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玉华全文阅读 第26分节

第251章 改了主意

    沈府穆老夫人寿宴这日,可谓是整个凤阳县的名流雅士,豪门贵族们都收到了请帖,沈家大老爷在翰林院任职,而沈家二老爷则是淮州通判,对整个州府的官员都有监察之责,所以沈家要给穆老夫人办寿宴,收到请帖的不敢不来,也不能不来,那些没有收到请帖的,则是挤破了脑袋,上下打点,托关系搭人情的也想要登上沈家的大门。

    身为三品户部侍郎嫡子的萧濯,即使是暂时住在凤阳,沈府寿宴的请帖也一早就送到了。

    萧濯有自己的谋划,也并没有想跟沈家有太多牵扯,原本还只想派遣下人送一份寿礼上门,但是如今沈二跟钟家扯上了关系,穆老夫人的寿宴钟晚颜必到,如此一来,萧濯也只好改了主意。

    寿宴当日,萧濯同将他引为知己的凤阳知县张怀通车而来,路上,张怀思忖着萧濯改变主意的原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挂上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萧濯说道:“你今日同来也好,沈家是书香世家,沈大老爷自不必说,沈二老爷的学问也是极好的,你来年要参加秋闱,我同沈二老爷也有一番交情,可以替你引荐一二,机会难得,你自己也好好把握”

    沈二老爷沈闻之是正五品的淮州通判,而张怀只是正七品的凤阳知县,官大一级能压死人,好在沈二老爷为人宽厚温和,从不以势压人,张怀颇有才干,在凤阳已经当了三年的知县,即将任满。

    萧濯记得清清楚楚,张怀就是在离开凤阳之后,官路才开始一路通畅,青云直上的,萧濯能提前结识这位未来最年轻的阁老自然有所图谋,却从未想过要坏了他的运道,即使张怀同他的前世分属不同的阵营,给他添了无数的麻烦。

    重来一次,萧濯今生所求不同,即使之前是敌对的关系,如今也能放下前尘,引为知己,惺惺相惜。

    到了沈府,二人一下马车,就由着小厮引到了前院,张怀带着萧濯去见上峰沈二老爷沈闻之。

    萧濯是等着张怀忙完了公务才一起过来了,到的时间不算太晚,这个时候,沈府花园里的水阁中,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小娘子们。

    先前她们听说这玻璃是从沈家二少爷沈昊开的铺子里出来的,真是心里想什么的都有,厌恶者有,不屑者更有,只是都没有表现出来,因为沈二的浑名是人人皆知的,她们犯不上得罪沈晴,但在场的大多数都不免因为沈晴那一番毫无羞色,坦诚直白的言论而感到惊讶。

    沈晴是这么说的:“不瞒你们说,我那二哥从小就喜欢拨那算盘珠子,我祖父和大伯气了好几回,打了也罚了,愣是没将他的性子扳过来,不想将人逼到离家出走,也只能认了,所幸他还算有谱,家中长辈倒也不担心他跟人做生意的时候吃了亏,可谁知道前一阵子他跟人打赌,竟然赌还输了,要给人当三年的白工”

    水阁里聚了七八个小娘子,除了钟晚颜以外,几乎都是跟沈晴有些交情的,最差的也是脸熟的,沈家二公子是个钱串子这事儿,她们可没少听人说起过,对沈二的印象算不上太好,也不算太坏,就是人胖胖的,见到谁都是笑眯眯的一张脸,倒是也有人说他为人精明的,因为并没有听人说起过他犯傻的事儿。

    这会儿听沈晴提起沈二打赌输了这事儿,倒是个个都来了兴趣,不由瞪大了一双双好奇的眼,嘴上催着沈晴继续说下去。

    沈晴原本还顾忌着钟晚颜,在细说与不说之间犹豫的看了她一眼,只见钟晚颜一脸笑吟吟的,端着手里的茶杯朝她微微敬了一下。

    沈晴心下一松,一颗心落地,原本她还以为钟晚颜是不想暴露商户的身份呢,便想只提沈二,把这事儿折过去,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沈晴一笑,将她从沈二那里听来的,他和钟晚颜打赌的事儿说了一通,不过却没有道明钟晚颜的身份。

    沈晴在说的时候,水阁里又进来了三四位小娘子,彼此之间虽然说不上是闺中密友,但是也来往不少,一进来便听沈晴在妙语连珠,不由都来了兴趣。

    听后都不免笑道:“还道沈家二少爷是个精明的,原来也有犯傻的时候”

    “可不是呢,不过晴姐姐,你可知道跟你二哥打赌的是谁?”

    “要说精明,还是跟沈二少爷打赌的这个人精明,又精明又有才华,不仅能让沈二少爷输的一败涂地,还能烧出来官窑都不一定能烧出来的透明玻璃,可真真是厉害”

    沈晴在提到她二哥跟人打赌这件事之前,心里就转了个弯,肯定有多她二哥的,还有问到钟晚颜的,沈晴倒是不介意她二哥被人说,毕竟这是昨天沈二特意拜托了全家的事儿,说是有人问起透明的玻璃,一定要提到城西的玲珑轩。

    沈二这次又是玻璃,又是地龙的,满府上下都跟着受了益,本就是家中得宠的子孙,如今这么一来,更是都愿意帮他一把,况且这玻璃的好处一看便知,他们要帮忙的地方也不过是顺嘴提上一句罢了。

    沈晴被问到,微微一笑,又看了钟晚颜一眼,才道:“你们若是想知道跟我二哥打赌的这个人,其实也简单,你们都见过她”

    其他人听了都不由瞪大了眼睛,纷纷交口猜测着是谁。

    倒是有跟沈晴交情不错的姑娘,凑上前去伸手勾住她的胳膊,笑着央求:“好姐姐,你就告诉我们吧”

    沈晴倒也没有故弄玄虚多久,她拿着乔等了一会儿才说:“你们不是也想要透明玻璃么,这东西听说可不便宜,如果你们实在想要,那就求一求钟姑娘不就行了”

    众人听了都不免吃惊,有的刚想问钟姑娘是谁?知道的便纷纷向钟晚颜投去了惊讶的目光,今天之前,她们从来也没有见过钟晚颜,更没有听说过,对她还有几分陌生。

第252章 一份礼物

    这群小娘子中,有比钟晚颜来的还早的,自然都清楚刚才在正堂里穆老夫人和沈家两位当家夫人对她的态度,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这会儿听了沈晴所言,她们倒是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钟晚颜对上这么多道目光,面色不变,从容的笑道:“各位姐姐妹妹,今日托了沈家的福气,有幸结识到各位,你们若是喜欢这玩意,我便送给各位一套玻璃茶具又有何妨?就当做是咱们初相见,晚颜送给各位的见面礼”

    在座的都是家教良好的,言行举止不能完全说是规范,但是也是颇能拿得出手,担得起脸面的,这会儿听了钟晚颜的话,即使心里再是想要,因为东西贵重,不好收下,只得十分矜持,纷纷婉拒。

    “听说这玻璃器可不便宜呢,钟妹妹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东西还是免了吧”

    “就是,太贵重了,前儿我堂哥还买了一只玻璃的鼻烟壶送给我祖父,就花光了他好几个月的月例银子呢”

    “是呢,还是别破费了”

    钟晚颜虽然披着十三四岁的少女皮囊,但内里可不是真的十三四岁,看着面前的一双双亮闪闪的眼睛,心里便忍不住一笑,觉着这群少女们是在是可爱。

    原本她还以为这群小娘子们知道她是商户的身份,会有所鄙夷呢,现在却没有在这些人脸上看到轻视的神情,钟晚颜放下心来,没有表露出来便好,至于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她就管不着了。

