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全文阅读 第23分节

第222章:不放心我?

    冰箱里还有食材,两人就在公寓吃了午饭,江偌怕冰箱里剩下的东西时间长了会坏掉,留下保质期长的,新鲜肉类果蔬等不利于长时间冷存的用一个箱子大包带走。

    最终江偌东西收收整整,一个二十八寸箱子没装满。

    两人当天下午回了临海的别墅。

    江偌的生活轨迹和之前差别不大,家里一切照旧,也没按陆淮深说的让吴婶长期住在家里照料她,如今身体适应过来了,反而没那么小心翼翼。

    陆淮深还是让裴绍找了营养师,本来还想找个专门的厨子供应饮食,但吴婶是个热心肠,说没那个必要,让营养师开出菜单就行,她可以照着做。

    江偌也觉得可以,免得那么麻烦,因为吴婶早来晚归,工时长了,江偌给吴婶涨了些报酬。

    除了在家养胎,去看乔惠和江启应的次数也更加频繁,因为生父母案子重查,今后一段日子也要常往高随那儿去,现今最大的改变应该是她没再工作。

    自那天她让周致雅转告Gisele立场之后,公司那边也没再致电她关于复职的事情。

    倒是过了没两天,人事部那边让她去结清工资,顺便走一下离职手续。

    DS总经理助理的薪酬不薄,江偌可没豁达到放着钱不要,当天下午就去了公司。

    临近十月,气温在降,江偌穿了件腰带式丝绸风衣裙,六公分的系带黑丝绒高跟鞋,化了很淡的妆,没平常通勤那样正式,但进出工作氛围浓厚的高档写字楼也不会显得随意。

    来之前她跟王昭说了声,她前脚刚到财务部,王昭后脚就来了。

    江偌说:“不耽误你时间吗,我自己可以搞定。”

    王昭说:“有些人蔫坏,你在职期间出了点乱子,怕他们借此由头乱扣你工资。”

    王昭跟财务部部长关系不错,两人见了面聊了几句,江偌在职时跟人也有不少工作上的接触,关系一般,但没有闹过不愉快。

    底下人都极精,眼尖地瞧着三人有说有笑,结算工资没敢弄错毫厘。

    江偌结算完薪水又打算往上去趟高层办公室。

    王昭脸色微变,问她去干嘛。

    江偌说:“与Gisele上下属几个月,来公司一趟,于情于理也不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吧。”

    “话是这么说。”王昭欲言又止,“但我觉得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去触霉头。”

    江偌心中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正在等电梯,但这儿怎么也是人来人往的办公楼层,索性拉着江偌去了安全通道,通道门一关,把事情跟她将清楚。

    “Gisele可能会被调回总部,但是回去之后会面临降职的危机,之后应该会派一名大公子的人过来接任总经理职位。”

    江偌皱紧了眉:“什么原因?她能力不是一直挺出众的吗,在总部那边也备受重用。”

    难道是她有段日子没接触这边的工作,形势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王昭说:“还不是因为钟慎,两人本来就竞争激烈,又分别是两个对立阵营的,私底下难免玩儿些阴的。事情是从前几天高层会议传出来的,高层觉得她一个外国人不懂入乡随俗,跟人谈事,不屑人情世故酒桌文化那一套,她本来职位又低钟慎一等,还没到人人都得求她的高度,Gisele的人脉圈都在国外,她原本的行事作风在国内就行不通了,钟慎又有个好帮手沈程锦,混得是如鱼得水,拉拢人心的本事更不错。这么一来,Gisele就招致诸多不满。”

    江偌听得一脸疑云,“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提前策划好的。之前那么长时间,也没见谁对她有什么不满意。况且国内公司的业务也有面向海外的部分,钟慎管国内业务较多,Gisele负责了很大部分海外业务,这怎么不说呢?忽然一下子矛头全都对准她了,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所以大家都猜测,是不是大公子要得势了。”王昭讽刺一笑,“钟慎可真是一把好枪,指哪儿打哪儿。表面正人君子似的,对付起女人来,无所不用其极。Gisele要是铩羽而归,回到总部地位也大不如前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王昭顿了顿,“谁会甘心啊。”

    江偌笑了笑,有感而发:“职场嘛,只要能垫脚石,谁还管你是男是女,在这方面,两性真的特别平等。”

    江偌还是决意去见Gisele一面。

    她一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外,周致雅吊着眉毛看向她,惊讶了一把,“江偌?”

    江偌解释来意:“我今天来结算工资,顺便上来跟总经理道别。”

    周致雅转瞬间已经收起惊讶目光,打了内线进办公室,放下听筒说:“她让你进去。”

    江偌点头致意,“有劳。”

    进去,Gisele抬头看了眼复又低下头去,“有事?”

    匆匆一眼,纵使发丝都透着精致,江偌仍是看出那人妆容下的憔悴,连眼神都透着力不从心的灰败。

    江偌说:“我是来跟您道别。”

    道别的话无非就是那些,感谢栽培希望对方和公司都越来越好之类的,听起来有些冠冕堂皇,但江偌还是掺入了几分真心。

    Gisele听完一笑,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充满对她的嘲讽,以及对自己的自嘲。

    她顿了会儿,放下手中工作,撩起红唇角看着江偌,靠在皮椅上左右转了转,“我何德何能,担得起陆太太一句感谢。”

    忽然被戳穿这层窗户纸,江偌有瞬间的错愕。

    她虽然有隐瞒自己隐私的理由和权力,但陆淮深对Gisele和DS来讲,起着一言定生死的作用。

    站在Gisele的立场来看,埋怨她也是有理由的。

    但她的原则是不能强求和干涉陆淮深工作上决策,而Gisele还未得知她跟陆淮深是夫妻的时候,就希望她能从中牵线搭桥,要是知道背后那层关系,肯定会希望她能促成合作。如此一来,江偌里外不是人,在这公司里位置也尴尬,这也是她最终决定辞职的原因之一。

    江偌还是解释道:“之所以隐瞒我和陆淮深的关系,是有自身不能说的原因,望您见谅。”

    Gisele抬手,“没必要。”她垂眸,静默了片刻,才淡言道:“你没错,况且我谅不谅解,对你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她说着,没所谓地摊了下手,“本来我一开始留你在身边就是想利用你和陆淮深那层关系行方便,谁会知道你们是夫妻。”

    要不是前几天有个认识的人去贺家参加了生日聚会,震惊地问她知不知道这层关系,她现在仍像傻子被蒙在鼓里。

    关于江偌和陆淮深,她猜测过很多,之前江偌说她已婚的时候,她曾怀疑过,但后来打消了念头。

    她自诩准备工作做的足,谁又会知道圈子里的人对这两人的关系都知之甚少。说不定她还在无意中得罪了陆淮深。

    而要追根溯源的话,一切还都是钟慎的功劳。

    江偌缄默着,Gisele看起来,已经对扳回胜局不抱希望,她于心不忍,但也知道Gisele并不需要谁的怜悯,于她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人而言是一种侮辱。

    Gisele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女士烟,点燃后夹在指尖,“不过我很好奇,一开始我无视你,为难你,你都没走,这次怎么走得这么果断?”

    她想确定是不是杜盛仪的原因。

    兴许是江偌受不了继续和杜盛仪有交集呢?杜盛仪没有终止合作,如果DS单方面毁约,将赔一大笔违约金,也许江偌是早已想到公司不会为了一个员工,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江偌说:“因为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胃病复发需要静养,工作强度大有点吃不消,而且和陆淮深的关系越往后肯定越多人知晓,我在这中间,不太好做。”

    怀孕这事自然不能让太多无关紧要的人知道,而且吴婶说,前三个月尽量不与外人说,江偌记得老家好像也有这个习俗,她虽然不信这些,但既然说起了,她也就想着图个心安。

    事已至此,Gisele也说不出挽留的话,更无法求人,目不转睛盯了江偌好一会儿,说:“嗯,知道了,我还有工作要忙。”

    得知江偌要回锦上南苑吃晚饭,王昭说:“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会儿,下班我们一起走,我今天没开车。”

    “好啊。”江偌答应了,离王昭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江偌到附近一家下午茶餐厅等王昭。

    江偌问陆淮深要不要过去小姨那里,他说晚上要应酬。

    江偌只得作罢,末了又关心了一句:“你最近很忙么?”

    最近两天他回来得挺晚的,前天中秋节晚上回老爷子那边吃饭,也是她先过去,他很迟才到。

    说起来江偌中秋那天跑了三个不同地方,中午陪江启应吃饭,晚上去了陆家,离开陆家又去了锦上南苑跟乔惠和程啸吃夜宵。

    江偌就是那天告诉了乔惠怀孕的事情,乔惠自是喜不胜收,程啸惊得手里的排骨都掉了,这种话题他又不好意思参与,默默地吃他的饭。

    本来也想趁这机会告诉陆家那边,但陆淮深想了想说等稳定一点再说。

    但是私下里找了季澜芷,季澜芷有个表姐是妇产科教授,熟人而且权威,比较放心,加上季澜芷生过两个孩子,跟江偌又比较聊得来,可以让季澜芷多提供点经验。

    季澜芷立刻联系了表姐,然后把江偌现在的情况,然后定好了第一次正式孕检的时间,这事从头到尾连陆清时都不知道。

    江偌提前跟乔惠说要过去吃晚饭,乔惠刻意给她炖了鱼汤。

    江偌吃得差不多就放下筷子,乔惠不停说她吃得太少,要多吃点孩子才长得好,江偌跟她说要科学怀孕,不是吃得多就好。

    乔惠反而数落她,在有经验的人面前装什么懂,“当初你妈怀你的时候估计就是没注意营养,又没人照顾,你刚生下来瘦瘦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难看死了,小毛病就没断过。”

    “哪个孩子刚生下来不是皱巴巴的?营养过剩,母体太胖会增加得妊娠病的风险。”

    “你现在是两个人,太瘦又怎么行呢?”

    江偌跟她讲不通,有些无奈,又不好拂了长辈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又喝了碗汤。

    吃完晚饭开车回家,吴婶已经离开了,陆淮深还没回来。

    她洗完澡依然不见动静,江偌打了个电话去问他几时能回,她穿着睡袍坐在床上,手里翻着一本书,已经有了睡意。

    陆淮深似乎笑了一声,极轻,“不放心我?”

