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莫若相全文阅读 第23分节
第二百二十一章 救治孩童
颜安归刚到自己府邸，那个中年男人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
“圣医。”
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开口。
“你在外面等着就好。”
颜安归声音嘶哑，语气中透着的强硬让人不敢再言语。
“是……是……”
男人的声音更低了。
屋中一个四五岁年纪的男孩虚弱的躺在那儿，颜安归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见他鼻息均衡，颜安归神色稍缓，用手指探上孩童的脉搏。
沉脉，轻按不得，重按乃得，邪郁于里，气血阻滞阳气不畅，颜安归顿时心中有了计算。
一切检查完他坐到桌案边，提笔写下方子，方子中几味药并不难见，只是少有医者会将其混在一起服用，写完药方他收起笔势，偏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因为身上疼痛忍不住蹙眉的小男孩。
半晌他轻叹了口气，站起身从柜边打开一个暗格，暗格中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只有一把细长锋利的小刀和一些布条。
颜安归拿着刀坐到床边，看着孩童皱成一团的小脸，挽起自己的袖子，在自己胳膊上轻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很快溢了出来，血液顺着男孩的唇角滑过喉咙。
孩童的气色骤然红润了许多，颜安归站起身抽出布条往自己胳膊上随意的绑了绑，然后放下袖子，又坐到凳子上等着孩童醒来。
望着孩子单纯无虞的脸庞，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眸间有些微微的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失神忽而被有规律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
颜安归开口道，来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怀瑾，办妥了？“
这敲门声是颜安归与怀瑾特有的信号，怀瑾不能言语，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好。”
颜安归站起身拍了拍怀瑾的肩膀，举手间不慎露出白色的布带，怀瑾眼眸一暗，对着颜安归咿咿呀呀起来。
“我知道，怀瑾，不用担心。”
颜安归低声开口，怀瑾面色愈发焦急，手也比划起来。
“好，下次不这样了。”
颜安归话语中三分承诺七分安慰，怀瑾终于平静下来，他看了看颜安归受伤的手臂，挽起他的袖子又帮他重新包扎起来。
“咳咳……爹爹……爹……”
躺在床上的孩童突然低喃起来，颜安归转过头，示意怀瑾扶着自己出去。
屋外男孩的爹焦急不安的走来走去，见颜安归打开房门，他赶紧迎上去。
“圣医大人？”
“他已无大碍，屋中桌案上有一方子，每日两次，服用一月即可痊愈。”
颜安归嘱咐道。
“是，是，我知道了。”
男子连连向颜安归点头。
“我能去看看我的孩子吗？”
“去吧。”
颜安归声音比之前更嘶哑虚弱了些。
男子心急如焚，来不及再说些什么，赶紧进了屋，怀瑾扶着颜安归坐到一旁桌凳上，颜安归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刚倒了两粒小瓶就已经空了。
他将两粒丹药放入口中，怀瑾站在一旁指了指颜安归手中的瓶子，面色很是不安。
“无事，很快就无需再借助这些了。”
颜安归露出一个让怀瑾安心的笑容。
“圣医！圣医！”
中年男人从房中跑出来，他老迈的脸盛满欣喜，隐隐还有泪滴落下来。
“我的孩儿……真的好了！他得病都已经一年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清醒过……要不是圣医……”
他当即跪了下来。
“我给圣医磕头了，圣医大恩，今生我愿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颜安归闭了闭眼。
“既然好了，就带着他尽快离开这里吧。”
说完他带着怀瑾起身走出院落，留下男人独自跪在原地。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刀兵相向
此时在族长府邸，郑昔泽与苏魁首走出府外。
“族长能有如此胸怀，吾辈楷模。”
郑昔泽开口道。
