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全文阅读 第13分节
第119章 选婿:三道关
这些富家子弟都是十五六到十八九岁的少年,年少骄纵是有的,要说利欲熏心、不择手段,还不至于。
他们今日汇聚在此,一是冲李菡瑶的才名,慕名而来;二是奉长辈之命,替家族联姻;三却是青春年少的自然渴求,到了慕少艾的年纪,对美人不自觉关注,也渴望获得美人青睐,对风花雪月的不自觉关注。
当他们看见方逸生、落无尘、潘子辰时,一个个都变了脸,暗想有这几人在,其他人还争什么?
争还是要争的,不战而退,岂不让人耻笑?
那些抱着想娶李菡瑶意图来的,如刘嘉平等少年,就不说了;还有些人家听到传闻,说李菡瑶立志招赘,便派了家中不显眼的庶子或者旁支子弟来捡便宜,若无人肯入赘李家,他们拼着舍弃一个孩子,也要套中李菡瑶这头狼!
这些庶子和旁支子弟抛头露面的机会少,不认得方逸生这个公侯子弟,更不认得落无尘这个江南才子,听旁人咂舌担忧,忙跟别人打听,这些人都是谁。
别人就一一指给他们认识:
这是江南第一才子落子安。
那是忠义公府三房的嫡长子方子逸。
那一个是潘织造的侄孙潘子辰。
这一个是织锦世家刘家的嫡长子刘嘉平。
……
这些人一听都慌了,进一步细打听他们底细,一面心中自我安慰:李姑娘若是招赘,以这些人的身份,是不可能入赘的。我还有机会。只要入赘李家,财富和美人唾手可得。再忍耐些年,等李卓航夫妻去了,管他什么赘婿,照样当家作主!李菡瑶一个孤女,还怕制不服她?
如此一想,心中才安定许多。
李卓航看着济济一堂的少年,心里说不上是喜还是忧,可以肯定的是,绝谈不上高兴。
看看人来得不少了,不再加座,他轻轻咳嗽一声,下面人顿时停止窃窃私语,一齐看向他。
李卓航道:“今日选婿,由小女出题。”
众少年闻言,眼睛都亮了,能见江南第一才女之面,也饱了眼福,今儿就没白来。
李卓航仿佛看出他们心思,把神情一正,再不多话,侧首对墨管家道:“请出题目来。”
墨管家道:“是,老爷。”
他一挥手,墨文墨武便抬了一扇荷花大插屏过来,摆在上首右侧;屏风后,设一桌一椅,并茶点果品等物。
然后,众人便看向门口。
很快,一红衣少女进来了。
江如澄和落无尘凝神细瞧,来者是谁。
其他人看后却都一楞——
这来的不是个丫鬟吗?
只见她梳着双环髻,弯弯的柳眉,清澈的杏眼,琼鼻朱唇,下巴尖尖,笑灿灿地往堂上一站,就站在屏风旁,并不躲往屏风后,对众少年道:“婢子是姑娘身边的观棋。”
众少年见她娇俏伶俐,心想:丫鬟都如此美丽,那李姑娘又是什么模样?都心痒起来。
李卓航盯着观棋问:“怎么叫你来?”
观棋转身,先对他敛衽施礼,然后站直了身子回道:“姑娘说,必得婢子来才成。”
李卓航板脸道:“你别误了大事!”
观棋笑吟吟道:“请老爷放心。婢子明白。”
堂下众人见李卓航只顾啰嗦,把个小丫鬟反复盘问不休,有人等不及了,纷纷道:
“什么题?”
“对,观棋姑娘快说!”
李卓航脸色很不好。
观棋再转身,笑道:“各位稍安勿躁。”
众少年便安静下来,屏息等待。
观棋扬声道:“今日考题有三道关,都过了,才能与我家姑娘相见,由姑娘当面考较。”
有人道:“那就是四道关。”
观棋道:“也可以这么说。”
旁人催道:“先说那三道。”
观棋抿嘴一笑,道:“第一道——”她顿了下,乌溜溜杏眼从左转到右地扫视众少年——“凡是愿意入赘李家,助我家姑娘解决宗祀继承问题,即可过关。”
堂上一静,众少年大多都一脸呆滞,也有人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有人欢喜有人忧。
落无尘转向江如澄,了然微笑。
江如澄挑眉——你还笑的出来?
李卓航手一抖,碰翻了茶盏。
女儿终于还是出人意表了!
这要怎么收场?
这些人会不会骂他?
堂下,众少年震惊了一瞬间,就炸开了:
“李老爷,这怎么回事?”
“竟要招赘婿!”
“李姑娘莫不是玩笑吧?”
“早知道这样,还有人来?”
“对!李姑娘若打的这个主意,只怕要终老家中。”
“那也未必,咱们不来,那些贩夫走卒、市井混混还是愿意来的,毕竟李家豪富,入门就能享福。”
……
众人先还压着性子,说的含蓄,后来就放肆讥讽了。
那些得了长辈吩咐,便是入赘也要拿下李菡瑶的少年们,听见别人这样讥讽,也没有勇气站出来了,恐怕一开口就会被人羞辱,沦为在场众人笑柄。
观棋听了这些话,却丝毫不见恼,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古往今来,多少有识之士均出身寒微。贩夫走卒、市井混混若敢来,姑娘会一视同仁。至于有没有本领被我家姑娘选中,却要看下面两关。”
正在乱哄哄的当口,忽听一道声音奇峰突起:“在下愿意入赘李家,与李姑娘携手终老。”
众少年一齐转脸,正想看看这是哪个利欲熏心的家伙,竟然连祖宗、脸面和自尊都不要了,又一道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在下也愿助李姑娘解决宗祀继承问题。”跟着又一人道:“在下也愿意帮李姑娘解决宗祀继承问题。”
众少年两眼忙碌,左右四顾,终看清了说话人:
第一个说话的是潘子辰。
第二个说话的是落无尘。
第三个说话的是方逸生。
大家不由都怔住,还真有人肯入赘?
不是贩夫走卒、市井无赖?
也不是不受重视的庶子和旁支?
是在场最有家世和才名的三位少年!
连李卓航都楞住了。潘子辰就不说了,根本就是狼子野心。子安再对瑶儿情深,也不能入赘,落霞可就他一个儿子!还有方子逸,堂堂忠义公府三房嫡长子,怎能上李家做赘婿?这两孩子都疯了不成?
忽然他心中一动:潘子辰说的是“愿入赘李家”,而落无尘和方逸生说的却是“愿助李姑娘解决宗祀继承问题。”
难道他们都另有打算?
李卓航似有所悟。
堂下少年中,也有那心思灵透的,和李卓航一样发现端倪。他们知道,方逸生绝不可能入赘李家,既如此,何不学他一样回答,再听下一道题?
于是,有几个人便学舌起来。
他们一学舌,其他人生恐落后吃亏,也跟着学舌,加上那些原本就想来浑水摸鱼的,竟有二十多个。
李卓航暗自松了口气,他也盼着有人破解女儿这难题,若能两全其美,岂不更好?
观棋依然脸上带笑,之前众人出言讥讽,她没生气;现在有这么多人答应了,她也没多高兴。
她先问潘子辰:“请问这位公子,为何愿意入赘李家?”
第120章 会一会天下俊彦!
潘子辰被众人盯着,脸有些红,却强撑着深情道:“在下一直仰慕李姑娘,立誓非她不娶。李姑娘乃李氏独女,身负家族重任,在下怎忍心强逼她嫁人?在下是潘家旁支,且家中不止一个兄弟,不愁家业继承,故而愿身入李家,与李姑娘白首偕老,为李家开枝散叶。”
江如澄听得忍无可忍,很想把这家伙摁水里,灌他一肚子水。经此一比,看落无尘立即就顺眼了。
观棋点头道:“潘公子如此深情,婢子也很感动。可是,万一我家姑娘没选中你,你岂不要出家做和尚?”
潘子辰涨红了脸,无言以对。
江如澄瞅着观棋差点笑出声来。
观棋又问落无尘和方逸生二人:“你们有什么法子助我家姑娘解决家业继承问题?”
显然,她留意到这二人回答不同。
落无尘看着她微笑道:“这个,在下只能告诉李姑娘。”
方逸生也道:“在下也要亲自对李姑娘说。”
其他人不等问,纷纷道:“在下也要亲自对李姑娘说。”
江如澄嘲弄道:“你们都约好的?”
