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玉华全文阅读 第27分节

第261章 她的底线

    烛影明白钟晚颜这句吩咐是给祁老头叔侄听的,也跟着点点头,抬脚走了出去,她准备去侧门上等一等。

    众人在正堂里还没等过一盏茶的功夫,有禄便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还极尽可能的请了五六位大夫回来,祁老头一看这架势,嘴角的笑容咧的更大了。

    大夫到了,钟晚颜便让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请祁霄和祁老头过去验伤,马玉也跟着过去了,正堂里走的就只剩下钟晚颜主仆和十三燕了。

    十三燕得了昨日的教训,谨记着昨天晚上钟晚颜跟她说的话,当时钟晚颜从浴室里出来,问她想怎么处理祁霄这件事儿,她说如果他真的有问题,那她好吃好喝养他一辈子都没事儿,但是她不想再嫁人了。

    没错,她不想再嫁人就是她的底线。

    她记得钟晚颜当时没有说话,只说这件事她尽量帮她处理,如果不行那就用拖字诀。

    十三燕稍稍安了心,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事儿是个让人头疼的事儿,况且她跟钟晚颜非亲非故的,只看她师兄严宽的面子,钟晚颜费心费力帮她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今天早上她一直忍着没说话,这会儿等人都走了,才忍不住说道:“晚颜,我怎么觉得那个老头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呢。”

    钟晚颜其实这会儿心里也没多少底,十三燕看着她捧着茶杯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说话,即使心里十分焦急,也不然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会吵到了钟晚颜。

    蓦地,钟晚颜将手里已经冷了的茶杯一放,她越想越不对,不对的地方是祁老头的态度,什么人能有绝对的把握,让看着不像生病的人,经过连番诊断,最后确诊出身体一定有问题?

    那就只能是医术高明的人!

    钟晚颜想到这种可能,手臂上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当即就让烛影招来有禄。

    今日家中有事,有禄一直在院外候着,烛影只打了一个手势,还没开口叫他,他已经一溜儿小跑着进来了,低着头哈腰站在钟晚颜的面前等候吩咐。

    “你去凑近了些,闻闻祁老先生身上有没有药味”钟晚颜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有禄得了话,一转头便出去了。

    烛影给钟晚颜换了一杯茶,一边的十三燕已经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晚颜,你,你是说,祁老头会医术?”

    钟晚颜看了她一眼,回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得通。”

    当下的社会按阶层分类,按照仕农工商排序,最重仕,最轻商,在前朝的时候,无论是医者还是商人,都属于下九流那一类的,直到太祖皇帝建立启元以后,药商行会被建立发展起来,商人和医者的地位被提高了许多,尤其是会治病救人的大夫。

    试问,无论身份地位,平穷富贵,有哪一个人不会生病吃药,又有哪一个人不怕暴病横死。

    钟晚颜觉得祁老头的身份已经被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又想起昨日他们离开前,祁老头问她的那一句,是不是有一间药铺,就更加作证了这一点。

    “完了,我完了”不用钟晚颜多说,十三燕也知道,即使请来再多的大夫,只怕也查验不出什么来。

    钟晚颜看着她,安抚道:“事情还没到最坏的程度,你先想开一点,即使真的查不出来,我也尽量帮你托着,那个祁老先生不像是不讲理的人,况且他的侄子想娶你,这件事儿就有的商量。”

    “还能怎么商量啊,我没指望了!”想到祁老头做了手脚,十三燕就气得磨牙,同时也忍不住泄气,只不过不想也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不管不顾的大发脾气,跟那对叔侄正面刚到底了。

    祁老头昨天威胁钟晚颜的话她也是听在心里的,她已经够给钟晚颜添麻烦的了,祁老头来势汹汹,她不能一直给钟晚颜拖后腿。

    “晚颜,祸是我惹出来的,你让我自己解决吧,一会儿看看大夫都怎么说,他要是真的不能传宗接代了,我也该对他负责,女人嘛,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我即使叫嚣的再厉害,也是要嫁人的......”十三燕越说越丧气。

    十三燕这番话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对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钟晚颜来说,倒是有些嗤之以鼻,她并不认为女人就一定得要嫁人,但是这种想法现在也不是跟十三燕交流的时候,目前的紧要问题是要把十三燕头顶上那道悬而未落的婚事给解决了。

    钟晚颜和如坐针毡的十三燕在正堂里等了差不多将近一个时辰,祁老头和请来的那五六位大夫才回来。

    马玉是全程看着几位大夫依次给祁霄诊脉的,也询问过诊过脉的大夫,等他一走进正堂,就给钟晚颜打了一个眼色。

    钟晚颜一见马玉,就知道事情跟她料想的差不多,烛影紧跟在众人身后进来,默默的站回了钟晚颜身侧,凑到跟前将几位大夫的诊断结果和让有禄确认的事情说了一下。

    “劳烦几位大夫了,烛影,给几位大夫结清诊费,再让有禄好生送几位大夫回去”钟晚颜吩咐道。

    烛影应了一声,依言而去。

    “祁老先生手艺高明,晚颜甘拜下风”钟晚颜看着祁老头笑吟吟的说道,可嘴里说的话却与挑衅无疑。

    只看那祁老头摆出来的态度便知,他不怕她们发觉,因为她们即使发觉他耍诈,也只是发觉而已,根本就找不出证据,这件事钟晚颜她们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这就叫有本事,为所欲为!

    果然,钟晚颜猜对了,祁老头根本不怕他用了手段这件事被钟晚颜发觉,只笑着不说话,哦不,准确的说,自从今天祁老头叔侄进了这个院子,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笑容就没有断过。

    钟晚颜清楚的知道这事儿目前没有否认的可能,只能试着转圜一下,她看着祁老头也笑了,说道:“祁老先生若是非要促成这对姻缘,也不是不行。”

第262章 就住这里

    钟晚颜看着祁老头的神色放缓,便觉得此事有门,接着画话锋一转说道:“只是老话说得好,牛不喝水哪有强按头的道理,姻缘姻缘,是结两姓之好的事儿,目前我这位十三燕被情所伤,还没有想嫁人的意愿,令侄若是真心求娶,何不以真心换真心,我先让人安排你们在凤阳住下,这接触多了,说不定哪天好事就成了呢。”

    钟晚颜的话一说完,祁老头当即便不干了,嚷嚷道:“你这女娃娃话说的轻巧,那她要是一辈子不想嫁人,我侄子还要跟着等一辈子?”

    钟晚颜赶忙安抚道:“老先生你先别急,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是就这么将他们两个人凑成对儿了,未免也太草率了,只怕将来也会是一对怨偶,日子过得也定不如意,想必这样也违背了祁老先生你的初衷。”

    钟晚颜这会儿说的再多,在祁老头看来也是一堆歪理,张嘴正要反驳,一直坐在他身边,从未开口说过话的祁霄却突然出声打断了祁老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叔叔,我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我自己看上的女人我要自己亲手驯服!”祁霄说的大义凛然,雄心勃勃的。

    这一句话就给祁老头气得恨不得现在就上手去抽他一顿,眼看事情就要办成了,这个臭小子却突然跳出来捣乱,到底是站哪一边的?他都这把年纪了,这劳心劳力的倒是给谁办事呢?

