么可以再做的了,我司会派出最得力的员工管控拍摄现场的流程。”

    杜盛仪冷飘飘一句:“不好意思,我只信得过江偌。您不会是觉得让您的助理参与这事,是大材小用吧?”

    Gisele无语地磨了磨后槽牙。

    就这样,江偌又被安排去管控广告拍摄现场。

    周二晚,江偌去酒店那边跟副经理见面,和参与策划的员工开了个会,刚好陆淮深说他有事,不一起吃饭,江偌便叫上王昭跟她一起过来,等她开完会一起在酒店餐厅吃,之前就听说这边餐厅的龙虾很不错。

    会议不过半小时,结束后七点过,餐厅人还很多,王昭提前就过来坐下,掐着时间点了餐,江偌来时刚好上菜。

    这时候江偌接到了乔惠的电话,让她去高铁站接两个人。

第188章:什么都明白了(8000+)

    此二人是程家亲戚,乘坐的高铁到达站在东临市偏西。

    现在江偌和王昭在最东边的滨海酒店,去接人的话相当于是要去穿越整个城区,去往反方向。

    到达时间大概是晚上九点过十分,现在已经快八点,她开车过去加上市区密集的红绿灯等待时间,要超过一小时。

    江偌仍是不紧不慢和王昭吃饭吃到八点过,取了车往高铁站开去时,已经八点半了,天早已黑透。

    如果是提前接到通知,乔惠肯定会提前通知江偌,这个点了才打电话告诉她,说明就是亲戚掐着点才跟乔惠说这事,并且提出想要在他们家落脚两天。

    也符合这家人一直以来的作风。

    江偌小姨一直是人善心软的人,尤其是对亲戚,觉得一点小事,能帮就帮,哪怕心里不舒服,也不会明确地拒绝。

    江偌刚才尝着餐厅龙虾味道觉得不错,本来打算另外再订两人份,外带回去给乔惠和程啸,但是一听这两人要来,直接打消了这念头。

    乔惠和程啸一直住在东临,她可以之后随时带他们来吃,但绝不想便宜那母女俩。

    来的人是程栋的亲姐姐,江偌的姑姑,以及姑姑的女儿。

    江偌不喜这母女俩,这种厌恶和排斥是在过去二十年里不断加深积累的。

    乔惠和乔珮姐妹俩出生在乡下,但是在当地里家境算不错的,有个一直在城里工作的父亲。那个时候农村人员进城里工作,必须要有村里官员推荐,或是自己上学考进了城市里。

    而江偌的外公,是靠自己考试进的,一个人的工资,足以养活妻女。

    但是后来夫妻两人相继病逝,乔珮上了大学,上着上着失去音讯,父母留下的遗产,乔惠给妹妹留了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嫁了人。

    夫妻俩婚后也在乡下安了家,但收养了江偌的时候,就开始有了闲言碎语,于是程栋和乔惠用存款在县中心买了套公寓,打算远离这些指指点点,也想给江偌一个没有是非的生活环境。

    那时候房价还很便宜,买房之后留下了一些钱,后来投入到程栋的生意里,乔惠在单位也有稳定的工作,家里日子越过越好,之后有亲戚来寻求帮助时,只要是力所能及,都会帮衬一些。

    而最贪得无厌的,就属这姑姑一家。

    程栋只有一个姐姐,嫁给了一个好吃懒做的男人,自己又不想工作,屡次拜托弟弟给自己老公找个工资高点的工作,从不想那男人有没有能力胜任,工作找来不是嫌这个就是嫌那个,工作时间从不长久就觉得累辞了职。

    工作都是程栋卖人情找来的,撂挑子不干,让程栋对朋友很是过意不去。

    从小到大,逢年过节,姑姑携家带口来他们家里,那大江偌半岁的表姐每次都能从她这里顺走几样心爱的玩具。

    乔惠每次见江偌闷不吭声扯着玩具不放手的样子,自然知道她舍不得,但江偌表姐就开始哭着抢,姑姑见状还理所应当说:“不就是几个玩具么,偌偌,你们家这么有钱,你把这个让给姐姐,你爸妈还会给你买新的啊。”

    乔惠心里虽然觉得对方说法做法都有失妥当,但还是劝江偌说:“把这个让给姐姐,妈妈待会儿就带你去再买一样的。”

    江偌还是把玩具让出去了,一开始觉得委屈,会哭,但乔惠也没失信,客人走后立刻就带她出去重新买了一样的。

    长大些,江偌不想让乔惠为难,既然那表姐这么喜欢别人的东西,她给她就是,但也不会让乔惠给她重新买,即便是一样的也不是原来的了,没意思。

    但随着年龄增长,那表姐的觊觎江偌东西的恶习不见丝毫改正。

    刚上初中,乔惠给江偌买了mp3,表姐看到了,拿着就不放手。这回里面有她很多喜欢的歌,江偌就是不给,也知道这种人不能惯着。

    姑姑恬不知耻道:“那么小个东西能值多少钱,要不然也给梅梅买一个吧。”

    江偌生气了,刚想骂人,乔惠把她拉住了,还给人买了个mp3。

    第二年,江偌的mp3坏了,换了个mp4,结果显而易见,又拉着乔惠去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连程啸玩超级玛丽的游戏机,都不知道被姑姑的儿子抢走了多少个。

    他们家想在乡下修房子,借了程家一万块,那时候一万块和现在的一万块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无力偿还,程家知道他们家情况艰难,也没让他们还。

    程家对这家人仁至义尽,后来程栋生意失败后,姑姑一家却视而不见,甚至不再跟程家来往,生怕惹火烧生,生意程栋有起色时,又巴巴地跑来。

    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江偌找到了生父母,而且江家还挺有钱的,甚至把主意打到了江家,结果见程栋生意一直没起色,心想着江家也不算很有钱嘛,连程栋都扶持不起来,于是又跟程家断了往来。

    连程栋去世,也没来悼念,甚至连葬礼都没出席。

    如今又找上门来了,也不知是不是终于得知江家真的很有钱了。

    江偌巴不得此生都不要和这种亲戚有人情往来,但乔惠并不是这么想的,始终觉得亲戚一场,那些恩怨过了就过了,人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江偌路上打陆淮深电话没打通,给他微信留了语音消息,说她小姨这边有点事情,要去接两个亲戚,要晚点回去。

    她迟了半小时才到高铁站,但是陆淮深还没回消息。

    中途乔惠打电话来催了两次,江偌千叮咛万嘱咐别把她电话给这对母女,所以只能由乔惠传话。

    将车停在站外,母女俩已经等候多时,乔惠把江偌的车牌号告诉了她们,因此看见她车来,笑嘻嘻地就来打开车门。

    江偌打开后备箱,降下车窗说:“把行李放在后面吧。”

    江偌瞧着她们大包小包,可不像是借住两天的样子。

    放好行李,表姐许秋梅直接拉开副驾驶,江偌愣了愣,把自己的包放在座位中间的扶手箱上。

    许秋梅兴奋地抓过她的包抱在怀里说:“SaintLaurent的包!”