苏魁首有些得意的抿嘴，他本以为郑昔泽是来耍一耍官威的，没想到郑昔泽只是问了他些巫医族的事，再赞叹了巫医族行医济世，就说行程繁忙需要离开。
这要走苏魁首可是求之不得。
“那劳烦族长派人通传一声让特使来，我们一同回去。”
“是。”
苏魁首赶紧找了个守卫让他去找辰良。
两人在府外等了一小会，守卫却是气喘吁吁的仓皇跑来。
“族长，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苏魁首皱着眉呵斥道。
“特使，特使不见了……”
“什么！”
郑昔泽忽然动怒，他侧脸看向苏魁首。
“这是为什么，在族长的地盘特使怎么会不见！”
苏魁首浑身一颤。
“郑大人不要动怒，我想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等小老儿查清楚，定给大人一个答复。”
“答复？特使在你这儿失踪，你告诉我还要等你查清楚？你当朝廷如此好拿捏吗！”
郑昔泽立刻拂袖便走。
他走的极快，苏魁首一路劝解眼看就要到巫医族门外了，这辰良怎么会突然失踪？难不成出了什么事，还是，这根本就是个局。
他越想越不对劲，看郑昔泽气冲冲的样子也不自然起来。
“郑大人。”
苏魁首声音微低，双手在背后做结印，既然辰良失了踪迹，如今让郑昔泽出去，定会招来祸患，不如让郑昔泽困在这里，等找到辰良后，在借口误入机关解决此事。
五行八卦阵奇妙之处在于一旦开启，入阵之人可见不可出，若是无人解救，在其中耗费半世光阴也是极有可能的事，苏魁首手中结印即将成型之时，不远处突然一阵强烈的爆炸声，巫医族守卫进出之路的阵法一瞬间完全失效。
苏魁首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的手上一滞。
“族长，我想你还是先去看看吧。”
郑昔泽冷着声音，脚步更加急促，苏魁首见已然拦不住他，族中似乎又出了大事。
“郑大人慢走，特使也许只是走错了路，小老儿现在就去找。”
说完苏魁首就匆匆忙忙往族里跑，郑昔泽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眼中尽是冷漠。
巫医族外陪同的侍从们等候在外头，见郑昔泽出现锐思立即上前。
“大人。”
郑昔泽环顾了四周，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道。
“特使在巫医族中失踪，其中必有奸人，锐思，快去禀报方世大人！”
围观的百姓纷纷哗然，这特使可是朝廷的人，在巫医族中失踪，没事还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罪过……
锐思低头领命，小跑前去通禀，方世早就做好了准备，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飞羽卫就围住了巫医族，人人皆手持弓箭，装备精良，方世更是骑着马堵住巫医族的大门。
这被朝廷兵马困住岂是小事，巫医族内人人自危，苏魁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如何？”
苏魁首拉住前去交涉的雷盛问道。
“特使若是回不来，巫医族全族同罪。”
雷盛低声传达方世的意思。
“同罪？同罪！”
苏魁首的脸色越变越差。
不对啊，这一出出来的太突然，一环扣着一环，若是刻意陷害，意欲何为？
难道有人知道……？
苏魁首摇摇脑袋努力让自己抛却这个念头。
不会的，这世上除了在禁幽洞中的那个人，不会再有人知道，可要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设局？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多年来深压心底的恐惧骤然爆发出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非死不言
“破了五行八卦阵眼的人找到了吗？”
雷盛低头。
“没有。”
岂止是没有，而是丝毫踪迹都没察觉到，倒是有人说那段时间辰良特使出现过，可一眨眼功夫又不见了。
“族长！族长！”
一个守卫跑过来。
“又怎么了！”
苏魁首正在气头上，被这一声声叫喊弄得更是头晕脑胀。
“王……王……”
“王什么！”
“王……王上来了！”
守卫刚说完，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苏魁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王上，昊天国主……
“族长，族长！”
雷盛连喊了几声才让苏魁首回过神来。
“族长此时应该立即前去拜见！”
“是，是……快，我们走！“
苏魁首扶住一旁桌子，努力给自己找了个支撑点。
巫医外，大批飞羽卫箭指巫医族，气氛剑拔弩张，一顶华贵非常的羽金车撵静静停在中间，周边四个影卫守卫四角浑身散发着冷气。
