钑龙全文阅读 第11分节

第101章 粮草被劫

    杨志不知道,找人是宗泽自己的私事,还是宋朝官府的安排;假如是官方的安排,消息迟早会泄露,甚至宗泽会对某些人提起,与自己谈过这件事。不过杨志没有向李处能说这件事,李处温、李处能都是萧奉先的爪牙,杨志要是说了,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借着押运物资的方便,杨志到密云县和耶律大石说了几个人的情况。

    耶律大石竟然全部听说过,对杨志说:“你不在边关,对这些事情不清楚,圣手书生萧让失踪的时候,大名府还给我们发了公文请求协助寻找;海青、木鸡都是我们搜捕了很久的人,可是当时被他们逃掉了,经过这么多年,就更没有线索了。宋朝想必一样,只不过宗泽和你说,是病急乱投医,很可能他们原先准备提四个人,让你答应其中一两个,宗泽的目的应该是孟钺,孟钺的护卫来往于宋辽夏,说明孟钺没有像其他三人躲起来,还在活动。”

    杨志一直观察着耶律大石的表情,其中的蹊跷杨志全部考虑过,孟钺要是真在辽国,手下在麒州出现,那就意味着孟钺是有任务的。从宗泽的介绍中,杨志无法判断孟钺的身份,所以寄希望在耶律大石这里能发现线索;可是耶律大石很冷静,似乎就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公事,让杨志无法看透。

    一旁的坡里括笑着说:“要是孟钺的那个护卫是送情报回去的,被折家人杀死,那就是一个笑话,也算是对那个人的最高赞誉。”

    “哪有那种好事。”耶律大石轻松地说:“如果是送情报,何必往麒州,直接到太原就行了,哪怕是不能暴露身份,宋辽之间交通便利,大同到太原的一路上并没有关卡。最大的可能死者是去调查折家的,才会被对方杀死;此案扑朔迷离,在找到孟钺之前,不能轻易做出判断。”

    郭药师垂着头没说话;耶律内刺手中钢刀在空中挥舞,暴跳如雷:“日他的!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粮草被劫了?”

    “不知道。”郭药师干脆说实话,让盘问他的几个人有些无奈;运粮的路线是佛难陀设计的,郭药师只是负责行动的人。很显然对方知道运粮的线路,整个行动是有的放矢,等郭药师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是定局;等辽军撒出大队人马搜索,还是与去年一样,每一条路都被仔细梳理过,雪地里没有一点痕迹,运粮车再一次消失了。

    辽军随后搜查了沿途的村落与密林,几乎每一个能看到的房屋与帐篷,都被过了一遍,还是找不到;怨军上上下下都在纳闷,这些车子是怎么消失的。郭药师被狠狠地打了脸,有气无力地坐在一边,就等着上司们做决定。

    耶律马哥不动声色地喝自己的酒,这是怨军自家的事情,无法插嘴;杨志走后,佛难陀重建了护卫队,采石场召集的人被重新发回了怨军三营,耶律珍等人也回到了显州节度使司,耶律马哥基本上与怨军的商团没有了交接。沙净往火盆里填了些木炭,拎起铜水壶给帐内的每个人换了一碗热水。

    佛难陀望着天心大师提议说:“师父,要不然通知杨志,让他与宋朝的谈判加大筹码,把这次的损失弥补回来?”

    耶律内刺摇头说:“杨志已经去接受物资,就说明谈判已经结束。”

    “那怎么行?”佛难陀站起来,阴森地说:“谈判的结果必须要家师认可,杨志擅自做主,就是违反军令。”

    沙净淡淡地说:“那是杨志拿自己的东西换物资,用不着和别人说。”

    佛难陀不满地看了一眼沙净说:“他既然要求大辽避难,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大辽的,他自己做不了主。”

    沙净不慌不忙地问:“师兄,你的一切是不是大辽的?”

    佛难陀顿时哑语,沙净的问话就是一个坑,佛难陀要是一心向佛,舍得权力与财富,这个问题自然很好回答,可是佛难陀偏偏不是那样一个人,强行回答,佛难陀怕传出去对以后有影响。天心大师摆摆手说:“这件事与杨志无关,耶律内刺将军,老衲将回上京一趟,想办法将这批物资补上,你和佛难陀、郭药师要准备和押送的方案。”

    天心大师身份在这里,不能任由佛难陀胡说八道下去,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耶律内刺答应说:“国师放心,我们一定小心准备。”

    天心大师带着沙净出帐,纵马远去;怨军的将士都在议论纷纷,担心军中的粮食会再次等不到补充,耶律内刺等人都出面安抚,一面表示粮食会源源不断运到,另一面就是威慑,让所有人不要再传播不该有的消息。天心大师跑到中京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马和尚在监狱里被人救走了;马和尚难道是金国的大人物,要不然那么多金国的俘虏在监狱里,金人怎么偏偏去救马和尚。

    天心大师在户部找到傅遵,天已经黑了;还没等天心大师开口,傅遵就摆摆手说:“不要跟我说再发送一批粮食物资,你知道我们辽国军队是自带干粮,户部目前连家底都掏出来了。怨军本身就是聚集起来的一朵奇葩,在杨志手中看上去有了点指望,可是现在出了这种状况,天心大师,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傅遵其实就是想挑明怨军是三不管的一支队伍,朝廷原来的预案就是稳定,天心大师不以为然地说:“我明白你的难处,我准备回天雄寺筹集粮草物资,但是有些话不说,如鲠在喉。”

    “如鲠在喉也不能说。”傅遵指了指窗外的广场,那是皇城的外围,给契丹族人住的地方,偌大的广场上全部帐篷,大部分的地方一片漆黑,唯独西北角篝火通明,传出粗野的大笑和叫嚷的声音。傅遵悠悠地说:“如果仅仅是帐篷,那些人贪墨来的钱财去哪里了?”