    姑姑程桦立刻把头挤进中间:“森什么特?很贵吗?”

    “两万多,当然贵了!”

    “冤大头哦!两万多买个破包!我看看是什么皮的?”程桦说着就伸手。

    江偌一把将自己的包拿回来,放在腿和扶手箱之间的位置上。她这包是以前上大学买的,够大,装书方便,现在装文件和笔记本电脑空间也足够。

    里面还装着公司文件,江偌不想让她碰。

    许秋梅撇撇嘴酸溜溜的说:“我就看看而已……这包也不是很贵的,还不时尚,你怎么不买个别的?”

    从CELINE比较到CHANEL,说某某款都比这只包好看,好像每个牌子的每个包,她都熟悉得不得了,说起来如数家珍。

    “你觉得哪个好可以自己买一个。”江偌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路况,打了转弯灯,准备调头。

    许秋梅没说话,转着眼睛打量她的车,“程偌啊,你这车也就值几十万吧?”

    程桦纠正她:“什么程偌,人家早就叫江偌了。”

    许秋梅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哈,以前叫习惯了。”

    江偌并没理她。

    许秋梅又说:“你爷爷不是富豪吗?你怎么才开这几十万的车啊,怎么也得开宾利啊,再不然也得开帕拉梅拉吧?”

    江偌真的觉得此生见过最脸厚心黑的人,不是江渭铭和江觐,而是许秋梅和她妈。

    她淡淡笑着看向许秋梅:“富豪?以前是,不知道我家已经破产了吗?”

    许秋梅脸上笑容刹然止住,程桦飙高音量,不敢置信道:“破……破产了?”

    “嗯。”江偌漫不经心回。

    许秋梅说:“那你这车是谁买的?”

    “我自己。”她结婚的事,程家亲戚没一个人知道,江偌也不打算说。

    “你工作买的?”

    “嗯。”

    “包也是?”

    “破产前买的。”

    许秋梅这才正眼打量江偌,见她一身干练时尚的通勤西装,讷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靠工作买这车也挺牛啊,我这次就是想来找工作,能不能把我也介绍去?”

    江偌问:“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们市的财经学院,三本。”

    “你理想的工资和职位是什么?”

    “职位是部门经理,工资两万加就可以了。”

    江偌顿住,就、可、以、了?!

    她沉默着长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理智:“不好意思,我们公司部门非管理层员工也要求必须是211、985毕业。”

    许秋梅呵地一声:“211和985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学校依然有在外企当高层的学长学姐啊。”

    “学历不够,经验凑。你英语过四六级了?资格证有哪些?获过什么奖?过去工作时为公司贡献过什么?”

    许秋梅被问得哑口无言,却又不服,斜瞥了江偌一眼:“你哪个学校?”

    “哥伦比亚。”

    程桦在听说江家破产之后就有点不想说话了,这会儿不阴不阳问:“哥伦比亚很好么?不是说最好的大学叫常春藤么?”

    许秋梅翻了个白眼,不爽地说:“常春藤是大学联盟的名字,哥伦比亚是盟校之一。”

    不一会儿,江偌有电话进来,她手机放在中控的置物盒里,屏幕倾斜朝上,许秋梅闻声看去,刚看到来电人的名字,立刻快一步将手机拿起来。

    “陆淮深是谁?是你男朋友吗?”

    江偌真的不想跟她客气了,这时候刚到红绿灯,她踩了刹车才去抢自己的手机,许秋梅居然擅自点了接听,甚至想开扬声器。

    江偌郑重警告:“别乱动别人的东西,礼貌不懂吗?”

    许秋梅瞪大眼,错愕地看向她,还觉得自己有理了,“至于吗你?”

    江偌没再理她,听了电话,陆淮深很少听她用这样的口吻说话,显得格外生气。

    “谁怎么你了?”

    “没什么,我还在车上,接了我亲戚回我妈那儿。”江偌一边说,一边按着音量键,将音量调小。

    “用不用我过来?”

    “不用,麻烦了。”

    陆淮深停顿了好一会儿,“……麻烦了?”

    “现在不方便。”

    陆淮深心领神会,嗯了一声,说:“开车慢点,早点回来。”然后挂了电话。

    程桦问她:“你交男朋友了啊?”

    江偌说:“没有,公司同事。”

    江偌将人带到家里,因为路上已经得知江家破产的消息,因此对于自己不能住别墅或高档小区,许秋梅和程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看到是这样的老小区,心里不免嫌弃,并且是将这种嫌弃写在了脸上。

    “啊,你们现在住这儿啊?有几个房间?这么多人,多挤啊?”

    江偌一边停车一边说:“我现在住公司附近,有一个空房间可以给你们住,我们家就这条件,要是你们不想住,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们去酒店,房费自理。”

    江偌脸上已没有一点笑。

    邱玉梅又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推开车门下了车。

    江偌倒是希望他们去住酒店,但这母女俩自然不愿意浪费自己的钱。

    江偌把后备箱打开,让这二人去拿行李,谁知二人直接往单元楼去,问江偌:“快过来把门禁打开啊,在几楼啊?”

    江偌坐在车里看着那二人,吁了一口气,一时不好发作。

    她下了车说:“你们的行李。”

    “哎呀,这是程啸吧!”

    江偌话没说完,就被程桦的声音打断。

    高三课业紧,程啸从乡下回来第二天就已经开始上课,本应该更早的,但是今年教育部严查,不准学校占用太长的暑期时间补课,所以才拖到八月悄悄行课,程啸这会儿正下晚自习回来。

    程啸不仅还认识这家奇葩,还印象深刻。

    淡淡喊了声:“姑妈,梅梅姐。”

    程桦赞叹:“小伙子长这么高了,又高又俊,上高二了吧?”

    程啸只是扯了扯嘴角,没回答。

    在楼上的乔惠听见了楼下程桦的大嗓门,主动下来接人了,于是那母女俩行李也不拿,直接跟着上去了。

    江偌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手撑在车门上,气得插着腰。

    程啸也挺无语,放好自行车,过来帮江偌一起拿行李,男孩子力气大,他拎着大部分的行李,江偌只拿了个小包。

    乔惠六点过就吃晚饭了,那时候还没接到程桦要来借住的电话,阿姨只做了两个人的量,留了点饭菜给程啸回来当夜宵。

    程桦母女在高铁上没吃晚饭,乔惠想着应尽地主之谊,便说给她们做一点饭,冰箱里还有鱼和牛肉。

    许秋梅说:“这多麻烦啊,而且做好都很晚了吧,江偌,不然点个外卖吧,有没有小龙虾?”