    祁老头越看自己这个蠢侄子越觉得气闷,索性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

    钟晚颜见这情形,心里忍不住一笑,但是却没有忘记趁热打铁,说道:“既然如此,我一会儿便让人去租一处宅子,老先生你们二位先搬进去,以后常来常往,令侄要见十三姨也是方便。”

    祁老头转过头不看祁霄,其实是有那么点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却没想到钟晚颜这个女娃看着笑眯眯一副很好说的话样子,其实这么鬼精。

    祁老头转过头没好气的瞪了钟晚颜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那个糟心的侄子,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话,钟晚颜就能让人将宅子租到城西去了。

    “不用费那个心了,我看你这院子就挺好,给我们叔侄收两个拾两间房出来,能住就行”祁老头一挥手,打断了钟晚颜即将要说的话。

    钟晚颜不禁一愣,想了想,她这个院子?她这间院子也才只有二进呀,西跨院让给十三燕住了,她自己则是住后院,也是主院,至于东跨院里住的则是严宽和马玉,还有六福、长禧、有禄这三个小厮,后罩房改成了下人房,住着烛影、摇红、拜星、月慢四个还有六个小丫鬟并两个婆子,住的满满登登的,哪还有空置的房间收拾出来让给这对叔侄住呀。

    钟晚颜一时犯了难,第一次觉得这院子买小了,想来想去都觉得住不下。

    钟晚颜正想开口劝一劝祁老头,哪知祁老头老成精,一看钟晚颜的脸色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开口截断道:“行了,你别说了,赶紧让人去收拾吧,我这侄子不能久坐,过一会儿就得让他休息了。”

    马玉也看出了钟晚颜的为难,开口说道:“不如就安排在我们的院子里吧,正好有一间空房,挤一挤还是能住下的。”

    听马玉这么说,暂时也只能如此了,就是不知道祁老头和祁霄愿不愿意挤了。

    祁霄见钟晚颜和马玉等人的视线头看了过来,连忙表示没有异议,也转过头看向他叔叔,祁老头现在看见他这个糟心侄子就觉得头疼。

    见两人都同意了,钟晚颜舒了一口气,吩咐月慢带人去将东跨院的那件空屋给收拾出来,就让烛影带着人出去置办些床榻、寝被等这对叔侄需要用的东西回来,毕竟往后的日子,可就是要养着他们两个人了,生活所需的东西不能缺,又叫来拜星通知厨房一声,以后家里的人口又多了两个,饮食上相应的也得照顾照顾。

    一通忙乱下来,钟晚颜觉得自己刚才的那口气松太早了,又多了常住的两个客人,身边跟着侍候的人后也不够也,只看那祁老头那副派头还有祁霄有病在身的样子,身边怎么也得配上两个小厮。

    钟晚颜这边算着账,另一厢烛影几个大丫鬟动作很迅速,该收拾的都收拾出来了,只去街上的木材行里拉回两张架子床,帐子一挂,铺盖一铺,屋里的家具摆设家里本身就有,不用再费心出去买,等马玉陪着祁老头叔侄二人用过了午饭,屋子里也差不多被收拾好了。

    钟晚颜暂时让有禄跟在这对叔侄身边,有禄提着壶刚烧开的热水进屋,新沏了茶,就很有眼色的转身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还把门外的棉布帘子给掩好了。

    祁霄身子歪在床上,背靠叠起来的棉被,两腿交叠着翘起,一条腿当啷着,一踢一踢的好不悠闲。

    祁老头看他这个样子就不由的来气,没好气的训道:“听说那个十三燕还有一个师兄没回来,但她那个师兄是奉那个叫钟晚颜的女娃娃为主的,这事儿是她定下的,大褶子是跑不了了,就不知道她那个师兄回来会不会再挑你的刺,再让人更看不上你。”

    祁霄被祁老头没由来的一训倒也不生气,这事儿是他自己求来的,他当时虽然被十三燕一脚踢飞,心里对她生了些怨气,但是后来她又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他从生下来父母就死了,他是被叔叔祁老头拉扯大的,祁老头有别的事忙,虽然对他很好,但也不能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十三燕照顾他那几天,是他第一次被人那么细心的照顾。

    可谁想到,这人照顾了他几天就没影了,好在他叔叔有点本事,这才带他找上门来,他们叔侄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他也舍得本钱,让祁老头在他身上做了手脚,终于能住进来,离她这么近了。

第263章 不能不收

    祁霄想着往事,心里不禁美滋滋的,祁老头看他这一脸荡漾的表情,看一眼都觉得眼疼,继续念叨:“我这张老脸都给你舍下了,你自己也争争气,早点把那女娃拿下,免得到时候没被拆穿,你自己漏了底,那可就丢人了”

    祁霄没想到这么不被他叔叔看好,登时也来了脾气,只不过即使他有气也不可能对他叔叔发,他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从小将他一手带大的,他对别人混账,可对他叔叔不敢,也不能。

    面对祁老头的不看好,祁霄运了运气,嗫嚅着唇角,好半天才嘀咕了一句:“我怎么可能那么蠢,人家不招我,偏我自己给漏了底。”

    祁霄声音不大,但挨不过祁老头耳聪目明,当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看着这个倒霉的侄子真想上手打一顿,这么多年了,怎么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呢!

    但再糟心,也是自己的侄子,祁老头又一次眼不见心不烦的撇过了脑袋,说道:“这院子里,包括那个姓钟的那个女娃的几个丫头都是人精,人家要想戳穿你,还用的着你上赶着?平时行事低调一点,把你那些纨绔的派头都收一收,别到时让人给撵出去。”

    被祁老头这么一说,本来还不太在意的祁霄也不免上心了,忍不住反问道:“没,没这么夸张吧?”

    “没这么夸张?”祁老头又瞪了祁霄一眼,接着说道:“你看看人家这屋里的摆设,多大一会儿就安排的妥妥当当了,还有那门窗上的透明玻璃,我当初在京城的时候都没见过,听说那个女娃父母都得病死了,这门庭就是她自己撑着呢,若是她没有本事能有这玻璃窗子?下人都能那么利落?”

    祁霄被祁老头说了这一通终于老实了,呐呐点头,表示他记住了。

    祁老头看他一脸受教的样子,心里憋着的那一口气也消了不少,最后才叮嘱道:“你看上的那个十三燕性子是冲动了一点,但本性应该不坏,要不然人家也不能让我们住进来,随便给你塞一屋子女人,再给你些银子作为补偿也就是了,感情上的事儿叔叔再帮不上你什么了,全靠你自己努力,刚才在厅里那个姓钟的女娃说的不错,以真心换真心,你要是真的喜欢人家,事成了以后,也别辜负了人家,就不枉费我替你做的这场戏了。”

    祁老头说的郑重,祁霄也不敢造次,点点头,表示他记住了。

    另一厢,十三燕几乎是刚从前院回去,就在妆台前枯坐着,直到看着妆台上的那一面水银镜中的女子,一双剑眉浓密修长,一双瑞凤眼炯炯有神,鼻梁挺直,鼻端微翘,红唇紧抿,若是不看左边脸上那道从眼角横到嘴角的伤疤,真真是好一个英气又不失娇俏的女子。

    她还记得当初窑厂里做出水银镜,送到宅子里来时,钟晚颜还有下人们那忐忑又尴尬的表情,生怕她从镜子里看到脸上的疤而伤心失落。

    当时她就哈哈大笑,直说钟晚颜犯不上这么担心,她脸上的伤是为了救人而造成的,她可不觉的难看,再说又有钟晚颜送过来凝香丸,她能感觉到疤痕有淡了一点,但是当初伤口太深,凝香丸一直吃着,她也不知道最后疤痕会不会全消掉,所幸她也不太在意。