    自然在汉城的宅院里和城外的庄园里,契丹贵族谁没有置办大量的房产。

第102章 冰下

    杨志押送着物资回到中京,萧斡里剌已经带着圣旨等候了五天,南京、西京都没有得逞,杨志被留在中京,成了萧斡里剌的部下,在宫帐军里负责肃清金军从中京到显州的潜伏网,立即接手的案子就是寻找怨军被劫走的粮草。因为萧斡里剌和耶律马哥的坚持,辽军到目前为止还在监视着出事的那一带,杨志把粮食棉衣交给大森禅师,自己带着沙净、洪日荣和两百宫帐军赶往出事地点。

    出事的地方是半山腰,。大冷天的没有一点喧哗,整座山宛如是银子铸成的,闪闪发光,在太阳的照射下有那么一点灿烂。西北风刀子似的刮过人脸,长长的冰柱像水晶的短剑,枯枝在冰柱和积雪的重压下无力地吱吱作响,辽军将士们将皮棉袄裹得紧紧的,呼吸也化作了一股股白烟,摆出一副努力寻找的样子,深怕错过什么被上司责骂。

    寒风刺骨,杨志没有心思欣赏雪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已经完全消失的痕迹;杨志相信辽军的说法,郭药师带着五百骑,不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与去年的被劫相比,就是怨军没有太大的伤亡,并且从头到尾都在战斗。因为附近辽军增援的时候,对方还没有完全撤出战场,根据大部队追击的速度看,粮车绝对没有运走多远,应该还在附近的某个地方。

    劫匪分三个方向逃走,杨志都根据参战辽军的指引走了一遍,最后把目光摆在离出事现在二十多里的三岔口,顺着三岔口的一条小路过去是悬崖,悬崖下面是一个湖泊,站在高处,可以看见湖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反光刺人的眼。杨志问向导:“有没有到下面湖泊的路?”

    向导是本地的猎人,点头说:“绕过去十几里地,有一个山洞可以钻过去。”

    杨志立即要向导带路,大队人马到了山洞口,才发现山洞很窄,最多只能容纳两三人并行,杨志派出一队十人斥候在前,让薛李豹带着另一队斥候在后,跟着向导前去探路。杨志带着足够的松木火把,薛李豹等人一进洞就发现,山洞里有人行走的痕迹;好在过了不少日子,山洞的那头并没有埋伏,两队斥候都安然出了山洞。

    杨志留配合的三百辽军守住洞口,自己带着两百宫帐军陆续穿过了山洞,不过五里地走到了湖旁,稍微搜索,便看见大批的粮车在结了冰的湖底,部分空的运输车辆藏在迷路和各种暗处,正好能不被悬崖上面看见。车辆是被退下去的,滚动的痕迹被不断下的雪掩盖,一个是天黑的影响,一个就是逃走的劫匪吸引了辽军的注意。

    很明显,在辽军追击到悬崖边的时候,对手在悬崖下还在忙碌,对手大胆而狡猾,真正做到了灯下黑。等后来辽军重新搜索的时候,劫匪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冰雪覆盖了一切,即使偶尔有几个人到悬崖边扫一眼,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杨志下令继续搜索,根据对方在林中的痕迹,向导发现了两条出去的小径,都是只能一人行走,很明显,车辆上的粮食与物资靠着蚂蚁搬家的做派,被劫匪运走了。杨志派人回去通信,让洞外的三百辽军一起过来,带着五百人摸索着走出山地,还是在燕山山脉,只不过是在山的那一边,更接近兴中州和锦州。

    线索到这里中断了,但是不能说没有收获,最起码知道案子是怎么回事,找到了丢在湖底的粮车,杨志不熟悉兴中州和锦州的情况,不愿贸然行事,带着本部人马回了中京,其余的事情交给了地方上处理。

    消息传到显州的怨军大营,郭药师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当时郭药师就经过了那段悬崖,只是一心想追上前面的敌人,对于悬崖边,下意识地就认为没问题,即使有人跳了崖,十有八九也是死,没想到的是粮车跳崖。耶律内刺只能摇头,郭药师、佛难陀比杨志还是差了不少,扔到湖里的粮食就算起出来也要到春天,粮食恐怕只能晒干当做马料了。

    杨志回到中京,不需要十二个时辰呆在军营,还是和洪日荣等人住在青马客栈,杨志洗完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走下楼准备吃饭,看见慕容元掀开厚厚的门帘,提着两个食盒走进店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门口的一串风铃半死不活地响着,杨志微笑着问:“慕容捕头,这么巧,是来看朋友?”

    慕容元轻车熟路,直接把食盒摆在里屋的餐桌上说:“我担心劫走马和尚的人还在中京,会对杨统制不利,所以过来商量一下防卫的措施。”

    慕容元不愧是官场的老油子,这个借口找的很好,杨志杀了那么多金人,现在又负责侦破金人的潜伏网,杨志对金人的威胁可以说比萧斡里剌还大,金国的细作要是行刺,不行刺杨志行刺谁。在这一点上,慕容元与杨志可以说是同行,不管杨志怎么表态,慕容元都不会尴尬。

    杨志自然不会打笑脸人,今日不比往常,那时候在中京是客,很多事可以爱理不理,现在被调入宫帐军,专门负责中京道的安全,以后难免会和慕容元打交道,慕容元来访,可以说是杨志意外的机会。杨志拉着慕容元坐下说:“我听说马和尚的事情了,大定府监狱是模仿汴梁监狱的,管理应该很严密,还出了这种事,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牵扯到金国的奸细,就在杨志可以过问的范围内,慕容元没有感觉不妥,打开食盒,拿出菜肴说:“有一名叫苗突虎的节级被收买了,带人化装进监狱,救走了马和尚,是我们走了眼,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重要。”

    慕容元有感而发,苗突虎的身份掩藏得很好,为了马和尚不惜暴露;杨志心里更加确定,吉鸿就是金兀术,金兀术与马和尚的关系还真是很好,只有皇子的力量,才能让金国军中将领做出如此让步。

第103章 奇怪的一掌

    薛李豹走了进来,杨志表面不动声色地吩咐薛李豹去把菜热一下,再买两坛好酒来,才回过头问慕容元:“对方如此大的动作,从监狱一直到城外,就算苗突虎逃走,总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杨志对这个案子还是有兴趣的,慕容元心中窃喜,却并不流露:“苗突虎本身没有家眷,平日里只带着一个小牢子木龙三,苗突虎在逃走的时候,木龙三被派去送信,牵制其他人,案发后被我们抓住了,杨将军要是有兴趣,明天可以到总管府来,我提出来给你看看。”

    杨志一听就明白,苗突虎不是死间就是弃子,要不然按照慕容元的手段,恐怕早就问出东西,在中京道收网了。杨志不想惹这个麻烦,沉吟半晌,直接问道:“其他地方就一点线索都没有?”