    钟晚颜听着婉拒的话,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未露出一丝半点的笑意,只见她垂了垂眼眸,再抬起来眼中已有湿意,故作潸然的说道:“晚颜父母双亡,在淮州安家落户,初来乍到能托沈姐姐的福认识各位当属生平有幸之事,这玻璃再是难得,可始终是只是个物件,哪有跟各位相识的情谊珍贵,这只是晚颜的一番心意”

    沈晴看着钟晚颜眼中的泪珠要落不落的样子,心里顿时觉得心疼急了,原本家中得知她二哥沈昊跟钟晚颜打赌的事,就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她的背景,沈晴多少也清楚一些,这会儿只以为钟晚颜是被人拒绝有些伤心了,赶忙说道:“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虽然只是小女子,但是这份相识的情谊可是极其珍贵的,你们呀,还是不要拘泥于这些小节的好”

    钟晚颜的一双泪眼,还有说的话,倒是让在座的各位小娘子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纷纷出言安慰,她们还真的害怕把钟晚颜给惹哭了,正担心着,又听了沈晴的一番说辞,心里倒是有些放开了,再说哪有姑娘不爱俏的,只看那窗子上的透明玻璃便知其一二,这透明的茶具做出来,想必也是晶莹剔透,光彩夺目的。

    见众人的神情缓和,钟晚颜眼中的水光渐渐淡去,故意说道:“都是一些小玩意罢了,若是执意不收,还以为你们是瞧不起我今时今日的商户身份呢”

    钟晚颜这话只能她自己说出来,别的人即使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也不可能会表露出来,如果表露出来那就是失礼了,教养良好的即便心里再怎么嫌弃,也不会失礼于人前。

    钟晚颜话音落地,还不待众人反应,有了之前的默契,就听沈晴噗嗤一笑:“小小的年纪,怎的这般促狭?你这么说了谁还敢说你的不是?”

    沈晴的话让钟晚颜破涕为笑,倒是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只说道:“那便说好了,等这套茶具烧出来,我就派人给各位姐姐妹妹们送过去,只是烧制的工艺繁复,还请稍等一些时候”

    钟晚颜和沈晴一唱一和的,话至于此,倒是消除了其他人心中的芥蒂和矜持。

    话已经说开了,气氛一改之前的沉凝,渐渐活络起来,也有那性子耿直的,直言问起了钟晚颜的身世。

    沈晴知道问话的这个姑娘并无恶意,便替钟晚颜解释了,钟父生前是正八品的县丞,杂途出身。

    县丞是官与吏阶层的分水岭,钟父没有经过科考,无功名在身,能摆脱小吏的身份进身官阶,无论他有没有真才实学,这一二分的本事也是不能让人小觑的。

    况且钟父过世之时年纪尚青,若是活着,想来钟晚颜的身份也不会比在座的各位要差上多少,再说都是家族里精心教育出来的姑娘,心肠柔软,即使心中有恶的,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去难为一个十三四岁就开始顶门立户的小姑娘了。

    水阁里的地龙烧的火红,只穿薄衫也依旧是暖意融融的,众人笑闹一阵,每个人的脸颊上都是红扑扑的,一头香汗淋漓。

    沈晴叫来一旁候着的小丫鬟们端来水盆和巾帕,众人洗了手擦了汗,终于安稳的坐下来,正准备着好好说一会儿话,毕竟现下天气冷,各府的宴会要比天气暖和的时候要少了许多,她们彼此之间都是好久没见了,交好的小娘子们,想说的话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的,叽叽喳喳个不停,钟晚颜这个初来乍到的,基本上没用沈晴怎么照顾,有了之前的开场,这会儿早就已经融入了进去。

    一个穿着水红色襦裙的小娘子端起一杯茶饮了一口,刚放下茶杯想捏起放在手边盘子里的一块点心的时候,目光那么一扫,就见到由远及近,由小丫鬟在前面引着,一步三摇,袅袅婷婷的向水阁走来的人,顿时‘呀’了一声。

    这一声太过突兀,音量虽然不高,但还是让所有人都听到了,正在说话的小娘子们都不由停下,朝发出声音的源头看去,便见到那穿着水红色襦裙的小娘子伸手指着外面,惊讶的说道:“她,她怎么也来了?”

    众人的目光顺着水红色襦裙少女的指引,朝外看去,只见一十四五岁,身穿妃色留仙裙,挽着右盘花垂丝髻的少女缓缓走来。

    钟晚颜初见这少女,只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侵略的美感,等那少女一路走进水阁之中,才看到她五官明艳,眉眼之间有一种隐藏的张扬之感。

第253章 简直可恨

    钟晚颜不禁偏头朝坐在她身旁的穿嫩粉色衣裙的少女小声问道:“你们怎么都这么惊讶?她是谁呀?”

    钟晚颜坐在边角的位置上,从这里能看得清全局,这会儿跟旁边的人说话也并不会引人注目,那嫩粉衣裙的少女闻言,转过头来看着钟晚颜一脸的惊讶:“你怎么连她也不认识呀?”惊讶过后她自己又反应过来:“也对,你刚来凤阳,不认识她也是正常的,不过你一定听说过她的大名”

    钟晚颜之前见水阁里的小娘子们的反应,就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上可能会有一些问题,这会儿钟晚颜的双眸就在嫩粉色衣裙的少女的回答中越瞪越大。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朱明玉啊!”

    少女的声音一字一顿,‘大名鼎鼎’这四个字的字音被她咬得格外清晰,细听之下又有那么一点咬牙切齿。

    听到这个名字,钟晚颜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碰上了朱明玉,不想泄露出真实的情绪,钟晚颜当即掩饰性的稍稍惊讶了一下,便垂下了眼眸,只是那只捏着茶杯的右手因为用力而一直颤抖,泄露了她内心里的不平静。

    好在这会儿并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钟晚颜克制着右手的颤抖,将茶杯放下,再抬起眼眸的时候,眼中澄澈如水,已经不见半分多余的情绪了。

    “你好像有些不喜欢她?”钟晚颜缓了缓神,看着嫩粉色衣裙的少女问道。

    那少女一抬下巴“哼”了一声,又转眼瞥了正站在人群中左右逢迎的朱明玉一眼,才语气淡淡的说道:“我怎么会不喜欢她,人家可是品貌俱佳的大才女呢,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不喜欢的”

    钟晚颜看着她这份恨不得立即就让朱明玉在眼前消失的烦闷劲儿,只是笑笑,没再继续问下去,这会儿她心里的情绪已经平复了,整个人淡定得很,又端起茶杯,四平八稳的朝嫩粉色少女笑了一下,轻声道:“那就喝茶吧,茶要凉了呢”

    嫩粉色少女好像有些意外钟晚颜的反应,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起来,眼中似别有深意。

    钟晚颜和嫩粉色少女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朱明玉进到水阁里带起来的火就烧到了这个角落里,只听她声音柔柔的响起:“珍珍怎么坐在这了,前儿个我还见到你表哥,还跟他说起你呢”

    名叫万珍珍的嫩粉色少女听了抬眼看了朱明玉一眼,目光有些不善:“你见到我表哥有什么稀奇的,你们不是经常见的么”

    万珍珍语气有些不善,朱明玉的脸色只难看了一瞬间,旋即又恢复了正常,以一副不跟万珍珍一般见识的口吻说道:“珍珍说的是呢,毕竟我跟你表哥也是正经的生意伙伴,常见不常见的也没什么”