    但是她自己不在意,不代表世人不在意,她也没想到如今这样一副尊荣的自己,还能被祁霄看上。

    她记得那天祁霄看到她之后虽然有惊讶,但眼神里是却是没有嫌弃的,只是她是真的不想嫁人了,钟晚颜替她做主,答应他们叔侄两个住进来,没有让她立即就嫁人已经很为她争取了,她做人不能不感恩,也不能不知道好赖。

    十三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朝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才站起身来,从前不久才从师门捎过来的大箱子里翻找出一个带着锁的匣子。

    十三燕打开匣子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有面值一千两的银票,还有她父母过世后留给她的田产地契,这都是她所剩的东西了,那对叔侄住进来,他们的花用得由她来负责,钟晚颜已经够帮她的了,她不能知道好歹,十三燕捧起匣子就朝钟晚颜的院子走去。

    十三燕来的时候钟晚颜正在屋子里扒拉着算盘,面前的桌面上还摊开了几本账本,十三燕甫一见到这情景,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到底是给钟晚颜添麻烦了。

    钟晚颜一看见十三燕,笑着招呼她进来,等十三燕坐下没说几句话,就把带过来的匣子推到了钟晚颜面前,语气诚恳的道:“晚颜,我自己惹来的麻烦,应该我自己承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钟晚颜闻言挑了挑眉,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算账的事情可能让十三燕多想了,不由笑道:“十三姨,你想到那里去了,我算账是打算买一间大一点的宅子,祁老先生叔侄住进来不过是多填了两双筷子的事儿,我如今好歹也是有家产的人了,还能少了这点,你的东西快点收回去吧。”

    钟晚颜说着话,又把十三燕推给她的匣子推了回去。

    十三燕见状赶忙双手拒绝,又将匣子往钟晚颜这边推,嘴上还说:“不行,不能这么算了,说到底这是我的事儿,你得让我尽一份力。”

    钟晚颜听了不由沉下脸,反问:“什么你的事儿,我的事儿,我跟你习武你可没收我的束脩,况且一日为师还终身为父呢,我替你做点事又能当得了什么?”

    钟晚颜这番话说的十三燕又是暖心,又是感动,但她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只说道:“这事儿你听我的,你若是不收我心里不好受,在你这里住着都觉得矮了一头,只怕是要住不下去了,你若是不想赶我走,就收下。”

    十三燕的话说的这般决绝,钟晚颜也知道若她再拒绝,十三燕可能真的就收拾包袱走人了,只好打开匣子,从里面捡出三张银票来。

第264章 以彼之道

    哪知道十三燕这还不愿意,非得再往钟晚颜的手里又塞了几张铺面的房契,只说:“这几间铺子的生意不错,我可能就要在你这养老了,你如果只拿银票可就亏了。”

    十三燕说完话不等钟晚颜再拒绝,就抱着匣子跑走了,钟晚颜想拦都拦不住。

    烛影几个见此也忍不住笑,劝道:“这是燕姑娘的一点心意,小姐你就收下吧,不然她那么爽利的人真该不好受了。”

    钟晚颜无奈,也不能再让人将这几张房契给送回去,只得收下了。

    十三燕刚走没一会儿,就有小丫鬟来通传,说是严宽回来了,钟晚颜赶忙让人将他请去花厅里,又顺手拢了拢头发,让人将桌面上的账本和算盘都收拾起来。

    等钟晚颜走进花厅的时候,就见严宽一身风尘仆仆的,脸上挂着显然是休息未够的疲累,钟晚颜看着不忍心,便道:“严叔刚回来,可用过饭了。”

    严宽看了钟晚颜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哪里还吃得下饭呀,还是等我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以后再说吧。”

    如此一来,钟晚颜便不好再劝,便让月慢将事情的始末都讲述了一遍,月慢口齿伶俐,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事情原原本本,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通,严宽听后则是长久的沉默,良久之后,他手边杯里热气袅袅的茶水已经变得冰冷了,才听他叹了口气,起身来朝钟晚颜躬身一揖:“多谢小姐帮忙周全。”

    钟晚颜如今已视严宽为亲人,哪能受了严宽这一礼,赶忙起身避开,道:“晚颜怎敢当严叔的礼,您这是折煞我了。”

    严宽连连摆手,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等他重新坐下后,才说道:“小姐的这番安排在情理之中,原本我还担心我那师妹毁了容貌以后会自怨自艾一段时间,只是不想她心性如此豁达,竟未受什么太大的影响,我见她如此也稍稍放下了心,只是我又开始担心,她年岁也不小了,本该找个好人家嫁人了,可她那未婚夫竟然想悔婚另娶,而她也毁了容貌,这亲事怕是要耽搁下来了,如今能有人愿意娶她我本该欣慰,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是放不下心来,生怕她再发生波折。”

    钟晚颜听了便忍不住问道:“严叔可是担心那个祁霄年纪小十三姨几岁,心性还不稳,若是把十三姨匆匆忙忙的嫁给她之后,他无法替十三姨担起风雨?”

    严宽灌了一口冷掉的茶水,没出声,算是默认了钟晚颜的话。

    “不瞒严叔,十三姨的性子我也十分喜欢,早把她当做是家人一样了,这可不是看您的关系,您担心的,其实也是我所担心的,那祁老头叔侄既然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住进来,我们不妨也将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钟晚颜让烛影给严宽换上了热茶,边笑盈盈的说道。

    严宽听了不由好奇,忙问:“怎么个还治其人之身法?”

    钟晚颜一笑:“我们担心的无非是祁霄担不起风雨,没有担当,况且十三姨现在也根本就没有嫁人的心思,那不妨将事情交给时间,让时间来考验他,或许之后十三姨的心思改变了,那就万事大吉,若是不然祁霄也能知难而退,十三姨也能逃过一劫,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就是,严叔您唱红脸,对祁霄极其严苛,要表现出不看好他的样子,而我则是唱白脸,表示支持他们这场姻缘,至于最后会如何,我们尽了人事,最后就看天意如何安排了。”

    严宽听着,双眼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连道好,直说:“你果然有你爹当年的风采,事情都叫你算计尽了,好,这事儿就这么办。”

    严宽心中的大石落下,浑身的气势一变,之前的疲累早已不翼而飞,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雄姿勃勃的,钟晚颜见他如此,也跟着笑起来,却是还不忘记叮嘱道:“严叔您的红脸唱得一定要把好度,如今那祁霄佯装有恙在身,您操练他的时候可别可劲儿折腾,再说了,我看他那个叔叔也不是个好惹的。”

    严宽听了一挑眉:“听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这叔侄俩的底细我得让人好好查一查。”

    钟晚颜也正有此意,她想了想说道:“严叔在派人去查之前,不妨先正面探探他们的底,毕竟他们住了进来,我们即使派人去查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他们自己也能想得到,不过先去问问,总叫人心里好受一些。”

    严宽点点头,道:“那事情就这么办。”

    之后钟晚颜又让严宽去牙行看看城里有没有大一点的宅子,如今他们这座二进的院子,再加人的话只怕就不够住了,人多了,住的地方还是大一点的好。

    严宽点头倒好,便起身离开了。

    严宽办事的风格有他本身豪爽的性格因素,也有多年待在钟父身边的影响,没过两日就将凤阳城里的所有牙行都跑了一遍,将看得上眼的宅子,多少价钱,多大面积,好的和坏的地方,都整齐的陈列在了纸上,一并交给了钟晚颜。

    并道:“城东的枣树胡同里有座宅子不错,足有四进,位置颇好,原先是一个行商的宅子,后来听说得了病,要回老家,就想把这处宅子给卖了,里面的家具都是九成新的。”