    江偌嗤他:“不打电话说我不关心你,打了电话又觉得我不信任你,现在做老婆的真难。”

    也不知道那句话愉悦了他,语气多了不一样的爽朗柔和,“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到家,要是困了就先睡。”

    “好,那我不等你了。”

    陆淮深挑眉:“你也不象征性地坚持一下?”

    江偌歪着头夹着电话,搓开护手霜说:“但我是真的困。”

    他嗯了一声,“那就早点睡。”

    他那边背景音很安静,江偌猜他应该在没人地方接的电话。她这样的动作,耳朵离手机听筒比较近,耳边他的声音似乎放大了些,声音低沉沉的,让人听了心里很平静。

    陆淮深还没挂断,似乎还在在等什么。

    江偌将手机拿在手里,又多叮嘱了一句:“多吃东西少喝酒。”

    “嗯。”

    还是没挂断。

    江偌躺进被子里,“我要睡觉了。”

    “好。”

    江偌猜到他想是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她找不到话说,想了想说:“刚涂了护手霜。”

    他问:“什么味儿的?”也不是很好奇,就是顺着她的话问而已。

    江偌:“香的,跟我有一瓶香水味道差不多。”

    “你那么多香水,谁知道是哪个味道。”

    “回来给你闻闻呗。”江偌说着,把手背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他笑了笑:“睡吧。”

    挂了电话,他回到饭局上。

    酒过三巡散场,司机开着车侯在饭店门口,裴绍同他一起出去,正要出饭店金碧辉煌的大厅,一道人影从旁侧急匆匆蹿出来,踩着高跟鞋小跑到他身后才喊了声:“陆淮深!”

第223章: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见她的

    刚听见声音,人已经站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裴绍及时上前,隔挡在了来人与陆淮深中间,陆淮深面不改色地抄手看着她。

    刚夜深,饭店里各色人士来来往往,江舟蔓看着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的陆淮深,她刚无意识地伸出来要触碰到他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裴绍挡了江舟蔓大半目光,他面色和气,口吻客气,“江小姐,您有事吗?”

    左不过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江舟蔓缓缓落下手,看了眼裴绍,陆淮深站在裴绍后方看她的眼神真是异常扎心,她自嘲冷笑:“没必要视我如瘟疫。”

    陆淮深神情淡漠,开口是两个淡漠字眼:“有事?”

    “我想跟你谈谈。”江舟蔓目光往裴绍脸上掠过一眼,又补了句:“单独。”

    陆淮深:“没有可能。”

    江舟蔓心口一窒,绷着脸咬牙妥协道:“那三个人也行。”

    “我的意思是,不谈。”陆淮深盯住江舟蔓的脸,语气平静无波,但又有一字一错顿的力道。

    说完瞟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江舟蔓邀谈不成,胸腔里宛如一锅刚到沸点的水,忽地乱腾起来,一时冲动占据头脑,她定在原地几秒,倏地转身跟了上去,也不再绕圈子,只想着要把话说,目的要达到。

    “陆淮深,就算你跟江家不再合作,也不用撕破脸,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人脉生意都在一个圈子,将来总有碰面的时候,你现在……”

    陆淮深脚步忽然停下,厉眸扫向她,江舟蔓被他眼神惊得下意识闭了嘴。

    江舟蔓比江偌还矮一点,陆淮深垂眸看着她,颇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陆淮深盯着她没做声,江舟蔓一时竟也开不了口,忘记了自己要讲什么。

    片刻后,陆淮深说:“这道理你既然都能说出来,怎么自己却理解不了?”

    江舟蔓哽住。

    他面沉如水,“私下里专门抢博陆资源的是你们江氏,在背后利用舆论损害江偌名誉的是你。要说撕破脸皮的话,是你们先动的手,怎么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就跳脚了?”

    裴绍想提醒,现在有个流行词叫做“双标”。

    陆淮深冷冷转开眼,眼神犹如刀子能剜她骨肤。

    “不过跳脚也没什么用。”陆淮深冷酷说完抬脚便走。

    江舟蔓快步紧跟,狡辩道:“这是商业竞争,江氏没针对博陆……”

    “的确是没针对博陆,而是针对我,刚好江觐插手的项目都归我管。”

    江舟蔓还想说什么,陆淮深目光冷沉地扫她一眼,“够了。”

    他阔步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刚好,江舟蔓也迈不出脚下的步子了。

    她盯着那尾车灯远去,包里手机不停震动,她憋着一口怒气接了电话,接通后她还没来的发话,对面已经不断追问:“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江舟蔓忍不住说话很冲。

    江渭铭沉默几秒,忽然爆发:“谁让你不经商量在网上造江偌的谣?”

    江舟蔓心寒又心酸,出了事就把责任全部怪在她身上,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说出来的话也很平静:“又是谁故意在生意上故意给陆淮深使绊子?”

    “不是都没成功吗?是因为你!在出了你这联合公关公司泼江偌脏水这件事之后,陆淮深才计较的!”

    江舟蔓扬起嘴角,周围人声充斥耳边,她却只听到自己嘲讽的声音轻飘飘:“你幼不幼稚啊?是你和哥哥怕事情败露,才狗急跳墙,才不择手段!”她越说越快,到最后几近咬牙切齿的程度,“我这么做也是想能在大把年纪进监狱之前,看看能不能扭转局势,而你呢?就知道让别人为你犯的错买单,自己拉不下脸皮,还让我来求人,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为你擦屁股!我完全可以在你拉我下水之前一走了之,这烂摊子谁爱要谁拿去!”

    江渭铭接手江氏之后,公司盈利直线下滑,资金链又出了问题,还在不停地招标立项,心大肚皮小,竟还异想天开地想打压陆淮深。陆家有人在证监会,公司现在有几个重点项目全卡在了审查阶段,甚至被证监会点名调查,董事会那边对此很不满。

    内忧外患夹攻,现在的江氏就是风雨里的扁舟,一个浪打过来就能倾覆。

    江渭铭被她这番话气得血压直线上升,缓了好久,才软下语气示弱,说是示弱也是威胁,“蔓蔓,咱们一家三口可是在一条船上,应该齐心协力。”

    江舟蔓坐进车里,握紧方向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渭铭动了动喉咙,好言相劝道:“那你去找江偌,劝劝她,让她跟陆淮深吹吹耳边风。她和江渭铭不是想要江氏吗?要是江氏垮了,他们一样什么拿不到?”

    江舟蔓不可思议道:“劝?你是想让我去求她吧!你想都不要想。”

    “那你威胁她,要是她不出面,就等着江氏资不抵债破产吧!”

    江舟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见她的。”

    **

    江偌睡前留了一盏落地台灯,舒缓朦胧的光线罩着房间一角,灯光边缘蔓延到她脸上,她睡不太着,一直都半梦半醒似的,睡梦中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手背搁在额前挡光。

    感觉像是已经睡了很久,江偌忽然惊醒。

    因为她感觉手心里抓到了什么东西,吓得她一抖,猛地睁开眼——

    陆淮深鼻尖正抵着她手心,见她醒来,一副受惊的样子,他离开了些,在她惊魂未定的目光中捏了捏她的手指,“奶味。”

    江偌惊魂甫定,却糊里糊涂不知他所云,张开五指一掌蒙住他的脸:“你吓到我了!”

    “我以为你睡着了,”陆淮深拉下她的手,说:“以后不用留灯,免得睡不着。”

    江偌用被子蒙住下巴,“可你晚回来,我还是会被你的动静吵醒。”

    陆淮深撑着床沿,支身在她上方,“想让我早点回来?”

    江偌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想说你要是太晚回来,就去睡客房。”

第224章:你好好的,等我回来,嗯?

    这答案陆淮深的倒不是很意外,江偌这人有时候就是出其不意,他已经习惯。

    见她确实有困意,也不再招她,起身去换衣淋浴。

    他人进了衣帽间,江偌闻了闻自己的手。

    哪里来的奶味?

    明明是花香调的。

    **

    这月进了尾声,陆淮深一天比一天忙,但这时早晚还能见上面,刚进十月,举国欢庆国庆假日的时候,陆淮深却要连着到三个城市出差,先去首都再去香港,最后一站是东南省省会。

    有两个城市的行程是提前一天临时决定的,临行前才告诉了江偌。

    刚知道时,江偌心情莫名的跌入低谷,倒不是因为他没时间陪她而低落,她并非依赖型性格,但似乎是因为这段时间被他早出晚归影响,她内心也时不时地感到一种焦虑,并且逐日递加。

    江偌觉得是孕期激素变化的影响,情绪比较反复,时而低落时而亢奋。

    上一秒焦虑来着,下一秒就在衣帽间心情极其平和地帮他收拾行李。

    陆淮深离开这天早上,他起床刚冲了澡在刮胡,卫生间的门忽然打开,江偌光着脚就冲进来,扒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江偌目前每天早上都会有孕反,但都属于不轻不重可以忍,偶尔有忍不住的感觉,但也好过刚发现怀孕那几天,除那些日子之外,就属今早情况最严重。

    陆淮深当下就不放心,想带她去医院,江偌用过来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他小题大做,她刚发现怀孕那几天,每天这种程度的反应有好几次。

    陆淮深似疑非疑,还是不大放心,说要让季澜芷带她去季家那个妇产科教授表姐那儿看看。

    跟他解释了几遍他不信,江偌顿时就感觉有点恼火,气话脱口而出:“以前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紧张?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哈。”

    陆淮深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心里装着工作上的无数事情,体谅她孕期情绪反复,但这话听着还是很难觉得舒服,加上多日来的连轴转,精神上绷着一根弦,此刻这根弦砰地断了。

    江偌因为吐到乏力,软坐在马桶前的地板上。

    他立在她跟前看了她两秒,随后用毛巾擦了把下巴上剩余的泡沫,毛巾扔在盥洗台上,看也没看她说:“有了孩子的确不一样。”

    然后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又转身向她,“关不关心你都有意见,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想怎样。”

    江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仰着没什么情绪的苍白脸颊,眼睛直直看着他,默默掐紧了发抖的指尖。

    陆淮深出去,到衣帽间换了衣服,提起拉杆箱。

    江偌听见轮子碾在地板上,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安静的早上,异常突兀,每一下都像轧在心上似的。

    要搭早班机,裴绍和司机已经侯在家外,以往出差惯例是裴绍或者司机上来帮忙拿行李,后来怕打扰江偌,箱子都是陆淮深自己拿下去。

    裴绍把箱子放进后备箱,见陆淮深迟迟没上车,瞧着脸色也不大好,他小心提醒:“陆总,该走了。”

    陆淮深抹了把下巴,忽然又折身往家里走去了,扔下一句:“五分钟。”

    入秋后走廊和楼梯铺了地毯,他踩在上面脚步无声。

    房间门还没关,他刚走到门口,发现江偌正光着脚往床边走,她似是没料到他会返回,一时没来得及擦脸上泪痕,也没掩饰掉狼狈,一急之下掀开被子钻进了床上,弓着背对着门口方向,脸也盖住大半。

    陆淮深心里猛地一揪,酸紧得厉害。

    他走到床边,俯身连人带被抱进怀里。

    江偌挣扎了两下,但其实软绵绵的用不上什么力气,他又抱得紧。

    等被子里的人不再挣扎,陆淮深才将手伸进被子里把人抱出来,单膝跪在床沿,半俯着将她整个人紧拢怀里,江偌被迫抬起了半个身子。

    陆淮深手臂托着她的后颈,从她耳畔亲到唇上,一下比一下重,到唇上几乎是用吸的。

    江偌吃痛,“唔”了一声,陆淮深咬着她下唇,用齿轻磨,随后才放开。

    他下巴紧紧贴着她的鬓角,轻声说:“你好好的,等我回来,嗯?”