众人都笑,哪管他讥讽,反正又不是一个人。
观棋依然笑灿灿道:“如此,就请诸位闯第二道关。”又向众人道:“不愿入赘李家的,请离开。”
墨管家忙上前送客。
霎时间走了一大半。
这些人被墨管家请到别室喝茶,好生招待后,才送出李家,然后李家要招赘婿的消息在城里迅速传开了。
再说李家别苑这边。
堂上,观棋宣布第二关:“我家姑娘布了一局棋,黑子已陷绝境,若有人能救活它,即算过关。”
紧跟着又宣布第三关:“第三关便是同婢子对弈,赢了婢子,便可见到我家姑娘。”
那潘子辰瞧着落无尘和方逸生想:“听说李姑娘棋艺高超,且不说我破不了她的棋局,即便破了,有这两人在,我也难胜出。须得想个法子才好。”
他便道:“李姑娘选婿,是为了解决李家家业继承问题,更是为了觅一知心人,白首偕老,对吗?”
观棋点头道:“不错。”
潘子辰道:“既如此,第二、三关都以棋艺为考较标准,似乎有些欠妥——这竟不是选女婿,是选棋道高手了。棋下得好,就能是李姑娘的良配吗?”
落无尘立即明白他的心思,起身道:“李姑娘选婿,自然要才德兼备,若不考较能力,如何撑立门户?擅布局者,胸中自有韬略,才能配得上李姑娘!”
江如澄击掌道:“说得好!”
哼,表妹就算招赘婿,也不能让歪瓜裂枣都混进来!
方逸生虽不惧潘子辰,却知道自己在棋盘上肯定争不过落无尘,更不可能破解李菡瑶的棋局。
他便附和潘子辰道:“在下与潘少爷想法一致。李姑娘以一盘死棋考较我等,就是要我等替她解决李家的困境,死中求活。在下以为:只要我等有这份心意即可。至于棋盘上的输赢,可以找帮手来代为闯关。横竖闯关后,能不能被李姑娘青目选中,还要看我等能不能打动她。”
落无尘急道:“这万万不成!”
江如澄笑道:“方少爷,找帮手来代为闯关,亏你能想得出来!这是相女婿,也是能代替的?”
潘子辰道:“怎不能代?方少爷也说了,能不能选中,还要看第四关,看我等能不能打动李姑娘。”
观棋听得兴趣盎然,好像颇为意动。
落无尘急忙看向李卓航,“李老爷!”
方逸生见他抬出李卓昂,然经过刚才这一幕,可见李卓航是做不了女儿主的,因此他对观棋笑道:“观棋姑娘,你还是去请示你家姑娘吧。成不成的,我们在这里再争论也无用,或许李姑娘觉得可行呢!”
落无尘看着观棋欲言又止。
观棋想了想,道:“好,观棋便替大家跑一趟。”说着走下堂。
落无尘微微叹了口气。
江如澄喝道:“观棋!”
起身离座,要拦住她。
观棋白了他一眼,道:“表少爷,别闹了!姑娘自有主见,你我岂能代她作主?”
江如澄无奈止步。
刘嘉平笑道:“有其主必有其仆。这观棋姑娘受李姑娘调教,倒跟传闻的李姑娘性子有些像。”
落无尘等人都沉默。
一刻钟后,观棋转来。
她笑道:“姑娘答应了,说便不是为了选婿,多几个同道中人来切磋棋艺也是好的,但要加一个条件。”
潘子辰急问:“什么条件?”
观棋道:“你们请来的帮手,不得超过二十岁。”
有人笑问:“那是不是还要未成亲、未定亲?”
众人轰然大笑,仿佛明白李姑娘的用意。
又一人道:“他们只是来帮忙闯关的,不是来选婿的,李姑娘可不能把帮忙的给选去了。”
观棋笑道:“虽说‘学无长幼,达者为先’,但棋艺一道除了天赋,后天的实战经验也很重要。我家姑娘年方十五,婢子也才十六,各位若是找个胡子一大把、久经世故的人来跟我们对弈,你们的脸面往哪儿搁?”
众人都笑不出来了,很尴尬。
方逸生道:“这提的公平,就这样。”
好险,王壑今年刚二十。
潘子辰也庆幸:东郭無名今年十九。
观棋见无人异议,道:“那各位快去请帮手吧。”
众人霎时动了起来。
方逸生急出门告诉小厮:速速回家请黄公子(王壑化名)来,如此这般,请他助臂,小厮忙去了。
潘子辰也告诉小厮:速去告诉潘大人,派东郭無名前来李家,如此这般,助他闯关,小厮也忙去了。
那些以为入赘便可捡便宜的人见此情形,顿时没了主意:都想入赘李家,他们还有何优势?
没有优势,如何捡便宜?
看来,他们今天算白来了。
落无尘苦笑——把选婿玩出这般花样来,也只有李妹妹了。听听她说的多轻松:多几个同道中人来切磋棋艺也是好的。这可是为她选婿,不是棋艺比试!
她怎么一点不紧张呢?
她不紧张,他很紧张!
他很清楚李菡瑶的打算——
并不指望这次能选到良婿,只不过趁此机会向天下宣告:她李菡瑶要娶个夫君回家镇宅,撑起李家门庭!
这赘婿须得符合她的条件,否则她宁缺毋滥。
她还想趁机会一会天下俊彦,表明她有这个实力突破世俗加诸于女子的种种桎梏和规矩,承继李家宗祀。
梁心铭能以女子之身屹立于朝堂,为帝师,为百官之表率,她也能成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落无尘为自己担心。
江如澄则想:妹妹已经十五了。就算还小,也耽搁不起。今儿若选不到合心意的夫婿,将来更难了。
须知女孩子的年华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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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俊彦齐聚,是不得砸月票替瑶儿助威?!(*^__^*)
第121章 俊彦齐聚
王壑一觉醒来,并未灵光乍现,想出法子去李家。
早饭后,方逸生匆匆带人出门,去李家参选了,临走时留下话,让王壑和张谨言等他好消息。
王壑瞅着方逸生背影对张谨言道:“你瞧他,就像去参加皇上选妃似得,兴奋紧张得这样……”
张谨言一下子笑喷了。
他可不敢惹这个表哥。
王壑面上瞧着阳光温暖,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给你下一阵冰雹,下完又若无其事地天气晴朗。
张谨言长到这么大,最佩服的人就是这个表哥,连他父王、大舅舅、大舅母都要靠后。
王壑也不是没法子混进李家,只是贸然前去,他也怕搅了方逸生的好事,少不得另想办法。
七月初一织锦大会倒是个机会,到时跟方家父子去锦绣堂,肯定能见到李姑娘。然他这次来江南,是冲潘梅林来的,织锦大会期间,怕腾不出空来查明墨竹的事,不比眼下他还在摸潘梅林的底细,时间充裕。
正在苦思良策,方逸生的小厮就来了,说如此这般,要请他去李家助少爷一臂之力。
王壑精神一振——峰回路转!忽想起一事,又问道:“第一关题目是什么?”
那小厮道:“少爷没说。小的听第一关落选的人出来说,李姑娘要招赘婿,答应了,这关就过了。”
王壑吃惊道:“你家少爷答应了?”
小厮懵懂道:“不会吧?”
真要应了,老爷非杀了少爷不可。
王壑也觉得方逸生不敢,但怎么进入第二关了呢?
想了一下,不得其解。
他便不想了,赶紧去李家看究竟,若方逸生色令智昏,痴迷李姑娘而不能自拔,得点醒他:家里还有老子娘,怎么就给人当赘婿了?长辈知道了非打断你的腿!
他便对小厮道:“你且等等,我去换身衣裳。”
小厮笑道:“公子请便。”心里却想:“换什么衣裳!这好的模样,比我们少爷都强。”
王壑便回房,换了一身银灰的锦袍,一面对着镜子照,看看可有哪里不妥当,一面对张谨言道:“一个商女选婿,竟闹这么大的阵仗。怪的是,还有这么多人捧场。”
张谨言对着镜中人道:“这说明李姑娘名气大。”
王壑道:“以李姑娘的才情和家世,来人多不奇怪。我说的奇怪,是指她提出那样的条件后,还去了那么多人。”
招赘婿呢!
怎会有那么多人趋之如骛?