    “还有一处,就是咱们隔壁,也是二进的院子,不过要比咱们这间大上一半的面积,里面还有一处活水湖,听说这家人只有一个独女,那个独女夏天的时候嫁去了京城,宅子里就只剩下老两口了,这两人放心不下身在京城的女儿,便想把卖了宅子,处理了家产,去京城定居投奔女儿去。”

    钟晚颜在桐花胡同住了这么久,也只有刚住进来的时候带着礼物去各家拜访了一下,不过她事情太忙,要参加行业考核,紧接着是药材集市开市,又要跟金六儿合作,又开了芝林堂和玲珑轩,期间她自己还受了伤,差点被大火烧死,又救了受伤的十三燕,也就倒不开空和邻居走动了。

第265章 留不住心

    严宽说的这户人家,钟晚颜也有一点印象,若是能将隔壁的院子买下,要比枣树胡同的那间宅子还要方便,只需拆掉隔着的院墙,就能将两座宅子合二为一,面积不仅大了,而且不用再折腾搬家的事儿。

    钟晚颜更心仪买下隔壁的院子,只将事情一说,又拿出银票,严宽便领命去办了。

    过了一日,严宽就利落的将隔壁的房契所有人换成了钟晚颜的名字,而隔壁的老两口也趁着过年之前,便都收拾妥当,去了京城。

    之后严宽不仅要盯着窑厂,还要看着隔壁院子的修缮工程,拆掉院墙后的整修,再修上一段能将两个院子连接起来的抄手游廊,门窗上换上透明玻璃,活水湖里抽干水,拔掉已经枯败的荷叶和陷在淤泥里已经烂掉的莲藕,再重新种上莲子,放入新的鱼苗,又将活水湖跟钟晚颜院子里的荷塘打通,连在一起,还有屋顶破损的瓦片需要换新,拔除花园里的杂草,换上从花鸟市场里买来的新花苗,等等琐事,忙的是脚不沾地,定要争取在过年之前将所有事情全部搞定。

    钟晚颜家里有严宽盯着,便整日在院子里专注的忙着自己的事儿,而外界却没有因为她的专注而停顿下来。

    自那日沈府穆老夫人的寿辰过后,透明玻璃在凤阳城内,准确的说是凤阳城里的达官贵人,高门大户中就造成了轰动,纷纷打听到卖处后,寿辰的第二日城西玲珑轩里,沈二便接订单接到手软。

    他们这玻璃卖的可不便宜,费时费力费工不说,玻璃器的价钱就在那呢,凤阳城里凡是有些头脸的人家便都跟风似的去玲珑轩里下了订单。

    订单一多,窑厂里的人手就不够用了,沈二只能找上钟晚颜来解决,钟晚颜又找上萧濯,所幸萧濯十分靠谱,他手里的那些没有出路的伤兵老兵们第二批也赶到了凤阳,这一回足有四十几个人,安置下来后第二日就加入了到了窑厂的工作中。

    还分出去了五六个人去学习如何在门窗上安装玻璃,这也是个技术活,装玻璃的时候手不能抖,因为玻璃易碎,且边缘锋利,一不小心便会割伤。

    刷浆糊的时候,浆糊不能多也不能少,少了玻璃贴不住,多了浆糊会溢出来,影响美观,好在只要细心就能将这项工作做好。

    每隔五六天,玲珑轩里就能完成一笔订单,沈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只凤阳城里的这些订单做完,差不多就要过年了,过年之前的这段时间几乎是每天后能日进斗金。

    这还只是玻璃这一头,沈二想了想钟晚颜送到他们家里去的那一面面照人清晰至极的水银镜子,虽然钟晚颜决定要等到过完年之后再开卖,但只要一想想,沈二这心里就火热火热的。

    他现在有点后悔了,之前跟钟晚颜的那个赌约他同意的太轻易,太草率了,要等到三年后才能分到铺子里的抽成,沈二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想抽那时候的自己几个大嘴巴,怎么能任由钟晚颜将时间定在三年后,最晚怎么也得定在一年以后啊,哦不,得定在铺子开张的三个月以后才行。

    好在,钟晚颜说水银镜子开卖后,每个月给他抽成,加上他每月工钱也不少,沈二心里这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沈二连轴转般的忙活了一整个月,才捞着一天的休息时间,先睡了一个饱觉,然后便带上小厮往家里赶去。

    等沈二回去的时候,正好是晚饭前夕,家里的人都在沈老夫人院子里,沈二问过了下人,便直奔而去。

    一走进去,先是行礼问安,陪着穆老夫人和母亲、二婶说话,之后才让小厮将他从路上买回来的小玩意拿出来一一献宝。

    “这茯苓糕和玫瑰饼是泰丰楼里新做出来的,我记得祖母最爱吃这种糕点,还有这几匹织锦缎子,你们几个人一人一匹,我还给我爹,大哥还有三弟买了一刀四方斋的玉版宣,给祖父买了一方上品端砚,单就这块砚台就花光了我一个月的工钱,我自己还往里添了不少呢。”沈二将自己买的东西一一道明,也将心意表示出来,他可不是默默奉献,什么都不说的人,事情做了,就要让人知道。

    沈二说的是得意洋洋,好似自己挥金如土只为家人一笑的意思,果不其然,在场的上到穆老夫人,下到堂妹沈晴,没有一个不高兴的,毕竟这可是沈二第一次送礼给她们,而且还是他自己赚的钱。

    沈二献完了宝,摇了摇扇子,就打算回铺子里去了,穆老夫人快一个月没见到这个孙子了,正想念的紧,一听沈二要走,忙沉下脸阻拦道:“怎么回家这么一会儿就要走,你那铺子里离开你就做不了生意了?”

    沈二一见老太太生气了,忙上前抱着穆老夫人的胳膊,小心赔着不是:“祖母,奶奶,你看我这刚干出点事儿,可不能打消我的积极性,况且我那铺子里整天尽是事儿,那跟凤阳城里的这些人打交道的事儿,那些个伙计哪里懂呀,还不得都靠我来。”

    陶二夫人刚得了沈二的好,况且她也十分喜欢这个胖乎乎的侄子,便出言帮着劝道:“这昊哥儿如今可真是本事了,母亲,他要是忙,也不是瞎忙,您就让他去吧,过些日子让他勤回来几次不就结了,”说完又转头看向沈二,佯装训斥的样子道:“你也是,再忙也要回来看看你祖母,看她老人家想你想的。”

    沈二顺着陶二夫人的话忙点头,向穆老夫人承诺之后一定勤回来。

    一旁的沈晴看沈二连连点头的样子也忍住笑了,说道:“就是,祖母,您快让他去吧,不然留住了人也留不住心的,再说他出去赚了银子,之后还不是要孝敬您呢。”

    穆老夫人本来就没有多生气,一听沈晴的话,便再也板不住脸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沈二一见穆老夫人脸色变幻,赶忙又承诺了几句,就带着小厮一溜儿小跑着走了,生怕再多耽搁一会儿,穆老夫人就改了主意。

第266章 一门好亲

    屋里的人一看沈二那急三火四的样子,都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沈二亲娘李大夫人看着沈二那胖滚滚越跑越远的身影便忍不住扶额,嘴里直念叨着:“都是快及冠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

    陶二夫人听了便在旁边笑:“大嫂你急什么,改明儿让昊哥儿娶个媳妇回来,帮你管着他不就行了。”