    万珍珍闻言又哼了一声,头扭到一边,没再理会眼前的朱明玉,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似乎是经常被万珍珍如此对待,朱明玉在众人的视线中强颜欢笑了一下,又将目光转到了坐在万珍珍身旁的钟晚颜身上,面带三分笑意的问道:“这位妹妹看起来有些脸生”

    关于朱明玉和万珍珍之间的纠葛,在场的众人中只除了钟晚颜以外,其余人的心里几乎都是清楚的,所以自从朱明玉进来后,便都忍不住将视线集中在这两人的身上。

    因为,这两个人无论到哪,只要一碰到,其中一个必然会将整个场面闹得非常难看,整个人几乎都是万珍珍。

    不过今天是穆老夫人的寿辰,这两人还算知道好歹,各退一步,没有将场面闹得彼此都下不来台,一旁的沈晴见这两人又碰上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会儿见朱明玉没再主动去找万珍珍说话,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赶忙说道:“可不是呢,晚颜初到凤阳,今天还是我祖母亲自请来的呢,要不然啊我们可都没机会见到她本人呢”

    沈晴这般说,实则是在给钟晚颜抬高身份。

    朱明玉年纪不大便才名在外,能让各路文人雅士大才子们争相吹捧,自然是品貌俱佳又腹有诗书的,不过这是以男性的角度去看,换做用女性的角度去看,就不见得会喜欢这个人了。

    沈晴想着前些日子从朱家传出来的消息,知道如今朱家的身份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担心钟晚颜的身份会遭到轻视,故才有此一说。

    殊不知沈晴这话一开口,听到钟晚颜的名字,朱明玉的眼神瞬间一寒,下一刻仿佛就能射出一片刀光剑影,将人就地凌迟处死,让人心生无限寒意。

    朱明玉眨了眨眼,寒光敛去,快得几乎没有让人看清,只除了一直将她神情看在眼里的钟晚颜没有错过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寒意。

    朱明玉笑了起来,笑容格外妍丽,映衬得仿佛这水阁中的方寸之地好似华光盛起,只听她语气柔柔的:“晚颜?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朱明玉又上前了两步,这回把整个身体都转向了钟晚颜:“不知这位晚颜妹妹可是芝林堂的东家?”

    朱明玉从进了这水阁起,就让众人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她的身上,这会儿听她问起,不由都有些疑惑,说实在的,她们跟钟晚颜都是第一次见,不清楚也是正常的,也搞不明白朱明玉为什么要这么问。

    众人的视线不由在扭过头去的万珍珍,等待回答的朱明玉,还有一直看着朱明玉的钟晚颜三人身上徘徊,心中都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也有那心思玲珑的,自然猜到了朱明玉这么问的用意,这个人自然就是对她无比熟悉的万珍珍,她将脸又扭了过来,看向朱明玉,一脸不善,毫不客气的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们家开药铺就不许别人家也开了?”

    朱明玉看了万珍珍一眼,笑道:“珍珍这是说得哪的话,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她没想到会在沈家碰上钟晚颜,也没想到这个贱人竟然没被大火烧死,还敢瞪着一双眼直视她,丝毫不惧,简直可恨!

第254章 头名是我

    朱明玉刚进来的时候自然没错过这水阁中众人的神情,想来便知当时的气氛应当是不错的,可她又怎么能让自己的敌人过的这么舒服?

    她最是清楚这些官家小姐们的性子,一个个心高气傲,自恃清贵,最是看不起那些浑身铜臭的商户,她可没有忘记,之前的时候,这屋里的不少人都可都是嘲笑过她的出身的,只是后来她用心读书,又用了一些手段将自己的才名宣扬出去,这些人才收起了对她的轻视,

    她直言问起钟晚颜是不是芝林堂的东家,自然是要揭露她商人的身份,凭什么她一上来就能跟这些人打成一片,她偏要揭掉她的皮,看她还怎么装!

    不过这会儿是在沈家,她如今的身份还不能给沈家没脸,所以自然也拿钟晚颜没有办法,不过她曾受到的侮辱和轻视倒是可以让钟晚颜也难堪一下。

    朱明玉语笑嫣然的看着钟晚颜,一眼不眨的,钟晚颜看着她那灼灼的目光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说实在的,这也是钟晚颜之前所担心的,不过若是朱明玉今天来得早的话,她之前那场戏说不定还唱不下去,可到了这会儿,该说的,该解释的,她自己都解释完了,朱明玉再来搞这一出,试图揭穿她商户的身份来让其他人看低,这只会搬起石头砸朱明玉自己的脚。

    钟晚颜一笑:“朱姑娘真是好记性,我不过跟你参加了同一场的行业好考核,你竟然连我这种无名小卒都还记得清楚,晚颜真心佩服”

    钟晚颜刚说完话,一旁的万珍珍就接话道:“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这会儿你一提起,我倒是想起来了”

    万珍珍说这话,将视线从钟晚颜身上转移到朱明玉的身上,看着她语气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我记得朱大小姐在今年药商行会举办的行业考核中可是没有拔得头筹呢”

    万珍珍语气里的挑衅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的,只是这个场面只要是她跟朱明玉碰到,就会发生的,众人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果不其然,朱明玉脸色只是难看了一下,极其隐晦的看了钟晚颜一眼,面带愧色的说道:“珍珍说的是,的确是我技不如人了”

    朱珍珍本来以为她揭了朱明玉的短,朱明玉就会变了脸色呢,这会儿见她竟然就这么认了下来,顿时觉得好没有意思,她一甩帕子,不再理会朱明玉,只转过头看着钟晚颜说道:“这屋里待着怪闷的,我想去外面走走,你要不要同去?”

    万珍珍的邀请突如其来,钟晚颜看着她笑了笑,道了一声好。

    二人各自带着丫鬟,并肩而行,走出了水阁,万珍珍才说道:“这大冬天的,沈家的花园子里也就那座梅园有点看头,你第一次来,我带你去瞧瞧”

    钟晚颜点头,没有异议的跟上万珍珍的脚步。

    直到两人走出了水阁的视线范围之内,万珍珍才放慢速度,一脸好笑的看着钟晚颜:“你是怎么得罪她了?”

    万珍珍话里的‘她’,虽然没有提及姓名,但是说的人和听的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钟晚颜看了她一眼,并未提起那场火灾,因为没有证据,多说无益,只语气淡淡的说道:“那个行业考核的头名正是我”

    万珍珍听了一脸惊讶,继而露出一个笑脸:“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呀!”

    “干得好!”万珍珍拍着手,兴奋的说道:“那个朱明玉,整日里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被那些只会念几首酸诗,自诩风流的文人捧了那么一下就自以为了不得了,我最是看不惯她那副清高的样子”

    钟晚颜在朱明玉的手里险些丢了一条命,只不过她如今无所依靠,不能拿朱明玉如何,但是她心里清楚,朱明玉绝对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修养良好,这个人心肠之恶毒,手段之狠辣,只看她背地里的行事便可窥见其一二。

    这个万珍珍对朱明玉的反感都表现在明面上,一点不知道遮掩,那朱明玉是出手就能取人命的,钟晚颜不禁有些替她担心。

    “你这么明晃晃的跟她作对,没吃过她的暗亏?”钟晚颜装作有些好奇的问道。

    钟晚颜此话一出,万珍珍听了,唇角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起来,只见她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笑意敛去,垂眸叹了口气。

    这会儿她们两人已经走到了梅林深处,前面是一个用玻璃围起来的凉亭,钟晚颜指着那处亭子,示意她们进去坐坐。

    进入了亭子里,两人坐下后,万珍珍才开始讲述她跟朱明玉的恩恩怨怨。

    原来,万珍珍竟然是顾金科的表妹,万珍珍的母亲跟顾金科的母亲是嫡亲的姐妹。

    钟晚颜听到顾金科的名字,不由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意外,并没有出言打断,只听她继续说下去。