在巫医族外求医的百姓大气也不敢出，刚刚他们看到方世与郑昔泽皆向车撵中人行礼之时就知道，这其中的人，不出意外就是如今的昊天之主，稽薪。
“郑，郑大人。”
苏魁首带着雷盛等人匆匆忙忙赶到。
“族长倒是有耐心的很。”
郑昔泽站的笔直，苏魁首小心翼翼开口。
“小老儿一直在急着找特使，大人，这……”
他眼神求助似的看了看车撵，郑昔泽侧了身不说话，苏魁首正不知该如何办时，车撵中传出声音。
“在昊天国土，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百姓布衣，皆是昊天的子民，特使失踪，便是我昊天子民失了踪迹，我昊天盛世愿景，举目可见，本王念巫医族济民救世，存善者仁心，没想到……”
这声音很是失望，一旁百姓也不禁有些感触，特使再重要，也不过是个边陲郡的守将，王上竟亲自来找人，可见王上一视同仁之心。
苏魁首面色惶恐，刚想说些什么，巫医族内一道信号烟花升起绽开，
车撵中人忽而将帘幕撩起，绝色容颜顿时显露出来。
是夙夜，那是夙夜走之前自己让他带着防身的火药，这火药由辰业亲手制作，不会认错，她看向烟花升起的方位。
“王上。”
郑昔泽见稽薪似有所发现拱手道，稽薪敛眉。
“传旨，念巫医族行医积善，若两个时辰内找到特使，便免了这罪过。”
“是。”
郑昔泽领旨。
巫医族是医家大族，享誉甚远，若贸然攻入巫医族难免会遭人诟病，况且夙夜的信号出现，那就先找到夙夜，稽薪心底思量。
王上给了两个时辰的时间便是有意恩赦，巫医族全族都出动起来寻找特使，获得一丝喘息机会的苏魁首却没有去做最要紧的事，他避开众人独身来到后山一个极为偏僻的山洞口。
“是不是你说了出去？”
苏魁首声音阴狠。
山洞半晌才传出回音。
“誓约已立，非死不言。”
“最好不是！”
苏魁首语气中透着满满的歹毒。
“影卫蛊在哪里？”
山洞中的人似乎愣了一愣。
“你怎么会知道？你还在与她有联系？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我问你，影卫蛊在哪里？”
苏魁首不回答他的话，继续逼问道。
“你应该明白，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一定不知道吧，昊天王上来了，就是当年那个小丫头，她步步算计直逼巫医族，若是她看到你，你猜以她的性子，她会做些什么？”
苏魁首语气诡异。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夙夜出现
山洞的声音更苍老了些。
“那便是我的命，巫医族的命，命到了，就该结束了。”
“结束？不会的。”
苏魁首指着洞口尖锐喊道。
“我可不像你，只会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既然当年有所选择，今日，我就让你看看，这命是由我还是由天！”
他又冷笑起来。
“大师兄，我们一起习字学医，相交多年，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爱将东西藏在哪里？”
还没等洞中人说话，苏魁首从袖中挥出一把药粉，瘴气瞬间弥漫整个洞口。
“我也不想让你死，但你也别想出来。”
此时巫医族外的羽金车撵早已空无一人，即墨清和带着稽薪正以最快的轻功在空中腾跃，烁格和其他影卫跟在他们身后。
“就是那里。”
稽薪指了指一片树林中。
即墨清和点头，搂着稽薪的腰稳稳的落在地上，草丛中寂静无声，难以察觉一丁点的人迹。
“方位应该不会错的……”
稽薪喃喃自语，即墨清和示意她镇定，旋即用内力探了探周围。
有人？即墨清和睁开眼睛，在一旁查探的烁格也小声惊呼。
“王上，有痕迹！”
稽薪走过去，草叶上浸满了血渍，她脸色发白，顺着血迹向前走去。
不远处躺着一个人，他背对着稽薪一动不动，即墨清和一把扶住有些发软的稽薪。
“我去看看。”
躺在地上的正是夙夜，稽薪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即便是穿着粗布麻衣的背影也一眼就能识得。
“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伤又中了些瘴气。”
即墨清和探了探他的脉搏开口道，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琉璃小瓶，为夙夜喂下一颗丹药，这丹药是为不时之需炼制，一般的瘴气都可短时间内解除。
稽薪蹲下来查看他身上的伤口，除了胳膊上受了些伤外，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的伤痕。
“夙夜，夙夜。”
稽薪轻声呼唤他。
夙夜被药力冲醒，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之人竟是自己的妹妹。
