钑龙全文阅读 第12分节

第111章 井中秘密

    薛李豹插话说:“慕容捕头已经搜过了那座小宅子,只不过没有像这座屋子这么仔细。”

    杨志挥手说:“我们去看看,两座宅子都看看,先去小宅子。”

    小宅子确实小,前面一个晒衣服的天井,后面一口井,中间连厨房三间瓦房,厨房里全

    是杂物,灶台很长时间都没用了,慕容元的人搜得很仔细,灶台里的灰都被清了出来,水缸

    也被移动了位置,下面都没有什么洞口。卧室不大,就一张床,已经被掀翻,所有的小家具

    全部叠放在一堆;唯独书房,慕容元没有怎么动,窦庸应该是个饱学之士,除了一张桌子一

    把椅子,两面靠墙的就是两排书柜,书柜上摆满了书,慕容元只是让人把书柜整体地与墙壁

    分开,查看两堵墙有没有机关。

    杨志在书房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里正:“窦庸平时一个人住在这里,他离开是出游,

    还是做官,他临走的那天你见过吗?”

    里正急忙回答:“将军明鉴,窦庸就是一个人住,听说是在云州找到了差使,窦庸走

    的是春节前半个月,因为送他的老马是回到中京过年的,老马是骡马行的车夫,窦庸走的时

    候应该雇了两辆骡车。”

    一个人两辆骡车,爱书如命的人却没有把书带走,后来也没有派人回来拿,杨志有些好

    奇,那两辆骡车上装的是什么;要知道,在大辽,书籍比马匹贵重,这件书房里足有六七百

    本书,要是卖出去,几千两银子没问题,窦庸就算不要了,折换成钱也可以。这时候的书籍

    都很容易受潮,像这样无人照看的书籍,不出三五年就会烂点或者生虫。

    杨志顺手翻看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地理经史一类的,很多书上都有篆印,是窦庸自己的

    藏书印;薛李豹很快就搜查完了,无奈地朝杨志摇摇头。杨志放下书,走过厨房,从厨房的

    后门来到宅子的后面,孤零零的一口井,轱辘吊绳水桶都在,常年见不到太阳,现在井台上

    还有一层薄薄的冰。

    杨志走过去看了半天,问一旁的沙净:“你的轻功怎么样?”

    “没问题,不就是下井吗,但是你要告诉我,看到了什么?”沙净很自负地说,作为

    天心大师的得意弟子,沙净的武功相当了得,就算不如杨志,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沙净一直

    跟着杨志在沙场厮杀,马上交战,尤其是军队作战,体现不出武林高手的独特性,沙净只是

    好奇,杨志在井台上看到了什么?

    杨志动心思,是因为下过地窖,所以对这口井看得比较仔细,杨志笑笑说:“窦庸走

    了两三年,井台上不说杂草丛生,也应该有青苔落叶灰尘,但是你们看,冰下干干净净,一副经常打扫的样子。宇文崖每半年请人来打扫,你们说打扫的人会不会来扫井台;另外,吊绳是半新的,三年风吹日晒,吊绳早应该坏了,这根吊绳显然是后来人换的,绳上有一个结,有可能是放人下去的高度。沙净,我就是说得玩玩的,是不是真的,还需要你去验证。”

    沙净笑着颔首,掏出两把匕首,对薛李豹说:“你来放吊绳,我踩着水桶下去,看是不是像杨志说的那样。”

    为安全起见,杨志派人去买了新的吊绳和水桶,让沙净带着一个铃铛,才把沙净放了下去;绳子放到打结的长度,井下就传来急促的铃铛声,杨志等人顿时面露喜色,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铃铛再次响起,薛李豹赶紧带人把沙净拉了上来。沙净带着一个鱼皮包上来,笑嘻嘻地说:“东西我都拿上来了。”

    杨志晓得鱼皮包是天雄寺的东西,只能感慨天雄寺财大气粗,打开鱼皮包,里面是四百两黄金和一木盒书信便签,杨志粗粗一看,都是双龙会和金国写给宇文崖的信件,便签记录的是辽国许多官员贪赃枉法的事迹。杨志急忙让人请来慕容元,将书信便签交过去说:“你先选,与案情有关的拿走,剩下的东西我要带回去。”

    慕容元一看,拣出来几封信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宫帐军,不过连环杀人案我有了新的思路,有些信件的时间与死人的时间比较接近,这些人很可能就是给宇文崖传信的人,宇文崖杀人灭口。过去也应该有这样的事,只是偶尔死了一个人,或者埋了,或者抛尸荒外,官府没注意罢了。”

    慕容元现在很有底气,发现宇文崖与金国、双龙会有联系,自己和杨志就算是大功告成,连环杀人案的重要性已经大大下降,如果真的是宇文崖做的,按照宇文崖的脾气,不会再做狡辩,反正都是死了,还让人看不起笑话做什么。这是杨志发现的功劳,慕容元自然不能抢功,不说宫帐军的权势高于大定府,就是慕容元自己,也存了以后和杨志多合作的想法。

    两人带着成果先去向萧斡里剌汇报,然后带着信件等证物回到大定府衙门,从监狱里提出宇文崖,宇文崖看着出示的证据,晓得事情泄露,垂头说:“你们不要费心了,我输得心服口服,连环杀人案的罪名我认了,至于其他人的名字,你们就不要想从我这里获得了。”

    慕容元冷冷地问了一声:“难道芳娘的死活你也不管了?”

    宇文崖腾地站起来,抖动着手上的铁链,目露寒光,盯着慕容元说:“你以为把我杀了就万事大吉了吗?慕容元、杨志,你们等着,我们的人会给你们送上大礼的,辽国,只剩下覆灭的下场。”

    两旁的衙役官兵书吏无不变色,宇文崖最后这句话就是死罪,只要记录在案,根本不需要再问其他罪名;两名衙役一拉铁链,将宇文崖拽倒,挥舞着木棍,就没头没脑地打下去,一边打一边骂:“死贼皮,几天没收拾你,全身发痒了。”

第112章 出其不意

    杨志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径直离开了审讯室,杨志不是不忍心看衙役用刑,而是知道慕容元对自己有想法,想试探一下自己到底做没做过捕快之类的事情;杨志能感觉到,他的身后,有一双犀利的眼睛一直目送他离开。

    慕容元有一种很无力的想法,原来作为两大名捕,自己就被宇文崖盖了一头,不得不装病在家;好不容易宇文崖出事,自己再度被启用,没想到又遇见杨志这样的怪物。一个练武人,驰骋疆场的大将,竟然对侦缉这一类的事熟练无比,原以为杨志在显州取得的战果是运气,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合作,慕容元明白,那不是运气,是悟性。

    有些人做了一辈子捕头,在破案的时候还是懵懵懂懂,可是悟性好的话,看见猪跑,就可以猜到猪肉的滋味,杨志很显然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杨志面无表情,但是慕容元做了一辈子捕快,能明显看出杨志对刑讯有点新手的模样,这就让慕容元更感觉无力,自己考虑得心力衰竭,其实在有天赋人的眼里根本就好不值得。

    慕容元苦涩地瞪着铁窗外阴郁的天空,面上的表情并不比在挨打的宇文崖好多少,可是慕容元是审问的主官,他的走神,让手下人认为,是对宇文崖的不满意,下手得越发重了。宇文崖可真是一个铮铮的铁汉,在如此严重的刑讯下,硬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声,这让行刑的衙役更加赶到下不了台,只有一心一意地拷打。

