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鸾令全文阅读 第12分节

第一百一十一章:疑心生暗鬼

    第111章疑心生暗鬼

    齐娘跟在魏鸾的身边儿,眼下已经是艳阳高照的模样,清晨的水雾终于彻底的散去,人身上此时才开始有了懒洋洋的暖意。

    魏鸾从凉亭走出来不多远,齐娘就扶住了她,等魏鸢走远了,她低头回望魏鸾神色,略想了想:“姑娘在生气?”

    生气吗?

    魏鸾低头想了会儿,到底恩了一嗓子。

    “是大姑娘说了什么话?”齐娘一颗心又悬了悬,须知道,先前大姑娘就寒过姑娘的心,今儿一早上的,巴巴的去护着她,她别拐过头来说了姑娘什么才好

    却不想魏鸾也没看她,径直就摇了摇头:“不是姐姐说了什么,而是我在生周佩的气”她说着又哎呀了一声,好似有些烦躁,可更多的是焦躁,“也不全是周佩”

    那齐娘就大概其的明白了。

    她扶着魏鸾,心下长叹,却不想再叫叹息声无端增加魏鸾的烦扰:“姑娘是觉得,好好的一个家,叫这些奴才弄得乌烟瘴气,偏偏今日大姑娘的做法柳四儿倒还好些,周佩嘛月例银子罚两个月,她从前贪走不知多少呢,又怎么在乎这两个月的例银,虽然看似是罚了,实则无关痛痒的。”

    “是啊。”魏鸾幽幽叹息,“这也只是一个周佩而已。这府里,还不知多少见不得人的脏东西。姐姐再手腕硬,其实也不可能一个个把她们都发落了。我知道姐姐说的有道理,恩威并施,方的长久,母亲昔年治家,大抵也是如此。齐娘,你进府的时候,我娘也是这样做的吗?”

    齐娘一愣:“姑娘又想大夫人了吗?”

    魏鸾苦笑:“那我是亲娘,一面都没见过,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尤其是上房院对我诸多刁难的时候,也就是身边还有你,有当珠和尤珠,不然我心里苦闷,只会更惦记我娘了。”

    齐娘抬了一只手,到底没有落在她头顶:“大夫人是个和软的性子,我进府的时候也不算早,只是在姑娘落生前两个月,才住到府上来,那时候老爷为着大夫人有身子又即将临盆,已经不叫大夫人管事儿了的。后来我听别的奴才们说,其实是从大夫人怀上姑娘,老爷就开始叫夫人持中馈。”

    这却是从没有听齐娘说起过的。

    魏鸾当下便眉头一拧:“娘也不是头一胎,怎么至于说才有了身孕,就不叫娘管事了?如今上房院虽然是平妻,可再怎么样,也越不过生有嫡长子的娘吧?”

    “这或许就是老爷爱重的缘故了。”齐娘说这话,却显然不是真心,毕竟她眼神中是空洞的。

    魏鸾是没有抬头看她,若是瞧了,便一眼能看到她眼底的不屑。

    这是人家常说的口不对心啊

    齐娘那里缓了缓情绪,又与她说起来:“大夫人怀姑娘那会儿年纪也不小,老爷格外看重,又怕大夫人出一丁点的差错。那会子一家人还在京城,魏家虽然是皇商,但在京中,老爷还算是内敛的,不过为了大夫人这一胎,也算是闹出些动静,当年请了很多名医在魏家小住的,只是可惜了,大夫人还是没能看着姑娘长大。”

    魏鸾忽而鼻头一酸,可很快发现了不对。

    爹当年是请了名医在魏家小住的吗?

    如果按照齐娘的说法,她是在娘临盆前两个月进的府,而那时那些大夫就已经住在魏家了,也就是说,娘的身子至少经由名医悉心调理过两个多月,甚至是更久。

    女人家生孩子虽然凶险万分,可娘前头已经有过一双儿女,怎么就至于

    魏鸾神色一凛:“你当年有听说过,我娘底子虚一类的话吗?”

    齐娘起先摇了头,可过了好久,又仔细的想了想:“倒不是说底子虚,但是大夫人生大少爷那会儿,家里还不算富贵,也没有养的十分精细,老爷虽然很上心,可到底留下些小毛病,只是那会儿大夫都说,并无大碍的。”

    既然并无大碍,她娘亲到底是怎么出的事!

    “齐娘,我娘当年是怎么过身的?”魏鸾倏尔反手扣在齐娘的手上,“你是我的乳母,你总该知道的吧?”

    齐娘心头一惊,眼中的慌乱也一闪而过。

    她没料到如今的魏鸾竟这样敏感多思,短短的几句话,便又怀疑起当年夫人的死因吗?

    “姑娘怎么突然想问这些了?”齐娘的慌乱仍旧没落在魏鸾眼中,可是魏鸾的神色,她却看得一清二楚的:“这么些年了,姑娘不问,老爷也从不让我们在姑娘面前说起。十三年过去,当年在大夫人身边服侍的那些人,如今也都不在府里服侍了。其实何必问呢?”

    魏鸾一愣:“齐娘?”她简直难以置信,齐娘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是我生身之母,从前我年纪小,心里一直想知道,却一直也不敢问,你们不提,我就忍着不说,现如今我大了,也明白事了,你却问我,何必要问?”

    “总归都是一段伤心的事,姑娘现在问了,又有什么好处吗?”齐娘并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颇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姑娘今儿个心情原就不好,再说起这些,不是更难过吗?我不与姑娘提起,是因为那段往事也的确没什么好提起的。姑娘今天问,心里在怀疑什么,我也不是不知道,只好告诉姑娘,还是当日的那番话,这样的意外没有人愿意看到,不要说老爷少爷们,就是府里的奴才,为着大夫人待下宽和,当年大夫人过身,也没有一个不悲痛的,可姑娘不能总是疑心生暗鬼不是?”

    她叹了口气,手落在了魏鸾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她顺着气:“姑娘要想开些,已经十三年了,大夫人要真的是被人害的,老爷又如何忍了这十三年呢?”

    魏鸾心念闪过,莫名觉得齐娘话里有话,分明意有所指,可她又究竟在暗示些什么,等到仔细去回味这番话,却又什么也品不出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暗下决心

    可是事实上,这样的事情,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看得开呢?

    魏鸾想来,是不会有的。闪舞.

    姐姐说,从前羡慕她,为的不过是她有爹和黎晏全心全意地爱护,更有甚者于姐姐而言,她能过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一切事,这才是最值得羡慕的。

    然而对她而言,反而应该羡慕姐姐才对。

    她和大哥,曾经在娘膝下承欢,有亲娘的疼爱,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魏鸾无数次听到过,她娘是个和婉的人。

    她也想要亲娘的疼宠,那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了,即便是齐娘这个乳娘,也是不能够的。

    魏鸾便深吸口气,终于抬起头来,正经的瞧了齐娘一回:“我怎么会看得开呢?今天你说这些,叫我听来疑点重重,”她一面说,又不由叹气,“娘的身体底子不弱,平日又养的精细,临盆前两三个月,爹就请了诸多名医入府,特意为娘调理身子,齐娘,那我娘为什么会在生我那日,难产去了呢?”