“妹妹，快，那个山洞！”
他指着密林丛中说道。
“夙夜，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稽薪努力想让他保持平静。
“妹妹，山洞，山洞……”
夙夜不停的重复着刚才的话。
“好，我们去。”
稽薪扶起他，夙夜一心盯着密林后的山洞。
“小心，有瘴气。”
他调整着呼吸提醒道。
“等等。”
即墨清和从琉璃瓶中拿出两颗药丸，一颗递给稽薪，一颗自己服下，剩下的他交给烁格，让烁格和影卫们也都吃下去。
几人根据夙夜指的路一步步往前走，随着脚步移动，眼前景象骤然变化，密林后竟突然宽阔无虞，一个黑暗幽深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王上。”
即墨清和将软剑抽出，走到稽薪身前为众人开路，烁格也顺势接替稽薪扶过夙夜，王上不会武功，若是夙夜王也需依靠她，遇到险境更难以逃脱。
“咳咳……是谁？”
洞中苍老的声音传来，在场之人除了稽薪和夙夜皆是面色一滞，见没有回音，洞中人又咳嗽了两声。
洞道愈加宽阔，一个看起来极老迈的背影显现在众人面前，他盘腿坐在石块上，侧脸的铁器面具隐隐散发着寒光。
第二百二十五章 原是故人
“首领。”
影卫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只是这声首领中听不见敬畏，更多的是恐惧。
“首领？”
石块上的人先是诧异，后是惊惧，他赶紧背过去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脸。
“她来了？不，不，你们快出去。”
稽薪敏锐的感到身前的即墨清和脊背逐渐僵硬。
“师傅。”
即墨清和短短的两个字，震起一波惊雷。
师傅？即墨清和的师傅，这个戴着面具的老朽，是……名震五洲的学士大儒阑泉大师？
这形势变化太过复杂，稽薪隐隐察觉到真相或许更难让人接受，她向前走了一步，握住即墨清和的手。
“你认错人了。”
石块上人刻意压着嗓子说道。
即墨清和清浅低头自嘲一笑，他转身用力握了握稽薪的手示意她无事。
“师傅，清和何时认错过人。”
即墨清和向前一步步逼近。
“只是清和从未想到，我的恩师，竟然是巫医族中人，也许，他还是影卫的首领……”
他在离眼前人两步之遥处停了下来。
“我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是我自己不愿看到。”
老朽自知避无可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摘下自己的面具，转过身。
“清和。”
纵是即墨清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师傅的脸如此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依旧让人心惊。
“你长大了。”
阑泉带着无尽的感叹，即墨清和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久未相见的师傅，当年师傅远游，他自知再也不会相见，没想到师傅竟是停留在这偏僻穴居，还隐藏了……如此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这，便是当今王上吧。”
他从石块上走下来，认认真真整理了自己并不算整洁的长袍，朝着稽薪深深行了一礼。
“影卫首领，周扬庐，拜见昊天王上。”
稽薪赶紧扶起他。
“大师……这到底是……？”
“臣死罪，罪无可赦。”
他声音透着莫大的悲哀。
在场之人面上尽是不解，即墨清和垂下眸子。
“我本名周扬庐，属巫医族影卫一脉，和如今的巫医族长苏魁首是师兄弟，戎成当年游走八国，我便化名阑泉跟随他左右……“
阑泉陷入回忆中。
那时五洲不通百废待兴，自己壮志踌躇一心想做出些大事业，后来戎成功成名就，最后一场战争便是在昊天与月落之间。
“你父王是个好君王，他当时已身重剧毒，我便传信让圣女带巫医族圣药前来救治，我没有防备，却没想到，派去的圣女却在路途中，遇到了一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呢，她将圣药撒入江河，从此背叛影卫。”
“当时戎成也同样大限将至，我没有办法留在昊天，后来你父王殡天，我以为你父王的死是因为圣药未能治愈他，直到多年后，我才偶然从族中人口中得知，圣女早已不在族中，我心中悔恨万分，想要坦白这一切，是我的师弟拦住了我……”
阑泉到现在依旧能清晰的记得那日，苏魁首说的一字一句。
“昊天长公主稽薪还不到及笄的年岁，手段就已经如此狠辣无情，若是她得知真相，你觉得巫医族还会有活路？这族中千百号人，都要为你的良心不安陪葬吗！”
“苏魁首？”
稽薪异常的镇定。