    江偌哽咽了一眼,下巴被抵在他的肩膀,手绕在他背后,西装因为他抬手的动作微微紧绷,肌理撑着布料。

    她颔了下首。

    **

    陆淮深走那几天,让吴婶住在家里照看她。

    乔惠知道陆淮深要出差,觉得江偌一人在家孤零零的,便让她过去住几天,也好照顾,还刻意强调要给她好好补一补。

    江偌一听到“补”字就瘆得慌,忙糊弄说陆淮深请的营养师,价格是按顿算的,不吃也照样要给钱,乔惠就再没提了。

    这几天孕吐反应加重,心情也不佳,江偌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就在家里呆着养胎,与陆淮深也是一天只有早晚的短信交流。

    “醒了吗?”

    “醒了。”

    ……

    “刚开完会,你早点睡。”

    “晚安。”

    ……

    “吃早饭了吗?”

    “吃了。”

    ……

    “什么时候回?”

    “后天晚上。”

    有一天陆淮深没给她发消息,她以为他忙,找了中午的时间给他发了条消息,他一直到深夜才回,她那时都已经睡着了,收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又成了原来那格式的早安问候。

    国庆结束,陆淮深没赶回来,多耽搁了一天。

    回城日期推迟,他亲自打了电话告诉她,还说了一件事,八号晚上要去一个公关公司的上市答谢酒会,也就是明晚。

    他傍晚航班落地,会直接过去,让她准备一下,司机送她去。

    江偌一愣,说:“可是……我跟王昭明天约好要出去。”

    陆淮深有一会儿没接声,再开口声音已经很疏淡,“你那儿要是能提前结束就叫司机送你去,不能就算了。”

    “……嗯。”

    **

    江偌第二天去了锦上南苑,刚吃了午饭就坐在沙发上。

    乔惠问她:“你不是要睡午觉吗?”

    江偌说:“暂时不想睡。”

    后来又发现她一直在看时间,乔惠催促说:“你要有什么事就赶紧去做。”

    江偌不动如钟。

    又过了半小时,她起身到玄关换鞋,“妈我先走了,晚上有事不来吃饭了。”

    “这孩子……”乔惠斜了她一眼,“晚上得吃饭啊,慢点开车。”

    江偌去了和王昭常去的那家造型工作室做了个头发,然后去国金中心买了条礼服裙,选鞋子的时候遇到难题,在八公分和十公分之间摇摆不定。

    八公分的舒服是舒服,就是没有十公分的显得腿好看。

    导购问:“请问您是平常穿还是出席活动穿?”

    江偌盯着镜子里穿着不同鞋子的脚,“酒会。”

    “那选十公分的好了,这个高度是最衬腿型的,也显得高挑您觉得呢?”

    江偌犹豫:“但是我怀孕了。”

    十公分的她虽然已经习惯,也能驾驭,但是站久了也会累,孕期腰也容易酸。

    导购说:“这个情况的话,只要您平时穿高跟鞋能走得很稳,问题就不大,加上我们家的鞋舒适度很高的,鞋型可以完美贴合脚型,您完全不用担心的。”

    江偌最后还是买了双黑色八公分的。

    做完这一切,天将将染黑,江偌怕晚高峰堵车,让司机来接会来不及,索性自己开车过去酒店。

    到达酒店的时候,嘉宾入场已经要接近尾声。

    昨天陆淮深告诉她的时候,是想让她先过来,所以给了她地址楼层,但是江偌又没有邀请函。

    站在入口处正要给陆淮深打电话,身后有人喊了声:“陆太太?”

    江偌一转头看见来人,她微讶,她见过这人,就是在贺宗鸣爸爸生日宴上做她旁边的女人。

    但尴尬的是,她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能捏着手机笑了笑,“你好。”

    对方一身黑色珠光面料华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耳脖挂着精致昂贵的珠宝,笑起来贵气逼人。

    “我叫方也。”方也说着递了名片给江偌。

    江偌扫过名片上“方溱公关”四个字,顿时反应过来,这人是今晚酒会的东道主。

    “怎么没跟陆先生一起来?”方也一边问,一边带着她往里走,“来,先进去。”

    “谢谢,”江偌说:“他出差回来,傍晚的航班,怕来不及所以直接从机场过来,我有点事耽搁了。”

    方也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陆先生刚才说你有事走不开,没想到你赶来了,感谢赏脸。”

    江偌努力忽视身侧递来的眼光,纵观这望不到头的场地和人头,也知这答谢酒会规模非同一般。

    方也就“诶”了声,朝不远处看去,说:“陆先生在那儿。”

    几米远的距离,方也出声的时候陆淮深注意到了这边,抬眼看过来,江偌随方也一同走来。

    江偌一边跟方也说话,余光也注视到了他。

    走近时,陆淮深很自然地朝她伸手,江偌把手搭放在他手心,他手掌一手,握住,把她牵近自己身边,手放在她腰后,向面前忍着惊讶的商业伙伴介绍:“我太太,江偌。

第225章:商业联姻而已,感情能有多深

    江偌这个总那个总落落大方的招呼过去。

    一人不忍好奇,问道:“陆老板,你藏得可真紧啊,什么时候有的喜事?”

    话是这么问的,其实有些人听闻陆淮深已经结婚,但都怀疑是谣传,真真假假,当事人根本没动静,有人就干脆以为陆淮深娶的是江家那个江舟蔓,结果后来江启应落败后不久,陆淮深跟江家关系似乎也远了,让很多人都看不清内里乾坤。

    结果未曾想到,结婚对象居然是江启应的亲生孙女。

    对江家有所了解的人,知道这亲孙女是长在外面的,回来之后也不怎么露面,有的只知道这号人,却没见过,所以普遍对她印象不深。跟别提跟江家没来往的人,那就纯属只是道听途说了。

    陆淮深看了眼江偌,并未将时间说得明朗,“她前两年还在国外上学,所以一直没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有人抓住这个模糊的时间关键词,前两年。

    说明至少也结了两年了。

    江偌到江家这些年,加上工作时经常出入名流场合,性子又是能忍能绷的,倒也一点也不怯场,表面虚与委蛇那一套也练了个八成熟,笑容还能拿捏得恰到好处。

    等人一走,还不能立刻收笑,不然显得太假。

    陆淮深看着她笑意缓缓地敛下,最后垂眸呼了口气,将杯子里用来装样子的一口果汁举杯喝掉,随后抬眸,无意间就跟他四目相对。

    两人也就不到十天没见,对视许久,却找不到话说。

    陆淮深凝着她,“还以为你不来了。”

    江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因为跟王昭的事情提前结束了。”

    王昭工作日的时候哪会那么闲。

    但陆淮深也没揭穿她。

    夫妻二人还没说上两句,高随走了过来,“你今天来晚了。”

    江偌闻声转头,看见高随,诧异道:“这么巧,你也在。”

    “这家公司上市的法律事务是我们律所接的,”高随说完看向陆淮深,二人握了握手,“又见面了。”

    后来江偌发现,在这儿遇见高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还遇见了钟慎和Gisele,二人跟陆淮深谈起两边公司合作的事情。

    曾经的上下级,江偌与人见面也不过点头之交了,不好插声。

    陆淮深告诉江偌,是因为方也的先生跟DS有合作,方也本就是做公关公司的,人脉极广,加上她先生公司那边的人脉,上至官商,下至名媛明星,各行各界来了不少人。

    甚至请了当红主持人做活动调动气氛,演艺界鲜肉花旦致辞献唱。

    这场酒会是方也自己公司底下的员工策划的,布景突出高档奢华的主题,包下一整层的内外场地,连通了露天泳池和观景台,可活动范围极大,人也不用挤在同一空间里。

    陆淮深问她:“来之前吃东西没有?”

    江偌说没有,陆淮深陪她去餐点区拿东西吃,来这里真正会吃东西的人不多,只有服务生在清理餐具,添补餐水。

    江偌看着那些东西不是特别有欲望,而且好多都是冷食。

    她随便夹了点食物先垫着肚子,站了许久,她腰开始有明显的酸胀感,她一手撑着餐桌借力。

    不一会儿,感觉一只手搭在腰后,拇指按压着她的腰。

    江偌吃东西的动作一停,转头看他。

    周围太多双眼睛,陆淮深动作不大,但能稍微缓解一下她腰上的不适。

    江偌穿着及膝的藏蓝色小礼裙,上身是V领抹胸,下半身是及膝鱼尾设计,优雅和性感兼顾,怀孕十周多,她的体型还没有发生什么显著变化。

    但是陆淮深靠近她耳朵说:“才几天,怎么感觉大了。”

    江偌以为他说的是肚子,低头看去,看不太出什么变化,“没有啊。”

    晚上洗澡的时候,她有对着镜子左右对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小腹只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凸起弧度。

    还有可能只是晚餐吃得比较多。

    江偌说完转脸看他,发现她目光盯的是她洶前。

    江偌脸上发热,假装瞪他掩饰窘迫:“大庭广众耍什么流氓。”

    她头发在脑后束成低马尾,鬓边有精心梳下来的几缕鬓角,额头饱满光洁,露出整张脸,五官显得更加精致大气,气笑了垂眸的样子,给整个人增添了几分温柔内敛。

    江偌吃完东西去卫生间补妆,陆淮深也得去跟人应酬,裴绍今晚也在,陆淮深和江偌单独相处的时候不打扰,只有有应酬又尽职地跟着。

    江偌补完妆出来,无意间听见站在大厅入口花瓶摆设柜旁的女人聊天,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她们提到了江家。

    “谁会之前知道陆淮深娶的是江家那个小的,所以事情就说得通了,两家一开始本来就想联姻,把这个小的嫁过去应该是江启应的主意,毕竟是亲生的,但估计江渭铭气不过,直接算计了他老子。出事之后陆淮深跟江家渐渐少了往来,估计就是因为考虑到她老婆的立场。”

    说话那人语气里透着压抑的兴奋,似乎因为自己掌握了事实而略感自得。

    江偌背过身在一张欧式圆桌旁站着,背对着那几人,从桌上拿了杯看似白开水的饮品,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好像是苏打水。

    她抿了一小口,还真是。

    背后的传来源源不断的讨论,“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陆淮深怎么还不帮忙给江启应脱罪?”