    一提到沈二的婚事,李大夫人的头就更疼了,按理来说,他们这样的家世在凤阳城里根本不愁结亲的人家,不说凤阳,就是在京城都是不用愁的,她的娘家是京城李府,她亲爹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地位却极其受世人尊崇。

    她夫君沈大老爷,沈望之,正六品翰林院侍讲,是给皇帝和太子讲学的人,距离入阁拜相仅有一步之遥。

    沈二老爷沈望之,则是正五品的淮州通判,官进一步就是知州,要是再往上,也能混一个封疆大吏当当,要是调回京城,直接便是进六部的事儿了。

    而穆老夫人,可是正经的宁平伯府的姑奶奶,是已故的上一任宁平伯的嫡女,现任宁平伯的亲姐姐。

    不过沈家现如今,最厉害的还是要属沈老爷子,当初可是进士及第,天子门生,二甲第一名的传胪,告老时已是正二品的工部尚书。

    还有她们沈家世代书香,祖辈上出的能人比比皆是,她们这样的人家要是想结亲,听到风声的,还不得排着队过来,不过现在即使他们没放出风声去,他们家的这几个待议亲的小辈都被凤阳城里的官媒们眼巴巴的望着,跃跃欲试,就差闻风而动了。

    即使在世人眼中最没有出息的沈二少爷,沈昊,也是热门的结亲对象,不过沈家的这些长辈们对沈二的亲事却另有主意。

    李大夫人朝陶二夫人递了一个眼神,陶二夫人立即意会,便道:“晴晴,你替阿娘去厨房看看,今天晚饭的菜品准备的如何了,你大堂哥今日可是要从书院回来的,他最爱的那道酸萝卜老鸭汤可别让厨房做走了味儿,你快去帮阿娘盯着去。”

    李大夫人随夫定居京城,所以这凤阳的沈家祖宅里就是由陶二夫人当家的,她吩咐沈晴去厨房盯着合情合理,不过沈晴也眼明心亮,自然知道母亲这是有意要支开她,她也不点破,只笑笑朝祖母三人告退。

    沈晴是李家孙辈里唯一的女孩,自然是让家里人捧在手心里的,李大夫人也十分喜欢这个伶俐可人的侄女,即使不是她自己生的,也差不多将她视为亲生的了。

    李大夫人看着沈晴身姿窈窕,莲步姗姗的走远,感叹一声:“我们晴姐儿这般风姿照比京城里的闺秀们也不差分毫,就是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家小子了。”

    李大夫人这话说得真心实意,陶二夫人身为沈晴的亲娘心里听得也自然是十分熨帖的,她也不是那种贯会谦虚的性子,直言道:“可不是呢,不过人选倒是看好了几个。”

    听她这话,不止李大夫人,就连一直听她们妯娌说话的穆老夫人都来了兴致,便问:“是哪家的?”

    这个人选是她跟夫君沈二老爷一起看上的,今天说出来也是有要征询穆老夫人的意思,便回道:“就是之前母亲寿宴那日,跟张怀一起来的那个萧濯。”

    穆老夫人闻言便皱眉回想:“萧濯?姓萧的人家......”

    倒是李大夫人反应得快,说道:“这个少年我有印象,听我家易哥儿说他文采不错,是明年秋闱榜首的热门人选呢。”

    经过李大夫人的提醒,穆老夫人终于想起来萧濯是谁了,便说道:“他父亲还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呢,不过他是原配生子,与他那继母不算太亲厚,不过这等事儿主要是看人,他那继母想来也碍不着我们两家结亲,就是不知道晴丫头是怎么个意思?”

    陶二夫人听穆老夫人问起,便捏着帕子掩住嘴角笑了一下,回道:“我侧面问过她觉得萧家公子如何,只是还没等我把话问完,那丫头只听到了萧家公子的名字,就羞红了脸,想来这事儿她是同意的。”

    少女怀春,在座的同为女性年少之时都是经历过的,自然清楚这些,女儿脸嫩,即使沈晴不在,这几个长辈也没有要打趣的她的意思。

    “那便让易哥儿再跟这个萧濯多接触接触,看看品行如何,再让人去打听一下,他可有结亲,要是人品好,还没结过亲,那配我家晴姐儿正是一门好亲。”穆老夫人叮嘱道。

    底下的两个妯娌自然知道穆老夫人的叮嘱,连忙应道,李大夫人还不忘记补充:“要是看好了咱们得赶紧下手,明年就是秋闱,紧接着就是春闱,得早点把这个萧家小哥儿定下,到时别让人榜下捉婿给捉走了去。”

    李大夫人的话说得陶二夫人心里一紧,表示回去就让人去查探。

    说完了沈晴的婚事,话题又被扯回到了沈二的身上,沈二是长房的嫡次子,只是他实在不是读书的这块料,生来就喜爱那黄白之物,沈家也用不着他来顶门立户,他祖父沈老爷子见他这个性子掰不过来,就也随了他去。

    不过沈二不喜读书,想来他也不会希望以后的妻子是一个一身书香的大家闺秀,这是沈家几个能做主的长辈们共通的心思,只是这么多年谁也没说破过。

    直到前段时间,他们知道沈二跟钟晚颜打赌,还赌输了,能叫从小就混不吝的沈二乖乖履行赌约的,钟晚颜在沈家长辈的眼里多少也算一个人物了,后来他们让人去查了钟晚颜的底细,越来越觉得这正是沈二媳妇的人选。

    钟晚颜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孤女,但是她父亲生前是八品的县丞,他们沈家对亲家的身份也不是太挑剔的,不然当初就不会同意沈二老爷取一个镖师的女儿了。

    况且钟晚颜如今开着几间铺子,跟沈二可谓是志同道合。

第267章 为了什么

    还有穆老夫人寿宴那日,她们见过了钟晚颜本人,虽然年纪小,但是一身的气度和容貌,早已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而且为人出手大方,不只穆老夫人满意,就是李大夫人也十分中意这个儿媳妇的人选。

    陶二夫人也是个灵透人,自寿宴那日就看出了穆老夫人和李大夫人的心思,不然以他们沈家的家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算钟晚颜再送给他们一院子的玻璃,他们也只会矜持的笑笑,客气的道谢,根本不会那般热情的招待钟晚颜。

    “要说这个钟姑娘,人可真是钟灵毓秀,那心思巧的,她怎么就能烧出来这么真切的玻璃呢,我白日里待在屋里理账,根本不用再点上烛台,屋子里就透透亮亮的,还有那水银镜子,一送来就让我开了眼了,原本我还不觉得铜镜照人不真切,可跟这水银镜子一对比,还真是小巫见了大巫了。”

    陶二夫人没念过太多的书,没有读书人那一份自恃的清高,加上她管家,打理的就是俗务,也不认为黄白之物就低贱道哪里去,但她此时能说出这一番话来,足可见她是真的喜欢钟晚颜的。

    陶二夫人这一席话,倒是叫李大夫人和穆老夫人回想起了那日钟晚颜送来的寿礼,一副光可鉴人,触手沁凉的水晶棋子,搭配着烧成白色玻璃的棋盘,这份礼物一送到,就成了沈老爷子的新宠。

    还有一株百年灵芝,人参易得,灵芝难寻,况且还是足有五六百年的灵芝,光伞面就足有两个巴掌那么大。

    沈家虽然见惯了好东西,但是这等珍惜的好药材,手里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还有钟晚颜送来的,等人高的穿衣镜,还有嵌着宝石的小把镜,钟晚颜这份寿礼不仅珍稀难得,品味不俗,更是送到了沈家人的心里去。