若去的是普通人就罢了,毕竟李家财富诱人,有些人为图富贵,不顾世俗非议,但落无尘、方子逸应该不是贪图富贵之人,竟不肯撒手,可见李姑娘不简单。
王壑准备一番,就要出门。
张谨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王壑回身问:“你做什么?”
张谨言道:“跟哥一道去呀。”
王壑忙低声道:“你不能去。”
张谨言诧异道:“为何?”
王壑道:“那天在醉仙楼,墨竹看见你真面目了。你这一去,倘或被他认出来,人家还能让我们进去帮忙吗?岂不要误了子逸的终身大事?”
张谨言道:“那哥你不怕?”
王壑道:“我不要紧。我那天戴着帷帽的,他没看清我长相。今天我又换了衣裳,更认不出了。”
张谨言脸一垮,咕哝道:“我想去。”
这么好玩的事,摆擂台对弈、抢媳妇,他怎能不去看热闹呢?丢下他一个人在方家,有什么趣儿?
王壑道:“哥另有个事交给你?”
张谨言道:“又什么事?”
昨晚他窜了一晚上。
王壑道:“你去田湖游玩……”
如此这般,授予他一番话。
张谨言总算脸上晴朗了。
王壑这才出门,去杏花巷。
再说潘织造,得了潘子辰的报信,急忙命人请东郭無名到书房,说有要事相商。
少时,一黑衣青年男子来了。
这人长脸,面部轮廓分明,剑眉深目,眼神锐利,鹰钩鼻,嘴唇略薄,飘逸的身形酷似落无尘,气质却截然相反:落无尘如清风朗月,他却像潜伏在夜幕下的鹰。
此人便是东郭無名,表字隐。
潘织造将事情经过告诉他,请他务必要助潘子辰一臂之力,战胜落无尘,促成这门亲事。
又道:“眼下只知落子安是劲敌,尚不知方家会请什么人前去助力,万不可轻敌。”
东郭無名虽奉潘织造为东主,却不大尊重潘织造,听后平静道:“我只下棋,其他不管。”
潘织造笑道:“这是自然。这可是求亲,闯关的事能找人帮忙,娶媳妇却不能让人代替。”
东郭無名毫不客气道:“既是求亲,就该凭自己本事。这李姑娘好生奇怪,竟肯让人代为闯关。”
潘梅林尴尬,忙示意他快去。
东郭無名洒然转身,
这里,潘梅林又唤一心腹来秘议,道:“没想到会有这些人争夺。不成,我们不能干等着,须得做两手准备。这件事要万无一失。你且去安排……”
那心腹连连点头应是。
半个时辰后,也出去了。
杏花巷李家别苑。
王壑和东郭無名几乎同时到达,一银灰一玄黑;一如阳光温暖,一似利剑冰寒,顿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李卓航眼前一亮,激动起来。
观棋则笑得如花绽放。
比试,这才真正开始!
之前只是序幕。
落无尘陡然紧张起来,什么刘嘉平、潘子辰、方逸生统统忘了,眼前这两人才是劲敌。
东郭無名也不像在潘织造面前那么平静,一双锐利的眼扫视堂上众人,一面问潘子辰眼下是个什么情形。
潘子辰忙一一都告诉他。
王壑也在听方逸生解说。
他听方逸生说必须连闯两关,第二关是救一局死棋,第三关是与李姑娘身边的婢女观棋对弈,赢了才能获得与李姑娘见面的机会,忙问:“谁是观棋?”
方逸生朝上一指,“那不是。”
王壑忙看过去,刚才观棋坐在屏风后吃茶歇息,听见他们来了,才走出来,所以他先没看见。
观棋也正笑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碰,彼此看进对方眼深处:王壑眼神坦然无惧,毫无比试的紧张,却又深不见底;观棋满眼率真,除了好奇,剩下的还是好奇,一览无余。
观棋冲王壑一笑,轻轻颔首。
王壑一怔,感觉怪怪的。
仔细一瞧,却又没什么。
他遥遥抱拳,算还了个礼,心想:是个聪慧讨喜的小姑娘,当真棋艺有那么高吗?
第122章 退三步,良缘成
观棋又看向东郭無名。
东郭無名只点了下头。
李卓航看着这些少年才俊,不论他们是冲着李家的家世财富来的,还是冲着李菡瑶的才名来的,或者来帮忙的,都足以令他自豪,以及倍感荣幸。
这不是普通的选婿。
这是招赘婿!
虽然他们闯关未必是想嫁入李家,但他们肯为了李菡瑶费心机、穷智谋,已经足够了。
他很期待这次选婿的结果。
李卓航见各家请的帮手都到了,看他们的年纪都在二十左右,并无年纪大的混淆其中,因此也不盘查,横竖这些人都是来帮忙的,并非求亲的。
他便宣布继续选婿。
墨文墨武抬了一张桌子来,放在厅堂正中。
墨竹在桌上摆下棋盘,并两个瓷罐。
观棋在众目睽睽之下,轻盈地走到桌前,先笑吟吟地环视众人,然后左手从一罐内抓一把黑子,右手从另外罐内抓了一把白子,两手交替,此起彼落,就听得“啪啪”落子声不断,很快,布了一局棋。
她后退一步,两手虚抬。
“谁先来破解这局?”
众少年听了,呼啦啦全部起身,走到桌前观看,因人多——有二十多人——分四面围住了桌子。
观棋后退几步,站到李卓航身边去了。
李卓航不知为何,瞪了她一眼。
观棋笑道:“老爷,婢子表现还算镇定吧?”
李卓航道:“这来的都是高手。你要小心了。”
观棋道:“请老爷放心。”
李卓航便不说话了,看向堂下。
那边,王壑看了一会,发现这局棋的黑子已经深陷重围,败相明显,但要救活并不难,只需弃子退步,连退三步,便能扭转败局,心里便有数了。
他且不动声色,先看其他人。
其他人哪有他棋艺精,都一脸沉重地盯着棋盘,苦苦思索,方逸生也不例外,落无尘和东郭無名好些。
那东郭無名瞅着潘子辰,仿佛问:“这你都破不了?”
潘子辰神情尴尬,他真破不了!
东郭無名便排开众人道:“在下先来。”说完在桌边坐下,看向对面,见对面没椅子,心下奇怪。
观棋听见他话,又走下堂来。
墨竹对众人道:“请大家让让。”
众少年识趣,忙向两边闪开,观棋就站到桌边,和东郭無名对面、对弈。
东郭無名抬手落下一子,虽是弃子退步,却暗藏陷阱,隐含杀机,以退为进,杀气凌厉。
观棋紧跟着落下一子,一脚踩入陷阱。
东郭無名再退一步,再布陷阱。
观棋再跟一子,又踏入陷阱。
东郭無名落下第三子,棋盘上局势已然大变,黑子奇兵突出。他看向观棋,诡异地笑,等着她应对。
观棋却宣布道:“过关!”
清脆的声音如珠玉落盘。
东郭無名笑容僵住,鹰眼沉沉地盯着红衣少女——他很想知道这丫头踏入他的陷阱,接下来如何脱身,正气势高昂的时候被叫停了,能不憋得难受吗!
方逸生等人也都看得没趣,又怅然,原以为会厮杀激烈,谁知这么快就结束了,但就是这简单的三步棋,他们之前根本没想到,怎不怅然?
东郭無名站起身来,让位。
落无尘上前坐下,微笑道:“在下来。”
众人都以为,观棋会将棋局复原,然后再跟落无尘对弈,然而观棋却飞快地收拾起棋子来,两手如穿花蝴蝶般此起彼落,须臾工夫便将黑白子拾进罐。
跟着又像刚才一样,两手各抓一把黑白子,一手落黑子,一手落白子,此起彼伏,转眼又布了一盘棋。
众人定睛一看,跟刚才不一样。
落无尘定下心,仔细观看局势:依然是黑子深陷重围,已呈败相。沉吟许久,发现若要扭转败局,还是要弃子退步,连退三步,方能打开局面。
既想好,他便落了一子。
这一步退得十分潇洒、大气,也没暗藏玄机,落子后朝观棋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姑娘请。”
观棋笑着落下一子,“落少爷请。”
落无尘再落一子。
观棋又跟了一子。
落无尘再落一子,局面豁然开朗,然后抬眼看着观棋,忽听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打趣道:“他倒温柔,娶不成李姑娘,把这小丫鬟娶了也是一样。”落无尘顿时脸红的像关公,连耳廓都红透了,忙垂下眼睑。
观棋又宣布:“落公子过关。”
还笑吟吟对他眨眨眼。
落无尘忙起身,走到一旁。
观棋再将棋子收拾进罐,然后还是两手各抓一把黑白子,一手落白子,一手落黑子,此起彼落,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转眼又是一局棋布成。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又不一样了!