    这说不通的。

    她虽然不通医理,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更觉得这是解释不通的一件事。

    而齐娘始终敛着神色,这会儿为着魏鸾一双眼径直的盯着她看,她甚至连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敢出现在脸上,方才眼底所闪过的不屑也好,慌乱也罢,此时也全都不敢了。35xs

    好半天,她才低头看魏鸾:“姑娘惦记大夫人,这我都懂,可大夫人当年,也的确是难产去的。姑娘总是疑心,日子一定过不好。”

    可是这话在魏鸾听来,自然就有了别的意思。

    她柳叶眉一拧,眉心立时拢起小山峰,久久不能舒展开来:“谁让我过不好?”

    齐娘也愣了下:“姑娘胡说什么呢?”

    “不是吗?因为我要追究我娘当然的死因,所以这府中便有人会让我不好过?”魏鸾眼角眉梢全是寒凉,“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上房院和我娘的死,绝无关系。”

    但是在这府中,除了章氏,又还有谁,会对娘有这么大的敌意,又在多年后能叫她日子不好过的呢?

    “齐娘你上次,是骗我的吗?”

    齐娘鬓边不由盗出冷汗来,分明是艳阳高照,府中又大喜,她此时却只觉得坐立不安,不防备,竟一时连后背都浸湿了。

    魏鸾因见她久不说话,啧的咂舌:“你不说,.”

    娘过身时,大哥和姐姐毕竟都还小那时是懵懂无知的年纪,而之后的十三年,一个两个又成了不敢问如今要去问他们,只怕他们也是一头雾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齐娘说过的,当年在娘身边服侍的那些老人,现如今都已经不在魏家服侍了,她又不知根知底,若是要去查,只怕就是有黎晏在,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思来想去,便只有问她爹,最方便不过。

    但是今日不行

    却不想齐娘那头猛的拉住她:“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去问老爷。”

    魏鸾刚刚迈出去的一条腿,便登时顿住,只是须臾而言,又已经收了回来:“为什么?”

    齐娘自己也僵了一会儿的。

    刚才刚才魏鸾说要去问魏业,她真的是下意识的把人给拉住的。

    如今的姑娘长大了,再没有那样懵懂好糊弄的,倘或她一句话不对

    齐娘喉咙滚了两滚:“这么多年老爷都不见人提,姑娘现在跑去问,不是戳老爷的心吗?难道还指望老爷和姑娘娓娓道来吗?我不叫姑娘去,是为了姑娘好,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了吧?”

    她看似关切,实则焦急,魏鸾总觉得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齐娘和平日里是不太一样的,只是说不上来

    就像是刚才那样

    她眯着眼打量齐娘,这个人把自己奶大的,十三年陪着她成长,爱护她的一颗心,魏鸾从来就不怀疑。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魏鸾才更加的费解。

    齐娘会焦急不安,更多的时候,也只会是为了她。

    早几个月她儿子病的厉害,她从魏家离开,回老家去给孩子看病那会儿,也没有这样急切的那时候大哥和姐姐跟她讲,齐娘把大半辈子都拿来陪她了,要离开家里,最放心不下她,自然走不安心的。

    今日这样的齐娘

    魏鸾心头一颤,越发笃定了当年娘过身之事,一定另有隐情,可是她也不愿意再追问齐娘。

    齐娘这样的模样,看的她揪心又难受,她不愿意为难,便只是在心中暗暗的记下来,这件事,从前她没有留心过,前世一直到死,她都不曾怀疑过她娘的死因,现如今,她既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总要让黎晏好好的查一查,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哪怕是查到最后一无所获,至少她为之努力过,而黎晏黎晏永远不会觉得她的请求和拜托是麻烦。

    是以魏鸾便也就不再提这一茬,握了握齐娘的手:“你既然说不让我去问,那我听你的,不会去问爹了,这件事,就算了。”

    她一直都不是个十分听话的人,小时候胡闹顽劣,生了病不肯吃药,或是一眼看不见,就去爬树,要摘枝头的花,那时齐娘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怎么说她,她都不肯定,尤其是吃药再三的劝,再三的哄,一碗药能反复去煎个两三次,才能叫这个小祖宗下了肚。

    故而眼下魏鸾这样听话,齐娘心中反倒狐疑起来,就是不敢明着质疑她罢了,唯恐又惹了她不高兴,更加的不依不饶起来。

    她端了几分的小心翼翼:“姑娘今儿倒是乖巧起来,我说了几句,竟也肯听。”

    魏鸾一味的笑,知道她心里不放心什么,只是有些话是绝不会再开口了:“那是因为我想了想,齐娘你说的是有道理的,又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爹着想,既然是这样,我自然是会听的了。”

    齐娘那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清乐院的一个二等丫头已经急匆匆的打远处小跑而来,齐娘瞧见了,自然把一切的后话都收起来,再不提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奇怪的来客

    一路小跑而来的丫头叫明意,跟着魏鸾服侍也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从前魏鸾也动过心思,想把她提到一等丫头的位置上,毕竟这丫头平日勤快也机灵,况且魏鸾知道她上头有三个哥哥,底下还有两个妹妹,日子过的清苦,不然她爹娘当年也不会把她卖到魏家做丫头。

    只是后来明意又自己不大争气,偏那几日手脚不干净,偷拿了魏鸾的金钗去当了换银子。

    为这个事情,魏鸾便把那份心思也暂且淡了。

    彼时尤珠还劝过那么几句,这样子手脚不干净,能偷一次,便就能有第二次,将来再三再四的,留在跟前还不够叫人恶心的。

    只是魏鸾对待清乐院的丫头们一向多出些包容和耐心,再加上明意也确实是有难处,是以这个事情她便压下去,也不许尤珠她们再提,还另外又给了明意一笔钱,只是吩咐她今后再不许这样,倘或是家里遇上什么难处,实在过不去了,便是朝她开口,她也没有见死不救不帮的,但这样子偷了家里东西拿去换银子,再不许叫她发现,不然下回一定赶出去。

    明意倒是个乖觉的丫头,从那以后,只更加尽心尽力的服侍魏鸾,深以为受了她的大恩,铭记于心,一日也不敢忘记。

    这会子她急匆匆的来,等走近站住脚,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魏鸾咦了一声,开口打趣她:“是我的清乐院走水了吗?火烧了你的眉毛,把你急成这个样子呢。”

    明意一面摇头,一面紧着回她的话:“夫人叫人来递话,说是孙家大太太带着表姑娘已经进了府,听说姑娘病了身上不好,要到清乐院去看看姑娘。我想着姑娘不出去见客人,这会子却不在屋里养着,给人知道了也不好,况且姨太太和表姑娘这不是也有几年不走动了吗?所以才着急忙慌的来找姑娘,快些回去吧,只怕说话的工夫,人就要进门了。”

    魏鸾一时连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明意口中的那位大太太,是她娘的大嫂,嫁的是她娘亲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至于她说的表姑娘

    “是大表姐,还是二表姐?”

    她分明看见明意吞了口口水,紧接着就听到她说:“我特意问了,是大表姑娘跟着来的。”

    魏鸾倒吸了口气,连齐娘也是呼吸一窒。

    当年其实也不算特别久远,那是两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大哥早就过了议亲的年纪了,他自己其实动过心思,看上的就是大表姐

    孙家家世平平,可是当年有了爹在,扶持着,如今怎么也算是富贵人家,况且家里的孩子们又争气,她两个表姐也都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可那时候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爹就是不愿意,甚至还把大哥骂了一通,说他丝毫没有上进的心,竟只一心想着儿女情长,心里半点没有魏家的家业。

    魏鸾现在回过头去想,总觉得爹的训斥来的莫名。

    人家说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也说的是,成家立业不成家,何来立业呢?