“苏魁首，苏……难道他是苏素宜的父亲，也就是说，苏素宜，便是那个叛逃的圣女？”
“是。”
阑泉看着虚空，眼中没有焦距。
“后来我遇到了清和，他武功卓绝又天赋异禀……我将我毕生所学交给他，让他留在昊天，以求能使我内心获得些许宽慰，直到他与你相遇，我才知道……这便是命……”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代名家
“所以，师傅你教了我所有东西，却唯独没教我医理，是怕我察觉出你的身份？那为何那次你还要带我途经巫医族？”
即墨清和抬起头问道。
“或许……我也希望有一天，能由你亲手结束。”
阑泉转头看着即墨清和，眼神中充满慈爱。
“可是你是清和，即便是我没有教你，有一天你也一定会比我做的更好。”
他是真的将即墨清和以亲子相待，从不曾有过利用之心，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命运会如此安排，一切有因就有果，因果纠缠，生生不息。
“王上，外面有动静！”
烁格突然出声道。
“糟了！”
阑泉心中一紧，只见洞口吹过一阵香风，五只蛊虫顺着风爬了进来，烁格和影卫们皆是面露恐惧，连手中兵器也握不住，即墨清和立即用软剑刺向蛊虫，但这些虫却好像没有实体，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哈哈哈哈那小子果然和你们是一伙的，我知道你们在里面，我告诉你们，不用多久，你们就会困死在洞里，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魁首癫狂的声音在洞外响起，阑泉也哈哈大笑起来，他越笑越小声，笑着笑着竟咳出血了，说来也奇怪，血从阑泉嘴角流出，蛊虫竟都一时间停止了活动。
“师傅！”
即墨清和扶住摇摇晃晃的阑泉。
“当年为了防止出现下一个苏素宜，我有意为影卫做了克制之法，甚至还限制了影卫的能力，影卫蛊出蛊盒超过半柱香，中蛊者必发狂致死，没想到如今，竟险些又酿成大祸。”
“好在蛊虫与骨血相连。”
阑泉咳的更厉害了些。
“在苏魁首说会找到影卫蛊之时，我便吞下了断魂草，我一死，蛊虫同死。”
他努力看向稽薪。
“烁格是我亲手选定的圣女，她自小被幽闭训练，对巫医族一无所知，后来守卫的第一个人便是王上。”
说完他望着几个因蛊虫停止活动而稍缓了口气的影卫。
“这么多年，我手段严厉，从未让你们看过我的相貌，甚至你们身世，身处何地都从不让你们知晓，望你们不要怪我。”
他低声笑了笑。
“可惜，现在也来不及了……”
“清和，我这一生，已然没什么好留恋的，唯独你一个弟子，你与我不同，你还有许多可选择的余地，我曾告诉过你，无论是山河远阔还是权势滔天，看清眼前人，不负玲珑心，你如今……看清了吗？“
即墨清和看了一眼身边的稽薪，眼神逐渐坚定。
“回师傅，我看清了。”
“那就好。”
“师傅，我带你出去。”
即墨清和说道。
“不用了，让我留在这里吧，我已经守的够久了，当年我做错了选择，今日，就当是为我自己赎罪，也为了巫医族赎罪，让我完成与戎成的约定吧。”
阑泉推开即墨清和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代名儒大家，少年时英姿飒爽，中年时鸿鹄大志，他也曾名满天下人人敬仰，也曾沙场峥嵘诡谲心计，到最后，却是在一个幽暗破败的山洞里，终与自己的心魔和解，了却了这一生。
“师傅。”
即墨清和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阑泉在他此生最危难的时刻救起他，对他来说，阑泉既是恩师也是父亲，他本性清冷，生离死别之事并非太过执着，只是未曾想过，会是今日这番情形。
“这盘棋，是清和输了。”
他将阑泉的的遗体放平，向后退了一步郑重叩首。
“师傅，走好。”
烁格和四名影卫对视了一眼，也放下手中兵刃，跪下来向阑泉叩首，他们自小被严格训练，不知感情为何物，如今看来，一切冥冥中早有定数。
这一叩首，便是与那段昏暗无光的日子告别，拜传武授艺，也拜终遇光明。
第二百二十七章 圣医秘密
“清和。”
稽薪走到即墨清和的身边，即墨清和站起身，无比认真的看着她明亮的双眸，千言万语皆在心间，半晌他抬起手为稽薪理了理耳边鬓发。
“此生不负。”
他说的轻声又笃定。
不负你，也不负我自己，稽薪，世间沧海生平，因果轮回命理，我们见过太多看不到明日的性命，见过太多的悲痛悔恨和无可奈何，不要离开，不要放弃。即墨清和在心底反复说。
他向来和煦温润，仙人之姿，何时眼中有如此多的不舍和眷恋，稽薪看着他，只觉得耳边突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此生不负。”
稽薪一字一句开口。
即墨清和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然后拉过稽薪的手，抽出软剑。