    杨志在门外听了一阵,看慕容元还是没有动静,示意薛李豹把芳娘带来,杨志需要宇文崖的口供和秘密,不能让宇文崖就这样被活活打死。芳娘是个美艳的女子,看上去三十上下,举手投足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吸引男人的目光,可是面对杨志,芳娘只有一张阴冷木讷的脸;杨志不以为然,都把人家夫妇抓到了大牢,难道还指望别人笑脸相对。

    杨志指了指审讯室说:“我希望你劝劝宇文崖,都到这时候了,多少说一点,慕容捕头和我才好交差。只要你们说出有价值的内容,我可以请晋王来和你们谈条件。”

    芳娘似乎被杨志吓了一跳,抬头看看杨志说:“你是宋人,还不了解辽国,出了这种事,就是晋王也没有权力保住我们的性命。其实从我们夫妇答应别人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做好了这种准备,我想说的是,宇文崖对得起捕快的职业,他也不是嗜杀的人,那些人是不得不杀。”

    芳娘开口说话,是一个好的想象,杨志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我相信,宇文崖是那种信念坚定的人,不会去杀一些无辜的人泄愤,如果我没说错,那些人不是派来联系的人,就是看见宇文崖杀人的人。官府之所以在案情方面原先没有进展,一方面是宇文崖的遮掩,另一方面就是杀人的动机完全不一样,容易引起误判。”

    芳娘沉默了一下问:“你是怎么想到宇文崖身上的?”

    这件事不是秘密,在中京的高层很多人知道,不过杨志还是得到了灵感,芳娘打听消息的时候,应该是宇文崖出事后,说明芳娘联络的人中,还有身份比较高的内应。杨志无法装神秘,实话实说:“我在宋朝看过类似的案例,所以对查案的人也有所怀疑,原先宇文崖的身份就是官府的死角,我一说,大家就懂了。”

    芳娘没想到杨志这样回答,意外地看了看杨志问:“宇文崖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杨志摇摇头说:“说实话,我不知道,宇文崖要是能逃过一死就是造化,要看他是不是曾经种下善因的人。”

    芳娘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坚定地摇头说:“你让晋王来,是和宇文崖谈我的生死,可是我需要,如果宇文崖死了,我宁愿一死。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明白,其实我们夫妻的秘密入不了杨大人的法眼;听说你已经找到井下的东西,为什么还不按照名单抓人?”

    杨志双手向上摊开说:“那是上面的事情,我和慕容捕头已经把资料全部上交了一份,我们没有乱抓人的权力,只有刑部与大定府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我明白,你们夫妇没必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写在纸上,井下的发现也许只是秘密的一部分,我希望宇文崖和你能说出更多的内容,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但那不是我的本意。”

    芳娘冷笑着说:“杨志,收起你这副假慈悲的嘴脸,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一路走来,已经杀人无数。可是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只要上面想对你动手,你迟早是一具死尸,不需要这么得意。”

    杨志打心底有了尊敬,芳娘能在这时候侃侃而谈,与自己言语交锋不落下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但是杨志的本意就在于让芳娘发挥,才能出其不意地试探:“你以为谁会安排人来救你,刘仲戡吗?”

    芳娘的脸色顿时一僵,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脸上的那种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让杨志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答案。沙净和薛李豹都面露喜色,他们也看到了芳娘的表情,说明芳娘知道刘仲戡这个人,不管是不是奸细,但是肯定对芳娘很重要;芳娘发疯一样冲向杨志,被薛李豹一脚踹倒在地,伤心地痛哭起来。

    杨志让人喊出慕容元,两人立即带队前往星河酒家,杨志多留了一个心眼,让章怒带人去兵部外面监视莫青书,毕竟现在没有证据,杨志吩咐章怒,不需要进兵部,只需要在前后门等着;如果发现有不寻常的人找莫青书,或者莫青书开始出逃,都要严密地跟踪监视,在没有拿到公文之前,哪怕让莫青书发现都行,就是不允许抓捕。

    杨志其实打心里希望莫青书是奸细,毕竟这是萧奉先的一条走狗,出了事就是打萧奉先的脸。

第113章 茶罐

    刘仲戡提前一步离开了,星河酒家的生意还在照常营业,刘仲戡指定了一名伙计负责,自己以去星河酒坊看酒为名,离开了中京。这是常有的事情,星河酒坊每逢酿出新酒或者是酒家准备大规模订购的时候,刘仲戡都会去上一趟,呆上个三五天;店里的伙计都习以为常,两家虽然都是星河的名义,但是酒坊与酒家不是一个老板,刘仲戡只是用预先付定金的方法,独揽着酒坊的销售,与酒坊老板一点关系都没有。

    慕容元不相信这么简单,带着人立即追了下去,慕容元感觉自己必须做出点成绩,另外对于中京道的情况,慕容元绝对比杨志熟悉,所以当仁不让地把星河酒家丢给了杨志,自己去追捕刘仲戡。杨志把派人伙计找来,调查清楚全部是中京当地人,找到家人和里正作保后,杨志训了一次话,就让他们照常营业,只是章怒带着人进驻了酒家,希望能等到刘仲戡回来。

    杨志找了一名叫山六的伙计带路,仔细搜查刘仲戡在后院的住所,雁过留声,杨志根据刘仲戡出行的时间,估计刘仲戡是听到在井下查到东西才动身的,匆匆忙忙之下,未必能把痕迹消除得干净,应该会留下一些线索。

    刘仲戡在后院是单独锁门的两个连在一起的房间,卧室与书房,书房里有一个地窖是专门藏东西的;中京城里的商号大部分是这样的摆设,老板可以拥有一个私人空间,并且把一些贵重物品自己看管。地窖里已经没有金银,只有酒和布匹;书房里没有几本书,书柜上摆放着二十几罐茶叶,都是白瓷的包装,看上去精致漂亮,是江南窑厂的产品。

    杨志打开瓷罐看看,里面都是空的,回头问山六:“你们掌柜的很爱喝茶吗?”

    契丹人以肉食为主,稍微有些条件的人都讲究喝茶水去油脂,可是一般的契丹人都喜欢喝那种茶砖类的粗茶,口味重带劲;这些瓷罐一看就知道是精品包装的绿茶,如果货真价实的话,江南瓷罐装的就应该是江南的茶叶。星河酒家并不是模仿中原的酒楼,而是迎合契丹等族客人的场所,杨志感觉有些怪异。

    山六不知道老板出了什么事,看杨志没有查封酒家,以为刘仲戡不过是得罪了那个权贵,陪着小心地讪笑着说:“这些茶叶都是包间里用来招待贵宾的,掌柜的只是看罐子不错,就摆在这里做一个装饰。”

    杨志不相信如此简单,露出一丝笑意问:“你们当着顾客面泡茶,还是泡好一壶茶给客人送进去?”

    招待贵客是应该用好茶叶,可是星河酒家还没有达到安排一个人当着顾客面泡茶的习惯,杨志无论在包间还是后厨,都没有看见给客人单独泡茶用的小火炉。在汴梁这种情况多,大多也是在青楼或者有歌女相伴的大酒楼,房间里,美女煮茶,每一个动作都是行云流水,看着茶道,欣赏着美女,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山六给了明确的答复:“泡好后,将一壶茶送进去。”

    这就印证了杨志心里的怀疑,这些茶叶罐价格不低,没有人会免费赠送,既然客人看不到茶叶罐,刘仲戡买茶叶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这些罐子,为了没用的包装多花钱,有点买椟还珠的味道在里面。从这一点看,刘仲戡不是对江南有心结,就是那座茶庄有问题;杨志的态度更加温和,问山六:“知道这些茶叶是在哪家茶庄买的吗?”