    “你不知道呀,江氏自从江渭铭担任董事长之后,资金流出了很大问题,这段时间好几个项目还被压着没进展,全卡在了审核批准的阶段,还被证监会指定调查,知道什么原因么?”她说着顿了顿,吊足了人胃口,才神神秘秘说:“陆淮深的表叔在证监会,他上个月跟他表叔一起吃饭,我老公也在。这么说,明白了么?”

    众人恍然,咋舌道:“陆淮深居然会为了江启应费这番功夫,江启应那事明显很难回天了。”

    “估计是为了他老婆吧,毕竟是她的爷爷。”

    “我倒觉得没那么单纯,商业联姻而已,感情能有多深。”

    ……

    江偌低着头,手指按在杯座上,看着杯子里倒映着灯光的液体微微出神。

    身旁突然来了一人,“你听见她们说的了?”

    江偌抬眸,面前的江舟蔓一身金色珠光刺绣长裙,差点没晃花她的眼。

    今天江家只来了江舟蔓一人,江偌之前也看到了她,她是和范东溱前妻的儿子一起来的,但是隔得远,江偌也不想打招呼,所以也就互相视而不见。

    但是她有预感江舟蔓会来找她。

    因为几天前江舟蔓曾打过电话,有事要找她,电话里却又不说,江偌便直接挂了电话,之后又打来两次,她一律无视。

    江偌看她一眼,想要绕过她离开,江舟蔓脚一挪将她堵住,却又不讲话。

    “麻烦让一让。”江偌看着她,脸上表情并无变化,客气温和的样子,但单纯不想让周围人看出端倪也,否则不知道又要在暗地里作何揣测。

    “我有话跟你说。”江舟蔓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开这个口。

    江偌连“没什么好说”这样的话都懒得再说了,直接走开,“不好意思我没空。”

    江舟蔓转身就跟了上来,“江家两姐妹,陆淮深前任和现任当场起争执,让别人看去不太好吧。”

    说完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冲江偌笑。

    这赤裸裸的威胁,江偌当然听得懂。

    江舟蔓挺着胸,转了转眼睛,缓缓环视了一下四周,咬唇道:“这里不好说话。”

    江偌警惕心强,说:“我不跟你独处。”

    江舟蔓说:“去泳池那边,人多,总行了吧?”

    那边是仿照后花园泳池的环境,铺了草坪,泳池四周设了许多桌椅,移植的树木在映着灯光影子斑驳,那边场地也大,人都是几个几个分别聚在一起说话。

    江偌定定看她两秒,转身率先往那边过去了。

    她选了个泳池边的位置。

    这泳池的作用也就是营造气氛而已,没人会真的下去游泳,怕女宾穿高跟鞋不方便,泳池三面边界为了防滑也铺就了草坪。

    江偌站在左边一处,江舟蔓觉得周围人多不好说话,指了指围栏和泳池之间的空地。那边现在没两个人,的确方便说话。

    两人一人拿了杯喝的,江舟蔓的是鸡尾酒,江偌的是苏打水,远远看去,两人画风很和谐,就像单纯叙旧。

    而真实的情况是,江舟蔓省去虚情假意那一环节,开门见山说:“江偌,江氏出了问题。”

    江偌面无波动,顿了顿,“我知道。”

    江舟蔓:“一切都是因为陆淮深,你能不能……”

    不等她话说完,江偌打断她,好笑道:“江氏资金周转出问题,我记得是从你爸上任董事长之后就有的问题。”她垂眸转着杯子,“没那个金刚钻非揽瓷器活,从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你跟陆淮深好歹交往一场,当初你爸上任后,他能帮衬的也都帮衬了,现在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黑锅都一股脑往他身上扣,有些不道义了吧?”

第226章:我哪敢啊

    “道义?”江舟蔓冷笑,自然是站在己方立场反驳:“陆淮深做的那些事,你爷爷做的那些事,哪件道义了?”

    “那又是另外一个道理了,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江偌看着江舟蔓隐怒的眼,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角,“你先弄清楚一点,为了替自己开脱,把你们一家塑造成受害者,最好是在别人对你们的历史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然真的只会起到恶心人的效果。”

    从一开始,江渭铭当初抢财夺权,名声本来就不好听,上任之后不得人心,碍于他手握重股,又有个得力的儿子,用尽手段收买人心,有些人心有怨而不敢言。事实证明江渭铭急功近利,江觐手腕硬心太黑,脚跟都还来不及站稳,公司就被折腾得问题百出。这和别人没有关系,全是自己一手酿造。

    “真是高高在上啊。”江舟蔓咬牙切齿。

    江偌目光流转,捏着杯子与她手里的轻轻一碰,朝她一笑,“彼此彼此。”

    江舟蔓的目光似要将她生吞活剥,心中压着一口愤气。

    她还记得当初下着大雨江偌在她家门外,为了生计,为了钱。

    但她又想到,江偌毕竟从未开口求过她。

    江偌求的是陆淮深,义无反顾地用离婚作交换,全然不知道江渭铭为了让她顺利嫁给陆淮深,废了多大心思,甚至不惜做出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老话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这一年都还没过去呢,风水竟流转了一轮。

    陆淮深是块肥肉,有点利欲心的都不想到嘴的肥肉飞走,为了死死咬住这块肥肉,他们家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挽留不成再反咬一口。当然,江舟蔓不会承认自家手段肮脏,反正他们最终也没从中讨得好处,明明就是陆淮深欺人太甚。

    江舟蔓压抑住和江偌争出谁对谁错的欲望,她的目的是希望江偌能起到作用,帮忙停止这一切。

    但她说的话,却完全跟请人帮忙该有的语气沾不到一点边。

    “江偌你得明白,江氏这么下去亏损太大,你不仅拿不到分红的,江氏还面临破产危机。”江舟蔓语气郑重,严肃中透着威胁,“就算你和你爷爷到时候拿回江氏,到手的也只是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背在身上也能压得你们直不起腰!”

    江偌好笑:“真到这种地步,你们一家三口不也是一无所有了么?我将手里股份买了便是。如果江氏不能完璧归赵,不要也罢。爷爷到了这把年纪,已经没多少力气操心公司了,公司拿不拿得回来已经是其次,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亲眼看到你们的报应。”

    江偌这脾气,在不喜欢的人面前软硬不吃。

    “报应是吗?”江舟蔓脸色随之寸寸难看下去,她直直盯着江偌,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眼神中的阴郁褪去,她眉目里都染上笑意,看不出真假来。

    江偌看了一眼江舟蔓脚下的池水,往身后更安全的地方退了几步。

    江舟蔓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怕我推你啊?我哪敢啊,你如今可是众所周知的陆太太了,我要是在这儿动了你一根汗毛,别人指不定会说我是记恨在心,我们家在公司本来就饱受非议了。”

    江偌眸光冷淡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江舟蔓忽然转变话锋,眼神落在江偌脸上,朝江偌走近一步,脚尖又变了方向,一步步往池边挪去,“可要是反过来,那会是什么效果?”

    江偌皱起眉。

    江舟蔓跟变脸似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惊惶,江偌才刚反应过来,江舟蔓身体的重心就往水里歪了。

    “江小姐。”

    江偌和江舟蔓同时一愣,才看见一人刚从树后阴影处走出来,金发绿眼,白肤红唇,她指了指江舟蔓身后,不紧不慢说:“小心脚下,要是掉下去可就不好了,江偌离你远,可能都来不及拉住你。”

    因为站得远,拉不到自然也推不到。

    这番话里有话的说辞,听得江舟蔓胸口发闷,她盯着来人,心里不情不愿,仍是万分感谢模样,“谢谢提醒。”

    说完将酒杯匆匆往旁边圆桌上一放,“不好意思,我朋友还在等我,”她又看向江偌,“既然聊完了,我先走了。”

    说完提着裙摆转身,脸立刻冷冷绷起。

    江偌瞥了眼江舟蔓离开的背影,心有余悸。

    她跟Gisele道谢,对方一脸不明所以,“你为什么跟我说谢谢?我只是在提醒你表姐而已。虽然我听到了你们在说话,但是并没有听懂,你也知道的,我中文不好。”

    “我知道。但无论如何……”江偌朝她笑了笑:“谢谢。”

    Gisele偏头看向江偌,微微扬起唇角,“不用客气。”

    江偌难得见她在这种场合独处,既没一个又一个地与人攀谈,身边也没见助理或秘书跟着,“怎么不见周致雅?”

    她敛下笑容,恢复工作场合里不苟言笑的样子,“我让她帮我处理一点私事去了。”

    江偌心中有疑,但不好开口,是没有身份过多询问。

    两人没聊两句,Gisele要提前离开,两人分别。

    江偌回到室内,陆淮深带她去跟方也和范东溱夫妻二人道别,准备离开。

    正巧这一家四口都在,另外还有个多余的江舟蔓。

    范东溱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和前妻所生,另一个是和方也所生,但是方也跟大儿子关系也不错,两人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争执,互相不爱搭理。

    陆淮深和江偌过去,打破了气氛,临别前,范东溱跟陆淮深握手说:“希望合作一切顺利。”

    陆淮深和江偌离开后,方也头也不回走向一边。

    范猷撒开江舟蔓地手,一脸不痛快地追上去,“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正要正式让她和爸见面,你怎么回事?”