王壑神情凝重起来。
不但他,东郭無名也是。
落无尘也怔怔的出神。
他们都看出了端倪:先后三局,每一局格局都不一样,但都是黑子深陷重围。这并不出奇;奇的是要想扭转局面,必须以退为进,且连退三步方可。
王壑尝试利用进攻来解救黑子,竟然寻不到任何进攻的途经,唯有后退,退一步便海阔天空。
他们悟出了布局者的用心:
今日,李姑娘要招赘婿。
若想亲事成,须得求亲者放弃自己的家世、放弃男娶女嫁的世俗规矩、放下男子的尊严。
连退三步,方能成就良缘!
好高妙的心思!
王壑既知李菡瑶用心,岂肯随便退让?他代表的可是方家,背后是忠义公府;便是他自己,哪怕是替人助拳,也不容他如此退让,定要另辟蹊径!
他被深深地吸引了。
今日,他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这位李姑娘,哪怕不是为了“墨竹”,不是为了帮忙。
他走到观棋对面,在椅内坐下,盯着棋盘思索。
众人不知他底细,都紧盯着他,想看他棋艺比落无尘和东郭無名如何,结果他半天没动。
王壑想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才落下一子,不同于东郭無名的步步陷阱,也不同于落无尘的大气退让,他这一步退的很蹊跷,看不出后招,令人觉得扑朔迷离。
观棋也没有立即落子,凝神思索。
想了好久,她才跟了一子。
王壑又开始盯着棋盘苦思,良久,又落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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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棋:美女们,不投我一票么!
第123章 比选皇妃还严
观棋再凝神苦思,思索时,右手在棋罐内抓棋子儿玩,“哗哗”声轻响,在寂静的厅堂上格外清晰。
王壑不由自主被这声音吸引,瞅着她玉雕一般纤细的手指,抓起一把棋子,由着它们从指间滑落;又抓起一把,如流沙般泄去;再抓起一把……
王壑看得想捉住那手,不许它捣乱。
目光顺着手腕向上——看不见了,被袖口遮住了,是一只红色的衣袖,很鲜明的红,和皓腕雪肤相衬,令人想起清晨刚绽放的花瓣,娇艳欲滴。
再往上看那张脸,似曾相识。
他仿佛眼花般眨眨眼,再细瞧——陌生的眉眼,是他没有见过的,仿佛刚才真的眼花了。
“我这是怎么了?”
他猛然收住心神,转向棋盘。
恰好观棋“啪”落下一子。
王壑立即落下第三子,然后抬眼看向观棋,笑道:“姑娘好胸襟、好气魄!在下佩服。”
观棋道:“公子好手段!”
王壑道:“姑娘谬赞了。”
观棋抿嘴一笑,宣布道:“黄公子过关。”
之前东郭無名和落无尘走了三步之后,黑子的颓势便扭转了,到了王壑这里,众人根本看不明棋盘上的局势,扑朔迷离,可观棋却宣布他过关了。
众人嗡一声议论起来,都道相比落无尘和东郭無名,这姓黄的棋艺要逊一筹,险险过关。
方逸生听了很不自在,因为观棋说“黄公子过关”,仿佛没他什么事一样,他总觉心虚,但他却不能不向王壑道谢,因而抱拳道:“贤弟仗义援手,多谢。”
王壑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要尽力。”
细品这话,仿佛解释:他只是来帮忙的,出这么大力,是帮方逸生闯关,非是他自己求亲,针对观棋那句“黄公子过关”,不着痕迹地撇清了干系。
观棋笑吟吟道:“婢子明白。若非这样,你连第一关就过不了,更没资格进来破解姑娘的棋局。”
直言不讳地表明:今天若不是沾方逸生的光,就算王壑棋艺通天,也没资格坐在这里。——李家不稀罕他!
王壑笑容有些挂不住,他说的很含蓄,这丫头干嘛这么敏感?且牙尖嘴利,回的毫不留情面。
方逸生忍笑道:“好伶俐的姑娘!”
一面飞快地瞟了王壑一眼,目光揶揄:你虽然出身名门,人家未必稀罕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王壑很快恢复从容,诚恳道:“姑娘说的是。在下昨天听说这事,就想跟来看这场热闹。是方兄不许。幸好李姑娘设了这两道关,在下才有幸能来此献丑。”
观棋见他虚心下气,这才一笑罢了,转向桌面。
落无尘和东郭無名还盯着那棋盘,还在琢磨这几步棋,观棋便不急着收拾,任他们瞧。
好一会,落无尘才抬起头来,对王壑拱手道:“在下落无尘,表字子安。黄兄好棋艺!”
王壑忙还礼,笑道:“落兄谬赞了。”
东郭無名也抬眼,定定地看着王壑。
众人一愣——难道这姓黄的下得很好?
潘子辰忙低声问东郭無名,这人怎样。
东郭無名点点头,不肯多言。
众人正要再问,观棋又收拾了棋子,再摆了一局棋。
这次,等了好久也没人上前破解,那些想舍弃孩子来套狼的少年们,包括请来的帮手,都没能力下场。
观棋扬声问:“还有没有人?”
无人应答。
潘子辰和方逸生都暗自捏了一把汗,想:“好险!”若没请人来帮忙,他们就淘汰了。
观棋见再也无人上前,很是惋惜道:“就三个呀。”
众少年顿时脸色难看无比,因为严格算起来,只有落无尘一个,那两个不是来求亲的,是帮手。
观棋宣布道:“下一关。”
王壑忙道:“这次在下先来。”
他以为,他们要挨个跟观棋下,凡赢了就能见李姑娘。
谁知观棋道:“你们三个互相厮杀,最终赢了的那个,再跟婢子下。抽签决定对手和顺序。”
王壑神情一滞,这意味着他们三个,有两个将连和观棋交手的机会都没有,真比皇帝选妃还严!
他们三个,除了王壑隐藏了身份,落无尘和东郭無名都位列江南四大才子;若京城也选出四大才子,王壑必定位列其中,所以说他们是大靖当下最杰出的年轻俊彦也不为过,眼下却被一个小丫鬟这样压制!
东郭無名脸色也很不好。
他怀疑观棋只是记忆力惊人,棋艺未必精,心里有些不大信服。本想与她对一局,试试她的深浅,谁知观棋却让他们先互相厮杀,赢者才能与她对弈。他有些受不了。倒要瞧瞧,这丫头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问观棋:“姑娘是否太托大了?”
观棋道:“怎的托大?”
东郭無名道:“姑娘要我们互相厮杀,胜者才能与姑娘对弈。姑娘怎知自己就比败的人强?”
观棋道:“公子不服?”
东郭無名道:“不服!”
他不服这比试的规则,更想为潘子辰争取一个面对李姑娘的机会,因为他没有把握赢黄观(王壑)。
观棋道:“那好。若是我败了,就再跟其余两人对弈,你们赢了我,也可见我家姑娘。”
东郭無名点头道:“如此甚好。”
落无尘微笑道:“那便抽签吧。”
观棋便叫墨竹“墨竹。”
墨竹忙捧出一个油亮的竹筒,现写三个号数,放入筒内,摇了摇,请王壑等三人抓取。
王壑抓阄时,趁机再次打量墨竹,确定他不是记忆中的小墨竹,心想:到底是不是李姑娘呢?
第一局,王壑对东郭無名。
第二局,胜者与落无尘对决。
照例,第二关被淘汰的人应要被请出去,可是大家想留下来看热闹,又不好意思说,于是公推刘嘉平出头。
刘嘉平便道:“李老爷,难得高手对决,可否让晚辈们留下来观摩一二?顺便叨扰一顿酒饭,就当是提前预支喜酒。晚辈们虽没福气,也当祝福李姑娘。”
他这么说,李卓航还能不让?