    山六愣了愣,摇摇头说不知道,刘仲戡都是自己去买茶;杨志得知山六已经做了两年多伙计后,又问了所有的伙计都不知道茶庄在哪里,基本上已经能断定茶庄有问题,要不然这种小事哪需要掌柜的亲自跑腿。杨志吩咐薛李豹,立即安排人手,悄悄地在中京寻找这个茶庄,就是发现了,也不要打草惊蛇。

    薛李豹听了一愣,中京这么大,有几百家茶庄,要是找出这家茶庄,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不过薛李豹现在对杨志有点茫然的信任,既然杨志说了,立即带着人去寻找。杨志见手下人各忙各的,让山六等伙计也去前面做生意,自己靠在书房的座椅上,顺手翻阅刘仲戡的那几本书。

    都是建筑和烹饪方面的书籍,除了一本《水经注》以外,杨志在《水经注》的目录页上看见了一个藏书印,仔细辨认后认出是大相国寺下属十方禅院的藏书印,十方禅院是相国寺的分院,在汴梁城外的蔡河边,杨志收起《水经注》,这或许是刘仲戡的一个秘密。章怒一头撞进来汇报,萧斡里剌来了。

    萧斡里剌穿着便装,带着五个手下,悠然地在二楼包间里等待着酒菜上来,看见杨志走进来,笑嘻嘻地说:“听说慕容元出了中京,刑部可在告你们,说把宇文崖夫妇摆在监狱里不审问,尽在外面瞎胡混。”

    杨志笑笑说:“将军,这是刑部想插手这个案子。”

    萧斡里剌示意杨志在身旁坐下说:“我明白,到了摘果实的时候,谁的手脚都不会慢,可是他们不知道,所有与宇文崖有书信来往或者被宇文崖在便签中记录的人,我们都已经安排了人调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这座酒家是你们发现的新线索,说说情况。”

    萧斡里剌心里很痛快,从赌坊开始,他和晋王就捞了不少钱,牵连到宇文崖一案的人更多,最后的成果不会少;萧斡里剌与杨志不同,他和耶律淳商议过了,杨志的发现是个好机会,只要是有证据的,哪怕是证据勉强一些,也要扩大战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愿归顺的官员一律问罪,并且是重重的问罪。

    杨志将试探芳娘的事说了一遍,萧斡里剌叹了口气说:“杨志,你还是不了解大辽,慕容元之所以自告奋勇地追上去,一个是为了刘仲戡,另一个是为了酒坊,哪怕酒坊与刘仲戡毫无联系,慕容元也会把他们牵连进去,为的就是得到酒坊和酿酒的配方。”

第114章 求死有道

    杨志是真的一愣,他听出了萧斡里剌同样的欲望;杨志确实没考虑到慕容元此行还有这种用意在里面,中京的好酒大部分都是从中原进口,星河酒坊虽然谈不上独一份,也是中京不多的本地酒。原先恐怕还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无法扩大生产规模,萧斡里剌等人想得到酒坊,就是有把握扩大规模。

    不过杨志不想牵扯到这些事情中去,说到底,萧斡里剌和慕容元只是在前面跑腿的角色,后面应该是耶律淳、萧奉先那些人,人的欲望真的是毫无止境,大辽的管理其实远不如宋朝详尽,不要说耶律淳等人,就是萧斡里剌,也有跑马圈地的权力。在耶律大石帐内,杨志就听耶律大石与天心大师交谈过,辽国的隐患就在于权贵,恨不得一辈子挣下几辈子的钱。

    杨志微笑着说:“将军要是想建一座酒坊,大可以从幽州等地买一座酒坊,酿酒需要的是粮食,在幽州可比在中京方便。星河酒坊据说酿酒几十年,可是在中京没有发展到人所皆知的地步,恐怕就是因为受了粮食与天气的限制。至于配方,将军不妨发一道军令给慕容元,让他如果拿到配方,把配方抄一份给你。”

    杨志提到军令,是想要萧斡里剌知难而退,没想到萧斡里剌反而大喜说:“杨志你所言极是,可以把这座酒坊摆在宫帐军的作坊下,你忙你的,我这就回去办理公文。”

    萧斡里剌兴冲冲地走了,杨志只能替慕容元祈祷,希望慕容元背后没有人,否则慕容元就是在夹缝中难受。杨志没估计到最先难受的是自己,大定府的官员来得很快,带来了枢密院和宫帐军共同签署的命令,这个案子交给大定府处理,杨志可以退出了;杨志明白,这是萧斡里剌和对方达成了妥协,立即下令自己的人撤出,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晌午,慕容元垂头丧气地出现在青马客栈,他找到了刘仲戡,但是是一具死尸,就在离城不到百里的一个山坳里,刘仲戡被一支箭射穿了喉咙,随身带着的财物被洗劫一空,看上去像是马贼动的手,杀人越货,但是慕容元是什么人,还看不出其中的究竟吗?刘仲戡好歹是酒家的掌柜,出城的时候骑着快马,肯定带着武器,怎么会无缘无故离开大路,跑到山坳里。

    杨志听完情况,明白慕容元沮丧的原因,被洗劫的绝不止钱财,还有许多可以证明刘仲戡身份的东西,现在一切都死无对证;杨志晓得慕容元还是有了线索,只是慕容元不说,杨志也没有办法,只能劝慕容元:“你再审审那些在牢中的人,或许会有新的线索。”

    慕容元摇摇头说:“现在哪还轮到我去审案,总管大人亲自在审理此案。”

    总管萧查剌阿不也需要刷声望,这个已经定型的案子是最好的凭借,杨志无奈地劝慕容元回去休息,案子是查不完的,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萧查剌阿不得到好处,心里不会不明白,以后对慕容元肯定另眼相看。慕容元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看杨志,他没想到杨志如此淡定,难道有些传说是真的,杨志并不在乎建功立业,还是杨志感觉这样的机会满地都是。

    两人正感觉话要聊死,萧斡里剌的旗牌官送来了命令,请杨志去留守司一趟,都元帅、秦晋国王耶律淳要见杨志;杨志不敢怠慢,出了客栈与慕容元分道扬镳,赶到留守司衙门,报名求见。门口的小校进去通报后,很快满面笑容地出来,说都元帅有请,杨志在小校的引路下,一路来到留守司的大厅,萧斡里剌、萧查剌阿不也、傅遵都在。

    耶律淳身材伟岸,雍容大度,举手投足之间有几分帝王的豪气,只是眼神中带着几分忧郁;杨志听说过,耶律淳的危机在于当年举办怨军的时候保证过了头,或许满足了契丹贵族集团好大喜功的秉性,辽国君臣满心以为金军必定会在辽军的威压下臣服,谁想到辽州惨败,转瞬间耶律淳遗笑天下。

    数年之名声,毁于一旦,而且毁得如此彻底成者王侯,败者寇;不论你的动机如何,输了,你就失去了话语权。耶律淳的心情从那时候起就由巅峰跌至低谷的心情,所以在无奈与期待交揉,耶律淳不肯回南京,就逗留在中京,希望能重树威望;但是事与愿违,这两年依旧连连受挫。

    杨志上前参拜耶律淳,耶律淳让杨志起身,看看杨志,看不出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杨志虽然一副猛将的身躯,但是契丹不缺名将,杨志明显不如萧斡里剌等人。不过耶律淳还是露出了笑脸,杨志这几个月不仅解决了怨军的供给,而且先后破获了显州和中京的金人情报网,是辽军少有的胜利,让耶律淳在同僚和下属面前的脸面好看不少。

    耶律淳问杨志:“宇文崖夫妇死不开口,你有什么好办法?”