    顾金科大了万珍珍四岁,在万珍珍还在她娘的肚子里的时候,就跟已经开始启蒙的顾金科指腹为婚了,虽然没有婚书,但是这件婚事是万家和顾家都默认的事情。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后来等万珍珍长到七八岁的时候,万珍珍的父亲突然接到调任,之后便举家离开了凤阳,万珍珍跟着父母在任上足足待了六年,后来万父又被调进了京城。

    因为有婚约在先,万珍珍只在京城待了一年,为了培养感情,万珍珍就被姨母又接到了凤阳,这次回来,她才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原本跟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表哥竟然荒废了学业,弃文从商,这也就罢了,她也不是非得嫁给仕子,只是她不能忍受的是,她的表哥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没有了原则。

    万珍珍回到凤阳后就一直住在了姨母家,也就是顾金科的家里,至今已经快一年了,眼看她就要及笄,姨母背地里跟表哥说了她们的几次婚事,统统都被他找借口推迟了。

    万珍珍原本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反正两家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写下婚书,她也没有爱顾金科爱到哪去,何不就顺气自然。

第255章 表哥表妹

    只是万珍珍最不能忍受的是,朱明玉仗着顾金科对她的喜欢,一次次的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所以每次见到朱明玉,万珍珍气就不打一处来,非要让她丢一回脸不可。

    钟晚颜听得心里无限唏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

    古代可不比现代开放,这个时代对女性的约束十分严苛,顾金科和万珍珍的婚约虽然当时只是两家的口头约定,但古人重诺,虽然只是用嘴说说,但也是承诺。

    钟晚颜不了解万珍珍家里的情况,也不知道若是她的父母知道顾金科如今的心思,是否会愿意替她出头,毕竟将儿女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是绝大多数父母的潜意识。

    钟晚颜不清楚万父的官职,但是她因为朱明玉的关系,清楚的了解过顾家的背景,顾家祖上三代都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后来太祖皇帝起义,顾家先祖追随了太祖皇帝,建立启元王朝之后,论功行赏,顾家先祖被封了世袭罔替的宣成伯。

    顾家嫡系一脉在京城,淮州的顾家,也就是顾金科这一支是顾家的旁支,也就是当年顾家不成器的子孙,被赶到了凤阳,如今与京城顾家的关系也并不太亲近。

    但即使不亲近,宣成伯府黑底烫金的匾额挂在那呢,不是真正的王孙贵族,哪个敢让凤阳顾家丢了面子的。

    钟晚颜想着,即使万父疼爱女儿,想要退掉这门亲事,也应该不会让顾家丢了脸面,再说万珍珍的亲姨母还在那呢,这事儿只能万家自己憋着,打掉牙齿和血吞。

    若是不退婚,不说顾金科的态度,只说他对那个朱明玉那么痴迷,能为了她是非不分,为凝香丸的药方,纠集一群纨绔三不五时的去找金六儿的麻烦,闹得满城风雨,到那时候会不会闹起来还两说,真闹起来了就是两家都没脸,但他若是被顾家压制住,那最后成为他情绪宣泄口的就只能是万珍珍了。

    钟晚颜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万珍珍,只能陪着她不时叹气,安静的坐一会儿。

    直到万珍珍从自己的情绪中跳脱出来,“哎呦”了一声,看了钟晚颜一眼,掩嘴笑道:“瞧我,多大点事,连累你跟着我伤心”

    钟晚颜看出她脸上的笑意有几分牵强的意味,心忍不住跟着揪起,也顾不得什么交浅言深,礼仪周全了,问道:“你表哥跟朱明玉的事,你可有同你父亲母亲说过?”

    万珍珍听了一愣,似没想到钟晚颜会这么直白,她皱了下眉,直到看到钟晚颜眼中不加掩饰的关切,才舒展开来,心下觉得熨帖,笑了一下,才说道:“我父亲为人古板,我说这些他定听不进去,也不会当一回事儿,母亲......母亲十分疼我,但母亲跟姨母的感情也极好,我......我不想让这事儿坏了她们的情分”

    钟晚颜今天叹气的次数是迄今为止最多的一天,戏本子里的柔肠百结,肝肠寸断哪有现实中的这么狗血淋淋,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裳的丫鬟走了进来,唇角挂笑的来到钟晚颜和万珍珍面前一福礼,道:“给二位姑娘请安了,女婢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奉了小姐的命来请二位姑娘移玉芙蕖阁,一会儿午宴就要开了呢”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有外人来,万珍珍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她拉着钟晚颜起身,往亭子外走去。

    钟晚颜不好再提之前的话题,只将话引到沈府花园的景致中去,几句话的功夫便绕出了好远,钟晚颜瞧着万珍珍脸上的郁气散了不少,心下便才一松,不禁暗道:这万珍珍竟是个心胸豁达之人。

    钟晚颜心里想着,边跟万珍珍说这话,这时突然从前方快步走过来一个穿着湖蓝色织锦袍子的青年,长腿一迈,几步就窜到了钟晚颜二人的面前。

    钟晚颜最近每天跟着十三燕练习防身的功夫,虽然让心直口快的十三燕大呼她根骨不行,不是这块料,练了再多也是白练的话,但是身体的反应几乎是本能的,加上有后天的练习,几乎是湖蓝色青年停住脚,钟晚颜拉着万珍珍已经向后退了两三步,正好是最合适的说话距离。

    钟晚颜这一个动作,让来人本来就脸黑如墨的脸色更加黑了,简直是放到水里就能洗出一池墨水。

    不过来人看也没看钟晚颜,只将所有的怒火都对准了站在她身旁的万珍珍,开口便吼道:“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对你只是兄妹之情,我想娶的人也不是你,你再去难为朱姑娘也不能博得我对你的一丝好感,你这样的行为简直令我厌恶,厌恶至极!”

    不用人说,钟晚颜也知道眼前的男子是谁了,瞧着他虽然恶声恶气,因为生气五官稍显狰狞,但是即使这样,也没有折损他多少美貌。

    钟晚颜以为被这样一个美少年当着外人的面恶声指责,万珍珍必然是会伤心的。

    钟晚颜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万珍珍一眼,结果竟然看到她也瞪圆了眼睛,一脸愤然,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这里是沈家,你这么大声说话还是要等出了这个院门再说吧,免得姨夫姨母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你还好意思提我爹我娘?”顾金科被万珍珍几句话的功夫就气到手抖,指着她说道。

    万珍珍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不能提,你别忘了,我跟茜姐姐的交情可是极好的,若是将你的丑事捅到京城顾家去,只是抬抬手就能做到的,你可别轻易惹我!”