李卓航笑道:“酒饭早已备下,正要请诸位去别处坐谈呢。若想留在此处,还请莫要出声,以免打扰他们。”
刘嘉平忙道:“这是自然。”
李卓航这么说,一是怕他们喧嚷,影响了下棋人;二则是提醒大家,观棋不语真君子,外行人看不出趣味,不如去别处坐,好过在这里憋着。
然外行之所以是外行,因为根本看不懂。他们见之前三局很快就结束了,以为眼下的对决也会很快结束,因此打定主意在这等结果,看最后花落谁家。
于是,都站在桌子周围。
王壑和东郭無名正要开始,观棋上前道:“二位公子请稍候。”一面左右手从罐内各抓了一把黑白棋子,此起彼落,转瞬之间又布了一局,黑白子势均力敌。
又向墨竹道:“再抓阄。”
墨竹忙捧了竹筒来。
观棋抬手道:“二位公子请。抓着一的,执黑子;拈着二的,执白子。这样省时间。”
一切尽在她掌握中!
王壑和东郭無名看看棋盘,再看看观棋,都很无语——这小丫头脑子里到底藏有多少棋局啊?
这记忆力也太逆天!
第124章 王壑VS东郭無名
东郭無名盯着观棋,目光犀利,像要看透她,而观棋清澈的杏眼坦荡荡,半点不受他影响。
王壑也出神地凝视着观棋,想的却是她的主子李菡瑶:真真假假、雌雄莫辩的小厮,聪慧伶俐的丫鬟,公然招赘的大胆,严苛的选婿标准,高妙的棋艺……这一切都衬得李姑娘愈发神秘,也勾起他强烈的兴趣,要拨开重重迷雾。
然,先赢了这两人再说吧。
王壑将手探入竹筒。
王壑摸到一,东郭無名摸到二,两人开始前,不约而同再看向观棋,以防她又出新招。
观棋纤手一伸,“请——”
王壑迅速将心神拉回,集中在棋盘和对面的东郭無名身上,全力以赴应对;东郭無名亦是。
这一战,直杀得昏天黑地。
那些站在桌旁的人,外行的到后来都站不住了,看又看不懂,还不准说话问人,连动动脚都有人瞪你,谁受得了?渐渐的,瞅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不少。
也没舍得走远,还留在李家,去了花厅吃酒,一面派小厮去正院打探消息,一面等结果。
然而,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来回禀,堂上还在下。看看日头偏西了,难不成要混晚饭?
大家都耐不住了。
“晚饭后也未必结束。”
“即便结束了,还有落子安呢。”
“对。怕是要到明天才能决出胜负。”
“咱们先走吧,也叨扰了一天了。”
于是,都纷纷告辞。
李家正院,李卓航也离开了,去忙别的事,堂上只剩十来个人,观棋坐在桌子横头观战,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拿着一把双面绣的团扇轻轻摇着。
她看到现在,对王壑和东郭無名的棋路已经有些了解:东郭無名擅奇谋,手段诡谲,几乎步步陷阱,却总被王壑化解于无形,一直在王壑的控制下。
观棋便悄悄地打量王壑:
这是个旭日般耀目的少年,耀眼的不仅是长相,更是气度,面对东郭無名咄咄逼人的进攻,他从容挥洒,胸中似有万千丘壑,海纳百川、包罗万象!
东郭無名已被他圈住了。
王壑并不像观棋想象的那么从容,东郭無名并不好应付,正全力应战的时候,有清风徐来。
他眼角余光瞥见那红衣小丫鬟悠然地摇着团扇,因他坐在她下风,便沾光了,清凉的风携着幽幽的清香,钻入鼻中;他还感觉到她放肆地“欣赏”自己。
捏着棋子的手忽然有些僵。
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果然她正盯着他瞧。
被撞破,她也没害羞躲避。
王壑心想:“难道你家姑娘没教你非礼勿视?这样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瞧,太失礼。”
他将一切都归之于李菡瑶。
有其主必有其仆!
观棋浑然不觉,瞧罢他又瞧东郭無名,还抬眼瞅对面的落无尘,似乎暗中将他三人对比。
王壑有些不痛快,心想,等会儿看你还有没有这份闲心!他想的是战败落无尘后,以胜者身份跟观棋对弈。不过,那不是等会儿就成的,怎么也要到明天。
方逸生和潘子辰也悬着心。
方逸生还好,对王壑很有信心。
潘子辰也颇通棋艺,虽比不上落无尘等人,还不至于看不出棋盘上的奥妙,眼看东郭無名渐落下风,他心急如焚。
“方家哪里找来的这人?”
他困惑地猜测王壑的身份。
他恨不能跟方逸生闲话家常,套出王壑的来历,可惜不好聒噪,焦躁之下,两只脚不停动弹。
方逸生瞥了他一眼,轻笑。
潘子辰讪讪地停止动作,又憋了一会,装作如厕的模样,悄悄出去,找到自己小厮,令他回去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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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菡瑶要招赘婿的消息如夏日狂风暴雨般,迅速席卷全城,听说江南四大才子去了三个——他们才不管东郭無名是去帮忙的呢——更出现一位风采不凡的黄姓少年,市井间一片哗然,各酒楼茶肆、湖上画舫都在谈论此事,并静等结果,各纺织世家和地方官绅更为之侧目。
方家,方砚得知李家这次竟是要招赘婿,而方逸生居然没放弃,居然过了第一关,不由震惊。
“为了个女子,他想背弃祖宗?!”方砚觉得不可思议。
“老爷别急。听说后面还有两关。等子逸回来,再问他究竟。子逸断不会糊涂的。”郭嘉懿劝道。
“即刻派人去叫他回来,还有黄公子。”方砚唯恐有失,更怕王壑陷进去了,无法对王相交代。
管家不敢怠慢,亲自去李家。
织造局,潘梅林收到潘子辰口信,立即命人:去查查,这个黄公子是何人?什么时候到的方家。
下人得令,忙出去打听。
这里,潘梅林暗自思忖:少年俊彦,相貌出众,棋艺高超,跟方家关系亲厚,到底是谁家少年?
闺阁中也在关注这件事。
各纺织世家都有女孩子与李菡瑶交好,想去李家凑兴,又恐李菡瑶不方便接待她们,于是大家约在田湖,乘着画舫,泛舟湖上,赏夏荷,避暑气,闲话时事。
每年织锦大会期间,都是应酬的季节。
各地纺织商的女儿都纷纷汇聚在霞照,参加织锦大会,参加各种宴会,也宴请别人。
在这种场合,她们不仅学着做人做事,更能从花团锦簇、争奇斗艳的绫罗绸缎中窥得玄机,发现商机,展现自身的同时,也寻求牵系姻缘的红线。
今天,大家聚集在刘家画舫,画舫前舱是个四角长亭,四面透雕的木质窗棂,窗上悬着轻纱,微风送来阵阵荷香,凉爽宜人。
主人是刘诗雨,刘嘉平的妹妹,刘家的小女儿;来客有郭晗玉、欧阳薇薇、严沁、吴佩蓉等十几个少女,无不是纺织界一二等商家的女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女孩子都各有所长,都是在历届织锦大会上崭露头角的,肚子里没点才学,也融不进来这圈子,家族也不会派这样的女儿出来丢人。
刘姑娘亲自为众女冲茶。
冲的是荷花茶,并非以荷花制成,而是收集清晨荷花上的露珠,烹制的田湖龙井茶。
“我已经派人去杏花巷打听消息了。咱们且喝茶、赏荷,等那边选好了,李妹妹觅得良婿,咱们再上门去恭贺她,讨一杯喜酒吃。”刘诗雨笑吟吟对众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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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谁能比得过李菡瑶呢
“不知李姑娘选个什么样儿的。”
“定是好的。”
“李姑娘可是才女。”
“也不知都有谁去了。”
“刘姐姐,派去的人是一直在那边等结果呢,还是先回来回禀那边进展呢?我估计没那么快。”
“对呀,先回禀都有哪些人。”
“听说刘少爷去了?”
“嗯,我哥哥去了。”
“不知还有谁?”
“我好想去瞧瞧。”
“你想趁机也选一个?”
“哎呀,郭姐姐你瞎说!”