    方也平日里作风强势,肃起脸来,很有威慑力,“阿猷,我提前就告诉过你,这个女人居心不良,你不要跟她交往,我不会接受她,你爸爸不会接受她,我们整个范家都不接受她!”

    范猷怒不可遏,指责她:“你之前跟她关系不是很好么?你们女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虚伪的?!”

    “那是生意上的关系,与私交无关!这个女人接近你,目的就不单纯,她这人嘴巴挺会唬人的,连我都差点被她骗进去,你们男人最容易被这种人哄骗!”

    范猷一气之下怒道:“别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干涉我的私生活,你要是不接受她,我也不需要你接受,我亲妈接受就行了!”

    方也震惊,不敢置信看着他:“范猷……”

    范猷自觉话说得太重,又拉不下脸面道歉,忍了忍声,转身走了,离开时还不忘牵上江舟蔓。

    方也气极反笑:“哈,荒唐!”

    江偌上了车,立刻将鞋子脱了,舒舒服服地靠着车座。

    平时她会在自己的车和陆淮深的私人用车上放一双舒适的平底鞋,但回去坐的这车是陆淮深平日的商务用车,没有她的鞋,她只得用脚尖踩着踩在斜面上。

    陆淮深看她,车厢里很安静,他声音低沉:“累了?”

    江偌点头:“有点。”

    她想起一事,说:“下周要去做产检,小婶已经跟她表姐那边打过招呼了,在周五。”

    因为陆淮深上次说,下次检查他陪她一起去。

第227章:预产期是春暖花开的日子

    江偌刚说完,又多说了一句:“你近段时间事情似乎比较多,要是太忙的话我可以和小婶一起过去。”

    江偌看着他,街灯刺透夜色渗过车窗照进来,随着车子前行光线交替,将他深挺轮廓映得时明时暗。

    “我把时间空出来。”

    江偌说好。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阵,陆淮深连着接了两个电话。

    他好像还是忙。

    但是在忙什么呢?

    他的工作她一向不爱过问,可一旦想起今晚江舟蔓说的那些她一无所知的事,喉头就像有一根绳子,吊着她压在心里的话,不停往外拉扯。

    她余光便因此总在他脸上一次次虚无目的地似的扫过,也不难发现他脸有倦色,陆淮深连日辗转三个成日,刚落地又参与应酬,铁打的身子也不经熬。

    江偌见他电话终于消停,说:“你先靠着休息一会儿吧,”她把他的工作手机拿开放在中间的扶手箱上,调了静音,“有电话我再叫你。”

    江偌向手搭在中间,身子一半侧向他,双眸清亮。

    陆淮深看着她的眼睛,说好。

    陆淮深确实疲惫,不过多时,江偌就见他陷入了睡眠状态,呼吸平稳,胸膛平缓地起伏。

    他这一睡,一直到家也没有电话再进来。

    晚上二人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江偌吃的那点垫肚子的也早就消化了,她早料到会是这情况,提前给吴婶打了电话麻烦她今晚留宿在家里,准备一点宵夜。

    江偌上车前打了电话回来,到家饭菜差不多刚好。

    晚上江偌洗完澡,吹完头发从盥洗台前经过,忽然顿住脚步,将身上的吊带睡裙裙摆往上撩起,先正面打量了一圈自己的腰身,这个角度视觉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侧身看了看,仍然觉得小腹那轻微圆润的弧度,是因为自己晚上吃得有点多。

    陆淮深听见里面动静停了许久仍没出来,便走过来看了看,推开门正好看见她对镜自赏。

    江偌打量自己的肚子正入迷,没注意到浴室门口情况。

    陆淮深靠在门口看着她紧蹙着眉,一只手在肚子上比来划去,裙摆下是依然纤细的腰肢和双腿,但某些部位以肉眼可观的程度变得圆润饱满了些。

    近半个月来不是会议就是合同和饭局,这样安静的相处让他觉得暌违已久。

    陆淮深站了片刻,江偌才从镜子里看见他的身影。

    她脸一热,忙把裙摆放下去,“你怎么不出声的。”

    陆淮深朝她走来,“好像还没什么变化,你在打量什么?”

    江偌把睡裙抚平,布料贴紧肚子,吸了吸气说:“我也觉得没变化,像是晚上吃得有点多,早上起来好像又会小一点。”

    江偌以前从来不会对自己的肚子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每天都得看上几眼,而现在她每天都试图发现一些肚子里那个小东西正在发育的蛛丝马迹。

    陆淮深能看穿她的想法似的,手放在她腰后,将人往身前带,低声笑着问:“那你是希望它有变化,还是没变化?”

    “唔……”江偌转了转眼睛想答案,抿嘴笑着摇摇头:“不知道。”

    江偌怀孕后情绪来得很快,她想起陆淮深离开前那个拥抱,那个吻,踮起脚来一手抱住他脖子,一手攀着他肩膀,脸贴在他肩脖的位置拱了拱,柔声如水说:“陆淮深,你要当爸爸了。”

    抱住他那一刻,所有不真实感都烟消云散。

    陆淮深搂住她的腰,将她更紧的抱在怀里,唇角漾出笑意:“嗯,你也要当妈妈了。”

    说完,在她耳边亲了一下。

    怀孕前两人都没有刻意备孕,那时候江偌的身体情况也不算好,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胃上有些小毛病,那段时间工作强度也大,尽管怀上了,一开始也不算顺利,在养胎上耗费了不少心力,目前虽然稳定下来,但还没过排畸那一关,她就没法彻底安心。

    女人怀孕,受体内激素影响,情绪本来就不稳定,常常因为想到一些坏的结果,情绪就忽然低落下来。

    睡前说起这个事,陆淮深安慰她:“你还年轻,也没什么不良嗜好,不会有问题。”

    直到产检当日做完检查,得到一切良好的结果,江偌悬着的心也落了大半。

    产检约的是周五午后,陆淮深中午回来同她一起吃饭,然后两人一起去的医院。

    怀孕生产所需手续繁琐,有季澜芷帮忙,陆淮深那边又提前做了安排,倒是免去了许多麻烦。

    最后医生提醒江偌,她骨盆比较窄,胎儿最好控制在三千克,也就是六斤以下,不然到时候不好顺产,身体允许的情况下第一建议是顺产,但具体还得看到时候的情况。

    一说起分娩,江偌心里就紧张,一来她怕痛,二来怕未知的万一。

    王昭说过,她怀个孩子太忧虑太重了。

    但看到超声图像,江偌的紧张褪去大半,之前看还是模糊的一团,现在已经能辨出是个小人儿。

    十月下旬,刚经历了一次降温,江偌穿上了风衣外套,为了方便检查,里面穿的是半裙和修身上衣。

    做完检查她一直忘了穿衣服,医院里也没外面那么冷,陆淮深便替她拿着外套,出医院前让她穿上。

    今晚正是陆家那边聚餐的日子,陆淮深平日工作太忙,陆终南渐渐也默许他只需一月去两次。

    江偌路上爱不释手地拿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阵,想到刚才季阿姨说它已经有手有脚了,对它的期待好像又多了一点。

    江偌问陆淮深:“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女都行。”

    并非敷衍,他的确觉得都行。

    江偌又问:“你想知道性别吗?”

    陆淮深转头看见她切切的目光,他笑:“想知道的是你吧。”

    江偌觉得她忍不到生的时候,“提前知道的话,可以按照性别给它准备衣服玩具,万一买了很多裙子,结果是个男孩子怎么办?”

    陆淮深:“那就留给下一个。”

    江偌舔了舔唇,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说:“等到能看出性别,我们去做个鉴定吧,我想知道。”

    “为什么这么想知道?”

    江偌撑着腮说:“如果是女儿,就给她买很多小裙子,预产期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再过一两个月就是夏天,刚好。”

    她畅想得很美好,陆淮深眼前似乎都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遗传了江偌白皙的皮肤,穿着粉嫩的裙子咧着嘴露出牙床朝他笑。

    他问:“如果是儿子呢?”

    江偌眼里都是笑意:“那就买很多男孩子的。”

    陆淮深说:“好,都随你。”

    这一幕太过美好,以至于每一帧都如刀刻般印在了陆淮深脑海里。

    他盯着前方,手攥紧了方向盘,江偌在絮絮一些日常,温煦的嗓音柔柔地响在他耳边。

    不一会儿,江偌叫他:“陆淮深?”

    “嗯,怎么了?”他看了看她。

    江偌愣了下,说没什么。

第228章:再信你我就跟你信

    二人在医院用去了大半个下午,路上又耽搁了一会儿,加上深秋里白昼时长越发短暂,到半山腰的陆家大宅时,已经天光尽落。

    车开在山道上,路灯和防护栏上的灯均已亮起,江偌从车内看向远方,自山腰往上,萧索林木之间漂浮凝聚白霭,恍若仙境一般。

    今天陆淮深是特地空出了下午和晚上的时间,提前将工作集中完成,一场不太重要的应酬就让裴绍代为出席。

    陆淮深和江偌是最先到的,这倒让陆终南挺意外。他不知从哪儿刚遛弯儿回来,在门口跟着两口子碰上了。

    “哟儿,挺早。”陆终南斜着眼看去,那声精神抖擞的“哟”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像是看见天下红雨似的。

    江偌还坐在车里,不好意思低了低头,随后反应过来,赶紧下车,站得规规矩矩喊了声爷爷。

    礼貌周到了,但是感情没到位。

    陆终南看了她两眼,沉吟了一声,往里走了,声音沉沉传来:“到了就进来先坐会儿,等人齐了就吃饭了。”

    江偌看了眼那年迈迟缓却依然挺拔的背影,迎着傍晚的风拨了拨被吹乱的头发,低声答了声:“好的。”

    也不管他听没听见。

    江偌拿不准陆终南现在对她到底什么态度,但肯定谈不上满意,她也没想过去求得这位老人给她好脸色。

    陆终南曾给过她的难堪,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忘记。反正这陆家里的人,大多也都是粉饰太平地过着。就算当面撕过逼骂过娘的,下次再见也还能面不改色在一桌吃饭。

    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偏偏这是陆家。

    是有钱有势的陆家。

    也是暗流涌动的陆家。

    陆清时和季澜芷去学校接了一双儿女才过来。

    两人相处表面上看起十分和谐,陆清时出轨一事已经尘埃落定,季澜芷没有同他离婚。

    能有这个结果,全靠陆清时拉下老脸,死乞白赖求着人,不同方式的苦肉计,挨个儿试了个遍。

    一开始陆清时在家装病,而且是打的持久战,季澜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眼看着他日渐憔悴,体重嗖嗖往下降,心里越发不安,让他上医院检查一下,说:“你这样子肯定是有点毛病。”

    陆清时装作不在意,说自己在减肥,因为季澜芷嫌弃他中年发福。

    结果又过了几日,季澜芷出门办事忘了带证件,回去发现他在偷偷吃药,一看,抗癌的。

    问他什么癌。

    他说肺癌中期。

    季澜芷慌神,嘴上冷静说:“抽烟吧,继续,抽死你。”

    这事陆清时说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肯定逼他去养病,他手里掌的权,恐怕就要让常宛母子给劫了,他就是死,也要给季澜芷母子三人留下点东西。

    季澜芷说行,那你耗着吧,我等着你死。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陆清时心都凉了大半截。

    季澜芷暗地里仍然是让人帮忙联系专家,陆清时不知道这事,等有天季澜芷回来忽然告诉他帮他联系好了医生,去做个全面检查,在看看癌变情况,陆清时懵了,这谎圆不下去,总不能等检查结果出来被当面拆穿吧?