    程啸看了眼站在客厅正中的许秋梅。

    江偌只得拿出手机点小龙虾。

    许秋梅又说:“怎么这么热啊,有空调干嘛吹风扇呢?”

    说着就要去关门窗开空调。

    今天东临的夏天去得比较早,也没有秋老虎,八月底的夜晚已经带了一丝凉意,乔惠身体还没恢复完全,哪怕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不敢一直吹冷空调,都是空调和风扇换着来,现在不那么热了,就只吹风扇。

    程啸回来后大多也在自己房间,一个人把空调开到很低,也不会影响乔惠。

    江偌正在点小龙虾,没怎么听清许秋梅说什么,是程啸出声阻止:“我妈之前动了手术,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吹太多空调,晚上不热更不能吹。”

    乔惠说:“让她们吹吧。”

    程啸坚持:“不行。”

    说完拎来一只更大的风扇,往许秋梅面前一放,“这个够了吧?”

    许秋梅看着那能把人吹得脸歪嘴斜的大风扇:“……”

    总之,母女俩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满意,但总比自己家里好,所以还是住下来了。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江偌准备安置好她们就回去。

    她把自己那件房间给这母女俩住,换了新的被褥,但是这间房的衣柜里还有她的一些衣服包包和鞋子,是之前没来得及拿走的,一直放在这儿忘了。

    换被褥的时候,乔惠拉着她到一边说:“把你的东西收拾去那边吧。”

    江偌问程啸要了他的行李箱,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去。

    吃好小龙虾的许秋梅经过走廊看见房间里忙活的江偌,立刻奔过来,看见行李箱的东西,眼睛一亮,拿出一双高跟鞋,脱了拖鞋就往自己脚上穿,江偌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双ManoloBlahnik很衬我哈!我们脚也差不多大,真巧。”

    江偌:“……”

    江偌是37码的脚,许秋梅比她矮好几公分,一米六出头,脚比江偌小一码半,但是脚比江偌的宽胖,即便如此,鞋仍然大了很多,走起路来都掉跟。

    许秋梅看了看,似乎也发现大了点,“贴个后跟帖应该就差不多了。”

    俨然已经把这鞋归为己有,许久不见,没想到她比小时候还脸皮厚。

    许秋梅又拿起一个包背在肩上,“这不就是我刚才说的CHANEL的Leboy!原来你有这个包!这鞋和包真的好配哦,里面那个经典款的包我也好喜欢哦……”

    江偌忍无可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喜欢吗?”

    “嗯嗯!”许秋梅点头。

    江偌二话不说伸手就拽下包,“喜欢自己赚钱买。”

    本来想让许秋梅把鞋脱下来,看了眼,估计她也不会再穿,索性拉上行李箱,说:“鞋给你了,我不要了。”

    小时要玩具,大时要鞋要包,甚至一如既往地觉得你有钱你该给,以后是不是要车要钱要房也理直气壮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许秋梅竟然不想跟她妈一起住,想让程桦跟乔惠住,自己一个人住江偌的卧室。

    江偌当场拉下脸来:“我妈身体不好,晚上睡眠质量差,不能被吵到。”

    程桦说:“哪有那么娇弱,我又不会吵她。”

    乔惠的床更大,反正都是两个人住,当然选择住大床。

    江偌说:“不行就是不行,不愿意就去住酒店。”

    江偌决定之后几天,每天都要来这边看一看,以免她们为难乔惠。

    但是人生风云难预料,江偌此刻也想不到,自己第二天就把自己搞进了局子里,生活就此在失控路上渐行渐远。

    临走前,江偌让程啸看着点这母女俩,别让她们乱来。

    开车回去,到达时已经午夜十二点,陆淮深竟然还在她之后回来。

    她刚把车开进车库,从后备箱里取行李,车库门的感应门就开了。

    刚好那箱子太重,江偌让陆淮深帮她搬上去。

    “怎么弄到这么晚?”

    江偌把那奇葩亲戚光临的事说了,“你敢相信吗,她就那样顺走了我一双鞋!还让她妈跟我小姨睡,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完全不顾虑别人感受……你把箱子提起来,不然箱轮上的灰弄脏地。”

    说着伸出手去想帮忙,陆淮深避开她的手,单手将箱子腾空拎起。

    “行为的确令人反感,你那双什么鞋,喜欢再去买一双。”

    江偌没说话,以前她穿不惯高跟鞋,穿的时间也不多,但是觉得好看就买了许多,那鞋她买了有些后悔,那时觉得气质太成熟,试了之后一次都没穿过,现在还挺喜欢这款式,跟她的衣服也配,之前都忘了还有这双鞋,谁知道就这样半路被许秋梅劫走。

    江偌一直到洗了澡,才平复下心情,陆淮深洗好上床的时候,她才想起问他:“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

    “应酬。”

    江偌往他怀里一钻,想稳稳有没有烟酒味,才想起他已经洗了澡,睡意昏沉中又记得他是自己开车回来的。

    她闭着眼囫囵道:“应酬也没喝酒?”

    “没人爱喝酒,索性我也不喝。”

    “嗯,跟养生的老年人吃饭啊……”

    江偌已经困极,今天从早到晚,没一刻歇息过,洗澡时眼睛都快闭上了,这会儿说着说话就睡着了。

    陆淮深熄了灯,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宁静的黑暗中,耳畔只听得见遥遥虫鸣,还有她平稳均匀的呼吸。

    第二天一早,江偌直接去了酒店那边,拍摄计划占足了一整天的时间。

    前台昨天就在无边泳池设置好了温馨提示牌,向顾客说明,无边泳池下午四点后将不再开放,雨林景观楼层早上到下午两点也不对外开放。VVIP套房也空出了一间,涉及到杜盛仪露脸的场地有五个,需要关闭拍摄的公共娱乐场所有三处,所以在安抚住客方面,酒店需要下了功夫,给当天的住客依据房间等级赠送不同的丰盛早餐,亦或是免费使用其他需付费的娱乐设施等。

    早上在“雨林”拍,江偌到的时候,杜盛仪正在做造型,江偌去见面打声招呼。

    杜盛仪自己都没想到,之前的那部电影,因为人设太好,上映之后她的话题度竟然最后,热度竟然力压女主,人气涨了一波又一波,当然也被对方请公关黑了一把,反而还越黑越红。

    近来片约和广告邀约不断,电影上映二十天,票房和口碑都还在持续上涨。

    因此公司也看重她,为她多配了两名助理,甚至还配了单独的化妆师和造型师。

    江偌一到临时化妆间,就见杜盛仪众星捧月似的坐在中间的意思上,化妆师和造型师各司其职。

    杜盛仪还是那个杜盛仪,并没有因为名气上涨,而有什么变化。

    其实她以前也经历过有人气高涨的时候,但很快就降下来了,幸好她一切都看得很淡,还想着,不知道这一波热度,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杜盛仪率先从镜子里看到江偌,寒暄两句,然后从面前拿了杯咖啡给江偌:“我助理刚买来的,冰美式要么?”