    慕容元见到这种情况并没有失望,杨志如果贪功或者一头撞进案子,慕容元反而要担心,杨志是不是另有目的,现在看杨志是诚心实意想帮助自己破案。慕容元一副逍遥闲适的姿态笑着说:“就是因为一点线索没有,我才不甘心,说起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以一时的得失论英雄,这不我就找你来帮忙了吗?”

    杨志点头致意:“看样子慕容兄是有了线索,要不然不会费这么大的周折。”

    杨志与慕容元都在下意识地改变对对方的称呼,就是想建立彼此间的信任,免得在具体说到案情时言而不尽;慕容元在心里给杨志点了一个赞,面上依然笑着:“苗突虎不是冷血到极点的人,所以在不得不动手的情况下,依旧留下了两个活口;亏得天雄寺的大森禅师有救命的丹药,两个人重伤未死,我们根据他们看到的人画了画像,来接应的人中有杨兄的旧识王伯龙。”

    杨志点头赞道:“慕容兄快人快语,痛快。不过按照现在的时间,王伯龙早就带着马和尚逃走了,慕容兄的想法,是不是还没有逃走的那些人?”

    杨志估计慕容元从画像中找到了线索,很可能有官府认识的人,慕容元果然一笑道:“可惜那个人失踪了很久,是鸣箭堂的人,叫快刀野成斌,鸣箭堂是辽东的一个杀手组织,专门替权贵收钱做事,快刀野成斌当年的价码是杀一个人三百两黄金。”

    慕容元是放出了一个诱饵,只要杨志有兴趣,自会一点点踏进案子;对慕容元的用心,杨志洞若观火,大定府与宫帐军有着潜在的竞争关系,大定府自然希望杨志一面帮着破案,一面希望造成杨志是私人主动加入,不会因此引起宫帐军来抢功劳。杨志失笑道:“慕容兄何必如此吞吞吐吐,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明天向萧斡里剌将军汇报,调卷宗看一下。”

    杨志还是把决定权给萧斡里剌,慕容元本来心知不会有轻而易举的好事,杨志同样参与,对破案就增加了一线希冀,慕容元敛起笑容,正色说道:“杨兄所言极是,是我矫情了,我带来了画像,杨兄不妨先睹为快。”

    慕容元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是四张画像和两页卷宗,卷宗应该是慕容元亲手誊抄的,主要侧重在对案件的分析上;苗突虎带人化装救人,唯一的缺陷就是大定府的监狱离巡防铺和城门口太近,马和尚穿着囚徒衣服离开监狱,只有在巡防铺换衣服,扮作官军出城,王伯龙选择了杀人,五死二伤。

    薛李豹、洪日荣和沙净带着酒菜进来,热气腾腾,杨志只要了一杯酒,示意众人先吃,自己反复地看着卷宗。两名伤者都是苗突虎的朋友,一个是被苗突虎砍伤,另一个是王伯龙要补一掌的时候被苗突虎喊停,总算是拣了一条性命;杨志看了半天,停下来喝了半杯酒说:“那个叫蒋鹰头的伤者怎么知道王伯龙要补一掌,苗突虎救人的时候并没有多说,蒋鹰头的功夫很高吗?”

    慕容元愣了愣,拿过卷宗仔细看了看,回忆了一下说:“一个老兵而已,杨兄,你果然有门道,蒋鹰头是被王伯龙一拳打伤的,就算王伯龙要杀他,他的第一反应也应该是拳头或者兵器,除非是他知道王伯龙的杀手锏在掌上。”

    一个不相干的人怎么会知道王伯龙的绝技在掌上,蒋鹰头能知道这一点,就算不是王伯龙的同谋,也是对官府隐瞒了内情。慕容元当机立断,留下卷宗给杨志慢慢看,自己匆匆告辞离去;第二天一早就传来消息,蒋鹰头是苗突虎的同伙,蒋鹰头供认不讳,在蒋鹰头家中搜出了大量的金银。

    大定府挖出了蒋鹰头,对案情并没有大的突破,因为没有人与蒋鹰头联系,留给蒋鹰头的应急方案,是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有个传递消息的死信箱,只要蒋鹰头把苗突虎留下的一块玉佩放在一块活动的青砖背后,就会有人来找蒋鹰头。

    巷子叫第三巷,是一条死巷子,背离着大街,平时很少有人走,慕容元可以肯定,没有人会天天来看青砖背后有没有东西,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人认识蒋鹰头,看见蒋鹰头进第三巷,才会去看青砖有没有被动过。慕容元的调查对象就是第三巷的住户和巷子口的几家店铺,但是几天调查都没有结果。

    大定府的动作也很快,一份公文送到宫帐军,请求调杨志来协助办案,萧斡里剌很爽快地批准了,这件案子上上下下都知道,不能推诿;杨志接到命令,带着薛李豹、沙净到了大定府的缉捕房,与慕容元一起来到第三巷。

    慕容元都查过一遍了,杨志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按照惯例看了巷子,杨志只问了一个问题:“第三巷围墙那边是什么情况?”