    而且他还打听到那个专家是她初恋,比他年轻比他瘦。

    陆清时当时心里真是日了狗了。

    他一五一十交代,其实是拿错了病历,他将计就计用苦肉计,狂瘦是因为他节食减肥,有点营养不良才显得脸色憔悴。

    季澜芷让他把病历拿出来看看。

    陆清时怅然,说当时觉得生无可恋,用碎纸机把病历碎了。

    季澜芷面无波动看他几秒,淡淡说:“再信你我就跟你信。”

    陆清时跟她嬉皮笑脸:“改姓那多麻烦,那是叫陆澜芷还是陆季澜芷?”

    季澜芷铁了心要跟她离,可这装癌症刚被识破,陆清时胃穿孔了。

    江偌怀孕后跟季澜芷联络很频繁,找季澜芷时,她说在医院,了解情况后,江偌忍不住感慨,真是天助渣男。

    季澜芷平时看着挺平易近人的,其实本质上还是个狠人。

    一边不动声色跟陆清时耗着,一边还将那吴丽丽收拾了。

    自从吴丽丽惊动老爷子之后,被断了生计,躲了一段日子,等肚子大了点,季澜芷却一直晾着她,吴丽丽自己慌了,她所有的曝光门路,全被陆家打点过,事业也毁于一旦,知道孩子生下来陆家不会认,对自己而言也是拖累,便主动出面找季澜芷要钱,还声称自降条件,只要两千万,孩子她立刻打掉。

    季澜芷出两百万。

    两百万?!

    吴丽丽恼羞成怒,这点钱还不够她一年的零花钱!再说她坐小月子调养不用花钱吗吗?精神损失费呢?这么大月份的孩子打掉,对她的身体会造成多大伤害,同为女人,姓季的你良心不会痛吗?

    季澜芷减数,一百万。

    吴丽丽二话不说走人,直接跑到一中门口去拦住刚放学的陆嘉乐,挺着个大肚子,声音大得引起围观,“陆嘉乐,我刚去医院检查了,你就要有个小弟弟了,以后弟弟到你们家去,你可不要因为他是私生子就欺负他哦!”

    她快速把话说完,余光看见陆嘉乐的保镖发现了她,正快速朝她冲过来,她情急之下往马路对面跑,结果被横向而来的车撞倒。

    孩子没了,肋骨骨折。

    季澜芷直接将她做小三的事传到她老家,那是个民风比较淳朴的小镇子,几人被邻居议论纷纷,母亲扬言要跟她断绝关系,整个公关界也再无她的立脚之处。

    季澜芷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给了她两万块钱,纯属羞辱。

    吴丽丽崩溃嚎啕。

    季澜芷居高临下怜悯地看着她,眼底却遍布冷酷,“你脚下跨出的每一步,都是你自己选的。”

    吴丽丽怔愣看着她,半晌,她一把抓住季澜芷的衣袖呆呆质问:“那辆车是你……”她话没说完,倏地睁大瞳孔,醍醐灌顶般看着季澜芷。

    季澜芷抓住她的手,“你要是不去乐乐的学校,又怎么会被保镖发现呢?”

    保镖一追,她下意识跑,路上等着她的是什么?没人知道。路上车来车往,粗心大意,谁都有可能命丧车轮之下。

    季澜芷微微倾身,一点点将她的手扯开,温声提醒:“过马路,可得小心。”

    司机正常行驶,吴丽丽闯红灯,司机只赔了医药费,车险一走,损失的钱算下来统共没多少。

    吴丽丽没当成陆太太,错过了最佳谈判时间,到最后筹码也没了,拿得两万块钱,一半还交进了房东手里。

    人生如戏。

    季澜芷并没有多痛快,因为这都是吴丽丽该得的。

    而陆嘉乐自那天后越发沉默寡言,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季澜芷通过老师才知道,班上有同学因为吴丽丽的事在背后议论她。

    高中入校才半月,季澜芷给她转了学校,后又带她看医生,诊断出是抑郁症。

    去新学校之前,季澜芷带她去海岛旅行散心,也一直给她吃药,经过开导,陆嘉乐也配合治疗,国庆后又在家修养了几天才去新学校,今天是她去新学校的第一个周末。

    季澜芷一直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让保镖在陆嘉乐出校门的时候就贴身跟着她,吴丽丽也就没机会将那些话说出口。

    相比起来,陆清时的内疚自责则是无声累积的,他不敢跟陆嘉乐说话,甚至很少出现在她面前,整个人都很颓,苦肉计也顾不上使了,只是求季澜芷不要离开他。

    江偌并不是了解所有经过和内情,但是陆嘉乐得抑郁症这件事是知道的。

    曾经天真烂漫的孩子,像是忽然失掉了颜色。

    自从陆嘉乐上高中以后,江偌便没见过她,先是出了杜盛仪的事,她有段时间没来过陆家,再是陆嘉乐在家疗养,没再来过。

    陆嘉乐从车上下来,人瘦了很多,抿着唇低头看路,走到江偌身边的时候才叫她一声:“大嫂。”

    江偌心酸,暑假后来的时候,陆嘉乐都叫她小江姐姐。

第229章:你最重要

    到吃饭的时间,人都到齐,唯独缺了陆缄。

    陆重是独自过来,陆丞云和阳凌秋夫妻二人最晚到,陆终南问:“小的那个人呢?”

    阳凌秋脸一拉,“他不想过来,由他去吧,就当陆家没他那个人。”

    陆终南看她那脸色,就知道是跟那孩子闹矛盾了,“你一个大人跟他计较什么?”

    阳凌秋生起气来,眼尾都是往上吊着的,她笑了声:“爸,您这话说得不妥当了,什么叫我计较呐?有妈生没妈教,我总得适当地教育几句吧,不然出去丢的还是陆家的脸面。”

    常宛盛了汤优哉地喝着,听完徐徐道:“照我说,当初就不该把那孩子接回陆家,无论是生在外面的还是长在外面的,骨子都叛逆,”她目光似是无意扫过陆淮深的方向,垂眸补上最后几个字,“很不好管教。照我说,这种事上,还是澜芷做得稳妥。”

    这话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

    不巧,这长在外面的就有一个陆淮深。

    陆淮深生在陆家,也在陆家待了十几年,后来随他母亲出去了,常宛是最得利的那一个,心里暗爽不已,可他后来回来了,还逐渐掌握了公司大权,常宛是万万咽不下这口气,拿他在外那些年的经历说事也不是一回两回,陆淮深全当她放屁。

    说归说,你还能拿老子怎样?公司上使两脚绊子,立马让你知道谁才是老大。

    可常宛那话里波及的另一些人,就不如陆淮深这样不把她当回事了。

    陆星叶就坐在陆嘉乐旁边,清楚看见陆嘉乐握着汤匙的手指都紧得发白。

    在这个家里,陆星叶最宠的就是陆星叶,这丫头单纯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没见过什么世事险恶,头一回就被搞出抑郁症来,已经很令她心痛了,常宛这张八婆嘴还往丫头伤口上撒盐,陆星叶这可忍不了。

    “说起来还是道德教育不过关,暂不提男人,太多小三也是不知廉耻,更有些野鸡上位的案例给那些三观不正的女人提供了不良导向。大人犯的错还要怪罪到孩子身上,管好自己才最重要不是么?”

    常宛万万没想到,让她难堪的竟会是陆星叶。

    这颗一无是处的墙头草,真是能耐了!

    陆嘉乐慢吞吞地放下汤匙,低着头说:“大家慢慢吃,我先去客厅看电视了。”

    陆逢瑞察觉到什么,也放下筷子,跟在她屁股后面,“姐姐我跟你一起。”

    陆终南不说话,已经在攒脾气了。

    陆淮深掐着时机对老爷子说:“回回都这样,不如以后就不要折腾了,江偌现在怀孕了,有些人又实在败胃口,来回跑一趟却吃不了一顿饱饭,我在想以后就不带她过来了,有时间跟您吃顿饭就行了,您说呢?”

    这一记惊雷,震住众人。

    陆终南心里刚听到江偌怀孕,喜不自胜,一把年纪终于可以抱重孙了,即便对江偌不是那么喜欢,但重孙是真让人喜欢啊!他大半个身子都踏进棺材的人,除了挂念公司,就是挂念后代。可后面半句话,直接让他心情冰火两重天。

    自从陆甚憬回来之后,常宛回回挑事,他已经忍了很久,上回气走陆淮深,老爷子气得打骂恨不得当初常宛一起滚出国外,常宛也是怕了,忍气吞声一段时间。

    然而常宛总是想通过踩低别人,凸显自己和儿子的优势,殊不知老爷子最烦在家人之间挑拨离间。

    本来已经火大,只想呵斥几句,陆淮深却扬言今后不带怀孕的江偌再来家里吃饭,无疑是火上浇油。

    陆终南面无表情看向常宛,要怒不怒的眼神看得常宛心里发憷,别开眼故作镇定。

    陆甚憬一边责怪常宛说话不经大脑一边维护她:“我妈年纪大了,说话有时候自以为是直爽,所以没有顾及到别人感受,不过大家都是一家人,她本身没有恶意,大家莫怪。”

    他口中的“大家”此刻统统不做声。

    陆终南用毛巾擦手,不轻不重说:“可不是嘛,一把年纪了,说话还不如小你半辈子的儿子,老二这两年修身养性,越发冷静了,你也多跟你儿子学学。你以前不是哭着喊着跟孩子太久没团聚了么,以后你多陪老二复健训练,淮深你那边看着给她减少点工作量。”他慢条斯理放下毛巾,继续拿起筷子,也不知是对谁说:“这人有时候脑子里想得太多,就容易浮躁。”

    常宛霎时脸都白了,什么减少工作量,这不是就是把她从公司剔走的第一步么?