……
众女都笑了,对于李菡瑶选婿报着好奇和期待,仿佛看到自己命运的缩影,静等佳音时,互相取笑。
这时,她们没有丝毫芥蒂。
刘诗雨听了大家建议,又派一小厮去杏花巷,告诉先前去的那人,先打听清楚都去了哪些公子,李姑娘又是如何选婿的,现如今进展如何……急速回禀。
派出去了,大家玩笑等候。
不到半个时辰,刘家小厮回来了,站在帘外回禀:
今日去李家应选的少年有落无尘、方逸生、潘子辰、刘嘉平……几乎各大纺织世家子弟都去了。
李姑娘设了三道关,第一道关便是参选者愿意入赘李家,方可进入下一关应试。
第二关是……
第三关是……
方少爷和潘少爷临时恳求李姑娘,允许他们请人去助臂闯关,于是东郭無名和一位黄公子也去了。
……
众女听得目瞪口呆。
公开招赘婿?
李菡瑶怎会如此大胆?
不但大胆,还狂妄。
但凡有些志向的男儿,谁愿意入赘?便是李家富可敌国,他们也丢不起那个脸面!
然而,竟有人答应!
还不止一个!
还都身份不凡!
还要请帮手闯关!
这些人都疯了吗?
“哥哥也留下了?”刘诗雨颤声问。
“大少爷一直没出来。”小厮道。
“方少爷也留下了?”郭晗玉不信地问。
“留下了。听说请了一个极厉害的公子来助拳,正跟东郭公子对战,看样子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小厮之前已经说了方逸生请帮手,这时依然耐心地回禀。
众女都笑不出来了。
李菡瑶这是一网打尽!
虽然她只能选一个女婿,落选者也会重新与其他人家结亲,她们还有机会,感觉却像捡李菡瑶挑剩下的。将来成亲后,谁能忘得了夫君曾不顾一切去李家应选?他们中间将永远横着一个李菡瑶,一辈子!
刘诗雨静默半晌,才道:“下去吧。”
小厮道:“是。”退下去了。
刘诗雨转脸,看着众女,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胡乱应酬道:“各位姐姐、妹妹喝茶。”
朝一旁的丫鬟轻轻点头。
丫鬟忙上前给众人续茶。
转了一圈,都添满了。
众人都默默低头喝茶。
清醇的茶汤入喉,不知其味。
但她们依然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借着喝茶,平定整理有些纷乱的心绪,也静候别人开口。
一杯茶喝完,都恢复如常,也能说笑了。
刘诗雨敬佩道:“到底是李妹妹,风华绝代,哪怕是招赘婿,也引得江南俊彦趋之若鹜。”
这是她的真心话,真佩服。
郭晗玉附和道:“不错。若是我,怕是一个人也没有。”她笑着自嘲,有些羡慕,有些惆怅。
吴佩蓉玩笑道:“有定是会有的。郭妹妹如此才情,又生得仙女一样,加上郭家女的口碑、丰厚的嫁妆,入赘就人财两得。这们好的事,谁不抢着去呢?不过我也说句公道话,未必能有李妹妹这么大的阵仗罢了。”
郭晗玉起身要打她,“哎呀你笑我!”
吴佩蓉忙起来跑了,躲在刘诗雨身后,探头出来笑道:“并非笑妹妹,是真心话。妹妹别多心才好。”
郭晗玉强笑道:“我多心什么!谁比得过李菡瑶呢。”
一句话听得众人再次静默。
少时,欧阳薇薇道:“也不知最后花落谁家。”
吴佩蓉又好奇道:“若是方少爷雀屏中选,难道真要入赘李家?方老爷能答应吗?”询问的目光投向郭晗玉,求她确认似得,因为郭晗玉跟方家是亲戚。
郭晗玉沉默,她同样疑惑,然事关方家和表哥,她却不好贸然回答,回头找姑姑确认了再做打算。
严沁提议道:“不如,咱们去李家瞧瞧去?”
众人听了都踌躇,眼中却流露出渴望,可她们又很清楚,今儿真不适合去李家打搅。
郭晗玉瞅着吴佩蓉道:“吴姐姐不是李姑娘表嫂么?何不替我们去探探李妹妹口气。”之前吴佩蓉说的话令她有些不悦,故而推吴佩蓉出头。
欧阳薇薇忙道:“正是。李妹妹为人最大气,未必就不耐烦咱们去,也许巴不得咱们去助威呢。”
她敢这样说,因为李菡瑶待人处事,就像她去年在锦绣堂献上的那幅狂草“江山如画”一样,大气磅礴,最是能容人,常能用非常手段化解商场纷争,李家靠着她的这份胸襟和谋略,在纺织行当日新月异。
一言既出,众女纷纷附和。
吴佩蓉笑道:“既这样,我就替大家问一声儿。”
刘诗雨道:“依我说,要去也是明天去。据小子刚才回来说,他们今天未必能比试完。咱们若去了,难道在李家过夜?那也太不体谅人了。不如明天去,既能看最关键的比试,也能等到结果,等结果出来,正好祝贺李妹妹喜得良婿。一举三得,岂不妙?”
众人都道“果然妙。”
于是就这么定了。
吴佩蓉派了身边婆子去李家,书信一封给李菡瑶,说是受众女所托,代她们问一声,可方便她们拜访?
午后,婆子带了李家的请帖来,每个女孩子都有,请她们明日去李家作客、观棋艺、赏美男。
众女看了又喜又乐,笑作一团。
她们虽想去,但李菡瑶下帖子请,比她们自己求着上门有脸面多了,这份周全,由不得她们不佩服。再者李菡瑶帖子上写的是请她们去赏美男,诙谐的很,之前那点酸楚和不平,在看了这诙谐的请帖后烟消云散。
“赏美男”这三个字由李菡瑶写出来,并不让人觉得轻浮和有失体统,众女并不担心家中长辈知道了会当做一件违规矩的事,禁止她们跟李菡瑶来往。
第126章 赏美人?还是赏美男?
李菡瑶作为江南第一才女、李家女少东,这些年闯出的名气,靠的是非凡的智慧和气魄,而非美色,这正是各大世家要他们的女儿效仿的。
李菡瑶招赘的举止虽然惊世骇俗,其目的是为了李氏一族宗祀的延续和兴盛,这也正是各大家族希望自家女儿能做的——为了家族鞠躬尽瘁!
世人对于强者都会不自觉宽容,比如历史上的郭织女,再比如当朝帝师梁心铭。当然,这种宽容并非一成不变,一旦有机会踩下她们,有些人绝不犹豫。
在纺织这一行,对李菡瑶的各种踩踏和打压,一直没有停止过,她却在逆境中强势崛起,由不得大家在表面上对她赞叹、宽容,并主动笼络结交。
“到底是李妹妹,就是大气。”
“明儿都去赏美男吧!”
“哎呀,那可要好好装扮!”
“扮那么美做什么?又不是你选婿。”
“兴许歪打正着,欧阳妹妹也能得一良婿呢!”
……
说笑打趣中,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
夕阳沉坠,水乡城镇换上另一件美丽的衣衫:如蛛网般穿插在城中的流水上,飘着许多船,船上悬着各色彩灯,照亮了夏夜的水乡,倒映在水中,如梦如幻。
风清月朗,蛙鸣阵阵。
丝竹悠扬,清歌悦耳。
江南的旖旎在夜晚更甚。
李家,廊上厅上都点了灯。
明晃晃地照着正中的棋盘。
王壑和东郭無名依然在鏖战。
东郭無名气势凌厉,步步杀机。
王壑气定神闲,挥洒于无形。
观棋觉得,东郭無名就像一只雄鹰,志向高远又狠厉决绝,其攻击手段层出不穷,而王壑明明可以一箭穿其心,却每每留其一线生机,纵容他飞入青冥。
这不是猫戏老鼠的玩弄,这是怀柔手段,面对东郭無名凌厉的进攻,王壑的拦截和反击堂皇而尊重,没有致敌于死地的决心,耐心等对方弃械投降。
观棋不由看向落无尘。
他应该很紧张吧?
果然,落无尘盯着王壑手下,清俊的面容凝重无比,尚未交手便感到沉重的压力。
观棋见一时还不能结束,回头向墨竹做了个手势。
墨竹立即出去了。
少时,王妈妈引着两个大丫鬟进来,两丫鬟各自托着一梅花托盘,盘中有三个盖碗,分别放在王壑、东郭無名和观棋面前,一碗是冰糖燕窝,一碗是西洋参茶。
他们这一局都没离开厅堂,除了如厕,就在桌边吃些精细食物,并喝西洋参茶,补充精力并提神。
“二位且休战,先吃点吧。”
王壑抬眼看向东郭無名。
东郭無名微微点头。
王壑便丢了棋子,端起碗来。
东郭無名也拿起勺子。
一时间,只听得细腻的“叮叮”声,乃是东郭無名的勺子碰触瓷碗发出的,王壑则一点声音也无。
“他失了镇定。”观棋暗想。
他,指的是东郭無名。
方逸生等人都没有,饿了的话,自己去花厅吃,厨房备有各种酒饭,随时供给。晌午他们舍不得走开,只要了些点心,就着清茶胡乱填了几块,这时饿急了。
刘嘉平扯着方逸生,拖出去。
潘子辰忙跟了出去。
一出厅堂,刘嘉平憋坏了似得长出一口气,一面叫了个丫鬟带他们去花厅,并嘱咐:“我们没空吃别的,也要燕窝和参茶。”一面问方逸生:“这黄观是什么人?”