    慕容元很明显考虑过这个可能,调查过情况,看看围墙那侧的高楼说:“那边是萧府,萧奉先大人二公子萧昱的别院,萧昱住在皇城,别院平时就空着。”

第104章 隔壁的杜掌柜

    既然空着,就不应该是蒋鹰头的上线,谁会整天闲着没事,站在高处看一个没多大作用的细作来联系,要是蒋鹰头是千夫长以上的人物还有这个可能。杨志看了所有的住户,都是一般的百姓,只好随慕容元走出巷子;巷子口道路两侧有十来家店,卖百货的、卖珠宝的都有,三家酒肆的生意也不错,还没到中午,都已经能看到不少客人。

    跟在两人身后的衙役已经苦着脸,这种大海捞针的做法几乎注定不会有结果;杨志也没指望有结果,笑吟吟地拉着慕容元走进最大的一间酒肆,沙净和衙役等五人一起跟了进去。辽国的公差比大宋还嚣张,酒肆的老板伙计都陪着笑脸迎上来,杨志要了靠门口的桌子,让薛李豹把门帘卷了起来。

    慕容元明白,杨志这是投石问路,在酒肆停留,就是为了传递出一个信号,我注意了这一带,如果现在有人过来查看或者事后有人询问,那十有八九就是相关的人。这种事没有负担,七个人点了酒肉,吆五喝六地吃喝起来;杨志和慕容元说着闲话,眼睛瞄着门外,其实从杨志的角度看不到几家店面,只不过是个心理作用罢了。

    慕容元现在谈的是连环杀人案,蒋鹰头的案子虽然有瑕疵,但是已经到了可以结案的地步,再加上杨志的介入,慕容元没有负担;但是连环杀人案死死地压在慕容元的肩头,宇文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认,让慕容元走进了死胡同。若非是赵王耶律习泥烈的身份压制,宇文崖的那帮好友早就把宇文崖捞了出去。

    慕容元说的是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个死者,那是檀州一个跑单帮的小商人,到中京来看狱中的小舅子,看完人就被杀死在一个偏僻的街角。慕容元叹口气说:“我审过他小舅子,就是一个寻常的混混,打伤了人,关上一年半载就会被放出来。当时现场的证物我也看过,一辆驴车被人拆散了,包裹里的钱财都没有了。”

    慕容元正是从这个案子中看到了不同寻常,杀人越货,拿到钱财还不早逃早好,把驴车拆散了干什么?这个举动本身就说明,凶手是在寻找某样东西,拿走钱财,不过是遮人耳目的手段。杨志同样勾起好奇心,问慕容元:“在檀州查到商人的身份没有?”

    “查过了。”慕容元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有发现肯定追查到底:“前天回信才到,这个商人胆子很大,与狂龙卓厉都做过生意,那边怀疑是狂龙卓厉的手下,负责销赃。他小舅子不清楚,只是知道商人每年虽然挣不到什么大钱,但是他姐姐一家日子过得还不错。”

    慕容元的目标大概放在了赃物上,杨志虽然不大赞同,但是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杨志吃了两块牛肉,端起酒杯正准备喝酒,突然看见百货小店的门口,一个带着皮帽的人朝酒肆这里看了一眼,有些眼熟。那个人是来买东西的,看后就进了小店,没多会拎着一只铁锅出来;杨志看到正面猛然想起,是汴梁温氏珠宝行的掌柜杜寒。

    既然杜寒来买百货,应该就住在附近,杨志没有急着冲到门外,而是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多谢慕容兄给我接触案子的机会,来,我敬大家一杯。”

    在座的人中杨志官衔最高,众人吩咐起身,一阵碰杯后,各自喝了自己杯中酒落座;杨志通过窗口看杜寒在过马路,随口问过来涮酒的伙计:“你认识窗外的那个人吗?”

    “他是隔壁珠宝行的杜掌柜。”伙计对街坊是了如指掌,十分肯定地说;杜寒的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不过做珠宝是杜寒熟门熟路的买卖,不过是换一个城市,其他的没有影响。杨志等伙计离开,杨志低声对慕容元说:“准备行动,就是珠宝行,派一个人带沙净去珠宝行的后门。”

    慕容元查过珠宝行,那是一家小店,掌柜伙计只有三人,立即安排一名衙役带着沙净去从酒肆后门出去,起身笑着说:“杨兄,别看隔壁的店小,东西是真的不错,我带你去瞧瞧,有瞧得上眼的尽管开口;伙计,不要收拾桌子,等会我们回来继续吃。”

    大辽做官的欺诈老百姓是家常便饭,伙计暗叹着珠宝行流年不利,慌不迭地点头答应;另外两桌客人也在摇头,天下乌鸦一般黑。薛李豹与两名衙役被留在门口,只有杨志与慕容元走进店里,珠宝行里一个顾客都没有,杜寒正靠在火盆旁一张靠椅上,和一名伙计在聊天,看有人进店,笑着站了起来。

    看清楚杨志,杜寒的笑容有点僵硬,汴梁的事诡异难测,杜寒虽然逃了出来,但是到现在杜寒都没想明白,自己杀了皇城使马天方,可是官府怎么还是得到了消息;因为没有和杨志直接照面,下意识里,杜寒认为杨志并不认识自己。杨志打量着杜寒,确定自己没认错人,笑吟吟地说:“杜掌柜,有些事需要问你,请和我们去衙门一趟,有些事需要询问。”

    杜寒不是傻子,猜到自己肯定是某个细节出了问题,被杨志锁定了,杜寒并不慌张,他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闻言走到杨志面前,掏出十两纹银说:“这位官爷,天寒地冻的,能不能就在店里询问。”

    杨志刀光一闪,已经砍断杜寒的双臂,杜寒与慕容元都脸色一变,杨志的出手没有先兆,动作又快,杜寒来不及躲避,慕容元来不及阻拦。不过杜寒身手不弱,慌乱中还是射出了一支袖箭,只不过短箭打在杨志的身上掉落在地,杜寒惨叫一声:“瘊子甲。”

    袖箭虽然短小,但是在射程内的威力绝不比强弓小,杨志没听说练过什么刀枪不入的功夫,唯一的解释就是穿了西夏的青唐瘊子甲,可以抵御弓箭。杨志微笑着说:“杜掌柜,答对了,这件瘊子甲据说是西夏千夫长以上的人才有,看样子真的是能挡住刀剑。”