“走。我们出去。”
洞口外，苏魁首带着雷盛守在外头，瘴气氤氲，苏魁首脸色渐渐放缓。
“这么久没人出来，是不是已经发狂死了？”
他命令雷盛。
“你去，看看里面怎么样了？”
雷盛站在苏魁首的身后。
“是。”
他将手中长刀提起，看着苏魁首的背影眼中忽而闪过一丝冷厉。
“族长既然有这个心思，怎么不自己进去看看？”
就在这时，洞口处传来一道声音，苏魁首定睛一看，即墨清和手持散着凛人寒光的百刃之君，一旁的稽薪面无表情，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似乎都没有受什么伤。
“怎么会？”
苏魁首难以置信的开口。
“即墨清和？你竟然来了毓琴？”
“族长，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即墨清和淡然出声。
“你师傅呢？”
苏魁首忽而感到一阵寒意，即墨清和握着剑的手捏的更紧了些。
“他死了？”
苏魁首见无人回答，身形晃了两下，他眼中充血。
“即墨清和，你竟然连你师傅也敢杀？你丧尽天良的小人！”
“丧尽天良？”
稽薪目光如利刃，冷声嘲弄。
“族长将我父王性命视如草芥之时怎么不说丧尽天良四个字？”
“你父王？”
苏魁首指着她。
“族训传承，巫医族圣女必为影卫，至死守卫昊天君主，凭什么我的女儿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放弃自己的一生！我保护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对！倒是你们……”
他满满的不屑。
“你们从出生就是王公贵族，享有这天下最好的东西，只会让别人为你们牺牲，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即墨清和周身弥漫着寂灭的宿寒气息。
“师傅临终前，说他是在为自己，也为巫医族赎罪。”
“赎罪？”
苏魁首声音渐渐低沉。
“不，我从来没有做错。”
“你让一个身体残弱的人为了你的荣华富贵时刻陷在失去性命的危险中，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做错吗！”
本被烁格扶着的夙夜突然开口，他有些虚弱，言辞却是异常激烈。
“你，你在说什么？”
苏魁首神色突然慌乱起来。
“巫医族早就没有医者了对不对？你们根本就没有治病救人的能力了！”
夙夜越说越是愤怒，即墨清和看着苏魁首乱了方寸，蓦地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为全族赎罪……
“你在胡说什么！我巫医族世代行医，怎么会不会医术？”
苏魁首大喊道。
夙夜扶住自己受伤的肩膀，向前走了一步。
“若是没了颜安归的血，巫医族能治好什么疑难杂症？连你，巫医族族长，也只会用毒，但颜安归，他是你们巫医族的人吗，他已经虚弱成那个样子了，你们竟然还逼他！”
第二百二十八章 难以直视
“若是没有我，没有整个巫医族！他颜安归能活下来？”
苏魁首喘着粗气。
“这是他自愿的！”
“呵呵……”
苏魁首身后传来两声冷笑。
“圣医对我们有大恩……你果然不配做巫医族的族长。”
他惊恐的转过头，只看见雷盛手中一道寒光闪过，撕裂的疼痛顿时从胸口蔓延，他堪堪挥出一道毒粉迷住雷盛的双眼，一得空隙立刻转身往树林中逃跑。
“不能让他跑了。”
烁格急切说道。
“追。”
稽薪半眯了眼下令。
“那这个人？”
烁格望向捂住双眼半跪在地上的雷盛。
“把他送到颜安归那里，颜安归应该很乐意见到他。”
稽薪语气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味道。
“给方世发信号。”
“是。”
烁格低头。
苏魁首受着伤一路逃回巫医族族中，族中众人见族长受了伤纷纷围上来，不远处一道仓皇的身影从屋子里跑出来，他头发有些凌乱，远远的看见苏魁首，忙不迭跑上前拨开人群。
“族长……族长……”
人们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突然有人叫出来。
“这是特使！”
特使找到了！那就是说没事了！有人上前准备扶起苏魁首，这伤看起来不轻，赶快去找圣医吧。
“苏魁首。”
人群后声音传来，这声音太过冷厉，闻者都不禁颤了两颤。
苏魁首一把抓过辰良，他压低声音。
“不要让他们活着走出这里，不然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辰良心中一怔，抬头看向来人，王上？他目光流转间，忽而看到屋檐下站着一个妇人，妇人神情透着无比的担忧。
这一眼，让辰良似是下定了决定，他将手放到苏魁首的肩膀上。
“我知道了。”
说完他突然指着稽薪一行人。
“就是他们！囚禁我，还重伤了族长，把他们抓起来！”