    “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喝不了冰的。”

    杜盛仪又给她换了杯:“拿铁,热的,温度正好。”

    江偌正觉得没怎么睡醒,接了说:“谢谢。”然后喝了一口,说:“我出去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杜盛仪点头。

    离开前江偌听化妆师说:“今天怎么眼袋和红血丝都挺严重的?昨晚不是很早就回去了么,没好好休息?”

    杜盛仪顿了顿,嗓音清然道:“出了点事,气得睡不着。”

    “看了网上那些恶评?”

    “不是,私事。”

    因此化妆师也没再问,江偌也走出了化妆间。

    摄影师和广告策划正在分析场地,研究角度和取景等问题。

    酒店派来一个负责统筹的部门经理,是一位挺年轻性格也不错的女性,两人昨天见过,这会儿见面互相聊了几句。

    拍摄时,江偌那位经理都一直侯在现场,杜盛仪按照摄影师和导演的要求做出各种姿势,多台机器三百六十度摄取画面。

    因为场地使用时间是有限制的,杜盛仪很敬业,配合得很完美,上午过去,这一场景的内容就已经拍好了。

    趁着中午之间的一点时间,又去拍了两个小场景,在视频内容里几乎都是一闪而过的画面,所以没有浪费太多时候,小场景之一是在VVIP套房里,经理给大家订了午餐,工作人员基本都在套房里找位置解决。

    杜盛仪和她的工作人员占了一张餐桌,江偌和经理也跟他们一起吃。

    杜盛仪的助理吃到一半,接到电话,越听脸色越凝重,杜盛仪也恰好接到来自经纪人的电话,听了两句之后走到一边了,“什么绯闻?”

    助理这边挂了电话,立刻登了工作室的微博,饭也不吃了,跟另一个助理面色严肃地走到一边讨论起来。

    经理不是特别爱上社交网站,但是最近也从同事那儿听说杜盛仪最近新闻不断,她猜测:“是不是往上出现什么黑料啊?”

    按照杜盛仪现在这个热度,若是有什么关于她的爆料,估计很快就甚嚣尘上,登上热搜了。

    江偌拿起手机登上微博,热搜第一的关键词:杜盛仪男友。

    点进去,就是几张典型的模糊偷拍照,江偌兴致勃勃地看完文字,说是一俊朗男子深夜出入杜盛仪家中,在她家楼下等候多时,才上了楼,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下来了,根据这位男士开的车来看,此男是个低调稳重型土豪。

    除了拍到的这些照片,还有和杜盛仪同一栋楼的邻居作为爆料人之一,声称亲眼看见这个男的进了电梯后,电梯停在杜盛仪那层楼,杜盛仪所在的公寓楼是电梯入户型,一梯一户,除了是杜盛仪家还能是哪里!

    而且这个男的有门禁卡,直接刷卡上的电梯。

    因为有杜盛仪的粉丝力证清白:我们杜小姐跟这位男士只是朋友,二十多分钟能干什么呢?

    热评第一条就不正经地反驳:二十多分钟,快的都能来两发再洗个澡了!

    江偌一直没点开大图,看完文字看评论,最后才点了图片,看到第一张时愣了愣,看到最后一张,表情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经理也用她的手机一起看,偏头见江偌面无表情,还笑着说:“你怎么看花边新闻都这么认真?”

    江偌记得,在她的车子刚提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在车库里坐了很久,跟陆淮深打完电话之后,她趴在方向盘上,盯着前方陆淮深一辆车的车牌号许久,不知不觉都记进了心里,她现在都还背得出来。

    陆淮深昨晚开着那辆车回来进车库的时候,她转头也下意识地略了一眼他那车的车牌号。

    陆淮深昨晚说他应酬去了。

    但是他的车和人出现在了“杜盛仪男友”热搜的图片里。

    经理见她久久不说话,搁在桌上的一只手握得指节都发了白,经理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摸了摸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握得死紧,还在隐隐发抖。

    她惊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江偌瞬间松开拳头,扯着嘴角一笑:“没事,我肚子忽然有点不舒服。”

    “是不是要来例假了?”

    江偌极轻回答:“应该是的。”

    她抬起头,杜盛仪打完了电话,逆着落地窗的阳光,长发蓬松地披在身后,身上穿的酒店提供的浴袍。

    二人目光相撞,江偌目光灼澈,像是水里燃着一把熄不灭的火,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杜盛仪自若地冲她笑笑,恍若什么都不知道。

    江偌来不去想太多,但顷刻间,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第189章:你是为了陆淮深故意接近我?

    杜盛仪坐下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午餐。

    经理作为乙方,为表看重,关怀道:“杜小姐,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么?”

    经理其实还是挺怕担心出什么事,影响拍摄进度,这会直接影响各娱乐场所的开放时间,上头明确提醒过,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拍完,她和江偌一直把控着现场,也是为了保证进度。

    杜盛仪稀松平常道:“没什么,就是些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而已,交给经纪人处理就行了。”

    化妆师问道:“是要发声明么?”

    “暂时不打算表态。”

    化妆师没再多问,现在是有不少艺人对真实或不真实的恋情都表示沉默。如果是假新闻,则是不予理会清者自清;如若是真新闻,但又不想承认,便是另一种默认的意思。

    化妆师认为杜盛仪是后者。

    也许是昨晚跟男友吵架了,所以才失眠,黑眼圈和眼里的红血丝都得到了解释。

    江偌餐盒里的食物还剩大半,但她早已胃口尽失。

    杜盛仪抬头时见江偌盯着自己看,目光冷澈,淡然中有种利箭出弦般的尖锐,她淡淡抿着唇,默默无声,却是一身的逼人气息。

    杜盛仪浑然不觉般摸摸自己的脸,皱着眉问她:“江小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偌靠着椅子,手搭在自己腿上,忽然间莞尔,嘴角一抹淡淡弧度:“没。”

    她转过脸跟经理说:“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说完就拿着手机起身走了。

    江偌去了卫生间站在盥洗台前,撑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用手揉了揉小腹,她肚子不舒服不是借口,算了算例假应该就是这几天,今天腰酸腹坠的感觉一阵一阵的。

    她深呼吸了一下,想找个地方坐坐,寻了一圈,觉得马桶盖太脏,便在浴缸边缘坐了会儿,她目光怔怔地盯着盥洗台后的大面镜走神,在内心纷乱中,似乎又寻得了片刻的宁静。

    过了许久,外面有人敲门,“里面有人吗?我想上洗手间。”