这也正是潘子辰想问的。
方逸生道:“我北边一个朋友。”
刘嘉平道:“他家做什么的?”
方逸生道:“做皮草和药材生意。”
潘子辰问:“北边哪个州的?怎不曾听说有这号人物?”
方逸生瞅他道:“天下之大,难道只咱们江南人杰地灵、出才子?北边多豪杰,才子更多。”
两人问来问去,只问出黄观是方逸生朋友,家住北边,家中做皮草和药材买卖的,其他再问不出来了。
他们在花厅吃了一碗燕窝,灌了一碗参茶,紧赶慢赶回到正堂,王壑跟东郭無名已经结束了。
潘子辰绝望地看着东郭無名,“下完了?”
东郭無名道:“抱歉,输了。”
口气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
神情也平静的很,毫不颓丧。
潘子辰道:“输了……也好。”
方逸生正喜悦,闻言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也好是什么意思?找台阶下也不能说这两个字,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口口声声说,他对李姑娘情深不悔呢。
观棋笑道:“潘公子这是如释重负?”
听了这率真的话,众人都忍笑。
潘子辰道:“既输了,便要输得起。”
观棋道:“婢子还担心你想不开呢。”
潘子辰:“……”
王壑正留意潘子辰和东郭無名,听了观棋的话,转脸,眼中带笑打量她,恍惚间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观棋察觉他注视,目光转过来。
王壑便道:“这局结束了。”
观棋点头,扬声道:“这一局——”她顿了下,才接道——“方少爷胜出。”没提黄公子了。
王壑一滞,又没甚么好说,他之前可是强调自己是来帮忙的,人家这么说不正顺了他的意吗?
他心里讪讪的,忙转移话题,玩笑问:“下场比试要开始吗?可否先让我等吃饱了再下?”
观棋道:“这对你太不公了,明日再比吧。”
王壑点头道:“也好。”
观棋扫了众人一眼,又道:“还有一事——”众人都急忙竖起耳朵、悬了心听她说——“明日比试改在观月楼。”
刘嘉平忙问:“观月楼在哪?”
观棋道:“观月楼是姑娘住的地方。明日,姑娘请了各家姑娘来观看比试。到时,姑娘们在二楼,各位可要好好表现,莫在美人们面前失了脸面。”
那口气,狡黠地戏谑。
少年们听了这话,都双目发亮。
王壑想的是,终于靠近神秘的李姑娘了。方逸生等都想,在李姑娘的香巢比试,这比试无疑令人期待。便是输了的潘子辰也要来,以他对东郭無名的了解,这人是一定要观摩王壑与落无尘对弈的。其他人则想,李姑娘跟他们是无缘了,能看其他美人也不错。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们想欣赏美人;
也正供美人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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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要对她负责任吗?
那时已经是二更天了,李家虽备了酒饭,少年们却没有留下来享用,纷纷告辞。
方府的管家来唤了方逸生几次,他必须即刻赶回家向父亲母亲解释今日所为。
潘子辰输了比试,也要回去禀告潘织造。
其他少年也要回去告诉长辈比试结果,解释李姑娘出题太严、太刁钻,导致他们有负长辈所托。
先说方逸生和王壑,回到方府,方砚正在厅上等他们,见了方逸生也不理,只跟王壑招呼。
王壑忙请了安,退到一旁。
方逸生也上前请安。
方砚把脸一沉,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方逸生忙道:“父亲,儿子并非不要祖宗了。李姑娘出的第一道题是:愿意入赘李家,助她解决宗祀继承问题的,即算过关。儿子是这样想的……”
他道,他若娶了李菡瑶,可让他们的第二个男孩姓李,继承李家的宗祀;他闯关,是想当面说服李菡瑶。
方砚道:“你太想当然了!”
方逸生道:“这如何不行?”
方砚道:“李家血脉特殊,无论娶多少妻妾,哪怕在外偷呢,也只生得一个。无论男女,只得一个!你怎敢断定,将来能与她生几个孩子?还能保证是男丁?”
事实上,鉴于李家这血脉的特殊性,方砚对李菡瑶生子的能力丝毫不报希望,愿聘她为儿媳,原并不指望她开枝散叶,为的是她的能力;至于孩子,李菡瑶能生更好,若生不出也不打紧,让方逸生纳妾就是了。
方逸生忙道:“这事儿子也想过:李家的血脉奇特,在男子身上,而非女儿;我方家男儿却没有这桎梏。”
这话方砚认同,却依然不确定,“李姑娘能答应?”
方逸生笑道:“不试试怎知道呢?”
王壑生恐不让他去比试,就见不到李菡瑶了,忙帮腔道:“方叔叔,试试不打紧。李家也没把话说死,三关闯过了,还要经李姑娘亲自考较,才能确定呢。”说到这,他也忍不住佩服李菡瑶自信,自信的狂妄!
方砚道:“只好如此了。这时候退出也不妥。但明天你去了,须得向你表舅说明此事,别最后李姑娘相中了你,你不能入赘,又反口,伤了亲戚的情分。”
方逸生道:“儿子明白。”
方砚又细问今日选拔经过。
方逸生细细回禀了。
方砚道:“那落子安只怕与你打的是同样的主意。”
方逸生道:“儿子也这么认为。只潘子辰公然表示愿意入赘李家,却事与愿违,输了棋。”
方砚冷哼道:“狼子野心!当李家不知么?”
方逸生道:“他以为李妹妹是个男人就肯招回去呢,谁知第二关都没过。李妹妹是宁缺毋滥的。”
方砚知道了儿子的打算,放了心,转而称赞起李菡瑶这惊世骇俗之举来,“这孩子很好,有你曾祖母当年的勇气和风采。你曾祖母虽擅织,为人却太过纯良;李姑娘在人事经管上高了你曾祖母不止一筹——”说到这,转向王壑——“倒有些令堂梁大人的手段和气魄。”
方逸生听父亲将李菡瑶跟曾祖母和梁大人相提并论,可见有多看重她,顿时满心愉悦。
王壑见他父子都如此推崇李菡瑶,不自觉想起自己挠墨竹小脚心的情形,垂眸不敢看他们。
李姑娘到底扮没扮墨竹呢?
等明日见了她,若不是墨竹还好;若是的话,他该怎么办,要找机会对她说破,和她相认吗?
不,不,他本能否定。
认的话,这事就麻烦了。
他须得对她负责任,求娶她。
且不说婚姻大事儿戏不得,就算他回禀了父母来求娶,那岂不是对方逸生横刀夺爱?至于李菡瑶会不会答应,是否如对其他人一般,坚持让他入赘,他半点不担心;他担心的是,若李菡瑶愿意嫁他,他该怎么办?
可是不认的话,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去见李菡瑶,一定要把当年的事弄个水落石出呢?
王壑遇事,从未如此无头绪过,也从未如此优柔寡断过,但这并未动摇他明天去李家的决定。
他搪塞般想:“明天再说吧。”
先混过今晚,等见了再打算。
他自己的事理不清,分析别人的事却旁观者清。
据他分析,方逸生这打算八成要落空,李菡瑶不可能答应嫁到方家,生个孩子丢给李家就完事了,若她如此看重这嫁娶风俗,也不会弄什么招赘了。
方家父子对亲事十分期待,王壑不好泼他们冷水,心里对方逸生歉意道:“不是我不尽心帮你,是李姑娘不肯嫁。她铁了心要招赘,娶个夫君回家。”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并不希望这亲事成,仿佛成了,他就成了欺辱朋友妻的不义之人。
当下,方逸生说自己急着赶回来,还未吃饭呢,给父亲道了烦恼后,便和王壑去找张谨言吃酒去了。
然,张谨言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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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李家,观棋和王妈妈一行人回到观月楼,只见廊下的灯都点着了,院内灯火通明,鉴书和赏画正领着小丫鬟往葡萄架下抬桌子、摆椅子,布置场子,好迎接明天的比试呢,见了她们,鉴书等都停了手。
观棋问:“鉴书,姑娘呢?”