第105章 直扑赌坊

    慕容元一把砸倒杜寒说:“杜掌柜,不好意思,我们必须按照朝廷的规矩来,来人,把杜掌柜带回去。”

    两名衙役答应一声冲了进来,一左一右看住两臂在不断流血的杜寒,柜台旁的伙计也被慕容元铐了起来;杨志随口问杜寒:“杜掌柜,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我们可以等你说完再走。”

    杜寒扫了杨志一眼,青面兽还真是狡猾,要是当着他们的面交代事情,还不如直接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可是杨志没有给自己包扎,看样子就是想让自己的鲜血流尽而死。杜寒的头脑已经开始混乱,屋后传来撞门声,就听见沙净高声问:“哎,伙计,你要上哪儿去。”

    留在后面的伙计想从后面小门出去,被沙净拦住,抓了回来;杨志低声对杜寒说:“杜掌柜,人的血要是流到一定程度,就是神仙也难救。只要告诉我你的身份,在中京的上线是谁,我就给你止血,放了你。”

    两名衙役目露异色,慕容元一动不动,被铐起来的伙计惊慌地提醒说:“掌柜,你可要想想家人。”

    “家人。”杨志冷哼一声说:“杜掌柜,如果你死了,你后面的人真的会善待你的家人?恐怕到了金国的地盘,女的会被女真人霸占,男的全部变成奴隶。”

    杜寒已经感受到身体的寒冷,思维变得迟钝混乱,喃喃说:“我是金国的汉人,在中京的上线是满天星。”

    杨志立即点了杜寒的穴道,止住血流,让两名衙役替杜寒包扎;杨志走向刚才开口的伙计问:“谁是满天星,说了就放了你。”

    伙计不屑地看看杨志,强撑着说:“我不是杜寒那个软骨头。”

    薛李豹立即上前砍下伙计的一个手指,慕容元没想到杨志根本没打算把人弄回衙门审问,直接在珠宝行动用私刑。杨志面无表情地对伙计说:“我不是慕容捕头,你们也不是罪犯,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说吧。”

    伙计没吭声,薛李豹又砍下了一根手指头,一直砍到第八根手指头,伙计再也支持不住了,苦声说:“满天星就是宇文崖的夫人芳娘。”

    杨志转向被沙净抓住的伙计问:“你准备去哪里报信?”

    那名伙计苦笑着说:“我告诉你,我们不能直接去找芳娘,一般都是通知两条街外六星赌坊的方欲昏。”

    杨志和慕容元对视一眼,立即带着三名犯人出发,沿途召集衙役和官兵,直扑六星赌坊;六星赌坊中午没有多少赌客,四个看门人昏昏欲睡,疾驰而来的马蹄声让他们惊醒,可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官兵把刀架在脖子上。慕容元看着沙净带人冲进赌坊,上前问看门人:“方欲昏在吗?”

    “在,正在与萧乙薛大人喝酒。”方欲昏在中京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萧乙薛更是大人物,虽然看着刀锋有些害怕,看门人还没有失去精气神;慕容元笑笑,让人押着看门人跟进去。赌坊里来了官兵衙役,方欲昏和萧乙薛并肩出现在楼上,大声喝问:“什么人?”

    方欲昏身材修长,看上去像个文人,但是那种叱咤风云的气势将江湖客的身份暴露无疑;衙役们有些害怕,方欲昏和萧乙薛都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将来报复起来,自己可没有好果子吃。杨志从人群中走出来说:”这位想必是方老板吧,在下杨志,我们有些事想请你去宫帐军调查。”

    萧乙薛双眼一翻说:“杨志,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统制,凭什么抓捕方老板。”

    杨志微微一笑说:“我不是抓捕,是请方老板过去喝茶问话。有人说方老板是金国的奸细,我总要问问清楚吧;只要方老板真是清白的,到傍晚就可以回来。”

    杨志的态度不卑不亢,让萧乙薛无法发作,薛李豹把杜寒三人押进了赌场,让方欲昏惊恐万分;方欲昏也是精明的人,晓得对方摆明了车马炮过来,其实不在乎能从自己这里知道什么,而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份。自己现在要是跑,有杨志、慕容元这样的高手,未必能杀出大定府,要是不跑跟去喝茶,别说傍晚,恐怕这辈子都出不了宫帐军的大营。

    方欲昏瞬间就想明白,自己的生机在萧乙薛的身上,只有把一切与萧乙薛连起来,才能拖延时间到天黑,另外想办法。方欲昏笑了起来:“杨统制既然说了,小人自然愿去宫帐军说清楚,只是萧大人在此,我们饭还没吃完。”

    “没关系。”杨志的态度让人不可思议:“我们只是查证,方老板可以和萧大人继续,我们正好需要检查赌坊,看是不是有人故意冒用方老板的名义。什么时候,方老板的饭吃好了,我们再出发。”

    方欲昏暗暗叫苦,晓得自己看错了杨志,说错了话;杨志真要是个没头脑的家伙,那么显州一带的情报网是怎么被挖出来的,今天自己和杜寒的身份又是怎么暴露的。由于事发突然,杨志这次没按常理出牌,赌坊根本没做准备,不要说武器那些禁止拥有的东西,就是与双龙会联系的一些文件都还没销毁。

    方欲昏表面上无所谓地笑着,与萧乙薛回屋喝酒,心里忐忑不安;可是方欲昏现在不敢说什么,一个是慕容元已经安排人手开始搜查,另外身边的萧乙薛也是聪明无比的角色,方欲昏怕弄巧成拙。赌坊里很快搜到兵器、食盐等违禁品,让慕容元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回去有了交代的东西。