    李大夫人听了陶二夫人的话后,只是笑笑,她还是比较矜持的,也心里有所顾忌,做不到像陶二夫人那样事情还没确定就拿出来往外说。

    只是她不说话,陶二夫人也是清楚她是满意自己这番言论的,虽然李大夫人没说话,但是沈家说话分量最重的穆老夫人倒是没有李大夫人的顾忌,也笑笑,赞同了陶二夫人的话:“我见那个颜姐儿真是个不错的姑娘,你们当父母的可得上点心,昊哥儿的媳妇不用要求那么多,能跟他一起过日子就行,家庭和睦了,这才是兴家之兆。”

    李大夫人被穆老夫人说了一通,赶忙站起身来,道:“母亲教训得是,儿媳记住了。”

    穆老夫人看她怀着身孕还这般谨守本分,便说道:“你有着身子,年前也要赶回京城去,昊哥儿这事儿我就让你弟媳帮你操操心,你安心养胎便是,等你生完了孩子,出了月子,也就该准备易哥儿春闱的事儿了,还有他的婚事,届时有得你忙的,现在就别操这么多心了。”

    陶二夫人也连忙应道:“就是,大嫂,母亲都发了话,你就安心养胎吧,钟姑娘这个儿媳妇,我保准让她嫁进我们沈家来。”

    婆母穆老夫人都发了话,弟媳陶二夫人也连连保证,李大夫人也松了口气,便准备年前赶回京城的事儿了。

    另一厢,沈二可不知道家里这几位长辈的打算,他根本没想到他一直视为兄弟的钟晚颜,家里人竟然想将他们俩凑成对儿的,只怕他知道的时候也会被吓一大跳。

    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件烦心事儿,他刚做成了一笔生意,正满脸得意,一双小眼儿都闪着精光的在纸上描描画画,而他的贴身小厮听雨则是守在旁边,挂着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听雨这个小厮是李大夫人亲自给沈二选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着沈二平时的言行举止,别让他稀里糊涂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时候听雨这幅表情,显然就是沈二刚刚做过了些什么,听雨摆了半天的造型,也没有分到沈二一丝眼神,又等了一会儿,连他自己也装不下去了,只好上前道:“少爷,您刚那么打发走了朱家的管事儿,这事儿就有些欠妥当了,朱家如今成了皇商,可是不可小觑呢。”

    听雨觉得他这番话说出来,怎么也能引起他家少爷的重视,却没想到沈二连眼角都没抬一下,继续忙着手里的勾勾画画。

    听雨等了半天,直到沈二撂下笔,才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说道:“打发了朱家又如何?朱家只是攀上了温家而已,爷爷我又没得罪温家,再说了,朱家算是个什么东西?他家管事儿今儿来定玻璃,我也才只提高了三倍价钱而已,这就吓跑了,连朱天正的一点本事都没学到,我看这朱家也不能成什么事儿了,他明儿要是再来,我就以四倍的价钱给他,他们爱要不要。”

    听雨一听连头都大了,真按照他们少爷这么做,那不是擎等着得罪人呢么,朱家虽然不算什么人物,但是难保温家不会他们抱不平啊,那贵妃娘娘的娘家能是一般人得罪的?要真是得罪了温家,他们沈家别看现在前程似锦,只怕贵妃娘娘吹吹耳边风,就能把家里的两位老爷吹到哪个山沟旮旯里当官去,他可不能让他们少爷坏了事儿,若不然少爷会如何就不说了,他怎么也得去一层皮的。

    听雨刚想劝,可沈二跟他相处多年,自然知道他即将要说的是什么,只摆了摆手,打断了听雨,道:“放心,这点小钱朱家还不放在眼里,那朱明玉要是有点脑子,就不会将此事声张开来,只会夹着尾巴做人呢。”

    沈二这话说得就深了,即使跟他朝夕相处的听雨也听不太明白了,他挠了挠后脑勺,实在搞不懂他家少爷的用意,便问道:“少爷,您这是为了什么呀?”

    沈二听了只哼了一声,目光却透过铺子二楼上的窗子朝城东看去,他为什么,他当然是为了给他的好兄弟钟晚颜出一口恶气呀!

第268章 国色天香

    别以为他不知道害钟晚颜差点被烧死的大火是谁放的,沈二打小就在这凤阳城里乱串,大到世家子弟,小到街边的地痞流氓都跟他颇有交情,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那场大火发生的当时他没逻辑,可现在过了这么久,听着小道儿消息,循着蛛丝马迹,他自己拼拼凑凑也能把事情给捋顺了。

    所以,再看到朱家,怎么可能不帮自己的好兄弟出一口恶气,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是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以此警告朱家和朱明玉,钟晚颜的钟家,都是他沈家罩着的,她要是再想做什么手脚就得想想看了。

    而朱家那边,朱明玉听了下人禀告的消息后,心情果然同沈二想的一样,不过,她倒不是害怕畏惧了沈家,只是觉得自己上一次没做好,时机选得太仓促,表现的意图太明显了,要是她现在再让人去放一把火,就凭沈二的那个脑袋,定没有这么容易就联想到她身上。

    她自信上一次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那几个帮她做事的人,都是从北边铺子里来的伙计,火灾的前几天正好来到凤阳,朱明玉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想到了他们,放完火正好就让人出城离开了凤阳,那时官差全城搜捕放火之人,搜遍了全城也找不到,因为人早就坐船走远了。

    朱明玉倚在软塌里,手里翻着一册账本,斜斜的看着底下腰哈得已经快折成九十度角的管事儿,道:“起来吧,明儿你再去,沈二那个胖子说多少钱,你就多少钱买下来,他要为钟家出头,难道我就会怕了?我们朱家金山银山,会缺了这几个子儿?下回再对上他,首先气势不能输,听明白了吗?”

    那管事儿心里苦,这等涉及大额银钱的事儿岂是他说做主就能做主的,不过现在既然小姐发话了,那就相当于给了他免死金牌,他以后再遇上那种情况也就不用顾忌了。

    那管事儿连连点头,态度极其恭敬谦卑。

    朱明玉看了那管事儿一眼,摆摆手就让他下去了,管事儿一走,朱明玉越翻账本越觉得心烦,干脆将账本合上,让紫黛收了起来。

    朱明玉一般盘账的时候,屋子里是不喜欢有人在的,听到召唤,紫黛从屋外进来,就见朱明玉拧着一双细眉,一脸的不善,紫黛心知自家小姐这是不耐烦了,赶忙轻手轻脚的将桌面上的账本和算盘利落的收拾了下去。

    然后又招来另一个大丫鬟紫燕,让她去准备香汤,紫燕听屋里没有动静,也没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朝紫黛点点头,转身朝院子里的小厨房去了,备香汤,首先得把热水烧上。

    等紫燕已经去了一会儿,估计热水已经烧上了,紫黛才素手重新点了一杯凝神的花茶,放上托盘,并几样点心,一起端了进去,搁到朱明玉的面前,才轻声道:“小姐可是累了?我让紫燕去准备了香汤,一会儿再让人把秦娘子叫过来,给小姐您松松筋骨可好?”