    爹当初帮扶孙家,在娘过身后的这么多年仍旧有往来,且关系还一向都不错,那他就该知道,大表姐并没有什么是配不上大哥的,这样亲上加亲,难道不是美事一桩?

    但是爹总之爹发了好大的脾气,就是不同意。

    而最令魏鸾匪夷所思的,是这件事,传到了孙家人的耳朵里去,那时不明白,只知道爹后来还同章氏气了一场,也不大不小的闹了一场,现如今懂了,这事儿十有**就是章氏闹的外祖家里知道的。

    于是那之后的两年,两家人便断了往来。

    想来也是了,就是脾气再好的人家,知道这样的事,也绝无可能再来往了的。

    人家的姑娘又不是多不堪,凭什么就要莫名被人嫌弃了呢?

    然而时间一晃过去,两年匆匆,今岁爹的生辰,舅妈怎么会又带着大表姐登门了

    魏鸾迈开脚步,朝清乐院方向疾步,还不忘问明意:“你有没有问一问,舅舅是一起来的吗?还是只有舅妈跟表姐。大姐姐是不是已经见”

    她问了一半收住了声音,这真是糊涂了。

    姐姐和章氏在一起,一定是见过了的。

    魏鸾这头正想着,一抬眼,就看见了书玉。

    丫头面色凝重,近前来蹲身下去礼了回:“二姑娘这会儿要回去吗?”

    魏鸾说是:“姐姐叫你来干什么?”

    书玉站起身来,见她还是走,便只好跟着她往前走动着:“我们姑娘说,那位太太这回来,实在是古怪,方才一见了面,亲亲热热的,像是这两年什么都没发生过,姑娘已经悄悄的打发人去问大少爷了,叫我来跟二姑娘说一声,见了亲家太太和表姑娘,多少留个心眼儿,别一股脑的只知道亲热,谁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魏鸾心里咯噔一声。

    其实这些年,求到魏家来办事儿的人,实在不算少,毕竟昔年做皇商时,人脉还是有的,又有广阳王,又有黎晏的

    可是按照姐姐这个意思说来,舅舅这带着舅妈和表姐来齐州,先前又一点消息也没走漏,今儿直接登门,或许也是有求于爹了?

    魏鸾当下愁眉不展:“书玉,大哥要是打发人来回了姐姐,你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书玉的一声应下来,也不多做停留,便又寻魏鸢去了。

    齐娘叫了魏鸾一声:“姑娘是怕,舅老爷带上大表姑娘,是为了有求于人,表姑娘在大少爷跟前也许说得上话?”

    魏鸾拧眉沉声:“我原本也没想这么多,但是书玉说的话姐姐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你想啊,进了门是为了给爹祝寿的,多年不见,也没亲到这个份上,我虽然并没有大好,也并不是一进了门就要先问我,如今只怕在母亲跟前没坐稳,就要到清乐院来看我,这是个什么礼数?”

    怕只怕,这是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而此时的魏鸾所能想到的,便也只有一个黎晏了。

    显而易见,如今她们姐妹倒是真正一心,她担心的,也正是她姐姐担心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分寸

    第章分寸

    魏家今日大喜,进了门没坐稳,和当家的主母话都没说上几句,急着要往清乐院跑,这的确不是什么正经礼数,这会儿齐娘想来,.

    章氏和大夫人虽然从前就是个十分尴尬的相处,但孙家人大多谦和,况且章氏也真没有和大夫人真正闹出过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是以在大夫人过身后的十几年,孙家和魏家走动,一向也没有给章氏过脸色看。

    今日舅太太这样做,不是明着打章氏的脸吗?

    齐娘攥着魏鸾的手不自觉的又收紧了三分:“姑娘”

    她欲言又止,魏鸾却反握回去:“没事,说到底还是我舅母和表姐,能有什么的。”

    “我只是怕姑娘夹在中间又为难。”齐娘眉头紧锁,“这些日子任谁都不理解姑娘,姑娘的委屈我全看在眼里,现如今舅太太又带着她们大姑娘上门”

    她一面说,一面又止不住的叹气:“要不为别的倒好说了,要真是有求于老爷来的,先找上姑娘,只怕也是惦记着姑娘年纪小,心软,且看吧,这事儿指不定多叫老爷为难的。回头姑娘难道不为难?一头是舅舅舅母,一头是自个儿家里头,姑娘才多大的人,要我说,.”

    魏鸾噙着笑,手上力道愈发重了些,似乎是在安抚着齐娘:“我心里是有分寸的。舅舅舅母若单是为了看看大哥和我们姊妹才来的齐州,正好又赶上爹过生辰,当初那件事也已经过去两年,如今真正是放下了心结上门来的,那两家人还是亲家,自然亲厚,更不要说那是我外祖家,我原就会更觉得亲厚。可要真是有难以开口的事要托爹帮忙,却又不好说,先说到我跟前”

    她也学了齐娘方才的模样顿了一下:“其实齐娘,她们要真有这样的心,找上我,那还不是为着黎晏吗?”

    齐娘一愣,果然长舒了口气:“姑娘知道啊。”

    “自然是知道的,方才书玉一开口,我就想到了这一层,只怕姐姐也想到了,才会特意叫书玉来知会我一声,说起话来留个心眼子,别什么都一股脑的答应。”魏鸾深吸口气,翻了翻眼皮,望了眼天边,“两年不见了,原该亲亲热热的,我身边也就这么些亲人,见了面怕红了眼姐姐怕的是这个。先前姐姐还说呢,近来我太过依赖黎晏,什么事儿都指望着他,现如今舅母一进府,怕托到我这里来,我头脑一热应承下来,将来少不得跟黎晏开口。闪舞.”

    齐娘这才稍稍放宽了心,好在姑娘自个儿是晓得分寸的,心里头明镜似的。

    齐王府那头齐王殿下对姑娘再好,她的任何事,都能当做自己的事,可这也不是说,姑娘一味的大包大揽,他还没点子脾气。

    那么尊贵的出身,高高在上的亲王,合着成了到处收拾烂摊子的了?

    “姑娘想得明白这些就再好没有了。”

    魏鸾便又念叨了两句叫她放心的话:“过会子见了舅母,亲亲热热的叙旧便罢了,倘或说起别的,我只管推说家中还有父兄,内宅也有母亲和姐姐,什么事情都轮不到我插手,我如今年纪又小,又不大懂事,她说什么我都只装作不明白,舅母也不至于同我生气,回头说不下去,她自个儿就不会再来找我了,我只是怕只是怕麻烦的是大哥那里。”

    她神色一凛,真是希望今次全都是她们多想了而已,不然外祖家叫带着大表姐到齐州这件事,办的也太说不响嘴了,这成了什么样子,竟像是要卖女儿似的,要大表姐到大哥跟前去使个美人计不成?