    顾茜,京城顾家的大小姐,才艺兼备,天姿国色,名冠京城,与韶华郡主并称为京城双姝。

    “好,好,算你狠”顾金科气得磨牙,抖着手指着万珍珍放狠话:“有能耐你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不然我叫你好看”

    说罢恨恨的瞪了万珍珍一眼,转身离去。

    顾金科走了,万珍珍也不复之前的狠厉,浑身的气势散去,像一只败北的斗鸡一般,垂头丧气,只是那眼角似有泪光闪过。

第256章 沈晴提醒

    钟晚颜心下叹了口气,看得于心不忍,无论万珍珍对顾金科有没有感情,她这会儿都必定是伤心的。

    钟晚颜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万珍珍的肩膀,似为她掸开灰尘一般,声音婉转轻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你那表哥不说人品学问如何,只他不爱你这一点,那顾家于你来说便与火坑无异,没有父母会愿意亲手推子女入火坑的,顾家这事儿还是早些让你父母知道吧。”

    钟晚颜能说的,能做的都只能言尽于此了,剩下的就看万珍珍如何去选择了。

    等到二人到了芙蕖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二人顺着丫鬟的指引坐下,便发现身边的人都是之前在水阁里认识的,而那位才名冠淮州的朱大小姐则是被安排在了与她们隔了几个桌子的位置上,与一群地位比较显赫的贵妇人们同桌。

    钟晚颜暗自点头,沈家的这个安排是极好的,这样不仅避免了朱明玉和万珍珍再发生冲突,而且也不显得失礼于朱明玉。

    午宴过后,钟晚颜又跟着万珍珍随沈家的下人去安排好的客房里稍作休息,烛影帮她卸了钗环,用篦子通了通头,才闭着眼睛在软塌上靠着休息了一会儿。

    因为是在别人的家里做客,钟晚颜即使休息也休息得不踏实,听到烛影放缓的脚步声,便睁开了眼睛。

    烛影见钟晚颜醒了,忙上前来:“可是我吵到小姐了?”

    钟晚颜摇了摇头,慢慢起身,烛影手疾眼快的拿起一旁的靠垫垫在钟晚颜的身后。

    “有什么事儿?”钟晚颜问道。

    可能是因为身怀空间的关系,她一向觉轻,身边有一点动静都会惊醒,身为她贴身大丫鬟的烛影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她睡着时烛影还会来回走动,显然就是有事了。

    烛影回道:“沈小姐身边的玉和来问小姐是否歇息下了,说若是没有的话,沈小姐想过来跟小姐您说说话,我想着小姐在这里也休息不踏实,便想过来把您叫醒。”

    钟晚颜点点头,吩咐烛影道:“给我梳头穿衣吧,拜星去请一下沈小姐。”

    烛影手脚麻利,几下就将钟晚颜一头披散的青丝完成了一个百合髻,从随身带过来的珠花中挑了两朵绞银丝串米粒大小,色泽圆润的珍珠珠花,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袄子,下身着白色挑银丝撒花百褶裙。

    穿戴好了之后,拜星才迎了沈晴进来。

    沈晴甫一走进来,未语人先笑,说道:“上午在水阁里也没能好好跟你说会儿话,这会儿我过来没打扰你吧?”

    钟晚颜摇摇头,道:“怎会,我初见沈姐姐心喜至极,还巴不得多跟姐姐说会儿话呢。”

    沈晴笑了笑:“这就好,我还担心会扰了你呢”

    二人你说一句,我回一句,时不时的便笑成一团,沈晴见气氛到了,便将朱明玉,还有朱家的近况一并透露给了钟晚颜,她会如此也是见上午的时候,朱明玉在水阁里隐隐有针对钟晚颜的意思,现在她二哥沈昊跟钟晚颜在一起经营玻璃铺子,她便多了个心,想提醒钟晚颜一下,日后遇上了朱明玉要记得回避一下。

    钟晚颜听沈晴说道朱家借了温家的路子竟然成了皇商,一旁捏着帕子的手不由一紧,这事儿她怎么没听人说起呢?许是察觉自己的反应明显,钟晚颜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有些惊讶的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呀?我还没听人说过呢。”

    沈晴一笑,说道:“你当然没听人说过,昨儿半夜才传来的消息呢。”

    钟晚颜点点头,看着沈晴故作好奇的问道:“哦?那不知朱家内贡的是什么东西?”

    启元王朝的皇商和现代历史上顺治帝款待八大晋商,封官授爵,八大家族辞而不受有所不同。

    启元王朝的皇商是商品专供皇庭,得到皇室的许可后可垄断州府内的经营权,就拿织锦缎来做例子,如果朱家进贡的是织锦缎,那么淮州府内的所有关于织锦缎的生意,就都要听从朱家的调配,一匹织锦缎收是多少钱,卖又是多少钱,完全是由朱家来决定。

    当然这个价格的浮动不会过低,也不会过高,每个州府的按察使有监管之责,以防不良商家丛中谋取暴利。

    尽管如此,即使本分做生意的,在成为皇商之后也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当然,皇商经营的仅限于烟酒糖茶,布匹宝石,胭脂水粉......这些不是百姓生存之根本的东西,像粮食,药材,食盐等等一类民之根本的东西,朝廷是根本不会设立皇商的。

    朱明玉是出手就能要人命的人,钟晚颜对上她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会儿听沈晴说起朱家成了皇商,她的心也忍不住跟着提起,凝香丸虽然是成药,但是与治病救人的药材不同,它只是一种保养药丸,若是朱家凭借凝香丸成为皇商也是说的过去的,不过那样,她跟金六儿的日子恐怕就不太好过了。

    钟晚颜心急电转,几下就想通了各种关节,更是越想越担心。

    好在沈晴也没有让她等太久,回道:“茶叶,沈家在鹊桥山脚下有一处庄子,那庄子里有座茶山,山上遍植桂花树,那茶树长在桂花树下,隐隐带了桂花的清香”

    听着不是凝香丸,钟晚颜便放下心来,又跟沈晴闲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回合万珍珍,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去穆老夫人的院子里拜别,因为万珍珍是跟着顾金科的母亲张夫人一起过来的,所以不便跟钟晚颜一同离开,只得挥手作别,约着改日再聚。

    沈晴送钟晚颜出来,小声跟她说道:“你看你这要走,我祖母和大伯母可真是舍不得,若不是大伯母怀有身孕,只怕还要亲自送你呢”

    钟晚颜惊讶于沈二的母亲又有了身孕,心里想着该送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上车离开。

    沈晴目送钟晚颜的马车转过街角,消失不见,一转身便看到大堂哥沈易陪着一位白衣青年缓步而来,只是等她一见到那男子的面容时,一张粉面登时绯红若云霞。

第257章 一对叔侄

    沈家位于凤阳城的东北,往东再走几里就是漓水河。

    钟晚颜在桐花胡同的家位于凤阳城的东南,靠近正中的位置,不算太好,周围住的也都是小门小户,当初严宽被钟晚颜指派着提前过来置办家宅的时候,因为时间紧迫,凤阳城是重镇,城里出售宅院的行情也十分紧俏,所以当时看着不错,严宽便出了手。

    从沈家出来,绕了两条街便是凤阳城的主街,一路向西再向南行约三刻钟的时间,差不多就快要到桐花胡同了。

    钟晚颜这一路上都在想在沈家碰上朱明玉的事儿,她与她早就是对立关系了,撕破脸皮是早晚的事儿,只是如今她还没有证据证明那场火是朱明玉放的,所以只能按兵不动,故作不知。

    可这终究不是一个办法,钟晚颜没想好对策之前,不禁有些忧心忡忡,马车就在钟晚颜的忧虑中一路驶回了桐花胡同。

    马车刚一行进侧门,烛影和拜星两个刚扶着钟晚颜下车,就见留在家中的月满立时就冲了出来。

    见她神色有些焦急,能在这会儿就上前来的,显然已经在这等了一些时候了。

    钟晚颜不由停下了脚步,原地站定等月满把话说完,好在她虽然有些着急,但说话的条理清晰,只用了几句话的功夫,钟晚颜就明白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今日午后,一个老头带着他十七八岁的侄儿上门,指名道姓的要找十三燕,说是要让她负责。

    钟晚颜在月慢的只言片语中眉头越挑越高,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问道:“那两人现在在哪?”