    江偌收拾收拾,将垂散在脸两侧的长发一股脑往后捋了把,整理了一下,恢复了理智,这才起身出去了。

    下午的拍摄,杜盛仪并没有受绯闻影响,最后一项无边泳池的拍摄,是从下午傍晚开始。

    那时正值夕阳西沉,有大海有华灯更有美人。

    杜盛仪需要穿比基尼下水,高挑身材,黄金比例一览无遗,因为职业原因,在身材管理方面下了大工夫,长时间健身使她身上无一处赘肉,跟光骨架的柴瘦截然不同,前凸后翘的身形令人艳羡。

    天际渐染浓墨,黑暗终笼罩整个大地,但城市里有华彩流光,而延伸到天尽头的海面,夜幕降临后就彻底陷入黑暗,那黑暗也无尽头,像蒙住双眼的缎带,无端给人一种恐惧。

    杜盛仪反复下水,又反复上岸休息,夜里海风卷带着凉意,助理一直拿着吸水的浴巾候着,等她上岸后,就不停给她擦头发擦身子,照顾周全,生怕她身体冻坏。

    江偌和经理一直坐在入口处的椅子上,建筑挡了风,水下场景不好拍,杜盛仪似乎水性不大好,在水里待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总是NG。

    这一次上岸后,她抱着手臂浑身发抖,杜盛仪的休息处也被搬到了江偌旁边,因为能挡风。

    江偌靠在躺椅上,这个时候的温度很舒服,不燥热,也不过分凉冷,她的身体像是陷入了似醒非醒的状态,神思却格外清醒,清醒到紧绷,无法松懈。

    杜盛仪裹着助理递来的毛巾擦着头发走来,江偌手旁边的椅子周围,全是杜盛仪身上地下来的水。

    杜盛仪坐下后,助理将她的手机递过来,说是经纪人有事情跟她商量,让她休息的时候回个电话。

    杜盛仪将手机拿在手里,却没有回电。

    助理小声提醒:“杜姐……”

    杜盛仪将手机搁在手边,不以为意地继续手上的动作,“不是说了吗,不要回应。”

    “为什么不回应啊,现在越来越多爆料,姚姐大发雷霆,问你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

    杜盛仪不耐地打断她:“我说了,谁都不是!”脸上有鲜见的浮躁。

    杜盛仪说着,打开微信,点开了姚屏的>    “杜盛仪你要是再这么不配合,我真他妈不会再帮你了,就要按照公司的强制要求做!”

    杜盛仪点开语音的时候,因距离耳边较远,是扬声器播放模式,因此江偌在旁边也听见了。

    她在这椅子上已经躺了许久,也没什么事可做,经理知道她不舒服,便同她一起在这儿坐着,杜盛仪过来之前,经理接到了领导的电话,走到一边去接听电话了。

    杜盛仪擦头发时,不停有水珠甩在江偌身上,她恍若未觉一般,定定坐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杜盛仪语音回姚屏:“我早上就说过了,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做回应,我现在依然是这个态度,过几天就没人会再提起了。再说公司强制要求?是谁强制,你强制还是别人下令强制?”

    她用一声冷笑结尾。

    说完,也不打算再回复,将手机放在一边。

    助理支支吾吾:“杜姐,你这样不太好吧……现在正是你赚人气的好时机,不给大众留下好印象的话,红的就会彻底变成黑的了……”

    “反正也没多少人真的喜欢我,我这么努力博得他们的好感干什么?”

    这话,相当的杜盛仪风格。

    “话不是这么说呀……”

    杜盛仪抬手制止她,无需再说的意思。

    江偌听着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半垂着眼眸盯着杜盛仪的手机屏幕,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神奇的预感,不一会儿,那手机果真有电话进来,屏幕上是一串没有存名字的十一位数手机号。

    杜盛仪看了一眼,过了会儿才接起来,嗓音冷淡:“喂。”

    杜盛仪起身,低着头讲电话,一边缓缓踱步到了泳池边,她一身红色比基尼,脚下粼粼果冻似的水光轻晃。

    江偌看着那场景,许久许久,才打开手机调出通讯录。

    她盯着屏幕里那串手机号,首尾号跟杜盛仪手机来电号码重叠上了。

    周围工作人员大多都在休息,各种笑闹和来自手机里的视频声音,闹闹哄哄成一团,江偌耳边嗡嗡作响,好似被一层膜覆住,各种声音显得异常遥远,与她隔绝似的。

    江偌感觉自己情绪外的那层壳,仿佛有人拿东西,在裂痕缺口处敲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又有什么东西跟着满溢,几乎撑破她的胸腔,冲刷了她的理智。

    她站起身,缓缓朝杜盛仪走去。

    这个时候杜盛仪刚刚挂了电话,转过身,冷不丁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江偌,吓了一跳。

    “怎么了?”

    杜盛仪有一米七几,但江偌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看起来比光脚的杜盛仪还高出头顶。

    江偌微垂这眼睫,笑着看向杜盛仪:“电话是陆淮深打来的吧?”

    杜盛仪挑眉,又轻拧眉心,“不好意思,不便告知。”

    江偌见她微表情的戏都做得这么足,特别想笑,她的确也笑出声了,眼睛微弯,眼尾有一点往上的弧度,眼梢带着若有既无的妩媚,使整张脸的表情都艳丽起来,眸光却噙着逼人的凉意。

    “你还想再装?”江偌神情冷淡下来,说出口的每个字眼都带着不善。

    杜盛仪面不改色,啧啧,那清冷模样,淡然表情,真像一朵浑然天成的莲花。

    只不过杜盛仪是白莲花的黑色升级版,因为她看着江偌,忽地笑了,微眯着眼眸,打量着江偌的脸,却也不说话。

    “杜小姐好演技好心思,一环扣一环的,我差点都信了。”江偌话到最后,声音又低又轻,近乎喃喃,却又似咬牙切齿。

    杜盛仪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机,脸上表情无定点浮动,淡淡问:“怎么说?”

    “最开始在DS新酒店的开业酒会上,你听说我叫江偌,看我的表情都不一样了。我跟你素昧相识,也非公众人物,你除非在哪里听过我的名字,才会知道我,才会忽然另眼看我。之后不惜违抗公司意愿也要跟DS合作,还屡次点名要我继续跟你的案子,连现场把控这种事情,也要我亲自到场。说什么信任我……”江偌哂笑一声。

    杜盛仪从头到尾没打断她,漫不经心似的听她讲,对江偌提到的反常行为,她也无一句解释。

    见她这样的态度,似乎对所有事情默认,江偌已冷半截的心,沉沉一坠,彻底跌入冰窖。

    “如果我没猜错,你跟陆淮深早就认识,也知道叫江偌的人,跟他是什么关系。不让你跟DS合作的不是你的大老板,而是陆淮深。”

    杜盛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素颜脸上扬起丝丝缕缕难以捕捉的得意,“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答案?”