    杨志微笑着摇头说:“末将见过两人,都是心志坚定的人,他们不会轻易开口,他们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求死,原本是希冀没有证据可以脱身,另外可能有求死之道。”

    “求死之道。”萧查剌阿不也的神情严肃起来,宇文崖可是关押在大定总管府,要是两人死了,萧查剌阿不也也脱不了责任;杨志点点头说:“末将昨天看到宇文崖的时候,他虽然不想芳娘死,但是请求慕容元时没有绝望之色,说明一切还没有脱离他的估计,只是宇文崖已经被慕容元废了武功,末将也猜不透他的死法。”

    傅遵严肃地说:“杨志,这么看,你是觉得我们无法在宇文崖身上扩大成果了?”

    杨志几乎想骂人,都破获了这么大一张网,还要扩大成果,一个个和宋朝的童贯那些人渣没区别,都是想吃现成的,宇文崖好歹是个人物,就凭那份傲骨也不会低头。不过杨志没有和傅遵争执,只是无奈地说:“末将不擅长刑讯,或许刑部或其他部门有高手。”

第115章 利益惹的祸

    萧斡里剌差点没有笑出来,在中京,论审讯,就是宇文崖与慕容元的名声最盛,现在慕容元都拿不下来,哪还有别人;萧查剌阿不也迟疑了一下说:“上午慕容元说没空以后,萧嗣先萧大人已经主动去审问了,或许他有办法。”

    傅遵听了有点不相信,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慕容元说没空审案,萧查剌阿不也就算了,傅遵不相信,萧查剌阿不也可不是善茬,手下要是真的不给面子,慕容元恐怕当场就被革职查办;再说,萧嗣先那个眼高手低的家伙,还有办法去审慕容元拿不下的案子?

    萧查剌阿不也不怕傅遵怀疑,但是怕耶律淳认为自己投靠了萧奉先,急忙解释说:“其实也是慕容元提的醒,只是慕容元不堪大用,下不了手;萧嗣先听说后,主动请缨,下官也认为有的事总有人需要去做,就同意给他一个机会。”

    杨志等人都听懂了,肯定是拿芳娘做文章,只不过慕容元嘴里也许能威胁宇文崖几句,可能还真做不出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可是萧嗣先的想法不同,也下得去手。傅遵想了想,有些疲倦地说:“如果这样,我们很快就能知道杨统制说的事会不会发生。”

    如果宇文崖夫妇真的有手段去死,那么在老婆芳娘可能受辱的时候,宇文崖必定是绝望到家,再无生的留念,就应该施展手段了。傅遵话音刚落,门外就有小校跑来报告,总管府来人禀告,宇文崖夫妇在狱中双双自杀;耶律淳等人无比震惊,不是因为杨志的判断,而是监狱戒备森严,萧嗣先又在场,宇文崖夫妇是怎么死的?

    来报信的吏员被领了进来,一说过程才知道,芳娘的绣球扣里藏着毒药,在审问的时候,趁着宇文崖激动吸引了众人注意力的时候,咬破布扣而死;宇文崖在芳娘死后,跟着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喷血而亡。萧查剌阿不也目瞪口呆,如此要犯在监狱死掉,必须让人都毫无意见,连忙起身请示耶律淳:“王爷。”

    耶律淳摆摆手说:“人死了,总比他们在外面杀人强,对老百姓也算有个交代,你回去写一份报告,只要枢密院和刑部不追究,我这里尽管放心。”

    人是在萧嗣先面前死掉的,枢密院和刑部是萧奉先的一亩三分地,怎么可能追究此事,萧查剌阿不也大喜,谢过耶律淳,和吏员告辞而去。耶律淳跟着屏退左右,等厅中只剩下四个人,萧斡里剌才对杨志说:“王爷不日将回南京,准备调你一起去幽州,说说你的打算。”

    杨志起身拱手说:“末将自然是遵令而行。”

    傅遵笑笑说:“杨志,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说虚的,中京的案子你要继续破下去,一直到你拿到调令为止;但是幽州那里你要早点布局,我可是知道,你原来就准备在幽州做生意的。王爷愿意照顾你,你好好珍惜机会。”

    杨志可不相信自己如此走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把疑惑藏在心中,再次拜谢耶律淳;四个人又谈了些关于生意上的闲话,杨志表示自己主要是在酒楼和造纸方面,会让手下的人在幽州收购一座酒楼和一家纸坊,另外安排人从中原招揽工匠。耶律淳笑着颔首说:“你打算做马匹生意了?”

    杨志无奈地说:“马匹生意必须和中原交易才有大利润,这样的事容易招人是非,除非是皇上下旨,否则不做也罢。”

    辽国禁止与宋朝经营马匹交易,杨志要想安安稳稳地留在幽州,自然是不能涉及其中,不过杨志对辽国的酒楼不敢恭维,在这方面倒是信心十足。纸坊纯粹是一种遮掩,杨志穿越前学的是机械,曾在造纸厂工作,多多少少看过流程,算半个内行,但是纸坊的最后成果,还要看能不能找来中原的工匠。

    杨志在汴梁的兵械坊从事的是火药,也知道黑火药的配比,但是杨志根本不会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在辽国,杨志就是要长袖善舞,好好地生存下去。杨志心中想的就是,假如一日能回中原,再把火药的技术发扬光大,不管是女真还是契丹,只要敢于入侵中原,就给他们迎头痛击。

    耶律淳有些意兴阑珊,傅遵曾经猜测杨志有经商的手段,现在看不过如此,酒楼和造纸能挣多少钱,耶律淳只是顾忌傅遵的面子,又说了几句才端茶送客。傅遵猜到杨志肯定有暗地里经营马匹的可能,只是现在八字不见一撇,不能多说;等杨志离开,傅遵喊住萧斡里剌,低声说:“杨志是担心我们会拿他当替罪羊?”

    萧斡里剌没有回答,只能微微一笑,说实话,不要说杨志,萧斡里剌自己都有这个顾虑。天庆五年,天祚帝率领十万辽军亲征女真军惨败,丢失辽东五十余州,辽国文武官员们对天祚帝失去信心,决定拥立耶律淳为皇帝,然而耶律淳却向天祚帝告密,并将为首的萧敌里、萧延留首级献给天祚帝;另一个主谋耶律章奴逃往金国途中被擒处死,天祚帝认为耶律淳忠贞不二,于是加封耶律淳为秦晋国王。

    杨志与耶律淳非亲非故,绝不会比耶律章奴、萧敌里更有价值,杨志要做贩马的生意,就等于主动给耶律淳送去了一把架在脖子上的钢刀,顺带着萧斡里剌都要被牵连其中,所以杨志决定放弃马匹生意,萧斡里剌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在心底赞同。

    傅遵有些担心地说:“杨志不是个可以轻易利用的莽夫,我们原先地设想有些问题,你可要当下心,不能让那小子看出破绽,要不然让王爷多安排些人手。”

    萧斡里剌无所谓地说:“都是没用的安排,杨志有在官场厮混的经验,又游走过江湖,逃到我们大辽,更是抛弃了脸面,这样的人肯定油盐不进,真想拉拢杨志,最好是以诚待人。”

    萧斡里剌这是对耶律淳的做法有不同意见,傅遵反弄得无法开口,赞同不是,不赞同也不是,说到底,都是利益惹得祸。

第116章 懈怠已久

    杨志回到青马客栈,看见章怒站在客栈的门口等着自己,杨志忙问出了什么事,章怒上前说:“晋王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现在正在楼上的房间里歇息,他找你有要事商量,我这就为你通禀。”