    常宛却不敢再说任何一句补救的话,只怕更加弄巧成拙,还得笑着装作不懂一样迎合:“您说得是,爸您考虑得真周到。”

    常宛吃饭都吃不进了,其余人看着这一出才真是感到大快人心。

    陆淮深和江偌临走时,陆终南说:“怀孕了就不要工作了,一切以孩子为重,安心养胎,有空多过来坐坐。”

    江偌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是极不舒服的。

    最后陆终南又说了句:“知道是男孩儿女孩儿了吗?”

    江偌说不知道。

    陆淮深察觉她一路上不爱说话,不爽都写在脸上。

    最后是江偌先忍不住,她坐直了,一副要理论个清楚的架势,“我觉得你爷爷特搞笑你知道吗,什么叫一切以孩子为重?以前看我不顺眼,现在知道我怀孕了,立马和颜悦色了,让我常去坐坐是想请他曾孙去坐坐吧?”

    主要是陆终南那话的意思,让江偌感觉她今后就只能围着这个孩子转,她之所以能入他老人家的眼,只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的价值也只有怀孕生子,把她当什么啊?陆终南这人还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明摆着希望曾孙辈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

    江偌气不过,闷闷道:“我宁愿他跟从前一样对待我。”

    路遇红灯,陆淮深停下车,伸出手用指腹摸摸她的脸,“他是他,我是我,于我而言你最重要,你不需要考虑他的想法,也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日子是我跟你过,不是他。你若是真这么在意,以后我们可以不过去。”

    陆淮深跟陆终南也没多少爷孙情谊,当初父母离婚,也是因为陆终南从中怂恿,陆淮深自然不希望江偌也受到影响。

    江偌见他并不像说假,顿时泄气。

    “那怎么行?该去的还是要去的。”气虽是气,发泄过就算了,那边毕竟是长辈,江偌不能因为这点事情,让陆淮深跟他亲爷爷断绝往来。

    “以后我尽量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江偌难得郁闷脆弱,将头枕在他肩上,“我不要去查性别了。”

    陆淮深一切依她:“你想查就查,不查就等个惊喜。”

第230章:江偌觉得借刀杀人这招用起来,真的挺爽快

    江偌没从陆家那场影响心情的鸡飞狗跳中彻底走出来,也没真在情绪当头的情况下做决定。

    次日江偌和陆淮深前后收到了江氏召开股东大会的通知。

    前些日子,江氏内部就有所持股份合计超过百分之二十的股东请求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想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大股东,无一例外都是董事会成员,由这几人扇动,再拉拢一些其他股东,最终申请通过。

    如今江氏内部问题百出,资金周转不动情况下,江渭铭迫不得已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据说之前是为了拉拢投资跟问题公司合作,合作方被调查,江氏才会被证监会盯上。

    事出有因,雁过留痕,如果江渭铭清清白白,也就不会留下把柄。

    主要还是由于江氏两个季度连续亏损,江渭铭一直拿内部变革来说事,可在位期间既无法带领公司往前发展,也无法挽回亏损趋势。

    种种原因累积激增了股东和董事会不满。

    其实仅仅江偌和陆淮深二人就持股百分之二十,但两从头到尾没主动掺和。因江偌与江渭铭一家恩怨,江偌和陆淮深如果主动带头挑起事端,势必会被人认为居心不良,便只是静观其变,果然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问责江渭铭已是势在必行,江觐作为执行总裁也逃不了。

    江偌觉得借刀杀人这招用起来,真的挺爽快。

    股东大会召开时间跟陆淮深的日程有冲突,当天博陆有一场重要会议,陆淮深便让裴绍代为出席。

    与会前一晚,江偌担心会议进展不如人意,董事会想让辞掉江渭铭的董事长职务,她和爷爷等那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陆淮深知道江偌心急,宽慰她:“江渭铭不可能任人宰割,要是他们明天就认栽,你才该担心。”

    江偌顿了下:“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陆淮深未加多想:“弃车保帅。”

    江偌几下抹完脸上的护肤品,掀开被子上了床跪坐在他旁边,“你的意思是说,江渭铭为了保住江觐会自动请辞?”

    秋意正浓,天气越来越冷,江偌晚上换上了长袖睡衣,丝绸面料单薄丝滑,加上她最近丰腴了一些,洶前凸顶着面料,她兀自说得入神,陆淮深眼神不自觉被勾去。

    他脑子里顺理成章地就联想到了男女那回事,目光扫过那两点,他动了动喉结,回答她问题:“如果江渭铭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江觐又是第二大股东,推举他暂任董事长职务很正常。”

    江偌垂眸,也知这一家子难对付,否则江家不会是今日格局,爷爷也不会是如今境地。

    她想到这儿,忽然抬眼,目光正落在陆淮深的脸上,她晃了下神,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深,差点忘了,当初江渭铭是有陆淮深相助。

    江偌心情倏然又变得复杂。

    当时陆淮深帮江渭铭如果是因为有共同利益,那她现在凭借什么,才能有足够底气确保陆淮深不会改变立场呢?

    陆淮深盯着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深,不过是另一种情绪,声音也跟着沉哑:“怎么了?”

    江偌回神,懊悔时至今日竟然还对他产生怀疑,遮掩着心虚说没什么,“是我太急了,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

    陆淮深听她说的话好笑,似笑非笑问:“你有什么蛋?”

    江偌立刻就意会过来,咬牙捶他一把,“屁股蛋!”

    说完火速拉上被子要躺下,陆淮深手就垫在床上她腰下的地方,她一躺直接躺在了他手臂上,陆淮深收手,人便进了他怀里。

    背贴着他胸膛,陆淮深的手贴在她微凸的肚子上,一时间两人都没声儿,温情动作的背后江偌却红了脸。

    “……你退开点。”她推了推陆淮深。

    掌心下的肌理,结实滚烫。

    江偌抽回手,脸埋在枕头里说:“你拿开,杵着我了……”

    陆淮深头埋在她脖子里,呼吸粗重,炽热的吻落在颈间,意思不言而喻。但是江偌怀孕十二周多,肚子才刚显出来,陆淮深不会真磨着她做,只能靠其他方法纾解。

    睡衣扣子被解开,陆淮深手伸进来,江偌耳朵都红了,轻哼了一声,没抗拒的意思。

    翌日是陆淮深送江偌去的江氏,裴绍已经先一步到了,正在一楼电梯间等着她,两人一同上楼。

    到阶梯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有股东在陆续入场。

    江偌风衣里面穿的黑色丝质衬衣和高腰皮裙,不明显的肚子被神色裙子一遮根本看不出来,脚上是十公分的金属跟高跟鞋,上台阶的时候,裴绍捏着她的手扶了她一把,让她借着自己的力上台阶。

    江偌笑了笑说:“谢谢。”

    渐渐会议室坐满了人,江觐和江舟蔓才进场,一个比一个面色凝重。

    江偌坐的第一排,裴绍坐在她左边,右边就是一身白色套裙的江舟蔓,两人一黑一白行成打眼的反差,长相又都不俗,引得进来的人频频观望。

    江渭铭最后如常,低眉跟身旁秘书说着什么。

    股东大会本来是由董事会推举了一名董事主持,因为江渭铭和江觐一开始都说不主持,可临时江渭铭又临时说要主持。

    江渭铭登上台时江偌已经察觉他要说什么。

    果然,开场白过后,便没再按照发言稿上的走,直接提出辞去董事长职务。

    其实这本来就是股东大会的主题,这下倒省得投票了。

    此话一出,台下出现了短暂的沸腾,随后又渐渐安静下来,等他继续。

    事实与陆淮深料想无异。

    江渭铭把所有导致公司发展停滞或亏损的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一言一词可谓痛心疾首:“是我有愧众位股东和员工的信任,忽视公司现状,忽略本职,做法激进,导致错误决策无法挽回。如今我主动辞去董事长之位,希望公司能在新任董事长的带领下,发展得更好。”

    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江偌面无表情看着他那张戏多的老脸,随后瞥了眼江觐,他不知垂眸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新任董事长的推举,作为副董事长的江觐便是头号待选人,江渭铭虽然不再任职,但是手里有股份,江渭铭和江觐加上江舟蔓共百分之四十多的股份,加上一些拥趸,最终有超过百分之五十投赞成票。

    江觐顺利接任。

    而江觐刚上任,屁股没坐热,就提出要罢免一名董事,原因是受贿。

第231章:她差点把自己溺死在浴室里,现在在医院

    该董事当初带头要罢免江渭铭,也曾与江启应较好。江觐此举针对性很明显,可无奈证据确凿。

    江觐站在发言台上,面对众人,垂眸往台下一扫而过,话语声不紧不慢:“前董事长的确有不足之处,林董一边对董事长的能力不满,带头声讨,可是自己私底下却行为不端,我父亲自知能力不足自动请辞,林董你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说完留白片刻,又说:“有句老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公司的发展与诸位股东息息相关,公司迫在眉睫的关键时候,有些人不仅不团结,带头引战不说,私下还利用项目谋私获利,等他撑饱那天,肚子里装油脂可全是从诸位身上搜刮而来。”

    此言一出,引起部分人的深思,但是林董一派倒没有倒戈,看得清这不过是江觐打的心理战,受贿一事分明有蹊跷,可放在当下,越发显得是林董理亏。

    即便很多人都明白江渭铭有问题,可江觐这番话,还是了起了颠倒乾坤的作用,将局势搅得越来越乱。

    林董百口莫辩,直言是江觐为了维护江家名声,刻意污蔑,以此转移视线。

    一江派董事问他:“那关于受贿事件,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没做!”林董六十来岁年纪,一张富态的脸硬是被气得面红脖子粗。

    有人嗤道:“你见过哪个精神病会承认自己有病的?”