见族长没有反驳，巫医族众人渐渐面露不善，有些习武的男子甚至拿出了武器，守在稽薪身边的影卫立刻做防备姿态。
“我想知道……”
稽薪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冷漠的看着眼前的族人。
“巫医族中除了一个并非巫医族人的颜安归，当真没有人会医术吗？”
短短一句话，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有人敢站出来出声。
“杀了，杀了他们……咳咳……不然他们一定会说出去……”
苏魁首在人群包围中断断续续说道。
即墨清和手中百刃发着微弱的剑鸣，他神色间冰冷淡漠，只要稽薪一声令下，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怎么？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稽薪覆手而立，她本就绝色倾城，又长居高位，气势凌人，身上的珍珠绯湖绉裙随风飘起，挽起发鬓的蝴蝶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时间夺目逼人，无人敢出声。
“没有人敢站出来吗！”
她又加重了声音。
有些胆小的女眷悄悄往后退了一些。
“杀了他们！不然我们以后怎么活！”
人群中有人喊道。
“拿别人的性命换自己的富贵，好一个巫医族！”
稽薪冷笑。
“那颜安归需要用自身骨血救人的事，又有多少人知道？”
人群中有人惊惧，有人惶恐，还有人一脸嘲讽得意，稽薪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眼中更是充斥寒意。
“为了隐瞒这个秘密，是要再赔上更多人的性命？都说巫医族行医济世，怀仁善之心，而你们，虽是披着人的皮，与禽兽有什么分别！”
稽薪自认为了政局从未以善良做为行事之本，她善用手段，不留后患，但也从未拿无辜人的性命来作为垫脚石，可这些人，这些普通的百姓，这些应当是最纯善无知的一群人。
他们的心比毒狼更狠，更难以直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空无一物
此时谁也没有发现，一处楼阁边落，颜安归站在那儿俯视两方对立的人，他身后的怀瑾脸上写满愤怒。
“看，怀瑾，这就是救了我又想要我命的人们。”
颜安归眼中似是空无一物，就连此时，也让人觉得无比慈悲。
“你说要不要让他们死？不过死和活又有什么分别？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值得相信的。”
他转过身，仿佛眼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事。
“走吧，去看看雷盛，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怀瑾最后望了这些人一眼，旋即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
巫医族内的气氛紧张非常，稽薪一席话直刺人心，辰良见无人敢出手连忙大喊。
“大家不要听她胡说，她们囚禁本特使，是重罪，快杀了他们！”
“是啊！他们还囚禁特使呢！”
有人边说边抽出刀刃。
“辰良，你倒是很有勇气。”
稽薪瞥了他一眼，转身示意即墨清和，既然冥顽不灵，那就不必心慈手软……
“住手！”
人群中又传来一道声音，族人们回头一看，咦？怎么又一个特使？
“我才是特使！你竟敢冒充我！”
辰业猛地跑出来站到即墨清和身边指着辰良大声说道。
稽薪微微扶额，这辰业怎得突然跑了出来，她看向即墨清和眼神中带着询问，即墨清和难得无奈抿唇，他吩咐辰业扮作辰良模样去破五行八卦阵，可这小子竟一直偷偷留在巫医族里。
“王上，苏魁首囚禁微臣，想就是为现在这一出！”
辰业转身向稽薪拱手。
“王上！”
一片哗然声响起。
“不要听这些人的！族长就在你们面前！族长，族长！”
苏魁首的手突然垂了下去，辰良摇晃着他的身体。
“族长死了！”
辰良站起来。
“是他们！”
此时特使是真是假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像以前一样衣食无忧的活着。
有中年人提着刀试探着一步步向前，也有人悄然后退，中年人还没走出几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拦住了他，老妇人眼中盛泪，脸上透着深深的疲惫。
“不要再造孽了啊……”
老妇人颤颤巍巍的看向自己的族人，用一双苍老的布满皱纹的手抵住锋利的兵刃。
“阿婆……”
中年男人语气顿时软了下来。
“不要造孽了……巫医族二十年前遭遇大灾……那时候就应该结束了……”
老妇人努力将拐杖提起指着眼前的族人们。