    耶律敖卢斡还真是看重自己,如果有事,喊章怒通知自己就是,老这样礼贤下士,杨志打心里有些承受不起,晋王,杨志忽然明白了,耶律淳为什么要自己去幽州,生意是假的,不愿自己投到晋王门下是真的。因为自从杨志出仕以来,耶律大石、天心大师、晋王耶律敖卢斡就是杨志的靠山,天心大师已经表明了态度,耶律大石还没有进入中枢,晋王就是杨志唯一的选择。

    天祚帝是个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人物,现在正在壮年,所以对帝位的继承根本没有做考虑,但是天祚帝的六个儿子和契丹权贵却不得不现在就开始做打算,尤其是在金军随时会打过来的情况下,对于大辽的国祚考虑得比太平年间更多一点,从几年前拥立耶律淳事件就能看出这一点。

    天祚帝的六个儿子中,老三燕王耶律挞鲁只对钱财感兴趣,老六许王耶律宁现在才十二岁,其他四子都是雄心勃勃的人,各有权臣佛道等势力相助,天祚帝应该是喜见这种局面的,契丹族讲究强者为王,就是父子兄弟也不例外,几个儿子相持不下,才会对天祚帝更加依靠,更加看重大统上那层薄薄的纸。

    杨志和章怒走进耶律敖卢斡休息的房间,忽然心生警兆,耶律敖卢斡正坐在胡床上和一个身穿胡服的人在谈话,那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只是相貌奇伟,哪怕坐在那里,依旧散发出一种高手的气息。耶律敖卢斡拦住杨志行礼,介绍说:“杨志,这位是四群牧的牧监耶律撒八大人。”

    杨志负责了一段时间的商团,知道四群牧是辽国眼下比较强大的一个牧区,是山后乌古迪列、迪斡、耶鲁瓦、辟沙河四个牧马部落的总称,有三万控弦之士,每年可以为朝廷提供两万匹好马;作为牧监,耶律撒八其实比中原的知州权力还大,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实实在在的一个土皇帝。

    耶律撒八的官位也远远高于杨志,杨志客客气气地施礼,耶律撒八含笑说:“这段时间杨统制的风头无二,连续破获显州与中京的奸细,斩杀八百金人和叛军,是大涨了我大辽的士气。”

    杨志连说不敢,耶律敖卢斡叫杨志坐在另一张胡椅上说:“杨志,公道自在人心,只是我大辽懈怠已久,有些事一时半会不尽人意。听说今天都元帅找你了?”

    杨志心说这才是耶律敖卢斡的来意,也不隐瞒,就说耶律淳准备把自己调往幽州任职;作为都元帅,耶律淳有权调动宫帐军的下级军官,杨志说出来,并不显得耶律淳有什么阴暗的想法。耶律敖卢斡没有说话,耶律淳是天祚帝的亲叔叔,耶律敖卢斡不能轻易说自己爷爷辈人物的坏话。

    耶律撒八没有那么多顾虑,端着茶盏问杨志:“晋王待你如何?”

    耶律敖卢斡对杨志没的说,从初次见面就开始帮助杨志筹集物资,还把亲卫章怒派到杨志身边,让章怒打着晋王的招牌,无形中为杨志减去了许多麻烦。杨志到显州,耶律敖卢斡还去了几次,就是协调天心大师等人与杨志的关系;可以说,没有耶律敖卢斡,杨志兴许就在商团的事情上栽掉了。

    这是一个讲究知恩图报的年代,杨志明了,正因为如此,自己的身上已经多多少少打了耶律敖卢斡的印记,耶律淳和萧斡里剌要自己去幽州,就是想消除这种印记。杨志现在还没有正式投靠耶律敖卢斡,只要杨志离开上京、中京这一带,别人就会慢慢忘记这种关系,杨志也会和耶律敖卢斡疏远。

    杨志明白了,耶律敖卢斡今天来,同样是想知道自己一个态度,是决心投靠晋王府,还是准备做一个随波逐流的小官员。契丹人性情耿直,不喜欢墙头草,杨志没做任何考虑就说:“王爷,你的恩情末将铭记在心,日后如果有事需要尽管吩咐;你是知道的,我来辽国是避难,有些事是无法做主的。”

    杨志说的含糊,但是耶律敖卢斡和耶律撒八都听懂了,杨志说的听从吩咐,那是报恩,杨志并没有准备进入晋王的集团。耶律撒八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端着茶杯微微一笑;耶律敖卢斡理解地点点头说:“我明白,大辽本身就是契丹族为主,不要说你是才来几个月的宋人,就是那些土生土长的汉人,有时候也未必受重视,说说你去幽州的打算?”

    耶律敖卢斡确实是个君子,没有任何责怪杨志的意思;杨志暗自颔首,就说了自己开酒楼和造纸的打算。耶律敖卢斡眼神一亮,他饱读汉族的书籍,猜到了杨志的几分用意,斟酌着说:“酒楼我是鞭长莫及,如果纸张好的话,你多多提供给我们,无论中京还是牧区都需要纸张。”

    杨志答应一声,这不是事,自己生产纸张就是要销售的,只是杨志想到一件事,有些犹豫地看看耶律撒八;耶律敖卢斡摆手说:“撒八和我舅舅是我的左右臂,有话但说无妨。”

    杨志晓得耶律敖卢斡所言不差,耶律撒八和耶律敖卢斡的舅舅耶律余睹先后想拥立耶律敖卢斡为帝,结果耶律余睹逃到金国,耶律撒八被杀。杨志点了点头说:“中京与上京是金军进攻的主要地点,晋王府的生意和家眷应该找个理由陆续迁往南京或西京。”

    晋王府哪有什么生意,但是耶律敖卢斡两人立即醒悟,杨志指的是像耶律撒八这样跟随耶律敖卢斡的人,杨志是在暗示耶律敖卢斡要开始经略南京。耶律敖卢斡目露精光问:“杨志,你是否还有线索,认为金军会进攻,我大辽难以抵挡?”

第117章 好理由

    对于杨志接连破获金人的奸细事件,晋王集团内部讨论过多次,有一种观点就是,杨志在金人的内部有伙伴,可以源源不断地为杨志提供情报,虽然章怒一直没有发现这种迹象,但是耶律敖卢斡还是有多怀疑的。

    杨志哪有什么伙伴,杨志靠的是穿越来的优势,就是知道宋金辽夏四国缠斗的过程与结果,有些事大前提确定的情况下,一切细节都是浮云。杨志只能从形势上解释:“王爷,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从接二连三破获的案子可以看出,金人对大辽是志在必得,现在的和谈不过是对方需要休整罢了。一旦金人休整完毕,战争就会随时而来,可是我们大辽做好了战争准备没有?”

    没有,从显州前线到都城中京,还在党同伐异争权夺势,杨志的遭遇只是众多事件的一个体验,大辽上下没有枕戈以待,很多朝臣还寄希望于所谓的和平当中。耶律撒八放下茶盏问杨志:“你的看法如何?”

    杨志微笑着说:“民心浮动,士气低落,有那么多的高官投奔了金国,从山前六路到中京和上京的防御做了改动吗?”