    秦娘子是朱家新买回来的,专门给高门贵女们按摩肩背腿脚的,手艺十分的高超,被她按过的人,浑身皮肤紧致细滑,再加上香汤的辅助,便会通体幽香,香味几日都不会散。

    朱明玉只是心烦,并不是累,只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做,闻言便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见朱明玉同意,紫黛便去净室让人准备起来了,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朱明玉已经解了罗裙,卸下钗环,不着一缕的泡在浴桶里了。

    这香汤是秦娘子祖上秘传下来的手艺,传女不传男,这秦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已经在凤阳城里扎根了近百年的时间,靠的就是有一门伺候大家小姐们梳头化妆的本事,一般管有这种手艺的人叫做妆娘子,只是这秦家还有一门伺候香汤,按摩的绝活儿,所以才能在这个行当里一枝独秀,独领风骚近百年。

    不一会儿,就见秦娘子沐浴更衣后款步而来,她伺候人泡香汤的时候,身上是不能带一点味道的,一定要从头用清水洗到脚,再换上刚洗过的衣裳,不然就容易让香汤的香味染上浊气,这香汤也就白做了。

    秦娘子进来先朝朱明玉见礼,见她坐在浴桶中阖目点过头之后,才起身,也不用人帮忙,一只手拿起一只玉碗,从备好的香料,花粉,药材等材料中取出精准的分量放入玉碗中,最后倒进案上烧着炭火的砂锅中,等到锅里的水滚了,气味散了出来,秦娘子才将砂锅里的液体取出来倒在碗里。

    秦娘子捧着碗来到浴桶边,道:“小姐,要下香汤了。”

    朱明玉眼未睁,只点点头,秦娘子便手十分稳的拿着碗,沿着没有人靠的浴桶边缘将香汤一点一点倒了进去。

    几乎就是在一瞬之间,白气袅袅的浴桶里腾升起一片粉红的烟雾,桶里的洗澡水也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这时秦娘子取出一枚长颈的瓷瓶,拔掉瓶塞,将里面的液体朝浴桶中滴了几滴,紧接着又撒下一捧嫣红的花瓣。

    朱明玉闻到从细颈瓷瓶里传出来的香气,睁开眼,看着在一侧忙碌的秦娘子,问道:“这是玫瑰花的香味?”

    “回小姐,正是玫瑰花的味道,小姐姿容胜雪,明艳动人,比五月里的牡丹花更加国色天香,不过这百花中的香气,也只有这玫瑰香最适合小姐了。”

    秦娘子伺候人的手艺高超,但是却没念过多少书,她见人说话的本事也是从耳濡目染中学来的,所以个别用词倒不是十分恰当。

    就比如国色天香这一词,这个词是只能用来形容中宫之主的溢美之词,放到旁人身上,哪怕是一宫宠妃的身上都是罪过,不过朱明玉倒是被这个词取悦了,心里的那股烦乱消散,她抬眼看了秦娘子一眼,还未说话,侯在一旁的紫黛就提醒道:“小姐过了明年便要进宫选秀,咱们这些人可都是要跟着小姐陪嫁过去的,国色天香这个词娘子以后还是不要用了,免得咱们惹了口舌再给小姐遭了祸。”

第269章 一招臭棋

    秦娘子没料到只是说错了一个词就有这么多讲究,不过大户人家规矩多她是知道的,这下拍马不成,只得连忙告罪,朱明玉这会儿心情好,抬了抬手手:“起来吧,紫黛说的不错,你伺候人的手艺还不错,至于规矩就慢慢学吧,进京选秀之前能拿得出手就行了。”

    秦娘子赶紧点头应是,站起身来继续侍候朱明玉,动作殷勤小心,连额角上刚冒出来的细密冷汗也顾不得擦一下。

    凡是都讲究过犹不及,泡香汤这门精细活也尤其如此,秦娘子掐着时间,时间一到就将朱明玉给请了出来,待擦干净她身上的水,便让她趴到了软塌上,秦娘子又洗干净手,拿起另一枚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种类似于精油一样的东西摊于掌心之上,双手搓热之后附在了朱明玉的背心上,紧接着她双手推、捏、揉、按力道适中,朱明玉被她这手法伺候的浑身舒泰。

    紫黛见朱明玉眉心再没有一丝皱痕,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刚刚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虽然紫黛自小服侍朱明玉,不过她问这话已经属于僭越了,但是她深得朱明玉的信任,是她的左膀右臂,心腹之人,问这话的意图自然是要帮她排忧解难了。

    朱明玉并不介意紫黛的这种关心,闻言等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在想,我进京选秀去了,这家该给谁来当。”

    这朱家的内宅一直是被朱明玉捏在手里的,她若是要离开,这管理内宅的势必要换一个人了,朱家就朱老爷朱天正和朱明玉这两个主子,朱老爷一向是管着外面的事儿,就算朱明玉离开家也不可能将内宅之事接过去,所以等朱明玉走后,这件差事势必要落到旁人的手里。

    其实朱明玉最初的打算的接着凝香丸攀上温家和贵妃娘娘,并没有想过能借此机会成为皇商,不过也多亏了她走通了温家的路子,才有机会让皇上御笔一挥,她们朱家就摇身一变,成了皇商。

    在启元王朝,皇商之女也是可以参加宫廷大选的,朱明玉本来就是极有野心之人,之前没想过的事情也并不耽误她现在开始想。

    紫黛不料朱明玉烦心的是这件事,她想了想,家里除了老爷和小姐以外,最有可能管家的就是那个孙姨娘了,但是孙姨娘这个人内里藏奸,对她们小姐只是表面恭敬,等小姐一离开,整个朱家说不定就是她的天下,所以这个管家的人一定不能是孙姨娘。

    不过除了孙姨娘以外,老爷可是还有几个妾室呢,紫黛眼睛转了几下,说道:“孙姨娘是老爷的心头好,必定不耐烦管这家事,倒不如从老爷的另外几个偏房里选一个能跟小姐您一条心的出来,这样即使小姐离开家,这内宅之事也还能把持在小姐的手里。”

    朱明玉闭着眼,享受着秦娘子的按摩手法,听了紫黛的话连眼睛也没睁一下,只“嗯”了一声。

    紫黛清楚朱明玉这一声是表示同意她的话了,又继续往下说道:“老爷最早的几个姨娘,张姨娘性子和软,倒是刘姨娘有几分爽利。”

    朱明玉其实也正有此意,只是她担心提拔上来的人以后心大了,她隔得又远,不好拿捏,只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紫黛提到的这个刘姨娘是她亲娘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的偏房,这几年无子也无宠,就那么蜷缩在后院一隅里干熬着,要是拿捏住了,这也是一个可用之人。

    朱明玉心里合计着,打算先看看刘姨娘的德行,再说选秀还有一年的时间呢,她要谋划布局还不着急。

    紫黛主意出了,见朱明玉一直没说话,也跟着闭上了嘴,倒是一直出力忙活着的秦娘子心里暗叫糟糕,她原本可没打算卖身,只不过她嫁的男人在赌坊里赌红了眼,输光了家财,只差拿她去抵债,秦娘子所求无门,都已经绝望了,却没想到朱家的下人来寻她,说他家大小姐看上了她这门手艺,问她愿不愿意卖身进府。

    能逃离苦海,秦娘子自然忙不迭的答应,刚签了卖身契的时候只是觉得从此之后她命由人不由己,可是这会儿见朱明玉和紫黛说话竟然一点都不避着她,她就知道她原本想好的等过几年,再赎身的计划是行不通了,她听了这么多事儿,这个朱小姐是不会放她走了。

    秦娘子深深的觉得她可能走了一招臭棋,不禁灰心丧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时朱明玉突然睁开眼朝紫黛说道:“明日让人去把金嬷嬷请回来吧,就说......就说我想她了。”