    齐娘侧目瞧着她脸色已然不大好,又看看清乐院并不远,叫了声姑娘:“不管怎么样,舅太太是好心的要看看姑娘身上好不好的,姑娘可不兴吊脸子的,也太难看了。”

    魏鸾沉声恩了一回,到底收拾了情绪,把脸上难看神色也尽数收敛起来,再不多说一句话,只一路朝着清乐院的月洞门步过去,后话不提了。

    见到郑氏和孙妙微,魏鸾竟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的大舅母郑氏是个十分雍容的女人,仪态万千,又慈眉善目,至于孙妙微大哥在上京见过诸多世家贵女,到了齐州城也见过不少名门之后,却没有对任何一个动心。

    虽然人家总说嫁高娶低,可魏鸾一向都知道,在最初真正令大哥动了心的,还是大表姐的那张脸,和她通身的气度。

    孙妙微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必言声,就已经是一副最妙曼的画作,她或举手投足,或秀眉微蹙,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的心,娟秀而又美好,如明珠般光彩照人,却并不会似艳阳金灿夺目,那样的光芒正正好,不迫人,叫人通体舒畅。

    而这么多年过去,十六岁的孙妙微,一如既往的有着惊为天人的身段和气度,竟丝毫未受到岁月的影响。

    魏鸾往外抽了抽手,示意齐娘撒开手,她三两步近了前,蹲身朝着郑氏礼下去。

    而郑氏竟稍稍欠了身,手往前一递,就扶起了魏鸾:“我听你母亲说,你身上不好,刚到齐州的时候,倒也听了几句,说是病的厉害,原想着就来看看的,但你舅舅又说,这两年多不走动,横竖你爹生辰快到了,还是趁着你爹生辰的时候登门才好些,就拖了这么几天。今儿见了你母亲,还是说没好全了,竟连这样的日子,也不跟在你母亲和姐姐身边待客,我实在不放心,过来瞧瞧你,快别那么多礼数了,坐着说会儿话吧。”

    郑氏的话说得多,解释的就更多,魏鸾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倒也不扭捏,顺势就起了身,又冲着孙妙微端了个平礼,算是见过,果然听了郑氏的,往一旁坐了下去:“是还不大好,时常感到精神不济,昨儿后半天还头疼了一阵,今儿早起精神不错,就想着出去走走,今日府上大喜,一家子都高高兴兴地,我也好沾沾喜气,说不准就好了,如今更好了,舅舅舅母和大表姐来了,我自然更开心,保管好得更快。”

第一百一十五章:人命官司

    第115章人命官司

    “出去走走是好的。35xs”郑氏眉眼俱笑,真是再和善没有的样子,“从前你表姐病的时候,若赶上天儿好,我也爱叫她出去透透气,反倒对病有好处。”

    魏鸾略低了低头,这样的寒暄其实是生疏的,毕竟两年不见,各自过得如何,彼此也都不知道,说多了,就没什么好说的,坐在一起,也不过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况且她今天本就先存了疑心的,是以她舅母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她都在心里头再过上好几个过,怎么听都觉得不是那么的有滋味。

    原本该是担忧的一番话,郑氏说来,却并不显得情真意切啊。

    魏鸾低叹了声:“只是今天爹过生辰,高高兴兴的,我却又没法子帮着应酬什么。”

    孙妙微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头嘀咕了一阵子,翻了翻眼皮打量魏鸾:“是哪位大夫给你看的病?怎么身上如今还不大好呢?”

    “是齐王府的周谌周太医。”魏鸾抬了头,顺势望过去。

    孙妙微的声音如黄鹂般清脆又悦耳的,但是这句话里头的试探有些浓郁了,原本是一家子骨肉,这样子试探来试探去,实在是让魏鸾心中不喜,更多出三分不耐烦,索性抛出齐王府来,她倒想要看一看,她的好舅母打算怎么接下去。35xs

    果然她眼角的余光斜过去,就瞧见了郑氏微变的脸色。

    她咦了声:“舅母怎么了?”

    郑氏唉声叹气了一阵:“本来你们府上这么高兴的日子,我也不该说丧气话”她把这口气长舒出来,叫了声鸾儿,“说实在的,我做长辈的,当着你一个孩子的面,也不怕丢脸了。你提起齐王府,我也正好与你说一说两年前的事,你爹做的也太绝了些,真是伤了情分,可回头想想,你外祖父和舅舅们也总说,当年孙家本就是仰仗着你爹,才有了如今的富贵,你爹说那些,也未必是瞧不上谁或是眼高于顶,只是人心世道如此,他在京城摸爬滚打那么久,惯会这一套,我们也没必要记恨一辈子。你娘不在了,这家里就剩下你们兄妹三个,难道一辈子不走动,把你们这些晚辈也撂开不管了吗?”

    魏鸾鼻尖酸了酸,却很快恢复了清醒:“是外祖父和舅舅们大义明理。舅母说这个,叫我不知道怎么接话,那毕竟是我爹,他做得对或是不对,我做女儿的,没法子说三道四,只有听从顺服的份儿。闪舞.”

    郑氏念叨了一句好姑娘:“是这么个道理,你只管听就是了。鸾儿啊,其实今年才到齐州来,说到底,是有别的事,想求你爹帮帮忙说起来太没脸,但也真是没法子了。”

    魏鸾低垂下脑袋,一时心里复杂得很。

    郑氏姿态放得低,那真是个求人的样儿,可她的话却说的魏鸾心里十分不舒服。

    合着早就知道体谅二字,却不肯上门,前头说的那样好听,还惦记着他们兄妹三个如今过得到底好不好,可要不是孙家今次遇上了事,仍旧不肯到齐州来走动。

    魏鸾轻咳了声:“舅母突然这样说”她一抿唇,“我年纪小,外面的事都不大懂,舅舅和我爹还有大哥说过了吗?”

    郑氏摇了摇头:“今天你爹高兴的日子,你大哥前头忙着支应客人,哪里能开口说这些烦心的事,总归要等过了今日寿宴才好说。我也是跟你把话说到这儿,才提起。刚才见你姐姐,为着你母亲在旁边儿,我也没好跟她开口说呢。”

    这样说来,果然是先说与她知晓的了

    魏鸾哦了声,懵懂的点头,再抬头,眼底写满了天真:“舅母烦心成这样子,我虽然未必能与舅母分忧,但还是能够听上一听的。”

    郑氏止不住的叹气,连手边放着的茶都一口没吃:“说来都怪你表哥不争气”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眼眶就红了,后面的话,是再也开不了口的。

    魏鸾瞧着这样子真不像是装出来的,便一时也揪心起来,可是不敢再问郑氏,只好转头去看孙妙微:“表姐?”

    孙妙微低声叫母亲,像是在劝郑氏,跟着又把郑氏的话接过来:“那也就是上个月的事。你表哥到湖州去收新茶,可弄到如今,新茶没收上来,却惹上了人命官司。”

    魏鸾瞳孔蓦然放大了:“人命官司?”

    杀了人,哪里是轻易能够善了的!

    杀人偿命,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的。

    只是魏鸾思来想去觉得事情古怪,她的那个表哥孙昶不是个至性嚣张的轻狂孟浪之辈,又是嫡长孙,从小外祖父和大舅舅教的就严苛的很,是以如今他能够独当一面,一个人带着人到湖州去收新茶,那真是个能够成事儿的,他怎么会在湖州杀了人,惹上人命官司?

    魏鸾心口突突的跳:“这却又是怎么一回事?表哥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上了人命官司呢?”

    说起这个,郑氏的眼圈儿便更红,孙妙微也哽咽了声,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家里派了人到湖州去,花了好些银子上下打点,如今才拖了这大半个月,现而今只知道,当日他在湖州收茶,同湖州陈家看上了同一批的春茶,外头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清楚,但听爹说,横竖是僵住了,一个劲儿的去压人家的价,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错手杀了陈家的嫡长子”她揉了揉太阳穴,“湖州陈家也是富甲一方,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家的姑奶奶,嫁的就是湖州知府的堂弟,所以到现在银子花了,可人没能救回来,只能把案子一拖再拖。家里实在是没办法了,该想的门路都想了,这才想着,看看姨父能不能帮上忙”

    帮忙?