    方欲昏在后面的小院看守严密,几名打手在方欲昏传话后,允许官差进入,杨志亲自带人搜查,这间小院里也就五个房间,卧室、餐厅、会客室、书房、办公室,看上去一目了然,家具不多,摆设也不多。杨志猜测有密室之类的地方,让人搬开每一件家具,结果在书房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摆着金银珠宝,还有一些方欲昏与别人往来的信件,其中就有不错和尚、王伯龙、完颜宗翰的信件。

第106章 不用再考虑了

    慕容元傻眼了,就在衙役报告杨志查到信件的时候,方欲昏挟持了萧乙薛,满脸阴笑地出现在楼上。按照萧乙薛的武功,方欲昏根本不够瞧,可是方欲昏的经验老到,一听说杨志命挪开家具,就晓得密室保不住,那些信件会被发现,立即往酒里下了蒙汗药;萧乙薛就是吃了这个闷亏,昏厥过去,被方欲昏捆绑起来,成了方欲昏手中的人质。

    方欲昏看上去很有耐心,即使人质在手,也没有立即催着慕容元干这干那,反倒是客客气气地让慕容元拿主意。慕容元表面上没有焦躁不安,心里不能不嘀咕,慕容元嘀咕的,不是萧乙薛的生死,而是萧乙薛是不是真的是中了招,还是与对方同谋的。作为一个高官,暗地里来赌钱是常有的事,但是高调地到赌坊做客,与赌坊老板一起饮酒,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利益关系。

    慕容元的眼睛带着深思的表情,看着方欲昏,忽然笑道:“听说你有双能听见筛子的耳朵,我想考考你。”

    方欲昏笑了笑说:“那是开赌坊的噱头,不弄些名堂,怎么吸引顾客,慕容捕头,真真假假,不必认真。”

    慕容元点头说:“方老板这么一说,应该就是真的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再打机锋了,直接说,你想要做什么?”

    方欲昏身边已经聚集了十几名心腹,方欲昏看见杨志大步流星地从后面走进赌坊的大厅,皱了皱眉说:“我还没考虑好,不过我想请杨将军把查到的东西交给我。”

    杨志笑笑说:“你很聪明。”

    杨志手上是方欲昏的罪证,要是交给方欲昏毁了,就算以后抓到人,方欲昏也可以不认

    罪,方欲昏原以为杨志这么说,不会把东西交给自己,没想到杨志让一名衙役先送上来一半说:“把萧大人放了,我就把另一半给你。”

    方欲昏的眉头皱得更紧:“杨将军不但刀法可怕,而且心智极高,不过我这个人比较愚钝,是真的不懂,杨将军难道认为我会在中京就把萧大人放了?”

    杨志点点头说:“如果你的上线和下线全部被抓了,你却大摇大摆地跑回去,金国和双龙会的人会怎么想你?只要你把萧大人放了,让你身边的人束手就擒,我会向萧斡里剌将军请求,让你继续在六星赌坊做老板,只不过是在衙门的监视之下。六星赌坊是你的心血所在,不会不在乎吧。”

    红木的桌椅、大理石的地面、珍惜的花卉,还有二楼房间里满墙名贵的字画,平日里对于方欲昏来说,就是一种享受。方欲昏叹了口气问:“你早就调查过我?”

    杨志摇摇头,没有言语。赌坊吗,是个三教九流的地方,人来人外,大部分的赌坊老板根本不在乎什么情调,只要赌徒送钱来就好;杨志在汴梁也去过很多次赌场,只有专供达官贵人的黑白坊才有六星赌场的这种风格,让人在赌钱的时候,有一种休闲的感觉在里面,犹如后世的许多休闲会所和茶馆,赌钱、餐饮、商量事情都在同一个地方。

    杨志不知道方欲昏是不是在模仿黑白坊,但是能从环境分析出来,方欲昏的心底里是将赌坊当做了一个事业,现在只是在赌,方欲昏的心目中,是大金的事业关键,还是赌场的理想更在乎。慕容元有些佩服地望着杨志,从方欲昏的反应里能看出,杨志的话是有效果的,如果方欲昏答应,那就太好了。

    方欲昏又叹了口气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可是杨将军,你的官职太小,不说别人,就是萧大人醒来不肯善罢甘休,你也护不了我。”

    “我和晋王应该有这个资格吧。”一声豪迈的笑声从外面传进来,萧斡里剌和晋王耶律敖卢斡并肩走了进来,两人身材伟岸,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雄霸的气势,杨志、慕容元等人纷纷施礼。耶律敖卢斡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继续做事,自己找了一张靠门的桌子坐下,静观事态的发展。

    方欲昏的心沉了下去,耶律敖卢斡坐下,身边有三个人象影子般站在耶律敖卢斡身后,无一不是高手;而萧斡里剌身边,则是著名的幽州六煞,任一个人的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杨志也看到了,这种情况下,方欲昏应该没有了逃走的打算,在萧斡里剌和晋王耶律敖卢斡的眼里,未必会在意萧乙薛的生死,甚至不排除两人希望剪除萧奉先的党羽,逼着方欲昏杀人。

    杨志微微一笑说:“方老板不用再考虑了吧。”

    方欲昏一声叱喝,命令手下人全部放下兵器,把萧乙薛放在地上,选择了被擒的命运;慕容元带着衙役们上去抓人,萧斡里剌的虎掌在杨志肩头拍了一下,很满意杨志的这种处理方式,找到奸细难,招降奸细就更难,但是今天,方欲昏这条大鱼是有指望了。

    慕容元押着方欲昏下来,萧斡里剌坦然地说:“我跟你说说对芳娘的追踪,杨志住在青马客栈,其实就是我们的一个诱饵,希望你们对青马客栈下手,或是在杨志上下班的时候伏击,因此在杨志的四周,有他从显州带回来的三十名好手。在杨志与慕容元来赌坊的时候,已经有二十个人去监视芳娘,最新的消息,是芳娘上街了,他们抓了一个从赌坊赶去的赌徒。

    方欲昏明白,那是自己的一名手下,装作一个好赌的烂赌徒,每日流连在六星赌坊,实际上是一个备胎,在赌坊出事的时候,可以以外人的身份离开,给芳娘通风报信。没想到杨志做事周密到这种地步,不仅预先的安排没起作用,还把报信的人也折了进去;杨志递给方欲昏一个善意的笑容说:“方老板,不用装作懊悔,连杜寒的手下都知道你和芳娘的身份,不是你们的价值不高,就是你们放松了警惕。”

第107章 芳娘的线路

    “杜寒。”方欲昏面露惊讶之色:“杨志,庞稷真的是你杀的?”