    江偌其实不需要什么答案,从杜盛仪的反应中,抑或是她早已经笃定了自己推测了一下午的结果。

    那些被串联起来的细节,强而有力,像被用聚光灯和放大镜铺放在她面前,让她无从躲避。

    但她不信邪,她还是想一一确定。

    “你是不是认识陆淮深?”

    “认识。”杜盛仪坦白直言道。

    饶是知道答案,江偌心底仍是重重一震。

    “你是为了陆淮深故意接近我?”

    “是的。”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和他结婚了?”

    “是的。”

    “你什么目的呢?”江偌声音轻飘飘的,都快被风吹散了。

    “江小姐,”杜盛仪站直了身体,一字一顿,“你觉得呢?”

    她微微扬起了下巴,用别有意味的眼神笑看着江偌,江偌觉得她仿佛在看一个傻瓜。

    江偌快被身体那团膨胀充斥的怒意逼疯,她像被人咕咚一声抛进水里按住头,挣扎却不得解放一般憋闷窒息。

    而周围人和景,一切都那么和谐,风吹动她的头发,发丝刮过她的脸,杜盛仪笑容清淡而出尘,在别人眼里都不会显得可恨,有人放音乐,歌里唱:“红尘来呀来去呀去,都是一场空。”

    杜盛仪的手机又响了,江偌脑子里被“都是一场空”占据,劈手夺了杜盛仪的手机,重重掷进水里,水面只有咕咚的一声闷响。

    而江偌在夺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抓到了杜盛仪的手,牵扯到她的整个身体都因此一晃,她脚下打滑,下意识朝江偌伸手,江偌以为她要打自己,一把挥开了她的手。

    接着,泳池里砸出一大朵水花。

    水花四溅,四周的人大惊失色,一窝蜂往泳池边围过去。

第190章:只需要律师不需要丈夫

    杜盛仪掉进泳池前,抓到了江偌腰间的衬衫,江偌又穿的高跟鞋,整个人都站不稳,眼看着也要往水里倒去。

    但是运气这个东西也实在玄乎,江偌身旁正是入水的扶杆,她腰往杆上撞了一下,及时抱住扶杆,险中恰恰稳住了欲倒的身体。

    江偌站在岸上,半个身子腾在泳池之上,她的样子模模糊糊地映在水面上,她却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水下那不停扑腾的人。

    她脑中空白一片,心中只觉痛快,毫无愧疚之感。

    一瞬间里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现场瞬间乱来,有人下去救人,杜盛仪的两个助理和其他不少人都亲眼看见是江偌把杜盛仪推下去的,拽着江偌就怒声质问。

    而江偌面无表情,目光发直,跟外界隔离了似的。

    助理却只见她这样一幅冷眉冷眼的模样,分明就是故意动的手。

    杜盛仪不是水性不好,而是根本不会游泳,而这边又是深水区,其实她站起来水也不会没过她的鼻子,但是杜盛仪掉下去的时候,脚绊到了岸边的机器线路,将远处的打光灯绊到,打光灯又撞翻了摄像机,两件都是重量级的东西。

    而那拇指粗的线路套在了杜盛仪的脚腕上,她挣脱不了,反而在慌乱中使劲乱蹬,不知怎的越缠越紧。

    下水救人的,一个人抬起杜盛仪的上半身,让她的头露出水面,另几人围在一起帮她解叫上的绳子。

    杜盛仪呛了好几口水,此刻不断咳嗽,脚上的痛处让她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江偌始终置身事外一般,静静凝视着睡下的一切,砸起的水溅湿了她黑色的半裙,几乎看不出痕迹,风吹过,真冷,冷得她身体都在战栗,鸡皮疙瘩爬满身,消都消不去。

    杜盛仪人还没救起来,杜盛仪那新助理,一直揪着江偌大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毒?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你居然动手?杜姐为了配合你的工作,不让你难做,推了多少的项目和行程你知道吗?你还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忘恩负义?

    江偌转眼看向抓着她不放的助理,生怕她跑掉似的。

    那助理瞧着她一声不吭的,表情还有些渗人,转而又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笑?”

    说完拿起手机就去报警了。

    经理之前走到了室内打电话,就是电梯到达处,那边清净,结果打着打着听见呼叫声,她立刻挂了电话出来。

    见到现场一片狼藉,水里还有人,江偌呆站在岸上,她心里叫苦不迭,立刻朝江偌走过。

    “江助,这是怎么回事?”

    旁人冷嘲热讽,“你们公司这位江助,把杜小姐推到水里去了,我们还想问你们怎么回事呢。”

    这人是摄影工作室的,眼看着都要这部分都要拍好了,这样一闹,之后又要补,这不是添麻烦么!

    而且这江助也太不叫话了吧,把自己的甲方推到水里去,这得是多大仇啊?

    经理一开始以为她是被这状况吓到了,谁知竟是江偌一手造成。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江偌,“真是你啊……”

    这两天接触下来,经理觉得江偌性格挺温,为人也不错,非常好相处,她不大相信江偌会做这样的事。

    江偌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她什么话也没说,表情像她眼底一样,总觉得空洞洞的。

    经理没再多问,觉得她反应有点不正常,便伸手去扶她离水边远一点,不小心发现她裙子都快湿完了,赶紧拿了旁边叠好的干毛巾给她擦了擦。

    江偌这时候神情才有松动,讷讷说:“谢谢。”

    杜盛仪救上来了,但还是不停咳嗽直不起身,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助理见状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很快,警察和急救同时来了。

    江偌只听见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作证,江偌恶意将人推入水中,情节恶劣。

    江偌没解释,毕竟这时候说一句“不是我”,也没多大说服力。

    江偌被警察带走,一起去的还有多位人证。

    下楼时,停在楼下的警车和救护车引起了围观,杜盛仪被担架抬下来的时候,无数围观者拿起了手机拍照录影。

    经理害怕事情闹大,也跟着一起去了,并且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酒店领导,领导又报告分部。

    消息一直上传到Gisele这儿,彼时她刚到家站在玄关处,听到消息的时候,厉声狐疑地让对方重复一遍:“你说谁把谁推水里了?”

    酒店总经理回:“您的助理江偌,把杜盛仪推水里的。”

    Gisele听完,沉默了两秒,“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啪地将钥匙给扔在鞋柜上:“Damnit(妈的)!”

    夜里的警局光如白昼,澄澈的白炽灯将人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江偌惨败的神色更是被放大,看起来格外憔悴暗沉。

    她低头坐在审讯桌前。

    做笔录的警察质问:“你推的人?”

    “不是。”她抬起头,却垂着眸。

    “可证人都说看见了。”

    “有监控,你们自己调来看。”她的嗓音一直保持着平直,淡淡的,一点起伏都没有。

    “嗬,你……”警察晃了下笔,将笔尖指向她,目光无意间看向她放在桌上的手,衬衫袖子下一截白花花的手臂,上面还有几坨淤青和被人抠破皮的指甲痕,他愣了愣,本想训她两句态度不端正,这会儿改口说:“监控我们自然会调,证人提供的证词我们也会采取,现在先把流程走了。”

    江偌抬起眼说:“我可以打电话给律师么?”