“这些年，我们活得够好了，我们真的要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巫医族清清白白的来，就毁在我们手里啊！”
“是我们对不起圣医，害苦了这孩子……“
中年男人心中震颤，他垂下头，手中兵刃掉落在地上。
“这位姑娘……”
老妇人转身，将拐杖扔了出去，她艰难的跪下来。
“我求求你，放了他们……二十年前，巫医族遭遇大劫，所有医书不是被夺走就是被烧毁，族里死伤惨重，识得只鳞片角医术的只剩些年迈的人，后来族中人偶然救得圣医，是我们，我们这些人想出了这个主意，和这些孩子们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阿婆！”
人群中不断有人跪下来，泣不成声。
“巫医族早就担不起祖先留下的巫医之名，老妇只求，姑娘能放过他们……”
老妇人不停的磕头。
稽薪见着眼前跪下的人群，人性的复杂交织在她眼底。
第二百三十章 杀神再现
这场面让她有着瞬间的晃神，一片哭泣声中，远处铁蹄声滚滚而来，族中跪着的人们都惊恐的抬起头，方世和郑昔泽一人一马出现在众人眼前，身后跟着大批飞羽卫。
形势骤然变化，族中人都仓皇的低下头。
“王上！”
稽薪沉浸在思索里，不同方向却骤然传来一致仓皇的喊声。
方世面上惊恐，没等拉住缰绳就飞身下马，郑昔泽更是险些从马上跌落。
稽薪猛的醒过神，两道寒光已逼近她眼前，她来不及避让，突然侧面一道疾风，即墨清和手中的百刃之君已经脱手而出，一剑割断了稽薪眼前的短刀，短刀掉落在地上。
几乎在同时，一个身影挡在了稽薪身前，迎面而来的利剑瞬间刺穿她的胸膛。
稽薪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身体一阵抽搐，剑被猛然拔出，持剑的人脸上除了难以置信没有其他表情。
“安歌？”
稽薪下意识扶住她倒地的身体。
“王上……”
司马安歌头上的方巾掉落，她有些苍白的脸显露出来，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她竟一直在人群中离稽薪最近的地方潜伏了这么久。
“我，从未背叛王上。”
“为什么！”
辰良看着剑上温热的鲜血一步步后退，飞羽卫立刻卸下他手中的兵器，强迫他跪下来。
“为什么……”
辰良不甘心的抬头。
“辰良，这样，我也算没有负你吧……”
司马安歌半躺在稽薪怀中，看着被羁押的辰良，他被压制的狼狈，眼神却更加狠厉。
“我对得起自己的喜欢，辰良，死在你手里，足够了……”
她声音渐渐虚弱，辰良挣扎着发狂似的大叫。
“司马安歌！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别想用这种方式让我记住你！你听好了！我从来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司马安歌没有再说话，她眼角落下一滴泪，缓缓闭上眼睛。
“夙夜。”
稽薪示意烁格扶过司马安歌，夙夜用手探上她脖颈脉搏，微微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
本应该早就死去的苏魁首突然大笑起来，稽薪站起身，刚刚便是他与辰良同时刺向自己……
即墨清和在稽薪的侧面，左手扶住右手的手腕，姿势有些莫名的奇怪，苏魁首指着即墨清和大笑。
“你……”
他一个你字刚出口，即墨清和袖中短笛已然击出，他用纯内力让短笛直直插入了苏魁首心脉，强大的内力带动即墨清和周围尘土纷飞，一时间落叶漫天飞速旋转，所有人都不禁背过脸去。
这竟是用了十成的功力，短笛上的气劲将苏魁首的五脏六腑震的粉碎，死状及其可怖。
稽薪仿佛看到了当年旭日城楼下宛如杀神的即墨清和，这一次，他是一心想让眼前人永不超生。
风渐渐平息下来，即墨清和霜色袍子上沾上了点滴血渍，他站在那儿发丝上下飞舞，眼神中尽是嗜血的杀意，手段狠辣的让人胆寒。
巫医族众人见族长如此的死状，一时间都难以再直视。
“来人，将巫医族所有人就地羁押。”
稽薪转身下令。
“是。”
毓琴的夜色如水，司马安歌受伤颇重，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有夙夜在，保她一条性命应是无虞。
稽薪挥退左右，一个人走在行宫殿边，巫医族之事尘埃落地，辰良被下狱，辰业与即墨清和也住到了行宫里。
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即墨清和从巫医族归来，就一言不发，连商讨如何处理巫医族时都没开口说半个字。
她知影卫在暗处，就没有多加防备，不知不觉晃悠到一棵花树下。
“琼花？”
一朵花掉落在她的肩上，稽薪偏头用手捻住花蕊。
“东方万木竞纷华，天下无双独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