    杨志点点头说:“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

    “杜寒这个混账。”方欲昏破口大骂,杨志与萧斡里剌莫名其妙,慕容元反倒听明白了,解释说杜老板在大定府叫杜永泉,杜寒肯定是杨志在其他地方知道的名字;等听说杨志是在温氏珠宝行知道杜寒的,方欲昏苦笑着说:“天意,老天注定要我失败。”

    方欲昏和杜寒从头到尾没做错什么事,谁能想到杨志认识杜寒,就是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漏洞,让双龙会在中京的网络出现了一个裂痕,谁也不知道杨志与慕容元还能追查出什么。慕容元是彻底地轻松,芳娘身份的暴露,让宇文崖的案子有了转机,宇文崖未必与芳娘的事有关系,但是已经不重要了,上面的人那些人肯定巴不得把宇文崖也塞进去,这样显得破获的情报网更加有价值。

    萧斡里剌让杨志和慕容元赶紧去盯着芳娘,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虽然明知芳娘上街有问题,但是萧斡里剌怕章怒的能力不足,就是在现场也看不出问题;另外赌坊肯定有大笔的财富,萧斡里剌两人过来,不是为了跟下面人抢功,而是要把赌场的东西变为己有,对于宫帐军来说,这些都是战利品,可以按照军队的规矩处理,上交一小部分,大部分自己人分了。

    杨志、慕容元心知肚明,闻言如释重负,两人只带了几个手下就赶去与章怒会合,芳娘已经走过了四条街,现在正在一家香水店里,与老板娘聊天;香水铺是个对街敞开的门面,阳光下能见度很好,站在对面的远处就能看到,芳娘早已试完了香水,但是与老板娘谈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杨志请慕容元盯住芳娘,自己带着章怒、沙净,把芳娘逛的四条街路线重走了一遍。章怒一边走一边描述当时的情况,听上去没有任何意外,要是杨志怀疑给人通风报信,恐怕每家铺子都要查。章怒说完,懊恼地抱怨:“还不如把这女人抓了,在大刑之下还怕她不说。”

    杨志玩味地笑着说:“她要是真的不说你怎么办?要知道,她有时间处理掉与其他人联系的痕迹,能做到方欲昏、杜寒的上线,岂是一般的人物,我们没什么,大不了是少立一点功,但是慕容元就惨了,会被人认为为了破连环杀人案,逼宇文崖认罪,拿宇文崖的家人开刀。你要知道,做我们现在的事,不是为了简单交差,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沙净暗自点头,杨志的信念才是破案的关键。契丹军人眼里,只要怀疑上谁,不怕弄错,直接抓人上手段,往往十有八九是屈打成招,不招认的大部分不是放了,而是杀头。所以这些年来很多案子的结果都是莫名其妙的,宇文崖和慕容元能成为中京的名捕,就是他们查得案子基本上都是有证据的,并不是两人到了神探的地步。

    从杨志的一系列表现来看,杨志在这方面的能力应该还在慕容元之上,就像现在杜寒等人都指认了芳娘,杨志还是想找到证据,虽然增大了破案的难度,但是避免冤枉了无辜的人。杨志忽然觉得自己在路上遗漏了什么,站住问章怒:“芳娘一路走过去有没有停顿,或者脚步放慢的地方?”

    没有停顿,但是脚步放慢是经常有的情况,女人吗,逛街的时候遇到自己有兴趣的地方,总会多看上急眼;杨志安排章怒负责盯梢等暗地里的工作,就是杨志发现章怒有一个有点,就是观察事情仔细,并且记忆力好。章怒果然回忆起芳娘放慢脚步的七个地方,杨志又重新走了一遍,仔细观察周围的店铺。

    在西二街,杨志停下了脚步,这个地方说穿了就是美食一条街,全部是酒肆茶馆,街背面的巷子大部分是各种各样的青楼,从坐着聊天到风流快活的地方都有,就是这时候都有不少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路边。芳娘路过的时候不是饭点,作为单独出行的良家妇女,芳娘不应该是匆匆走过,放慢脚步,不外乎是查看某一家店铺出没出事,或者是想找到某一个人。

    杨志很随便地吩咐沙净,去找巡街的衙役和附近的街坊问问,平时在西二街的小摊贩多不多,沙净问了一圈,大约有十来个人,都说西二街这里的小摊贩白天并不多,因为这是邢泰瞻邢爷的地盘,不允许那些人在街上与自己酒肆争夺生意。杨志特地到邢家酒肆里面看了看,立即明白所言不虚,邢家酒肆已经有了大商场的雏形,除了一般的地方卖酒菜,另一半从水果到花朵百货,什么都有。

    卧榻之下不容他人酣睡,商场的竞争就是这么残酷,邢泰瞻一个黑道人物,竟然与小商小贩争夺这微薄之利,看起来中京不好混;杨志微笑着摇摇头回到街上,目光扫视着芳娘放慢脚步的那段路两侧的店铺,看见一辆载着大酒桶的马车,缓缓地从面前走过,酒桶很醒目,马车很精致。杨志问章怒:“这是哪家的酒坊?”