    这样杀了人的事,谁能帮得了忙!

    魏鸾甚至在一瞬间后背发凉。

    他们来,并不是想让爹帮忙,他们要的,是广阳王或是黎晏出面,仗势欺人,压的湖州知府不得不草草结案,放了孙昶回家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袒露

    第116章袒露

    魏鸾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爹又能帮上什么忙”

    这话说出口,未免太伤情分,也太叫郑氏和孙妙微下不来台,但魏鸾真是咽不下这口气。闪舞.

    他们是怎么想的呢?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跑到齐州来登门,这时候想起来大家还是一家子亲戚,该相互扶持了?

    当年爹做的事情是绝了些,可重话并没有说,只是斥责大哥儿女情长,绝没有说过大表姐半个字的不是,况且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这是章氏有意透露到孙家去的,摆明了是要搅和的两家人不睦,但怒气上头的时候,谁也没有冷静的想过,这里头究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僵持就是两年不走动。

    魏鸾冷着脸,再不愿意抬头看她们,只怕眼中的寒芒会刺伤了郑氏和孙妙微。

    她其实很不愿伤害亲近的人她与齐娘说的没错,这世上她的亲人并不多,孙家愿意走动,愿意关切他们兄妹,于她而言,是值得高兴的,她也格外看重外祖父家中的每一个人,至少她身上还留着一半孙家的血。

    只是她们今次

    魏鸾叹了口气:“人家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年纪虽然小,却也明白这个道理。35xs大表哥到湖州去收茶,早就该想到,会和湖州的茶商起冲突,湖州陈家我当然知道,早几年没少从黎晏的口中听闻,他们家如今算是茶商中数一数二的,生意说是遍布半个大梁都不为过,咱们跑到人家的地头上去抢新茶,还一味的压人家的价,这是摆明了找麻烦的?”

    郑氏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外头的事情,你知道的这样多吗?”

    魏鸾摇头:“爹和大哥没瞒过我什么,女孩儿家的不能插手生意,但是爹总说,便是不插手,也不该一味的愚昧,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这话,孙妙微眼皮一跳,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她两眼。

    魏鸾没打算针对她,见她瞧过来,便知道这话说的不好,只是再解释,反倒多余,更像是指桑骂槐了一样。

    于是她抿起唇来,只当没瞧见也就算了。

    郑氏却欣慰的点头:“你爹把你教导的很好,过去这两年,你外祖父和舅舅们也只是担心,怕你们姊妹过得不好你大哥是嫡长子,魏家的家业将来要交到他手上,再不济,也不会坏到哪里,可你们姊妹”她说着又长叹息,“眼下见你见识眼界皆不俗,.”

    她等了须臾,不见魏鸾接话,更是连半点要搭茬的意思都没有,便心下一沉,又说起孙昶的人命官司来:“你这话说的原也对,事情传回家里,你外祖父和舅舅也是说,既到了人家的地方,和软些,做起事情有商有量的,陈家今岁要新茶,总能匀出些分给咱们吧?咱们家又不是要大包大揽的,够这么几个月的生意也就成了。那陈家就是再不讲理的人,生意上有来有往,谁也不会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郑氏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以往人家高看孙家两眼,还愿意给个客气和尊重,大多也还是为着魏家的缘故,这两年两家人虽然不大走动,但外人并不知其中的缘故,是以对家里的生意影响是真不大。

    所以陈家这回为什么非要跟孙昶别着,她是真没想明白。

    眼下到了魏鸾面前,她又不好说得太多,就怕丫头心里有了隔阂,方才她就已经爱答不理了。

    于是郑氏话音一顿,收住了后头的话:“但是你说事情已经出了,难道真叫我们眼睁睁看着你表哥去死吗?”

    魏鸾终于抬起头,眯着眼看过去:“舅母,老话还有说,杀人偿命。”她咬了咬牙,“花了那么些银子也没把人保回家,就可见大表哥的这个杀人案是坐的实的,湖州知府要不是查有实证,怎么敢一面拿了银子一面扣着人不放?陈家的长子丧了命,可陈家和他还有姻亲关系呢,他好好地官儿不好好做?本来就该避嫌,既没有避嫌,那就更应该秉公办理。如今没有立时判了,也只是家里的银子使的恰到好处,他为着捞油水,没要大表哥的命罢了。”

    孙妙微有些听不下去,啧的咂舌:“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连这笔银子原也是不该花的,横竖昶哥儿杀了人,已经是不中用了的,何必白费心思?”

    郑氏横眉轻声斥她:“胡说什么!”

    魏鸾倒不以为意,那毕竟是孙妙微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其实要换了是她,有朝一日,大哥出了同样的事,她八成也没法子保持着理智,说什么杀人偿命,现下说这些,一来站着说话不腰疼,二来也是实在生气外祖父和舅舅们的做法。

    她是心疼也看重亲眷们,但亲眷们所作所为,也实在叫人寒心。

    “我没那个意思,表哥也是我的兄长,原本都是一家子骨肉,我也没冷血到这个地步。”魏鸾横过去一眼,眸中真正不染一丝温度,须臾又转了视线,目光重又落在郑氏身上,“可是舅母,我说的在理不在理,您心里是有数的。”

    郑氏点头说是:“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可可自己的孩子,总归还是要想想法子才好的啊。”

    “舅舅登门来托爹想法子”魏鸾终于沉下声去,“爹能想什么法子?不要说魏家如今已经不是皇商,便是当年最风光时,也没这么大的本事,能压的下一桩人命案子。湖州陈家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吗?真闹出事,多花些银子,打发了也就是了?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湖州知府。现如今最好的,也不过是孙家行贿而知府受了贿,他做到不偏不向的,不对表哥下黑手,这已经是最难得的了,难道还指望着他能帮着咱们家里,救表哥一命呢?”

    “可是鸾儿”郑氏犹犹豫豫,眼中的挣扎也一览无遗,临了了,还是把那样的话说出了口,“这齐州城中,不是还有齐王殿下吗?当年魏家做皇商,是广阳王殿下举荐的你爹,有这样的关系在,哪怕魏家如今不做皇商了,你爹你爹总比我们有门路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咄咄逼人

    第117章咄咄逼人

    魏鸾一时间便只觉得气血上涌。闪舞.

    原本她身子就没有养的十分好,周谌那些药,看似不怎么伤底子,但伤了精神是真的,这会子郑氏这番话一出口,魏鸾眼前一黑,坐在官帽椅上整个人晃了晃。

    齐娘吓了一跳,忙扶稳了她:“姑娘怎么样?”

    她摆摆手,勉强撑着坐稳了,等稍稍平复下来,才示意齐娘无妨:“舅母是说,要我爹出面到处去求了人,请湖州知府视王法若无物,把表哥的案子压下去,把人放回家去?舅母提起黎晏,我倒想再问一句,请黎晏出面,是要我爹去请,还是要我去请?”

    有些话,不能听人说出口。

    自己心里有再多的猜疑,也都只是猜疑而已,听不到那些话,就永远可以骗自己,那只是自己多心多想,也许舅舅和舅母并没有这样的心,更不是想要利用她。

    她不是不能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孙昶又是孙家的嫡长孙,连外祖父都格外看重,生怕这个长孙出差错,真的就此命丧湖州。

    可是,他们就能这样对魏家了?难道自己不是孙家的外孙女了?

    她和黎晏之间,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现如今,他们还要黎晏为着她的缘故,再替他们担待下一桩人命案。闪舞.