    月慢急的一头薄汗,那对叔侄态度十分强硬,说是打上门来的也不为过,当时家中一个能主事儿的也没有,既然是来找十三燕的,守着门房的古婆子便去西跨院请了十三燕过来。

    却不曾想,十三燕也是个暴脾气,一见到这叔侄俩险些就在大门口吵起来,后来还是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月慢做主将那叔侄俩请进了前院。

    又打发了长禧去窑厂和芝林堂,将严宽和马玉都请回来,这种情况,家里没有主事儿的人可不行,至于钟晚颜,今日她是去沈家做客,她们再派人中途去叫,难免会惊动沈家的人,月慢直觉这事儿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回小姐,人现在在前院里,奴婢没敢去沈家,只叫长禧去请了严管家和马先生回来,不过长禧只请回来了马先生,严管家说是去临县办事儿,今天还不一定能回来呢。”月慢回道。

    钟晚颜抬起脚就往前院走去,边走边问:“可打发人去找了?”

    月慢紧紧跟在钟晚颜身后,回道:“我看马先生回来了,就没再派人去找严管家,具体的等小姐您一会儿安排。”

    钟晚颜点点头:“恩,我知道了”

    说着话,主仆几人就快要走到前院的院门口了。

    钟晚颜停下,转头一看身后跟着的三个丫鬟,拜星和烛影手里各自挎着两个包袱,这是今天出门做客随身带着的备用的衣服和首饰。

    “拜星你一会儿先将包袱送回后院里去,然后再去通知厨房,准备一桌像样的席面出来,这事儿叫李婆子看着准备,若是时间来不及,就叫长禧驾车去泰丰楼定上一桌,烛影和月慢两个跟着我进去”钟晚颜临进前院的院门之前吩咐道。

    拜星从烛影手里接过包裹,应了一声,赶忙转身绕上抄手回廊朝后院而去。

    钟晚颜理了理衣裳,才步履从容的进了前院,刚一走进院门,就能感受到从正堂里传出来的剑拔弩张,古婆子带着几个小丫鬟在院子候着侍候茶水,几人默不作声,噤若寒蝉。

    钟晚颜皱了皱眉,正好被古婆子看到,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便瞧见烛影对她使了一个眼色,等她看到跟过来的月慢后才反应过来,连连朝着钟晚颜鞠躬点头,默默退回门房守着去了。

    当然,古婆子擅离职守这点小事儿现在还不是钟晚颜要纠结的事情,她心里想的是:十三姨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才能让人家苦主巴巴找上门来?

    掀了门帘,钟晚颜抬脚走进正堂,就见一身红衣的十三燕坐在左下首的雕花添漆酸木椅上,两手支住膝盖,正斜着眼睛,运着气瞪向坐在右侧的叔侄俩。

    钟晚颜再往右看,一个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袍子,头发半白,颌下有三寸长的胡须,小眼塌鼻,皮肤略黑,眼角沟沟壑壑,约有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腰板挺直,正端坐着。

    照理说这老头的模样不算好看,但是钟晚颜也不知怎的,直觉这人不好轻易得罪。

    钟晚颜心下紧了紧,再看向旁边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双目狭长,闪着精光,墨眉横飞,鼻梁挺直,一双薄唇微抿着,一侧唇角向上挑起,勾出一个坏坏的笑容出来,整个人歪靠在酸木圈椅上,有那么点玩世不恭,又透出一股志在必得。

    瞧着这两人的长相倒是不像亲叔侄,不过看他们的态度,钟晚颜顿时头痛,暗道:这事儿定不好办。

    见钟晚颜走进来,坐在上首陪着喝茶的马玉站了起来,先朝钟晚颜一拱手,然后看向那位老者,道:“老人家,这位就是我家小姐。”

    那老头闻言,斜乜了钟晚颜一眼,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便转过了头,显然是没将马玉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把钟晚颜放在眼里。

    倒是一旁的年轻侄子,笑吟吟的看了钟晚颜一眼,便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盯着十三燕瞧。

    十三燕被他这目光逼视得满脸通红,登时便要拍桌而起,钟晚颜一见不好,赶忙上前两步,正好挡住了年轻侄子看向十三燕的目光。

    “见过这位老先生”钟晚颜柔声细语的施以一礼,转身又朝年轻侄子一福身,见他移开了目光,这才走到主位上坐下。

    这回还是没等来这对叔侄的回应,钟晚颜也不恼,刚才进来的时候听月慢说这两人是上门来找十三燕讨说法来的,钟晚颜笑了笑,那他们这种态度就是正常的。

第258章 替我做主

    “不知老先生今日过来是有何事?”钟晚颜没计较这对叔侄的无礼,落落大方的问道。

    这回,那灰衣老头转过脸来,正眼看了钟晚颜一眼,问道:“女娃娃,这事儿当不得你的面说,你还是请你家能做主的长辈过来再谈吧。”

    钟晚颜笑了,原来这老头不理会自己竟然是以为她做不了主,便道:“老先生有话直说便可,我父母早逝,如今支撑门户的正是小女子,要说在别的地方还不敢说,只是在这座宅子里的事儿,就没有我做不了主的。”

    那老头哼了一声:“小小年纪,竟好大的口气”说罢抬手豁然一指坐在对面的十三燕,目光却是盯紧了钟晚颜,逼视道:“那我问你,这个人的事儿,你做不做得了主?”

    见老头这样的态度,十三燕当即便不想再忍了,吼道:“我告诉你们叔侄别太过分,我的事情你为难别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的就冲我来。”

    不料,十三燕的话却没被那老头放在眼里,只一味看着钟晚颜,继续问道:“女娃娃,你怎么不说话,问你呢,这个人的事儿你做不做得了主?”

    在老头咄咄逼人的问话下,钟晚颜微微一笑,面不改色的回道:“老先生,你伸手指的这位是我家的贵客,主人哪有替客人做主的道理,不过你若是有不平之事,不妨说出来,让我帮你参考一二,你看如何?”

    那老头转过头,不再看钟晚颜,鼻腔里哼了一声道:“说这么多,还不是做不了主,那我跟你说话岂不是浪费口舌。”

    钟晚颜被噎得不由苦笑,不过倒是也明白了之前月慢的焦急,还有满院子下人的小心翼翼。

    “谁说她做不了我的主”十三燕突然出声,惹得室内其余的六个人,十二道目光全部落到她的身上。

    “十三姨,你......”就是钟晚颜也忍不住惊讶,还有一些为难,十三燕是严宽的师妹,她从严宽那里论的辈分,叫她一声十三姨,加上十三燕本身就是客人,再论上辈分,她可就小了十三燕一辈,于情于理都没有她替十三燕做主的道理。

    “晚颜你不必多说,我这条命就是你救回来的,若是没有你,只怕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有人欺我无父无母,我除了一身武功就再无他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叫别人欺负到家里来,如何不能替我做主一回?”十三燕凛然且决绝的说道。

    钟晚颜站起身来,朝十三燕屈膝福礼,道:“晚颜谢过十三姨的信任。”

    说罢转身看向那老头,态度不变的说道:“老先生,你也看到了,你有事与我直说便是。”

    老头还未说话,十三燕却突然说道:“晚颜这事儿你不便多听,你只需叫人,将这两个恶棍无赖打出去便是。”

    十三燕的话说得钟晚颜一头雾水,一会儿让她做主,一会儿又说不便让她听的,不过钟晚颜毕竟生了一颗玲珑心肝,她暂时没去理会十三燕的话,只连忙去安抚显然被十三燕激怒的那老头。