    “你还有律师?”

    “有的。”

    “丈夫呢?”

    江偌身份证交上去,派出所这边的系统可以看见她的婚姻状况以及配偶信息。

    江偌动了动喉咙,声音有些干哑:“律师就够了。”

    做调查之前,江偌的手机被收了,上交之前她把手机关了机,这会儿她重新开机打了电话给高随。

    对方在饭局上,听她说了事情经过,沉了沉声道:“我等下就过来。”

    通话途中,有电话进来,江偌也不理会。

    挂了电话,她神情把手机放在旁边,等会儿跟律师沟通。

    刚放下手机,又有电话进来,江偌看了眼屏幕,视而不见。

    民警抖了抖腿,看向她手机:“谁的电话,你接不接?”

    江偌摇头。

    她周围光线暗了暗,一层翦影将她笼罩着,察觉身旁有人,江偌迟钝地缓缓转过头去看。

    陆淮深面沉如水,手里还拿着拨号中的手机,声音低冷紧绷,“为什么不接?”

    江偌眸子在白炽灯光下幽亮清澈,像两颗色泽饱和的黑曜石,却又空又静,像一口孤寂无底的山洞,令人看一眼都觉荒凉。

    她定然看他数秒,无声转过头,才道:“有什么必要?”

    那嗓音里一点情绪都没有,让陆淮深听得心里坠坠一沉,腰际因紧紧咬牙而鼓绷起来。

    过了会儿他说:“我叫了律师过来,待会儿……”

    江偌目视前方,看也不看他道:“不用了,我已经叫高律师过来了。”

    陆淮深看着她柔亮的发顶,握紧了手机,这是第一次,他想质问她什么,却如鲠在喉,无法问出口。

    他捋了捋发茬,没再说话,去向民警了解经过。

    民警看了眼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问他:“你是她谁?”

    “我是她丈夫。”

    民警心中了然:哦,就是只需要律师不需要丈夫的那个“丈夫”。

    高随吃饭的地方离这里比较远,陆淮深的律师比高随更快到,这个时候监控也调取来了。

    无边泳池上有两个监控拍到了杜盛仪落水的经过,不可否认的是,的确江偌是过错方。江偌先扔了杜盛仪的手机,也是因为她这一动作,杜盛仪才没站稳,接着江偌又推了杜盛仪的手,直接导致杜盛仪落水。

    陆淮深说:“她是无意的。”

    民警大哥:“……”

    扔别人手机,那可是相当直接粗暴,一点儿没看出哪里是无意的!

第191章:让我把牢底坐穿赔得倾家荡产,反正这是你最拿手的

    江偌始终保持缄默。

    陆淮深看完监控想都没想就说她是无意的,江偌不知道他是真相信她是无意的,还是仅仅为她开脱而已。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

    民警看向江偌闷不吭声的样子,像他以前接触这种纠纷案件,一般来说先动手的一方开始还会狡辩,监控视频一摆在眼前,口径顿时就变了,端正态度认错,再痛定思痛一再保证不会再犯,希望能私下和解,接着就会协商赔偿金。

    但他瞧着这当事人的从始至终的态度,都不像是想解决问题的样子。

    不过这女人的丈夫来头不小,上头亲自打招呼,宽容解决,可关键是她伤的人来头也不小啊,人家可是公众人物,什么事一放到网上,众口难调,事情也会变得黑白难辨,他哪里敢疏忽呢?

    要是真将事情闹大,上头的人屁事没有,还会将他们这种小人物推出来背锅,可他又不能无事上头下的令。

    人啊,真他妈的难做!

    陆淮深跟律师打了招呼,按照江偌是无意之举来解决,先把人弄出去,关于赔偿与和解,之后再说。

    江偌这个时候虽不愿与陆淮深沟通,但也不至于会跟他对着干,这个当口上,她要是落下什么不良记录,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陆淮深带来的律师,是博陆法务部的高级律师顾问,事情解决得还算顺利。

    手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高随来了,还带了一个人来,嘴里叼了一支烟,身材高瘦,皮肤黝黑,但模样极周正,穿着黑色长裤和素色衬衫,下巴上的胡茬还没搭理干净,目光桀骜,带着点江湖痞气。

    那人走在高随之前,进来便拿掉嘴里的眼,环视一圈,“小周?”

    问话江偌的那民警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手上工作放了放,调侃道:“哟,陈队,东南西北风的哪股风把您给吹来了?”

    “你们所长呢?”

    “您也不看现在什么点了,所长怎么会会在。您什么事儿呀?”

    小周顾着和陈队说话,没看见陆淮深的脸色。

    陈队笑笑,向人介绍:“这是高随高律师。”陈队说着挠挠头,在办公桌的烟灰缸上捻灭烟,“来帮人处理点事儿。”

    小周这才下意识的看了下江偌。

    高随道:“我是江偌的律师。”

    小周看了眼江偌身边的陆淮深,说:“又来一律师啊,不是已经在办手续了么?”

    高随笑了笑:“谁办都无所谓,关键是要办好。”

    高随又跟江偌说:“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校友陈晋南,现在在省刑警队任职,就是跟过你父母案子那位。”

    而他向陈晋南介绍江偌,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这位就是江偌。”

    江偌立刻有了印象,之前高随给她看的案件经过,就是靠这位校友帮忙调出来的。

    她忙站起来,“感谢陈队上次帮忙。”

    陈晋南虚虚与她握了下手,道:“举手之劳而已。”

    陆淮深这个时候很有自知之明,江偌不会主动向别人介绍他,便主动说:“我是江偌的丈夫,劳烦跑一趟了。”

    陈晋南同他握手,“不用客气。”

    律师的观察力是相当敏锐的,高随一来就察觉江偌跟陆淮深之间有事,江偌甚至不主动跟陆淮深进行眼神交流,便猜到江偌出事情跟陆淮深脱不了干系。

    做了登记,陆淮深的律师善了后,她现在就可以离开,她打算接下来的事情,委托给高随处理。

    一行人往外走,陈晋南队里有突发案件,接了电话,一个人先离开了。

    江偌从站起来开始,陆淮深就拉着她的手腕,江偌没抗拒得太明显,但是与他暗中较劲,想要挣脱,可陆淮深的力气,不是她能轻易与之抗衡的。

    出了派出所,陆淮深依然不愿放手,拉着她便要往车里去,江偌便反手拉了他一下,陆淮深停住脚步,轻皱了下眉头看向她。

    江偌跟高随说:“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陆淮深听见这话,眼神顿时冷了下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话,江偌是想避开陆淮深说的,但他不放手,所以她也当着他的面说了,意思是她不会跟他走,但是她还有话要问他。