    魏鸾再提不起好声好气的模样了:“黎晏的齐王府就坐落在齐州城,离魏宅也并不远,舅舅和舅母若实在没了法子,可以让我爹帮你们引荐,自己去求了黎晏便是了。”

    她昂起下巴来:“方才舅母一开口时,我便说了,我年纪小不懂事,有些事情,我听归听,做不了主,也拿不了主意。事关人家陈家一条命,舅母说与我,我胆战心惊的,实在没有主意。这样的话,还是叫舅舅去与我爹和大哥说吧。”

    郑氏一愣,脸色自然也不好看,魏鸾说话毫不留情,已经是明着拒绝了她的请求。

    这个丫头聪明过人,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在这时候提起齐王,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引荐?

    那位殿下要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替人收拾烂摊子的,他们也不必到魏家走这一遭了。

    没有魏鸾的面子,齐王怎么会管昶哥儿的破事!

    更何况,魏鸾这话说的太绝情,说什么年纪小拿不了主意,要找人只管自己去找,无非是不叫他们打着她的名号,到齐王殿下跟前去说三道四的,这是连后路一并绝了!

    来齐州之前,郑氏听到最多的,是孙昶这一条命,大多还是要指望齐王。闪舞.

    说到底,魏家离开京城多年,和广阳王殿下还有没有往来,谁也不知道,昔年魏业又是用什么手段叫广阳王举荐了他,更没有人知晓,俗话说人走茶凉,可以一点也不假,他们虽然安慰自己,说魏业就算是不在京中了,当年那些人脉,也总归比他们孙家有法子,可实则眼下最能指望的上的,还是只有齐王而已

    就是这样,偏偏魏鸾这样断了他们的念想。

    郑氏眼眶彻底红了,其实落在魏鸾的眼中,连她一双眼,都是猩红而又狰狞狠厉的,只是郑氏不知是真的有求于人,还是修养好,总之她强忍了下去,连高声呵斥都没有一下。

    “鸾儿,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孙妙微皱着眉头,实在听不下去,自然开口替她母亲辩解两句,“母亲也没说什么,更没叫你做什么,进了门也说了,今儿是姨父做寿,这话没法子开口说,叫他知道了觉得晦气,心里添堵。跟你讲,原也不是指望着你能做什么,你自己也会说是一家子骨肉,便当是说来解心中闷气,又如何了?要你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母亲吗?你眼里还有长辈吗?”

    不,孙妙微其实,是变了的。

    在魏鸾的记忆里,这个表姐说话都从不会大声,她是个极美好的人,这天下所有的美妙,都不及她分毫,她何曾会这幅嘴脸对人呢?

    这件事情,本就是孙家做的不对在前,郑氏今天在她面前开了口,到底是什么用意,大家不过心照不宣。

    她说话是不好听,也的确盛气凌人了些,可那并不因为她们有求于魏家,有求于她魏鸾,只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觉得她们太糟蹋骨肉亲情这四个字而已。

    可孙妙微又说了什么呢?

    行龌龊之事,却不愿担这个龌龊之名,反而大义凛然的模样,这样冠冕堂皇的反过头来指责她?

    郑氏听了她那些难听话,都不再说什么,分明气极,满眼猩红,可嘴上却一个指责的字都不说,或许是理亏,或许是开不了口,孙妙微又凭什么?

    “大表姐这样指责,倒像是我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可真的是我错了吗?真的是我咄咄逼人吗?”她剧烈的咳嗽起来,齐娘皱着眉给她递茶。

    魏鸾这会儿是真的叫一口气气的倒噎住,自然也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顺势接过了齐娘手中茶盏,吃了两口茶,硬是把那口气压下去:“大表姐说得轻巧呢,我今年十三岁,舅母又是知道我在病中特意来看看我的,且不说我能不能替你们分忧,便是我如今病着,难道是该听这样烦心事的人吗?我爹今日过生辰,是喜日子,怕晦气,难道我这病着的人,反倒不怕这个了?”

    她一番话问的孙妙微面红耳赤,又分明瞧见了孙妙微嘴角抽动,显然还要反驳,魏鸾当下嗤了声:“说这些伤了骨肉间的情分,我也觉得没趣儿,舅母伤心的这样,遇上这样的事,见着我,想说上几句,我做晚辈的,就是不能分担,听一听也是应当的。可是大表姐要说这样的话,那我只好与大表姐理论理论,不然显得我盛气凌人不懂事,没教养一样的顶撞长辈!”

    孙妙微简直目瞪口呆。

    她说了什么吗?怎么就引出魏鸾这么一大车的话?

    她略抬了抬手,指尖微微发颤,正好指向魏鸾的方向:“你你怎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矛盾

    第118章矛盾

    “我怎么这样不服管教吗?”魏鸾冷着眼就质问了回去,“大表姐是为了我好,你说什么我都该听你的,不该这样回嘴,方才你也并没有说我什么,却扯出我这样一车的话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魏鸾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好似秋风扫落叶,是一阵阵的孤寂和荒凉。35xs

    而孙妙微叫她这样的态度和语气,打的浑身一个哆嗦:“母亲”

    她下意识去看郑氏,仿佛这样能令她心安下来。

    郑氏也惊诧不已,只是两年未见而已,昔年娇滴滴的小姑娘,何时变成了这幅牙尖嘴利的模样?

    她不由皱眉:“鸾儿,是妙微哪句话,惹了你不快吗?”

    魏鸾原本想要冷笑的。

    什么亲的热的,只有亲生的女儿,才是最亲近的,她算什么呢?她那孙家的人当亲眷,人家可未必把她当外甥女一样放在心上了,也不过是用得上了,就热络起来,显得再没那样亲厚,用不着的时候,随便撂开在一旁,谁又理会过她的死活?

    “大表姐没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只是舅母,我说的也很明白了,您跟我说的这件事,我无能为力”魏鸾再没了那股子热切的心,渐次冷却下来,便只剩下的理智和清醒,而理智,往往又最伤人,“我也不妨和舅母直言,这件事,舅舅便是告诉了我爹,我爹十有**.”

    “鸾儿,昶哥儿可是你”

    “是,那是我亲表哥。”魏鸾打断了郑氏的话,实在是不想再听下去,“可是舅母,人走茶凉的道理您难道不明白吗?爹如今离开京城多少年了,就算当年有些人脉交情,有广阳王的帮扶,现在呢?多年不往来走动,交情也早就淡了。广阳王府门第高,那位殿下何等的尊贵,是什么人都能求到他跟前去的吗?至于黎晏”

    她深吸口气,略合了合眼,把眼底的不屑和失望尽数掩藏起来:“我不会开这个口的。他对我好,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可人不能恃宠而骄,一味的把什么麻烦都推到齐王府,那我也太不知好歹了,爹和大哥从来不是这样教导我,我想舅舅和舅母在家中时,也不会是这样教导表哥和表姐的吧?”

    她一面说着,才又翻了眼皮去看郑氏,在她惊讶的表情中,看到了否定二字,于是嗤的一声:“既然不是,那又怎么会以为,我学的这样轻狂呢?所以舅母也绝了这个念头才好,不要说我不会开口,我甚至希望,您和舅舅,永远不要登齐王府的门!”

    是啊,他们登门,不也还是仗着魏鸾的面子吗?

    郑氏还想说什么,可是那一瞬间,却又觉得,.