    “老先生,你消消气,我这位十三姨的性子你也看到了,心直口快的让人没有办法,你有何事与我直说便是,不过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叫人备了一桌酒席,要不你和你的侄子先用过饭,我再叫人去凤阳城里最好的客栈给你们订两间上房,等你们用过饭了,便送你们去客栈休息,等明日我再叫人接你们过来,再商议此事,你看如何?”钟晚颜缓缓说道。

    钟晚颜一席话,再次引来那老灰衣老头的正视,他盯着钟晚颜看了一会儿,才说道:“老夫见你这女娃娃态度还算不错,既然你们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我倒是不妨大度一点,今天就放过你们。”

    那老头说完话便站起身来,伸手去扶坐在他身侧,挂着别样意味的笑容,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侄子。

    钟晚颜惊讶于这个少年竟然是有伤在身的,不过现在可不是惊讶的时候,有什么事情还是要等她具体的问过了十三燕再说。

    钟晚颜朝一旁的烛影使了一个眼色,烛影赶忙开门出去叫来了长禧过来,帮那老头一起扶着他侄子。

    钟晚颜转身看向马玉,道:“严叔今日不在,就劳烦马先生帮忙招待这两位客人了。”

    马玉站起身来,拱手道:“小姐自不必吩咐,邦直已是你钟家的一份子,此事自当尽心尽力。”

    钟晚颜还以一礼,看着马玉起身,走到那对叔侄身侧,一抬手请道:“老先生请。”

    钟晚颜目送马玉几人向外走去,就在他们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那老头却突然停下,回身直直的看向钟晚颜问道:“女娃娃,听说你有一件药材铺?”

    钟晚颜不知道这老头突然问起此事到底有何意图,不过却是听明白了他话中的威胁之意。

    既然他能查到她手里有一件药材铺,那就可能还了解了一些别的,钟晚颜如今还不清楚情势,也没有必要隐瞒,只得回道:“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先生。”

    那老头闻言却没说话,只看着钟晚颜别有深意的扯了扯嘴角,转头示意马玉继续带路。

    等几人终于走的不见人影了,十三燕才不复之前的气势,如泄了气的皮球,期期艾艾的挨到钟晚颜的身侧,犹犹豫豫的问道:“晚颜,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钟晚颜听她这语气不由怀疑的转头看她一眼,自从十三燕养好了伤,每日鸡叫之时必醒,接着起床洗漱,再去院子里刷一套棍法,紧接着再练一套剑法,然后就会去钟晚颜的院子里将她从床上揪起来,看着她扎马步。

    她从严宽那里得知钟晚颜要找一位会武功的师傅,她便自觉的把这分差事接了过来,严宽也担心师妹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走不出来,加上她是女子之身,教习钟晚颜更是方便,也就同意了。

    钟晚颜体弱,即使再有心练武,本身的限制在那里,根骨不是练武的这块材料,看她坚持不到半炷香,身子便要往地下栽,十三燕就会顶着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看钟晚颜半晌,然后再让她改去练习臂力和耐力。

第259章 江湖儿女

    十三燕是一位十分严格的老师,自从当上了钟晚颜的师傅,就再也没放松过,也没对她表露过不该有的神情和语气。

    十三燕这会儿的样子,再没有了之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女性特质显露无疑,简直像就一对含苞待放的娇花一般羞怯。

    叫钟晚颜惊讶的不由瞪大了眼睛,就连她身后的烛影和月慢两个也一脸见鬼的看着十三燕。

    钟晚颜的惊讶只在一瞬之间,不过两三息的功夫便掩下了眼中的神情,心里想着难得看到十三燕这般模样,促狭般的没有出言安抚,也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淡淡的说道:“无事,先吃过饭再说吧。”

    钟晚颜说完话,便让烛影扶着她朝后院走去,月慢赶紧跟上自家小姐离去的步伐,转眼间,正堂里就只剩下了十三燕还兀自留在原地。

    她眨了眨眼,一时觉得有些难为情,心里唯恐钟晚颜因为自己惹来的麻烦而忧心,最后只得一提气,朝背影越来越远的主仆三人喊了一声:“晚颜,等等我!”

    十三燕跟着钟晚颜一路回了她的院子,等她进去的时候,月慢迎出来告诉她,钟晚颜已经去净房里沐浴了。

    十三燕心里揣着事儿,又担心钟晚颜生气,被月慢告知后只得在厅里的椅子上坐下,因为心中有事,却怎么也坐不踏实,最后终于磨磨蹭蹭的到了净室的门口,搬了把椅子,隔着门板和里面的钟晚颜说话。

    钟晚颜做事总会掂量着分寸,刚才在前院对上那对叔侄,十三燕简直想一支随时就会爆发的火药桶,这才有心让十三燕急上一急,才能听她慢慢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道明。

    见这会儿时机差不多了,钟晚颜也无心再吊着十三燕,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十三燕得到钟晚颜的回复,吊在喉尖上的一颗心这才往下落了落,开始讲起事情的起因。

    原来,十三燕当初下山料理完双亲的丧事后,便在江湖上闯荡,想要找到杀害她全家的那伙流寇的蛛丝马迹,一直辗转各地,游荡了两三年也没有一点头绪。

    后来因事被师门召回,却收到了她未婚夫寄来的一纸解除婚约的书信,退婚的原因却未在信中讲明,十三燕一时气愤不平,她人又冲动,便要下山杀到她未婚夫家中讨要一个说法,况且她家中的产业还把持在那家人的手中,想要与她退婚岂是一纸书信就能解决的事情。

    到了未婚夫家中,十三燕这才闹明白,那纸退婚书信并不是未婚夫家里寄出去的,是她那未婚夫的表妹自作主张,不过他们两人之间早已有了私情,那表妹不想做妾室,便想了这么个主意。

    十三燕气不过,在未婚夫家里大闹了一场,而她那个未婚夫家里也因为她父母早逝,再没有了娘家背景,也起了换一个媳妇的主意,至于十三燕家中的财产铺子,却是并不想归还的。

    十三燕可没那么好心,退了婚还拱手把家财送人,当即就叫来信得过的掌柜,结清了账面,而那未婚夫家中本就不占理,一番撕扯攀咬,最后只得归还了十三燕的家财。

    自此之后,十三燕就恨上了负心薄幸之人。

    了却这一桩事,十三燕在回程的途中,在一处镇上落脚,恰好看到一名纨绔与一个女子当街拉拉扯扯,准确的说是那名女子拉扯着那个纨绔,哭着喊着不让他走。

    十三燕被情所伤,便忍不住代入了自己,不由上前替那女子讨回公道。

    可谁曾想,那个纨绔说十三燕多管闲事,语气有些恶劣,十三燕的性子也不是能忍的,两人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十三燕可是个练家子,那纨绔却没什么武力,打架只会一招,王八拳。

    两相较量,纨绔自然不是十三燕的对手,最后被她一脚踹飞。

    不过十三燕好心救人,却没得到应有的感谢,她将人踹飞之后,却迎来了那名女子的破口大骂。

    十三燕一时懵了,后来才弄明白,这名女子本是青楼楚馆里的一名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只是那段时间一个颇有地位的财主纠缠着她,想要给她赎身,将她抬回去做一房小妾。