    耶律敖卢斡和耶律撒八都是一惊,耶律淳和萧奉先没有改动,在他们的印象中,金辽交战,还是大规模的骑兵交战为主,根本没考虑过城池的防守战,所以所有城池的防御体系都没有做过改动,一旦遇到金人攻城,恐怕根本没有什么防御力。至于民心浮动,士气低落,那是人所皆知的事情,更是无法改变。

    耶律敖卢斡料定杨志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示意杨志继续,杨志没有隐瞒说:“如果莫青书是金人的奸细,有一个诱敌的机会。”

    跟踪莫青书是章怒负责,杨志相信,章怒肯定向耶律敖卢斡汇报过,现在章怒敢回来,很可能耶律敖卢斡另外派了高手在暗地里监视。杨志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效果,就算莫青书真的是奸细,要多长时间才能拿到证据都是没准的事,杨志担心自己随时会被调往幽州,决定把这件事转交给耶律敖卢斡。

    耶律敖卢斡果然一副我知道的神情,他听懂了杨志的意思,徐徐地说:“一旦确定,就传出假情报,然后引诱金人前来,给他们一个教训。杨志,现在星河酒家出事了,刘仲戡要是断了这条线怎么办?”

    杨志肯定地说:“王爷放心,在我离开前,我应该能找到一两个奸细的线索,交给王爷和宫帐军。”

    杨志是宫帐军的军官,要是有线索只给晋王府,那就是吃里扒外,只能通过章怒的泄露,在萧斡里剌那里,杨志也准备说诱敌之极,至于最后上层同不同意,效果如何,那就不是杨志关心的事情了。耶律敖卢斡试探着问:“你不担心萧斡里剌?”

    杨志笑笑说:“我去幽州是做生意为主,不准备再多带人,沙净、章怒、薛李豹等人原来是为了我驰骋疆场才调来,现在自然应该让他们回去。”

    杨志这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理由,既向外面表明自己与各方的合作到此结束,同时日后如果有案情的消息泄露,这些人回到各自原来的部门,耶律敖卢斡他们得到消息,萧斡里剌也无话可说,总不能说章怒他们离开宫帐军就不允许做事吧。

    耶律敖卢斡看穿了杨志的用心,并没有发怒,只是看上去随意地说了一句:“杨志,你以后会知道,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耶律敖卢斡面无表情地出了青马客栈,无论是暗中监视的那些人,还是晋王的亲卫,都看不出耶律敖卢斡的喜怒,上了马车,耶律敖卢斡才对耶律撒八说:“让舅舅想办法去南军,出任统领。”

    辽国在幽州负责南面辽宋边防的最高军政机构是南京兵马总管府,一般由南京留守兼任都元帅,下设南京统军司、南京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司两个统兵机构,前者领契丹、奚、渤海兵,后者领汉军。耶律余睹是宫帐军的副都统,皇亲国戚,与南军的统军和马步军都指挥使级别相当,担任南京统军司统领应该没有问题。

    耶律撒八微笑着答应,他其实认可杨志的思路,晋王在上京中京实在没有多少施展舞台的地方,纵然朝中大部分大臣看好,但是上有天祚帝压制,下面有耶律淳和萧奉先等人的阻扰,耶律敖卢斡很有风险。但是幽州现在是个机会,名义上的留守耶律淳还在中京,耶律余睹去了就和李处温一样,是掌控实权的人物。

    杨志不知道自己的羽毛扇动,产生的气流已经影响到辽国上层人士的决定,还在焦急地等待薛李豹和沙净的消息,不知道两人查茶庄查得怎么样了。一直等到下午,薛李豹总算传来消息,有这样白瓷瓶的茶庄有二十三家,根据星河酒家伙计说的刘仲戡出门时间,薛李豹准备将路程以外的全部裁掉。

    杨志晓得薛李豹进入一个误区,也可能刘仲戡没有去茶庄,而是茶庄的伙计或是其他人带给刘仲戡的;杨志有宫帐军的腰牌,可以在宵禁时行动,所以立即带着人出门,与薛李豹、沙净会合,一家家查。杨志出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看茶叶,就算是江南的茶叶,杭州与徽州的茶叶就相差很大,茶庄懂,杨志懂,薛李豹未必清楚,虽然在茶罐里放了一点星河酒家的茶叶,但是茶庄老板要是装作认不出,杨志怕薛李豹被糊弄过去。

    杨志在这时候上门,让很多茶庄都心生警觉,但是杨志出示了宫帐军的腰牌,茶庄的负责人都不敢隐瞒,至少有三家老板认出茶叶是一家叫绿柳茶庄的,杨志问清楚绿柳茶庄的地点,就直接上门。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家家户户点起了蜡烛油灯,离宵禁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绿柳茶庄的门板已经关上,从门缝里透出缕缕烛光。

第118章 绿柳茶庄

    杨志让薛李豹带人绕去后门,自己直接派人上去敲门,没多一会,里面传来不满的嘟囔声:“谁啊。”

    不过听到几个军卒的吵闹声,茶庄里面的人恐怕感觉得罪不起,还是勉强地打开了店门,杨志看见两个伙计伸出了头,示意军卒把人带过来问:“掌柜的在不在,我想买一点茶叶,大约一百斤,要上等的好茶。你们店里的茶叶都是哪里产的,什么价钱?”

    杨志上来就谈生意,让伙计安心了一些,辽军本身纪律就差,再说一百斤好茶也算得上大生意,一名伙计堆上笑脸,大着胆子说:“将军,您算来着了,附近的几条街,就属我们家的茶叶最好,掌柜的在店里,您请,到店里您挑了茶叶,你们当面谈。”

    杨志往街道两头望望,街上只有气死风的灯笼在晃悠,还有三家小店开着门,一家卖百货的,一家酒肆,一个面店;地上的积雪经过一天太阳的照射已经化了不少,行人们踩在上面发出急促声音。杨志回头看看伙计,伙计有一个下意识的回避,杨志敢断定,在那间温暖而有灯光的茶庄里,等待自己的绝不是笑脸。

    杨志微笑着看看店门,茶庄的门面不小,门前柱上挂着的一个“茶”字灯笼,下面的正

    门从左到右十块门板,刚才伙计开门,只下了中间的两块,伙计是一个个出来的;杨志手一摊,递给说话的伙计十文钱,吩咐没说话的伙计:“去把店门口的门板全部下了,这是给你们的辛苦费。”

    两个伙计大吃一惊,意识到杨志要干什么,出来时仅存的那点勇气荡然无存,一阵风吹过,隔壁药房屋檐下的风铃半死不活地响了两声。杨志一挥手,两名士卒立即押着那名伙计过去下门板;都是杨志从采石场和紫濛川中挑出来的亲兵,跟随杨志几个月,早就对杨志的动作心领神会,另外一名亲兵顺手就把匕首抵在了说话的伙计背后,看着伙计哆哆嗦嗦地收下十文铜钱。

    十块门板全部被下了下来,屋内的烛光明亮,掌柜的端坐在柜台后面,并没有像招呼客人一样跑出来迎接杨志。杨志阻止了士卒发火,等士卒卷起沉重的布帘,杨志大步流星地走进茶庄,笑着对掌柜说:“把你们从江南运来的茶叶给我看看。”

    风吹进了店里,蜡烛的光在晃动,老板那张毫无特点的脸让杨志感觉特别真实,老板费力地想了想问:“你就要江南的茶叶?那里的茶叶偏瘦,几趟一泡就没味道了。”

    “茶叶第一泡譬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幼女,第二泡为年龄恰当的十六岁女郎,而第三泡则是少妇,其中第二泡味道最好,泡到第四、第五次就没有意义了。”杨志靠近了一点柜台说:“我准备开酒楼,茶叶需要码相好,喝到嘴里适中,江南的茶叶最合适。”

    杨志说话间已经走到柜台前,老板听着一迟疑的时候,杨志的龙雀刀已经出手,架在了老板的颈子上;老板愕然地看着杨志,杨志冷冷地说:“客人已经进店,你还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店里的生意怎么会好,出来,让我教教你怎么做生意。”

    老板在愕然中点了点头,苦笑着说:“将军,你误会了,我是个残疾人,出不来,不管是谁到店里来,我都是坐在这里谈生意。”

    两名亲兵到柜台后把老板架了出来,老板的两条腿下面空空荡荡,竟然没有脚,掀起裤腿,双腿从膝盖下面全部断掉。杨志低头审视了一番,开始收刀,露出笑容问:“你这样怎么做生意,卖东西无所谓,进货的时候怎么办?”