    魏鸾的态度是这样,来日魏业知道了,态度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当年不同意魏子期和妙微的婚事,十有**就是看不上孙家的门第。

    如今的魏业,早不是当年那个一文不值的魏业了。

    他能看在妹妹的份儿上帮孙家一把,拉扯着孙家富贵,却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善心,连昶哥儿的人命官司都大包大揽。

    郑氏低垂下眼皮,做生意半辈子的人,趋利避害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郑氏到底带着孙妙微离开了清乐院,几乎是灰溜溜走远的,可其实在魏鸾看来,那背影是萧条孤寂,令人难过又绝望的。

    她望着郑氏远去的背影,久久驻足在廊下,终于长叹一声,眼眶通红,微微湿润了起来。

    齐娘怕她伤心郁结,更要对身子不好,连声劝她:“姑娘该说的也都说了,就不要再为了舅太太和大表姑娘的话伤心难过了,原本身子就没有大好,再郁结不解,岂不更作践自个儿身子吗?”

    魏鸾一个劲的摇头:“我并不是为了舅母和大表姐那些话难过”她回望齐娘,“这样冷漠,我也不想的。”

    齐娘呼吸一窒:“姑娘?”

    “我说了,原本亲亲热热的一家人,齐娘,难道你觉得,我就真的忍心看着大表哥送死吗?舅母虽然没说,可这回家里一定花了不少银子的,不然湖州知府能这样不偏不倚的,还留着表哥的性命到今日?”魏鸾揉了揉鼻尖,想把那股子泛起来的酸涩强压下去,“可你瞧,没出事的时候,他们没有顾过我和姐姐,明知道上房院对我们兄妹一向不好,更知道当年这消息上房院特意叫人传回孙家,本就是有意挑拨离间,可他们一概不管,两年不来往,倒像是世仇一样。”

    她这样说,齐娘便懂了。

    便是泥人儿,也还有三分的气性呢。

    魏鸾心里也纠结矛盾,一面不忍心见亲眷受苦,其实这事儿真不是没法子解决的,有齐王殿下在,那真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他要保下孙昶的这条命,谁还能说个不字吗?至多在这桩案子上费费心思,动动手脚,不定成蓄意谋杀,只说错手之故,绝不至于要了孙昶性命,即便是要下了大狱,来日自然仍有齐王殿下救他脱身。

    但是孙家这两年来的冷漠,也彻底寒了魏鸾的心啊

    齐娘不落忍,拍着魏鸾的后背替她顺着气:“姑娘不要想了,横竖也已经和舅太太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其实姑娘的心,舅老爷和舅太太未必不知道,姑娘气什么、恼什么,他们做长辈的,心里头也都有数。你没瞧着方才大表姑娘说那几句话,舅太太也没全然向着她吗?这是怕更伤了姑娘的心呢。”

    “或许吧,但也许,是怕惹恼了我,表哥就更没人管了吧。”魏鸾止不住的叹息,眼角的泪珠挂着,她一扬手,径直抹去了,“你瞧着吧,这事儿一定没完。听舅母的意思,这是真走投无路了,才到齐州来,现如今我这里说不通,等舅舅告诉爹你觉得我爹能管这事儿?”

    齐娘眼神略变了变:“这样的事情对魏家百害无一利,没人攀咬倒罢了,真叫人拿住了,什么难听话都说咱们,这不就是草菅人命吗?老爷一向精明,大抵是不会管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感慨万千

    第119章感慨万千

    而事实上,魏鸾和齐娘的猜测并不错。

    孙承礼找上魏业说起此番入齐州真正用意那天,是魏业过了生辰后的第三天。

    原本他心里着急,是打算第二日就再次登门的,而且头一天魏业的寿宴上,对他这位妻兄也算是客气,大约也为了当年那件事情,心有歉意,总之对于他的不请自来,丝毫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反倒十分的欢喜,如此一来,他便觉得魏业大概还是念着亲戚间的情分的,自然而然就想着,孙昶的案子,也好开口,倒不如趁热打铁。

    然则到了夜间时分,郑氏死命的劝了半天,最后实在没法子,孙承礼死活是听不进去,便只好把魏鸾在清乐院时的那番话与他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孙承礼生气是必然的,可郑氏又劝,无非是孩子如今年纪小,两年的时间心结解不开,如今说些气话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她那些话魏鸾的那些话,若是换个立场想一想,说的也是没错的,这会子生气没有用,难不成还跑到魏家去,把魏鸾再骂一顿吗?

    魏业明面上客客气气,像是一家子,实际上心里指不定怎么想。

    郑氏外头的事没经历过几件,但她是明事理又算是大气的一个女人,便晓得该如何劝孙承礼,如今孙承礼为了儿子的事着急,她其实也急,但不能两个人一块儿急起来,回头没了分寸,事情办不成,反倒得罪了人。

    这趟来齐州,原也没指望着就能跟魏家和解了,当年的事情是心结,甭管解释不解释,都过不去,但眼下是谁也不提,魏业自己理亏在前的,更不会跟他们提起来,再者说了,人家现在是大富大贵,也用不着低三下四的来赔礼,说当年是如何如何。

    至于说别的事

    横竖郑氏是劝住了孙承礼,又交代了好一通,说是再登门寻魏业,必得把魏子期叫在身边儿,要不然真说不通,僵持不下,难办的还是他们,好歹有魏子期在,说不得还有回旋的余地。

    是以这一日孙承礼进府,寒暄客气了好一阵子,其实也犹豫着怎么开口把魏子期叫到一块儿,好在是魏业办事一向体面,打发了人去叫魏子期,只说是他舅舅进府,他合该在旁边陪着。

    孙承礼听了这话自然是欢喜的,一时吃着茶,又一面等着魏子期到正堂这头来。

    魏子期进门的时候,孙承礼还正和魏业说些客套话,无非是家里这两年生意如何的,但他站在门外听了会儿,两个人心照不宣似的,谁也不去提及不该提及的那些话。

    他面色略沉了沉,稍整理了下情绪,才终于提步进门。

    见了人自然是要做礼的,等直起身,叫了声舅舅:“前儿舅舅登门,也没好好说上几句话,原本昨日该去拜访请安,但我爹的寿宴刚过,琐事还多,倒又叫舅舅先登门,是我失礼了。”

    孙承礼了一声,冲着他摆手:“都是一家子骨肉,说这些做什么?没得叫人听来生分的很。”

    他说着把手上的茶盏重又搁置到了一旁去:“我昨儿还跟你舅母说起来,你如今真是出息了,这府中里里外外的,你能帮衬多少,办什么事都稳稳当当的,说起来叫人羡慕。”

    魏业不知他另有别的话等着,便跟着客气了句:“羡慕什么?倒是了,说起来,这回怎么没带昶哥儿到齐州来?他可一点不比子期差,你羡慕什么呢?”

    这话说完他在笑,可孙承礼的面色却沉下去,眼中闪过的是悲痛。

    魏子期一眼就瞧见了,眼皮突突的跳,隐隐感到不安。

    果然孙承礼深吸口气,又长叹一声:“庆泽,你这些年久居齐州,当初在京城的那些关系,还有走动往来吗?”

    魏业不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问这话,势必就是有事要求人了。

    他这才眯了眼,心道这一家子果真是这样的,他原就没指望是什么放开了心结到的齐州城,却不想孙承礼一开口,连京城都要惊动了。

    他定睛瞧着,五指并拢于案,轻叩了三两下:“倒不是说全然没了往来,做生意的,你也知道,有些场面上的关系断不得,但终归还是人走茶凉吧,到底不必昔年在京中时了。”魏业说了一通,只装作不知,扬声又问他,“好好地问起这个,是家里生意上有什么难处?还是说如今生意不错,想往京城试试了?”