    朱明玉突然说话吓了秦娘子一跳,下手的力道不由重了一下,朱明玉被她按得嘶痛了一声,秦娘子背心都被冷汗浸湿了,赶忙跪下告罪。

    朱明玉皱了皱眉,神色不耐的看了秦娘子一眼,倒没出言责怪,紫黛见状,连忙应是。

    冬季一到,白日里的天长就被缩短了一大截,这时间就显得过的尤其快。

    一转眼,城西的玲珑轩已经开张一个月有余了,自穆老夫人寿宴那日过后,这一个月里每天都能有几笔生意上门。

    钟晚颜看过了玲珑轩和芝林堂的账,又给金六儿送了新一批的药材,从上个月起,鹿阳丹也开卖了,这味补肾壮阳的丸药并没有像凝香丸一样成为专供,金六儿只把它送到了可信的药铺中售卖,这其中就有钟晚颜的芝林堂和三大家之首兰家的百草堂。

    兰家的百草堂在启元的口碑极广,从百草堂里买回的药也叫人放心,借了兰家这股东风,鹿阳丹的名号已经亮了出去,收益也跟着滚滚而来。

    芝林堂初来乍到,还比不上百草堂的积威甚深,不过钟晚颜开芝林堂为的是长远之计,也并没有想过要短期就能打响知名度。

    钟晚颜合上账本,烛影便走了进来,钟晚颜刚喝了口茶,就听她说道:“小姐,您跟公子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奴婢服侍您梳妆吧。”

第270章 后益无穷

    钟晚颜放下茶杯,点点头,衣服穿到一半的时候,钟晚颜突然问道:“摇红的伤请大夫看过了么?”

    烛影一笑:“回小姐,昨天刚请大夫来给她看过,说明天就能拆了腿上的板子了,然后再适应两天,也就全好了。”

    钟晚颜点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摇红这腿伤可算是好了,便道:“等她好了,叫她来见我。”

    烛影应下,跟着问道:“小姐这是有事让摇红去做?”

    钟晚颜放下一直伸着穿衣的胳膊,坐到妆台前,等拜星给她梳头,回道:“年关将近,六福也一直没回来,还不知道桃源村和常伯现在如何了,我想让摇红提前回去看看。”

    常伯和严宽一样,都是早早就跟着钟父的老人,钟晚颜出来这么久,可不能一直对他不管不问的,免得寒了人心。

    烛影点点头,也知道钟晚颜这么吩咐是信任摇红。

    等钟晚颜收拾妥当了,便只带了烛影从侧门出来,萧濯今天是来接钟晚颜出去的,马车就等在侧门的边上。

    见车门被打开,萧濯伸出手,钟晚颜上车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萧濯伸出来的右手,她跟他也足有十多天没见了,初初热恋的小情侣分别这么长的时间,心里的思念简直能化成温柔的水,能从钟晚颜家的侧门一直汩汩脉脉的缠绵到漓水河去。

    所以,见那只骨节分明,修竹如玉的手伸到面前来,钟晚颜想都没想的一下就握住了,还不只是握住了手,那双抿着的红唇竟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自顾自的就弯了起来,带动着眼角眉梢,脸部的每一处的五官,每一块的肌肉都跟着调动起来。

    萧濯见钟晚颜露出这般甜美的笑容,也跟着弯起了唇角,此时不需要两人说话,彼此的心意和思念仿佛就能通过这拌了九分糖十分蜜的静默中传达给对方。

    萧濯十分的想把钟晚颜就这般顺手一提,直接拉进怀里,不过今日可还有要事,不可如此孟浪,萧濯只好包裹住钟晚颜的手,捏了捏,柔柔软软的,像是在捏棉团,心底一处也因这软绵的触感犯了痒,便又多捏了几下才勉勉强强的克制住了心里的痒意。

    钟晚颜顺着萧濯手的力道坐到了车厢的另一边,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四方小几,马车角落里一只火星时明时灭的红泥小炉,上面坐一只冒着热气的砂锅正细烟袅袅升腾。

    萧濯看钟晚颜坐安稳了,才问道:“午饭可是吃了?”

    钟晚颜摇摇头,道:“没呢,你不是约的中午这会儿过来么。”

    “那锅里温着燕窝粥,我跟张大人约的是未时末,他每日也就下午有一两个时辰的空闲,你先垫一垫。”萧濯说着递给了坐在车门边上的烛影一个眼神,烛影会意,拿了棉布垫着掀了锅盖,盛了两碗燕窝粥出来。

    等两个人的肚子里有点底了,才听萧濯问起钟晚颜家里最近发生的事儿,钟晚颜便挑拣重要的事情跟萧濯说了说,主要还是祁老头叔侄的事情。

    萧濯有两辈子的记忆,他十分清楚这个祁老头是谁,前世就听闻他没有别的亲人,只剩下一个侄子,而且他对这个侄子跟亲儿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便将祁老头的身份背景跟钟晚颜说了说。

    钟晚颜就在萧濯的讲述中一脸恍然,她的这个反应让萧濯有些好奇:“怎么见你好像并不是太惊讶。”

    钟晚颜便笑道:“就凭祁老先生那一身舍我其谁的气势,想让人看不出来他有本事,有身份也是很难的吧,还有他那一手帮他侄儿遮掩的医术,想来也是个医术高明的,是神医也并不稀奇”

    听钟晚颜这么说,萧濯也跟着笑了起来,直言道:“这个祁神医我听人说起过,脾气是有些桀骜不驯,但是他为人还算是非分明,如今和你有缘住到家里去,你可要好生招待着他,后益无穷。”

    其实根本不用萧濯叮嘱,钟晚颜也是这么想的,其一是不管怎么说,对祁霄这事儿,十三燕都是理亏的,做错了就要去弥补。

    其二,她也想看看十三燕和祁霄的缘分如何。

    其三,祁老头会医术且医术高明这一点,从他们上门的第二天就透露出来了,根本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钟晚颜敬重有本事的人,也并不觉得医术高明的祁神医脾气怪了点有什么不对。

    钟晚颜自然清楚萧濯这是好心在提醒她,便回道:“我如何能不知道,你放心便是,只是这位祁神医看着架子颇大,可是没在我家住几天,就耐不住了,跑去芝林堂坐诊,你是知道的,芝林堂里我是没请大夫过来坐堂,因为不清楚别的大夫医术如何,想着先看看以后再做打算,却没想到突然到来的祁神医恰好帮了我这个忙,这回我不光要好好招待他们叔侄,还要给祁神医一份厚厚的月例银子了。”

    萧濯也跟着笑,他还算清楚这个祁神医的性子,前世他身中蛇毒,余毒未清,不良于行,被继母和婶婶逼迫要娶花丽娘,他一气之下便离开了萧家村,准备上京,一日突降暴雨,他只得带着书童常安躲到一处破庙中避雨,也恰好是在那个时候,遇上了同样在破庙里躲雨的祁神医。

    祁神医看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帮他驱除了体内残毒,只是他中毒已久,有些毒素不是想清除就能清除掉的,所幸,萧濯的手恢复了力气,又能提笔写字了。

    后来他为报仇,投靠到了成王的麾下,与祁神医又有几次接触,不过祁神医这个人虽然性子桀骜,但是医术出众,就算是在京城,除了天家之外,算上王公贵族,都没有几个人敢轻易得罪他的,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就都有生病的时候,一个神医的价值要比万金还重。

    不管怎么说,祁神医都算是萧濯的恩人,他也没想到这一世会这般快的遇上祁神医,按照前世的时间线,他还有一年才会进京,这一世竟然比前世早了一年,这可全是托了钟晚颜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