    “青柳茶庄是我们兄弟二人的买卖,我大哥负责进货,来往于辽宋各地,我就专门看店。”掌柜面色坦然,还叫伙计帮他拿过两根拐杖;杨志身形忽然一动,收到一半的龙雀刀改变方向斜斩,刀光一闪,送拐杖过来的伙计顿时从肩到腰,斜斜地被砍成两截。掌柜的被两名士卒挟持,运功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两名士卒被内力震死的同时,手中的短刀还是有了一个垂死的反应,虽然没有伤到掌柜,但是为杨志争取到了时间。

    掌柜的没有双腿,在拿不到拐杖的时候,只好灵机一动地抢一张长板凳,当做拐杖舞动起来,板凳夹着雄浑的掌力,虎虎生威;杨志发现对方的内力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临时抓到手的板凳不称手,如果是两根拐杖,肯定是一个做支点,一个出击,但是现在掌柜的靠板凳移动身体,出掌的协调性差了太多。

    不过三五招,杨志便占尽了上风,掌柜的知道自己无法逃走,索性坐在板凳上挥舞着双掌防守,两人苦战了十几招;杨志担心对方有同归于尽的招式,等薛李豹从后门进来,前后布置好弓箭手,杨志一招天飚后,便滑退到一丈之外,直接下令射箭。掌柜的内力充沛,双手不停地拨打着箭矢,顺手反掷出去,先后伤了三名士卒,杨志不得不喊道停止射箭。

    杨志再次挥刀上前的时候,掌柜的内力已经消耗了不少,杨志的刀越走越慢,掌柜的双眼眨都不敢眨,双掌环绕成圈,形成一个防卫的护体;薛李豹在掌柜身后突的一箭,向掌柜后背心射去。掌柜在半空中身形一旋,施展的是空中幻渡的身法,想要让薛李豹的箭射向杨志,争取险中求胜的机会。

    可是掌柜的人在半空才发现,杨志竟然与自己几乎同时飞起,角度几乎也差不多,自己根本不可能有借力打力的可能,顿时惊骇欲绝,眼睁睁地看着杨志袖中的袖箭射出,直奔自己的胸膛。掌柜的牙一咬,拼命打出最后一掌,却不可思议地看到杨志的身体像一个弹簧,在半空中快速地从想不到的角度退走了。

    掌柜的掉落在地的时候,大叫一声:“杨志,奈何为贼!”

第119章 拐杖

    杨志稳稳地落地,声音在茶庄里飘荡:“铁手葛南山,你和毒蜂文四泰这样的败类混在一起,还好意思说贼不贼的。如果文四泰不是想暗算我,他应该拿着你的拐杖,我一刀下去,他应该能本能地用拐杖挡一下,但是他挡了吗;没有,因为他刚刚放弃了拐杖,正准备拿出自己的短刺行凶。葛南山,成王败寇,既然想参加天下的争雄,就要输得起。”

    铁手葛南山是燕山帮的三当家,汴梁御拳馆教头陈宗恩的师弟,武功极为高强,在燕山帮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一双铁掌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杨志见过陈宗恩与人动手的情况,听说过葛南山与陈宗恩的关系,并且葛南山当年因为打探一件秘密,被狂龙卓厉斩断了双腿也不是秘密,所以能一下断定葛南山的身份。

    毒蜂文四泰是宋朝通缉的要犯,曾经跑到汴梁去作案,甚至到大宋皇家的书画院里去偷取名画,只不过没料到书画院内高手如云,最后身份暴露逃走;杨志看过张择端画的画像,和真人可以说是惟妙惟肖,所以一眼就能认出。

    葛南山平躺在地上,面露微笑,没有分辨,丝毫看不出失败后的懊恼,反而有一种深深的解脱,在围上来的契丹士兵眼里,葛南山显得有些苍白疲倦,眼睛还是睁得很大;一直到杨志走到面前,葛南山还是保持着这个笑容,断断续续地说:“这些年都是一直提心吊胆,今天总算能睡了好梦。杨志,我没做到的事情祝你成功。”

    葛南山气若游丝,在说完这句话后,自己震断心脉而已,速度快到杨志来不及反应;杨志是真的愣住了,葛南山不怕死,而且智谋超人,有薛李豹等契丹人在身边,最后一句话足以让自己深陷困境。葛南山绝不可能知道快活刘的安排,对自己在辽国的目的也不可能清楚,所以抓住一个仅有的机会,用一句模拟两可的话,给自己下了一个套。

    现在要是有人直接跑来与杨志联系,指认杨志是大宋的奸细,萧斡里剌绝不会相信,既然奸细是秘密工作,哪有这么容易发现的道理;但是对于契丹人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杨志不是在燕云十六州长大的汉人,对于辽国的忠心从一开始就存在问题,杨志投奔辽国,肯定是有所目的的,要不然杨志就该隐名埋姓躲在大宋的某一个地方。

    杨志不是没这么干过,上一次在海上丢失了花石纲,杨志就在扬州躲了一年多,所以葛南山既然这么说,萧斡里剌等人就会往下想,杨志想做什么事,与葛南山一样打探大辽的情报吗?杨志还无法去解释,因为无论杨志怎么说,萧斡里剌表面上都会相信,都会安慰杨志;但是萧斡里剌心里怎么想的,就不是杨志可以知道的事情。

    杨志只不过几秒钟的迟钝,立即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下令搜查,这次行动来得如此突然,绿柳茶庄应该来不及做出反应;并且杨志发现,现在的这些情报人员还是比较粗糙的,与后面的高科技时代不能相比,差距不仅仅体现在设备和技术上,就是各方面的思维与细节,也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茶庄里发现了八百斤茶叶和四百两银子的金银,就连毒蜂文四泰的身上都没有发现银票金叶子之类的东西,杨志的感觉就是不合理啊,葛南山哪怕再心有大志,可是文四泰和葛南山都是江湖中的人物,大手大脚惯了,中京也不是什么苦寒之地,两人不可能这么清苦啊,哪怕是为了逃生,都应该准备一些金银放在店里或者是身上。

    杨志让人把其他三名伙计押过来审问,都是中京的本地人,薛李豹已经问了一遍,什么都不知道;杨志没有去鉴定三人的身份,人交到监狱,自有人去三人的家里找证人。杨志只是把三人分开询问,文四泰和葛南山平时的作息习惯、与那些人往来、店里有没有什么老顾客、在中京有没有分店或者仓库之类的地方。