    这清倌人嫌弃那财主长相丑陋,口臭熏天,便不乐意,只是她身陷红楼,万事由人不由己,便想了个法子,想要在常来听她弹琴唱曲的客人中相中一位,再求他将她赎回去。

    这清倌人看中的人便是这个纨绔,虽然不清楚他家中情形,但是听说在镇上,稍有点地位的都不敢去惹他,清倌人看着纨绔,心里愈发觉得满意。

    这纨绔平时也颇给她面子,只是等那清倌人将打算一说,却没想到这纨绔竟然不愿意,清倌人没得办法,又不想跟了那土财主,只得随时随地,见缝插针的缠上了那纨绔。

    十三燕撞见的时候,正是这清倌人纠缠纨绔的时候,只是她本能的将女性代入了受害者的角色,这才误会了。

    十三燕发觉自己打错了人,心中悔意丛生,再看那纨绔在被她踹飞之后就没站起来过,一直趴在地上哎哎叫疼。

    十三燕心有愧疚,立即就将纨绔送去了医馆,不过也是她倒霉,那纨绔伤的地方是脐下三寸,一个弄不好就有绝育的可能。

    十三燕被吓了一跳,顾不得避嫌,不眠不休的照顾了纨绔几日,后来她替那纨绔出去买糕点,突然发现一伙儿人贩子,江湖儿女,路见不平,哪有不管不顾之理,只是十三燕没想到,她这一去,也将自己给折了进去。

    钟晚颜泡在热水里,浑身舒泰,可心里却听得无限唏嘘,不用十三燕再说明,她也知道那纨绔就是刚刚那老头的侄子,被十三燕一脚踹坏功能的那个倒霉蛋。

    这回还真是十三燕理亏,不过她跟十三燕也相处了一段时间,还算了解她的为人,知道这种事她不会不承担责任,只是钟晚颜再一回想刚才十三燕对那一对叔侄的态度,便觉得这事情有些值得玩味了。

    “那他们叔侄是怎么个想法呢?”钟晚颜语气轻柔的问。

    门外的十三燕却没有被钟晚颜的语气安慰到,憋了半晌,只憋出一句:“那个老头想让我嫁给他侄子!”

第260章 伤情如何

    翌日,可能是因为前一日的事情,今天早上十三燕这位老师竟然破天荒的没有过来叫钟晚颜起床,连钟晚颜自己睡到自然醒,回过神来后都觉得有些惊奇,不由笑了一下。

    烛影挑开架子床上的纱帐,正好看到钟晚颜这个笑容,只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也跟着一笑:“小姐这是在笑燕姑娘今儿个没来叫您起床?”

    钟晚颜笑着点点头,借着烛影的手,从床上站起身来,问道:“严叔回来了么?”

    烛影闻言面色一肃,回道:“还没呢,昨晚上已经派人出去寻了,只不过到现在也没有回信。”

    “一会儿让长禧吃过早饭,揣上干粮,就去城门口等着,见到严叔后就立马让他回来,不要去别的地方耽搁了。”钟晚颜吩咐道。

    “是”烛影赶忙应道,拿起妆台上的桃木梳子,挑起钟晚颜的一缕头发开始仔细打理,过了一会儿见钟晚颜双目出神的看着前方,便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是在想该怎么才能帮燕姑娘摆平这件事?”

    钟晚颜听到烛影的声音,才回过神,摇了摇头,她想到了昨天十三燕在她浴室门外喊着‘此生誓不嫁人’的誓言,也想到在前院正堂里那个少年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突然想到,若真的是一场缘分,那自己出手干预了,岂不是破坏了上天的美意?

    那她到底是该出手,还是该放手?

    见钟晚颜默不作声,烛影也不敢再问,生怕惊扰了钟晚颜的思绪,连手上盘发的动作都放轻了许多。

    直到梳好头发,换上衣服,早饭端了上来,钟晚颜才说道:“今日请马先生也别出去了,铺子里就让赵明德去盯着。”

    “正要跟小姐您说呢,马先生早上让人过来传话,说今日就在家中,哪也不去。”烛影回道。

    钟晚颜:“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手里的装着百合莲子粥的薄胎细瓷碗已经空了三分之一,又伸手夹起一只荠菜馅儿的水煎包,放到面前的空碟子上,才说道:“一会儿你拿些银子给有禄,叫他先去请那对叔侄过来,然后再去把这凤阳城里有名的大夫也请过来。”

    烛影听得一愣,继而想了想也差不多明白了,小姐请这些大夫来应该是为了燕姑娘那事儿,就是不知道小姐要怎么处理了。

    烛影没有再问,得了吩咐便转身去拿银子,准备去找有禄了。

    有禄是跟长禧一起被买回了的那个小厮,名字也是福气满满的意思,人虽然没有六福和长禧机灵,但是做事情可靠,为人本分,来了这几个月,也被调教出来了,钟晚颜有事也喜欢叫他去跑腿。

    自从家里人多了起来,钟晚颜就在公中设了一本账,家里的一应开支花销,一律都走公账,这本账册目前被烛影管着,只等六福从兰溪回来后再交给他。

    钟晚颜用过了早饭,收拾妥当了后便去前院等着,期间马玉和十三燕陆续过来。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又有钟晚颜安慰,十三燕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再像昨日在众人面前的那般情绪化。

    巳时一过,就见昨日那对叔侄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更准确的说是那个老头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而他的侄子则是由四个人抬着的轿子给一路抬进来的。

    见人进来,钟晚颜起身相迎,等那老头走进了,钟晚颜才一福身:“祁老先生。”

    这姓氏还是昨天马玉陪着他们吃饭饮酒时才打听出来的,而老头的那个侄子则是叫做祁霄。

    钟晚颜甫一听到这个姓氏便觉得有点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不过她素来过目不忘,没有被她记在心里的想来应该也不是特别重要的。

    祁老头抬抬手,倒是没有说话,只转身招呼着抬轿子的人将轿子放下后,才一转头看着钟晚颜,道:“女娃娃,他们的工钱你得给结一下。”

    钟晚颜笑了笑,即使被老头的态度冒犯,也面不改色,只示意烛影去给那几个轿夫结钱,然后才看着祁老头笑道:“老先生,请屋里说话。”

    几人还是按照昨天的位置坐定,小丫鬟们上了茶后,才依次退了出去,只留下烛影和月慢两个侍候茶水。

    钟晚颜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再将杯子搁到手边的小几上,才说道:“老先生,事情的经过我也听十三姨说过了,你们的诉求我也都清楚了,不过这事儿十三姨既然托了我做主,我也接了这件事儿,那我就得把这件事弄得清清楚楚的,到时候谁欠了谁的,谁又该对谁负责也就一目了然了,你说是么?”

    祁老头“哼”了一声,道:“女娃娃,你有话直说便是。”

    钟晚颜道了一声:“好,”捻起手里的丝帕折了折,才道:“听说令侄被我这位十三姨所伤,只是不知道如今伤情如何,可否介意让大夫看看?”

    “你们想验伤?”祁老头闻言不由嗤笑一声,好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祁老头的这个态度让钟晚颜眉心及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她昨日见祁霄一直盯着十三燕看,就有留心观察过他,她记得当时他的脸色红润,不像是有恙在身的样子,所以昨天当她看到祁老头伸手去扶祁霄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惊讶。

    钟晚颜昨日将大部分的精力主要都放在了祁老头的身上,唯恐自己看错了,这会儿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可是当她见到祁老头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里打鼓。

    祁老头似乎看出了钟晚颜的迟疑,当即哈哈一笑,道:“既然你们想验,那就把你们请的大夫叫出来吧。”

    钟晚颜听这笑声,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更加强力,但钟晚颜毕竟是前世拿过博士学位,混到家族企业财政部第一把交椅的人,即使内心里再慌乱,面上都得稳住了,都得不动声色。

    “老先生既然不介意那便好了,”钟晚颜看着祁老头说了一句,然后转过头吩咐烛影,道:“叫有禄去请大夫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