    高随说好。

    陆淮深目光沉沉地笼罩着她,却不再动了,这下,江偌很容易地挣开了他的手。

    “上车吧,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她转身将他抛在身后,径直往车那边走。许久,身后都没动静,直到江偌走到车边,车灯闪了两下,江偌听见了很轻的“咔哒”声,门锁应声而开。

    江偌拉开车门上了车,不时,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打开,陆淮深也坐进车里,却按了一键启动。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他声音如一贯地低冷醇厚,只是有些疲惫,但依然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江偌说:“就在这里,你要是不想我跳车的话。”

    江偌说的是气话,陆淮深也知道,但是他知道,就算将她强行带回去,江偌仍然会走。

    话虽是气话,决心却是真的。

    陆淮深手刚扶在方向盘上,长指紧紧地握住方向盘,目光凛冽地望着前方,良久后,还是熄了火。

    这时江偌才开口,没有一点迂回婉转,直接了当道:“我有几个问题。”

    “你问。”陆淮深松开方向盘,往后靠在座椅上,眉心紧了紧。

    “你认识杜盛仪?”

    江偌声音很平静,现在的内心也很平静,她直直地看着挡风玻璃外的场景。

    夜里将有雨,开始刮起了大风,派出所停车场周围稀疏的树被吹得枝叶乱晃,照明灯的光线又极为黯淡,派出所大厅门口里透出来的如昼光线显得突兀,更衬得周遭晦暗又萧索。

    陆淮深说:“认识。”

    “在她跟DS合作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所以你之前说不认识杜盛仪是在骗我,之后是瞒着我?”

    陆淮深不说话。

    他的沉默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

    “不说话当你默认了,”江偌每说一个字,每问一句话,如同自己摔碎自己曾经坚定不移的信仰,难受,但更多的是难堪。

    “那是为什么瞒着我呢?”她顿了一下,偏头看向他,语气依旧还能保持平淡,“你出轨了?跟她睡了?”

    “没有。”

    江偌一动不动看着他的侧脸,他的唇在她目光里翕阖,没有一点犹豫地说了个答案。

    江偌没有反应。

    陆淮深转头看着她,重复道:“没有。”

    江偌跟他四目相对,那双眼她再熟悉不过,就是那双眼曾或沉着或深情地瞧着她,但无一例外的是,她看不懂却被牵动心神越陷越深。

    “那是因为什么?”她轻声反问,嗓音清晰可听见有些微的颤抖。

    江偌讨厌声嘶力竭,讨厌撕破脸皮将双方搞得没有台阶下。

    她希望所有的关系都能像天平的两端,保持着和谐的平衡。

    她不想让自己疾言厉色咄咄逼人,她希望能理智地解决所有棘手事,不管内心经过多少无力的挣扎,至少在别人看起来是轻而易举。

    她但愿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是温和聪明,挥挥衣袖就能解决掉别人理所不能及的麻烦。

    她想做个这样的人,但她永远都在这条路上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因为总有些人总有些事在不断挑衅她的底线,似乎就等着看笑话一样看她被愤怒吞噬,看她失去理智,他们好趁虚而入,找到她的弱点,对准那处轻轻一戳就让她溃不成军。

    陆淮深做到了。

    他怎么做不到呢,每夜每夜的耳鬓厮磨,每夜每夜的同床共枕,她把感情交出去,她把心交出去,她把信任交出去,这时他只需要动动手指轻轻一捏,都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让她尝尽憎痛的滋味。

    而她像个傻子一样,还在打算将所有所有都交付给他。

    陆淮深沉沉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悲喜不显,情绪难辨,那双眼跟深渊似的凝视着她。让她想起一句话,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陆淮深可不就是彻头彻尾的深渊!

    她就是疯了才会决定奋不顾身往里跳。

    江偌眼前渐渐模糊,胸膛起伏不定,她抄起手边的纸巾盒就往他身上扔去,“问你为什么,你说啊。”声音绷得很紧,像是在极力忍耐情绪。

    陆淮深咬紧牙看着她水光满溢的双眼,依然没吭声。

    江偌把包也朝他身上扔去,砸到了他下颚,他只是偏了下头,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包很硬很重,被砸中的痛楚,常人绝不能做到面不改色。

    江偌知道他不想说的话,问一次没结果,问多少次都是白搭,因此更加愤怒,没东西客可扔,直接上手,一个巴掌砸过去,到后面越来越无所顾忌,指甲将他脖子和下颌拉出了好几条红痕。

    陆淮深也没还手,见她闷声动手,眼泪无声地从顺着脸庞往下掉,抬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欲要去擦她的眼泪,江偌一偏头躲过了,哑声道:“滚。”

    她使劲地挣开了陆淮深,转头看向车窗外。

    车窗上映出她现在披头散发的样子,十分难看。

    她无声止住眼泪,控制着情绪说:“你知道我今天看见那则新闻,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恍然大悟后的心情吗?我那时候才惊觉,杜盛仪以往看我都像在看傻瓜,因此我想,你把我欺瞒得团团转的时候,看我开心对你投怀送抱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我像个傻逼真好骗?女人嘛,给她几颗糖就忘乎所以了。”

    “没有。”陆淮深声音低哑。

    即便他说的那样笃定,江偌也是不敢信的。

    她缓缓转头看着她,脸上是在笑,那话却一个字比一个字咬得更重:“让杜盛仪不要跟DS合作的是你,给她大项目的是你,投资她电影的是你……你可真是她的金主啊!显然,你也不打算跟我解释。”

    她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什么心甘情愿的婚姻,根本就是你陆淮深给我设的一个骗局,说得那么好听,只是让我更心安理得被骗而已。显然你这次还没想到搪塞我的理由,什么狗屁心甘情愿,我还是更喜欢心不甘情不愿。”

    “江偌,别说这种话。”陆淮深觉得喉咙发紧,那些话让他恼怒,胸腔里一团郁气,却发泄不了,看向她失神喃喃的侧脸,他想抱她,又怕像刚才那样惹急她。

    她忽然看了他一眼,眼眸清冷,语声更淡:“杜盛仪就是我推下去的,我不仅想把她推下去,我还恨不得让她死在里面,我没感到愧疚,我只感到痛快。”

    “江偌!”陆淮深拧紧了眉,喝住她。

    江偌笑笑,眉眼极其好看地舒展开来,“怎么,你心疼了?那帮她伸张正义啊,帮她告我,让我把牢底坐穿,赔得倾家荡产,反正这是你最拿手的。”

    她抹了把脸,甚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拿起包径直下了车。

    高随的车一直停在旁边,他开的是一辆SUV,江偌拉开副驾驶做进去,“可以开车吗?”

    高随看了她一眼,但江偌已经低下头去,头发挡住了她的脸。

    他没多问,启动车子离开了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