    三个人的回答差不多,其中并没有什么线索,葛南山两人都是老江湖,不会在一般人的眼里轻易留下破绽;按照伙计们的说法,他们三人晚上回家,只有葛南山和文四泰住在店里,杨志又去葛南山和文四泰的房间里看了一下。简易的陈设,木制的家具,每一件物件都搜查过了,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杨志纵身跃上房梁,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查看了每一根木料,还是没有发现,无奈地跳下房梁;当地的里正已经被找来,慕容元也派来了四名衙役和仵作,只不过慕容元自己没有过来。杨志让衙役按照惯例记录里正和街坊的口供,自己还是把眼光留在店里,当看完所有的东西,杨志看到在地上的拐杖和柜台的账本上,情不自禁地笑了,是不是灯下黑,自己太想出成果了,忽视了眼前的东西。

    杨志走过去,拿起那一双拐杖,拐杖一入手,杨志就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葛南山恐怕怕暴露身份,没有用铁杖,但是就算是木杖,重量也不比铁轻多少;杨志如果猜测地不错的话,拐杖应该是高丽的铁木打制而成。杨志在拐杖的底端发现了一个机关,可以刺出两把锋利的小刀,杨志用龙雀刀砍断机关,割开外面的木块,在里面的紫铜板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块小小的铜牌。

    青铜牌薄如蝉翼,上面是一个青狼的图案,根本不需要问人,薛李豹和来送食物的沙净都认识,天雄寺司库的凭证,辽国很多权贵与天雄寺有金钱来往,都是通过司库进行的。沙净拿过铜牌仔细看了看说:“这是天雄寺东院司库的钱牌,我可以去寺内查查,到底是谁的东西,至于里面有什么,我就没办法了,你只能去找萧斡里剌将军,要他想办法在户部完成手续。”

第120章 几分把握

    沙净说这话有几分把握,天雄寺不是后世的银行,不管放贷还是收金银房契等东西入库,都是与自己熟悉的人做,并且是有身份的人,非富即贵;葛南山只是一个小小的茶庄老板,按规矩是没可能与天雄寺发生业务的,除非葛南山在中京另有身份。沙净是天心大师的得意弟子,也是将来有可能接掌天雄寺的人选之一,仅仅是去查一下钱牌的主人,办事的僧人应该会给几分面子。

    杨志明白沙净还包含着一层心思,假如这个钱牌牵扯到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天雄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合作还是通风报信,最起码可以把天雄寺摘得干干净净,免得被牵连其中。这件事对沙净来说,是件功劳,他是个僧人,并不以为荣华富贵是自己的追求,天雄寺主持的位置,或许才有吸引力。

    杨志让沙净独自去办这件事,甚至没有人安排人同行,就是告诉沙净一个意思,我信任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最后的结果我都相信;沙净不是笨蛋,稽首施礼说:“杨兄请放心,沙净虽然是个僧人,但也知道国事为大,绝不敢在其中隐瞒什么,得到消息立即回营,如实相告。”

    沙净一直称呼杨志的名字或者杨将军,这句杨兄有点庄重,就连薛李豹都所有感受,在边上愣了愣,欲言又止;杨志淡然一笑说:“自家弟兄,说多了就见外了。”

    杨志回到宫帐军自己的帐篷,却看见萧斡里剌四个人正在饮酒,都带着几分醉意;萧斡里剌的衣服敞开,露出肌肉鼓鼓的胸膛,眼中并没有多少醉意,最起码与外面给杨志的印象不一样,萧斡里剌以眼角向杨志示意,示意他走过去。杨志看见一名萧斡里剌的亲兵抱着酒坛子进来,顺手接过酒坛,微笑着走到四人身边。

    萧斡里剌示意杨志坐下,然后给杨志介绍其他三个人,最靠近萧斡里剌的是个年轻人,穿着一袭价值千金的貂裘,手里端着精美的银盏,形象健康、高大英俊,有一种教养良好的气质,几乎不在晋王耶律敖卢斡,长得和耶律敖卢斡也有几份相似。萧斡里剌大大咧咧地介绍:“这位是燕王耶律挞鲁,最喜欢做生意,对你在商团的做法很感兴趣,听说你准备在幽州开酒楼,希望和你谈谈。”

    谈谈,杨志哭笑不得,酒楼这种小生意怎么会入燕王耶律挞鲁的法眼,在显州可是听萧其德提起过,耶律挞鲁能力通天,不是别的,光是大辽对大宋的马匹走私生意三分之一是耶律挞鲁的。杨志脸上洋溢着笑意,不卑不亢地站起来朝耶律挞鲁行礼,耶律挞鲁满意地挥挥手说:“四人场合,大家随意一点,杨志,坐下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分别是耶律敌烈将军和张令徽将军。”

    耶律敌烈应该是皇族,顾盼之间,傲气逼人,穿着一件银狐皮裘,闻言一副很随意的样子,举起银盏朝杨志示意;张令徽脸色苍白,服饰虽然华贵,但是怎么看都比耶律敌烈差了一筹。杨志对耶律敌烈没什么印象,但是对张令徽很熟悉,因为张令徽也是怨军的统制,要是没有杨志出现,张令徽应该是商团的负责人。

    张令徽笑容温和、举止优雅,微笑中仿佛带着些神秘,望着杨志说:“我和杨统制神交已久,今天亏得是燕王,我们才能在此见面。”

    四个人都是大人物,就算都是嗜酒如命,但是跑到自己帐里来饮酒,却是第一次,莫非在陌生人的帐中,饮酒别有情调,可以醉得特别快,特别厉害。杨志在心中不屑地转着念头,萧斡里剌等人要是抱着这个心思,应该去城里的烟花柳巷,或者是随军的军妓营,到自己这里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杨志与张令徽寒暄了两句,早有人送上一套碗筷;但是都是宫帐军常用的物件,萧斡里剌等人用的银盏银碗只有四套,看样子萧斡里剌等人没打算自己会回来,估计是准备喝完酒再休息一会,才会安排人去找自己。杨志拿过案几上的一个大海碗,倒下一碗酒,端起来敬四人说:“末将来迟,先罚三碗酒。”

    杨志一口气喝了三碗酒,才透出口气说:“好酒。”

    耶律挞鲁把一盘鹿肉递给杨志说:“这肉也好,早上才打的小鹿,宫中的御厨做的。”

    杨志尝尝,确实不错,肉片嫩滑,火候适中;杨志不确定耶律挞鲁只是想知道自己开酒楼的设想,还是想入上一股,就当做自己没听明白,把自己想开的酒楼模样大概地说了一下,从装修到经营方式,一点都没有隐瞒。

    耶律挞鲁听了连连点头问:“你会烧菜吗?”

    杨志打心眼里没想过耶律挞鲁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这个问题,杨志也知道在目前这个时代,酒楼都不大,像汴梁的潘楼、丰乐楼、樊楼那样的大酒店没有几家,杨志想在幽州开酒店就是看重了这一点。所以现在酒楼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一个技术行业,掌柜的必须烧得一手好菜,这样既不怕厨师捣鬼,也能让菜肴不断出新。

    杨志其实会烧一点菜,相信自己的水平在这个时代不算太差,但还是笑笑说:“我会酿酒。”

    杨志能明显感受到耶律挞鲁的眼光一亮,酒楼嘛,是个小生意,但是如果是酒坊,那就是大生意;耶律挞鲁含笑说:“那也是一种方式,丰乐楼、樊楼都有自己的名酒,樊楼据说有三百多处卖酒的地方,杨志,等你的酒出来,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和萧斡里剌一起去尝尝。”

    萧斡里剌因为专心练武,没有其他的嗜好,唯一的喜爱就是喝酒,立即笑着说:“燕王放心,我会盯着这件事的,只要酒一出来,我派快马通知你。杨志,那么你现在就要开始酿酒了,要是等酒楼开业,你恐怕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