    孙承礼说不上来的难受。

    魏业这看似寒暄的两句话,问的他哑口无言,他分明听出了三分嘲弄意味,却只能忍了。

    郑氏说得对,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谁也不是傻子,只怕他今日一开口,魏业就知道他是有时相求,且这桩事大抵难办,不然不会要请了魏业出面,托付京中关系来打点。

    于是他抿唇:“难处没遇上,如今也没想着往京城再开铺子,爹一直说,摊子铺的大了,回头拢不住,要出事的。”

    魏业哦了一嗓子:“那怎么提起京城?反倒吓了我一跳。”

    “这事儿说起来”孙承礼抬手压了压太阳穴处,一时间后话没有,反倒先唉声叹息起来。

    魏业朝着魏子期丢了个眼神过去,魏子期立时会意,张口叫舅舅:“舅舅这样子,显然还是遇上难处了,方才还说咱们是一家子,太客气显得生分,要真是有了难处,不妨直说,便是帮不上忙,好歹咱们在一处,也能商量个主意,看看能不能把难关给过去。或是要用银子,或是要打点关系的,如今您这样,弄得爹也怪不自在。”

    孙承礼放下手去看他,心下生出无限感慨了。

    曾几何时,昶哥儿也是这样的。

    有担待,有才学,真的能够独当一面的嫡长孙气度。

    孙家或许不算什么高门,可养出一个昶哥儿,也是一家子骄傲的事,现如今看着魏子期侃侃而谈的样子,再想想昶哥儿锒铛入狱

    孙承礼合了合眼,定了回心神:“是昶哥儿出了事。”

第一百二十章:坏了事

    第10章坏了事

    孙昶在湖州到底出了什么事,孙承礼是一清二楚的。35xs

    当初出了事之后,他亲自去了湖州一趟,并不是郑氏口中所说,派了个人去打听消息那样简单的。

    那是他的嫡长子,乍然惹上人命官司被收监,说不得还动过了刑,他怎么可能不着急?孙家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打发个奴才去打听。

    至于郑氏为什么没和魏鸾说实话,外人不得而知,连魏鸾自己,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未曾深想这件事。

    现如今到了魏业面前,孙承礼是没法子再藏着掖着,不然回头叫魏业自己知道了,这事儿更难办。

    那头魏业听说是孙昶出了事,也是眉头一拧:“昶哥儿怎么了?”

    对于这个没血缘的侄儿,魏业其实是很满意的。

    孩子们长大了,能独当一面,支撑家业,这才是最要紧的。

    孙昶或许做的不如魏子期好,可却比魏子衍不知好出多少,魏业从前便十分待见他,偶尔孙家人到齐州走动,或是他外出路过登门拜访,见着孙昶,也会教导上几句,是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将来能成事。

    “先前新茶下来,爹想着去年茶生意算不错,就叫昶哥儿带着人去湖州,想再收些新茶回来。闪舞.”孙承礼长吁短叹的,说起话来语气中全是无奈和后悔,“爹这两年越发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前,家里的生意离不开人,不然也不至于叫他一个孩子家自己跑到湖州去。”

    他说这话,魏业显然不爱听,眉目往下一拉:“家里的生意早晚不还得交给孩子?你如何就说出这样的话呢?”他抬手一指,指尖正对着魏子期坐着的方向,“子期早两年也就自己在外头东奔西跑了,说这话倒像是昶哥儿如何不成器,难道早些年就没叫他自己独当一面过了?”

    魏业的语气不大好,许是前两日见面时的客气,实在蒙蔽了孙承礼的眼,至此他才猛然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果然郑氏全的那些话是对的

    那样的客气,只是魏业碍于情面二字端出来的客气,或许当年旧事,只是他们以为魏业会心存愧疚,实际上于魏业而言那真的也只是一段往事,是魏子期一时糊涂,鬼迷心窍的一段往事而已,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他未必不知道孙家这两年来为何不走动了,却从没有登门赔礼,.

    孙承礼略眯了眯眼:“话是这样说,可真出了事,怎么不后悔呢?”

    魏业心下多出些不耐来,也是在外头跑了那么些年见过世面的人了,如今既有求于人,一开口还是支支吾吾的,怎么叫人耐的住性子?

    “大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前头说了这么些,子期也说了,咱们还是一家子的骨肉,且不说我能不能帮上忙,但要说听你诉诉苦,你都说的遮遮掩掩,那可太生分了。”魏业把视线从孙承礼的身上收回来,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说,两年不走动,其实真的是生分了的,要不为着这回昶哥儿出事儿,大哥也未必带着大嫂和孩子登我们魏家的门?”

    孙承礼心下咯噔一声,心说如今的魏业果然更不好说话。

    其实连魏子期也呼吸顿了顿的。

    这本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谁也不开口倒也罢了,帮不帮忙是一回事,可捅破了这些这弄的大家都下不来台,爹是气极了,还是想以此逼退舅舅呢?

    好在是孙承礼为了儿子的性命,便是低三下四也不是做不到的,何更不要说魏业只是拿话激他几句了。

    他那里仍旧面不改色:“这话说的也太叫人寒心,难道如今亲戚们之间,就只剩下这些了?”但他到底也心虚,说归这样说,显得义正词严,却并不敢正视魏业。

    等话音落了地,孙承礼自个儿掩唇咳了声,引得魏业父子俩纷纷朝他望过去:“昶哥儿到了湖州后,和湖州陈家僵持不下,后来两家压价去收茶,但陈家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大约去岁实在是在茶叶生意上得了天大的好处,今年竟连个把月的量都不肯松口”

    他说来又顿声叹息,终于侧目朝着魏业看过去:“你是知道的,家里的胃口没那么大,并不是要把湖州下的新茶全都收走,爹也说了,只要够三两个月的生意,哪怕是不够,便是一个来月,按去年的收益来看,也是一笔大进项了。”

    魏业沉声,却点了点头。

    孙家老太爷是个谨慎的人,从前虽然算不上十分清贫,但底下养着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日子总归是过的紧巴巴的,以至于后来虽然有魏业的帮衬,家里做起生意来,但这位老太爷目光不长远,也没那么大的野心,能赚一点银子便是一点,横竖家里如今过的富庶,比上不足,比下却已然绰绰有余,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是以孙承礼说这个话,他是绝对不会心存疑虑的。

    只是

    魏业面色微沉:“当时僵持不下,陈家不肯松口,连个把月的茶量都不肯匀出来,昶哥儿处置不了,也没有写信回家吗?”

    “这”孙承礼犹豫了须臾,“人家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你该明白这个道理,书信一来一去,只怕更要把什么事情都耽搁了,况且况且你方才不是也说,叫孩子独当一面?”

    独当一面也不是这么回事!

    魏业冷冰冰的乜过去一眼。

    孙承礼现下拿了他的话来堵他的嘴,可事实上真要说嘴,这事儿是孙昶自己先办坏了的。

    按孙承礼所说,陈家大约和孙家也是打过交道的,不是说了去岁在茶叶生意上得了好处了?那去岁的茶叶,多半也是在湖州收上来的。

    家中长辈们既然和陈家有往来,一时同人家家里僵持住,自己没那么大的面子,不请了长辈出面,还要自己强撑着,这是坏事,不是独当一面有才干!

    魏业嗤鼻不屑:“那现在是什么意思?茶叶没收上来,咽不下这口气,打量着来托我帮个忙,打点关系,给陈家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