    一人跟林董耳语:“别辩解了,他们有备而来,来日方长,先想对策。”

    会议忽然多了这么个插曲,林董要是被罢免,就会空出一董事位,就要再选出一名新董事。

    江觐宣布中场休息二十分钟再继续。

    林董气不过,解开西装扣子,大骂姓江的王八蛋。

    林董就坐在江偌后面,听到这句,江偌默默扭头看了看。

    林董一愣,憋红的脸颤了颤,跟她大眼对小眼,“骂的不是你。”

    江偌出去给江启应打电话,跟他转述了股东大会上几个比较重要的决议。

    说起林董受贿被罢免时,江启应那边沉默了许久。

    林董几人占着不少股份,也是靠着江启应有了今天。江启应出事时,这几位自知无能为力,纷纷选择自保,江启应也没怨怪。

    但这几人也并非无情无义,一看江启应的官司有了转机,江偌也拿回了股份,也都在想办法帮忙。

    如今其中占股最多的林董被罢免,也就意味着董事会里仍然拥护江启应的力量越来越单薄。

    结束通话没多久,休息时间结束前,江启应又打来电话,说要让她进董事会。

    江偌皱眉:“我资历不行,而且江渭铭那边的人不可能同意。”

    “先别慌,林伯伯他们会帮你。”

    江偌忡忡挂了电话。

    下半场会议开始,说起董事空缺一事,有人便提议投票让江偌进董事会,果不其然,多位股东及董事群起反对。

    “什么身份心里没数吗,一没经验二没资历,乳臭未干的小孩,知道董事会干什么的吗?”

    “江启应的孙女,要是真让她进了董事会,谁知道她会不会利用职务之便利做些作奸犯科的事呢?”

    “这么年轻一女的,懂什么,就会搅浑水而已。”

    一时之间,难听话的层出不穷。

    会议室里有些热,江偌早脱了外套,此刻仍被这些话气得浑身蒸出一身汗,争议声越来越多,其间夹杂着各种轻蔑的嘲笑。

    江偌气极反笑,打开面前话筒,面无表情一拍桌子,“说够没有?”

    没人听她的,仍是各说各话,张张面孔流露出对她的轻视。

    江偌一把掀了面前的杯子,一张4A文件纸落在地上,地上冷透的水渍慢慢在纸上洇开,杯子碎片弹得到处都是。

    会议厅顿时鸦雀无声。

    以前股东大会多少都会因为利益和观念的冲突而产生争执,骂人动手的纷乱场面也不是没有过,却没见过这么年轻一女的当场摔杯子。

    “我问,放屁一样的话说够没有?”江偌仍然坐着,手肘搭在桌上,转头目光犀利地一一扫过扫过众人,冷着脸的样子,出现在那张年轻脸上,却有着不违和的震慑力。

    “你什么态度啊你?你算老几?”有人反应过来,不屑地冲她皱眉。

    此人就是刚才说她乳臭未干那人,不是董事会的,梳着油头大腹便便,模样比谁都嚣张。

    江偌厉声回:“你什态度我就什么态度。”这地儿有时候就是得比谁的声音更大,江偌扬起声抑扬顿挫,样子里有狠劲儿,“我不算老几,不过就是个手里有百分之十股份的小股东而已,敢问您又算老几,占股多少,为公司做过什么贡献?活了几十年,在公众场合公然说出无知冒犯的话,您这半辈子吃的饭读的书,都被胃消化排除体外了吗?”

    江偌捏着话筒往面前拉了拉,又看向一女人,“还有你,年轻女人怎么了?年轻女人刨您祖坟了吗?你难道就不是从年轻女人走过来的?别以为比别人多吃了几碗饭,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就比别人厉害到哪儿去,思想层面不也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寻思着各位能坐进这里的,也都是些接受过高等思想教育的人,怎么说出的话就这么难听呢?还有因为我是江启应的孙女怀疑我会作奸犯科,你敢保证你祖宗十八代里个个身家清白吗?再说我爷爷落得今天这下场,不瞎的都看得出来是因为谁。”

    “反对我进董事会的,要是正经提意见,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我就算不接受,也会听着,但要是不尊重人,在那儿胡言乱语,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素质低下的,那就恕我不客气了。”

    江偌说话时,气氛渐渐骚乱,但她捏着话筒,声音大,每字每句都一清二楚回荡在会议室。

    油头被气得咬牙切齿,疯了似的眦目怒吼:“闭麦!来人啊,把这臭娘们儿的麦给!老!子!闭!了!”

    会议室七嘴八舌已经炸开锅了,江偌被那油头气得心口阻滞,气极反笑说:“这位叔叔,您要是精神上有点儿毛病,我托人给你介绍一精神科医生,或者您也可以试试少说话少放屁,这有益于身心健康。”

    江舟蔓被周围话筒的杂音吵得闹人疼,跟江偌说:“你少说两句。”

    这人之前的例行股东大会上差点跟林董打起来,也是个烦死人的主。

    江偌也是被气得不行了,垂着眸忍着脾气闷声道:“我凭什么,他先嘴臭的!”

    等江偌发泄过了,裴绍出来打圆场,意思是让两边都消消气,最后还是让那位油头说话要注意。

    油头正在气头上,“你他妈又是谁啊?!”

    裴绍斯文儒雅气质不倒,客客气气回:“我是陆淮深先生的发言代表。”

    “陆淮深的股份不就是那小娘们儿给他的嘛,年纪轻轻的就学会抱人大腿,就知道走后门。”

    江偌叠着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们夫妻之间股份转赠怎么着你了?你怨气这么重,是不是想抱他大腿没成功?要不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把大腿给你抱抱?”

    陆淮深的名字在外还是响当当的,除了油头被江偌一番话激得大发雷霆,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江偌话中的“夫妻”二字,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油头眼睛横瞪,正要说什么,江觐不耐烦控场:“肃静!这会是开来给你们吵架的?各位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和形象。”

    骚乱渐渐被平息,裴绍安抚江偌,特殊时期,让她别动气。

    江偌深呼吸好几次才冷静下来。

    江偌以为自己无法进董事会,反对票肯定占多数,没想到最后居然以半熟以上赞成票通过。

    林董也觉得诧异,本来只是想试试而已,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江偌更没有想到起关键作用的,竟然是江觐。

    江偌不理解江觐在搞什么鬼。

    裴绍也蹙了蹙眉,神色有些担忧。

    不仅是江偌奇怪,连江舟蔓和江渭铭好像也不知情,一个不敢置信,一个忍着怒意。

    散会之后,江觐叫住江偌,说有事找她,让她待会儿留一下。

    等会议室人走得差不多,裴绍一直待在江偌身边,江觐说有话跟江偌单独说,裴绍没动,等江偌的意思。

    江舟蔓还跟她哥站在一起,江觐让她也出去,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江觐,犹豫数秒才转身离去。

    江偌不愿意单独跟江觐待在一处,偌大的会议室空荡荡,静得有些渗人,她提出到外面说,江觐没拒绝,跟她到了外面一处安静角落。

    两人站定,江觐也没拐弯抹角,直言道:“今天投你赞成票,是想让你卖我个人情。”

    江偌冷笑,信你个鬼。

    看着她明显不信的神色,江觐也抹了把下巴,才将目的说出来:“你能不能去看看明钰?”

    江偌顿住,明钰说过,江觐不让她跟自己接触,江觐居然会主动让她去看明钰。

    江偌警觉,怕是陷阱,又怕是明钰出了什么事:“她怎么了?”

    “她差点把自己溺死在浴室里,现在在医院,人……”江觐停下,神情出现江偌不曾见过的焦躁,“人有点不正常,医生说是抑郁症。”

    江偌看着他,片刻没出声,良久后咬牙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人渣!你已经有未婚妻了,你就不能放过她,你非得把她逼死才甘心?”

    江觐冷着脸:“我他妈怎么知道许斯荏会去找她?”他一直以为许斯荏不知道明钰的存在,不知道她怎么发现的。

    许斯荏找过她之后,她人就开始有点不正常,有时候跟她说话,也不知她听没在听,眼神都是恍惚的。

    “你们一家都是渣滓!你找我有什么用,你才是最大的问题!你别在纠缠她,胜过一切良药。”

    江觐想也没想,面无表情说:“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江偌木着脸狠心道:“那你就只有等她死。”

    很早之前明钰找她,谈话间她就觉得明钰有些不太对劲,尤其是说到江觐。她本以为明钰事事听江觐的,是因为她自愿,但是当时她就觉得江觐屏蔽明钰与外界的联系,迟早逼疯她。

    江觐忽然笑了,笑意又空又冷,“你怎么就知道她离了我,能过得好?”

    江偌看着他认真道:“江觐,说实话我觉得应该看病的是你。”

    江觐不理会,抓着她的肩膀,低声隐忍道:“你听着,她现在不接受治疗,状态很糟糕,她没有朋友,我找不到别人……”

    被他抓住的时候江偌吓了一大跳,却被他话里那丝祈求怔住。

    裴绍在远处看见,忽然冲过来将江觐隔开。

    江觐说:“看在她是你朋友的份上。”

    江偌被裴绍挡在身后,看了江觐许久,她垂了垂眼睫,转身走了。

    走开后,裴绍问她:“太太,没事吧?”

    江偌神不守舍地摇了摇头,“没事。”

    下了电梯,江偌收到了江觐发来的短信,是一家私人医院的地址,包括了楼层和病房号。

    江偌看了眼,收了手机,满脑子充斥着她和明钰上中学时候的记忆。

    穿着校服的明钰,胆小懦弱但是会陪她罚站,等她抄作业等到迟到的明钰,最后统统变成穿着高定连衣裙小心翼翼的明钰。

    上了车,裴绍问她去哪里,陆总交代他先送江偌再回公司。

    江偌捏着安全带,“去医院。”然后把地址告诉他。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裴绍先带她去了餐厅解决了午饭,才将她送去医院。

    到了医院,江偌让裴绍先走,她这边结束后自己打车回去。

    江偌在路上买了一束花,是明钰喜欢的百合。

    一人间的vip病房,设施很齐全,环境也安静。

    到病房门口遇见一名护士出来,江偌拉住她问:“请问明钰是在这间病房么?”

    护士说是,“你来得正好,她午睡刚醒。”

    “谢谢。”

    江偌推开病房门,明钰正坐在病床上,她偏头看着窗外,江偌看不见她正脸,只觉得她整个人瘦得只剩骨架,病服里空空荡荡。

    听见脚步声明钰也没回头,以为是医护人员。

    直到江偌喊了一声:“明钰。”

    江偌见她身形好像顿了一下,至少有了反应,最后才慢半拍地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