鉴书笑道:“在楼上呢。”
观棋便匆匆跑进去了。
王妈妈在后喊:“观棋,走路也没个样子!”
观棋只是不理,早跑没影了。
到楼上,李菡瑶正在里间吩咐:“……明日来的人多,你们都打起精神来,吃的、喝的,领客人进出、起居、跑腿传话,都要安排妥了,一点儿不能错!”
观棋笑道:“我回来啦。”
众人一齐转脸看向门口,见是她,都围了上来,江如蓝兴奋大叫:“观棋,你可回来了!”
李菡瑶则问:“比试结束了?”
观棋点头道:“结束了。”
纹绣问:“结果怎样?”
观棋笑道:“不是早让墨竹传消息回来了,还问。”
江如蓝嗔道:“我们要听你说。”
观棋走进来,揉着肩膀撒娇道:“好,我说。姑娘,我今儿累了一天,姑娘不奖赏我?”
江如蓝妙目一转,娇笑起来。
李菡瑶尴尬地咳嗽一声,道:“自然要赏你。你吃了没有?品茗做了莲叶羹,我让她端来。”
观棋道:“嗯,好。还要一碗面。”
纹绣忙去传话。
听琴道:“我来伺候你。”
说着上前来,将观棋扶坐在美人榻上,替她揉肩膀,纹绣也倒了茶来,送到观棋嘴边。
第128章 少男少女齐聚观月楼
观棋喝了两口,才道:“姓潘的请了东郭無名来,我只当他要赢了,谁知强中自有强中手,竟输给了方少爷请来的帮手。你们猜潘子辰说什么?”
江如蓝忙问:“他说什么?”
观棋学着潘子辰当时的表情和口气,粗着嗓子道:“输了……也好!哎哟,我还担心他想不开呢,之前说那么深情,一副非姑娘不娶的样儿……”
这时鉴书和赏画都上来了,都围在美人榻旁边听她讲,听到这话一齐发笑,瞅着观棋笑。
李菡瑶嫌弃道:“他原没说错,可不就是输了也好,他好我们也好。——方少爷请的什么人,这样厉害?”
观棋道:“姓黄,名不见经传,出手却不凡,长相也不凡,可惜是个帮忙的。生怕别人误会他似得,含沙射影地解释说,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哼,叫我反唇相讥,给刺了回去。这人棋艺相当高明……”
李菡瑶忙问:“比落公子如何?”
观棋道:“恐怕落公子要略逊一筹。”
李菡瑶喜道:“那他能下过你?”
观棋笑道:“我才不怕他!”
李菡瑶笑容一僵,幽怨地看着她。
江如蓝笑问:“观棋,你把他们都杀败了,你们姑娘娶谁?那这次选婿不是白忙活了?”
李菡瑶赌气般道:“那就一辈子不娶!”
观棋笑道:“姑娘放心,婢子定帮你寻个好夫君,不会耽误你终身的,也不会误了李家的香火大计。”
众女听了一齐掩口娇笑。
李菡瑶警告似得嗔道:“你别玩过了头!”
观棋吐了下粉红的小舌头。
江如蓝宣告:“明天我跟观棋去看。”
李菡瑶道:“姐姐别去捣乱了。”
品茗很快端了莲叶羹来,还有一碗清汤面,清亮的汤色,闻着那味道鲜美之极。
观棋便开始用饭。
当时,听琴、鉴书、赏画、纹绣、品茗都聚集在美人榻旁,六个丫鬟的衣服颜色各不相同:
听琴着白色衣裙,飘然若仙。
观棋着红色衣裙,活泼伶俐。
鉴书着蓝色衣裙,浑身书卷气。
赏画着鹅黄衣裙,娇俏明媚。
品茗着绿色衣裙,乖巧文静。
纹绣着粉色衣裙,精致可人。
观棋道:“听琴姐姐,弹一支曲子我听听。”
听琴笑着起身,走到琴案后,坐下来,须臾,袅袅清音从她指下泻出,飘到窗外,融入夏夜。
一曲毕,观棋也吃完了。
李菡瑶扫一圈大丫鬟,郑重叮嘱道:“明日都要仔细了……”才说了一句,外面小丫头回:“老爷太太来了。”
珠帘轻响,李卓航夫妻走进来。
众女纷纷道:“老爷,太太。”
李卓航看看观棋,再看看李菡瑶,静了会,才对李菡瑶道:“你太宠着观棋这丫头了,宠得她胆子忑大。”
李菡瑶忙道:“爹爹别生气……”
观棋道:“老爷,我哪有胆子大!”
李卓航一语不发,走到月洞窗前椅子上坐下,江玉真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
李卓航问李菡瑶:“你为何把比试挪到观月楼,还下帖子请各家姑娘来观看选婿?还嫌不够乱吗?”
江玉真也道:“太胡闹了!”
李菡瑶尴尬道:“我……”
观棋忙道:“老爷——”
才说了两个字,便被李卓航截断,“我问你了吗?乱插话,没规矩!”
观棋讪讪地闭嘴。
江如蓝扭脸偷笑。
观棋夺过鉴书手中的鹅毛扇,走到李卓航身边,殷切替他扇着,一边笑道:“老爷别生气。天气热,气坏了身子姑娘该心疼了。老爷想怎么罚婢子,婢子领受。”
李菡瑶道:“对对,爹你罚她吧。我早想罚她了。”
观棋道:“姑娘,你别落井下石!”
李菡瑶道:“罚你也是为你好。”
江如蓝唯恐天下不乱一般笑道:“是该罚!”
江玉真微笑,李卓航哼了一声。
观棋目光一闪,道:“老爷,之前东郭無名和那黄公子对弈十分精妙,婢子推演给老爷瞧如何?”
李卓航果然被吸引,忘了惩罚的事,点点头。
赏画忙去搬棋具。
观棋和李卓航便坐在窗下推演起来。
李菡瑶和江如蓝在旁观看。
鉴书替江玉真打扇。
品茗上茶,纹绣捧果。
听琴走到琴案后,拨动琴弦。
李卓航原本是有些不悦的,怨女儿擅自主张,违背了他选婿的初衷,竟公然招赘起来,故而前来责问。此时对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听着悠悠的琴音,看着围绕在身前的七八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除了江如蓝,倒像拥有七个女儿一般,温馨、美好,若忽略无子的缺憾,这人生可算圆满了。
他心里那点不悦便烟消云散。
细究起来,女儿还不是为了李家!
这更使得他心疼。
观棋见他气色平静了,朝李菡瑶吐了下舌头。
第二日,李家别苑河埠头来了许多画舫,都是闺秀们乘坐的,少年们则骑马的多,走前门入。
闺秀们从后门被引去观月楼。
而少年们则在墨文墨武的引领下,先去正院由江如澄陪着喝茶,待人来齐了,再领着他们去观月楼。
李菡瑶带着众丫鬟婆子先接女客,引到楼上分宾主坐下,上茶果招待,并互相寒暄问好。
众女都与江如蓝招呼,因吴佩蓉是江如澄的未婚妻,大家免不了含蓄地开她姑嫂两个的玩笑。江如蓝是小姑子,又天真烂漫,浑不在意;吴佩蓉也不害羞。
说笑一阵,楼下院中有了动静。
少年们在江如澄引领下来了。
观棋忙代李菡瑶下楼去招呼。
王壑今日穿一身红色锦袍。
他穿衣一向多选宝蓝、天青、银灰等色,即便遇上年节等喜庆日子,需要穿的喜庆,他也只选暗红,很少选正红、秋香等鲜亮的色彩,清淡而内敛。
这次住方家,郭嘉懿见他们带的衣裳少,忙替他们添置。因是现赶着制作,总要几天工夫,而王壑要随方逸生去李家,衣着不可太简便,他身量同方逸生差不多,方逸生便将自己没穿过的衣裳拿了好几身给他。
有宝蓝,有朱红,有秋香色。
王壑目光一扫,定在朱红上,是一袭宽袖锦袍,绣八团金线如意纹,另配一条嵌八宝平安如意扣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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