    章怒看了一眼说:“杨将军,你这算问对人了,这家酒坊在中京很出名,叫星河酒坊,看见左边的星河酒家没有,两家是一个老板,星河酒坊的酒不比汴梁的寿眉酒差,但是在中京,星河酒家专卖,其他人要买,只能从星河酒家拿货。”

    “哦,我们进去喝两杯,看看星河酒坊的酒是不是像你说得那么好。”中京的好酒基本上都是从中原和幽州运过来,星河酒坊出好酒,倒是让杨志有些好奇;正好星河酒坊也在芳娘的视线范围,查看一下,坐下来喝杯酒,换个思路也不错。章怒和沙净无所谓,杨志是上司,喝酒肯定是杨志掏钱,何乐而不为。

第108章 星河酒家

    星河酒家的摆设不错,屋梁家具都是精雕细刻的精品,没有南方的桌椅,客人都是一个人一个案几和放在地上的胡床,胡床上面铺着貂皮,不仅暖和,也上档次;酒也是好酒,章怒,没有说错,喝在嘴里就是有一股寿眉酒的味道,菜肴则入乡随俗,叫了一个烤羊头和白切牛肉。完全是契丹人的口味。

    杨志喝了几杯酒,似乎已将今天的公事全都忘了,只顾得上美酒;章怒抱着一个羊头啃着,酱汁从羊头上缕缕滴落在案几上。沙净显得有些心事,酒喝得很少,菜也吃得不多;杨志皱了皱眉问:“沙净,我是自己吃自己的,都不心疼,你还在乎,莫非酒菜不合口味?今天我们已经做了很多了,就算是后面一点收获都没有也可以接受。”

    沙净苦笑着说:“我不是心疼,是在想先前在路上见过的人,一个戴着帽子的公差似乎是我们天雄寺的佃户,还有一个卖零食的小贩,也很面熟。”

    杨志和章怒都是一愣,对于天雄寺的情况自然是沙净清楚,可是沙净这种说法,对天雄寺真的不利,天雄寺的佃户其实就是没有身份的奴隶,根本不可能去做公差,那么很可能是假冒的;另一个眼熟的小贩,十有八九也是天雄寺的人。天雄寺安排这样的两个人上街,就在中京的沙净竟然不知道,确实让人不好猜测。

    杨志忽然招手叫了个伙计过来问:“你们店里最好的菜有哪些?”

    伙计毫不迟疑地报着菜单:“炸鹿茸、酱汁羊耳、明鱼骨、清烩鹿筋、冰花牛肉、清烧羊排、黄焖熊胆、烩鲍鱼丝、红炖熊掌、香糟猩唇、天鹅方肉、爆大虾。”

    杨志挥手示意停止,点道:“炸鹿茸、烩鲍鱼丝、爆大虾,加一份羊杂汤。”

    吃了没多长时间就加菜,伙计的态度立即客气了许多,点头哈腰地去了后厨;做生意嘛,肯花钱的都是好主顾。但是大堂里的其他客人都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每个人好像都在偷偷地看着杨志三人,甚至连柜台后面的掌柜都扫了杨志一眼。掌柜的三十多岁,一副生意人的精明样子,满脸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沙净本身不吃素,眼光更是一流,听杨志点菜,就晓得是杨志在打岔,不愿意自己在公开场合说这些问题。门外蹄声急响,健马长嘶,杨志听得清楚,有五个人下马,把马匹停在门外;转眼就看见五个人掀起布帘进来,都是官员,身材高大,说话态度从容,脸上洋溢着轻松的表情,看得出来,彼此的关系很不错。

    其中一个汉人模样的看见沙净,脸上露出了喜色,离开伙伴,几步走过来笑着问:“师兄几时回的中京?”

    沙净站起来说:“我是和杨统制一起回来的,耶律岳,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杨志杨统制;杨志,这是我师弟耶律岳。”

    耶律岳很明显清楚杨志的身份,拱手施礼说:“家师来信说过,杨兄大我一岁,我是今天才到中京,见过兄长。”

    耶律岳是天心大师的弟子,杨衮的后人,和杨志确实有渊源;耶律岳确实仪表不凡,举手投足都是高手的风范,但是杨志晓得经过一百多年,耶律岳恐怕记得的只有耶律,杨姓的念头早已淡薄。杨志不卑不亢地回礼说:“早就听说贤弟的大名,相逢不如偶遇,不见外的话,一起喝杯酒。”

    耶律岳摆手说:“兄长和师兄莫怪,我这次是来迎接赵王的,我们请了兵部的莫青书莫大人,明日有空我来拜访你们。”

    沙净颔首笑道:“你去忙你的吧,赵王知道我们的住所,就是青马客栈。”

    酒店的掌柜看样子和那位莫青书是熟人,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殷勤地将五人引上二楼;杨志看了沙净一眼,举起酒杯说:“那位莫大人的官职很高吗?”

    章怒明白,杨志看着沙净,其实问的是自己,笑了笑说:“莫青书是兵部四主事之一,我们大辽和宋朝一样,兵部不辖兵政,所谓主事就是做文书的事情,很清闲。请莫青书肯定不是耶律岳他们的意思,星河酒家的酒菜价格不菲,四个来向赵王报到的小官员哪有钱来消费。”

    不是耶律岳等人自己的意思,那就是赵王的意思,兵部虽然不管战事,但是在部分将校的安排上还是有权利,杨志在汴梁见得多了,一句话,就是看文章怎么做,那份公文怎么写;譬如赵王出任西京大同府留守,从西京战略位置的重要性看,和从赵王在皇族中地位看,完全就可以做成不同的意思,因而影响赵王在人员上的权限与安排。

    杨志望着楼梯,若有所思地说:“这位莫大人要不是在兵部沉浸多年,有着自己的人脉,就是深得兵部尚书的信任。”

    章怒摇头说:“都不是,莫青书原来是京州军的一名千夫长,因为巴结上了萧奉先,两年前才坐上这个位置。其实军中的人大多看不起他,可是莫青书没有了驰骋疆场的想法,倒也自得其乐,听说捞了不少钱。”

    大辽是举国皆兵,常年保持六七十万的军队,战事一起可以调集两百万大军;在如此庞大的军队中,一名千夫长确实算不上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莫青书的想法没有错,与其在疆场上出不了头,还不如找一棵大树升官发财。可是契丹是马上民族,佩服的是勇士,莫青书的做法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是没有理想没有抱负,被同僚看不起是正常的;但是对莫青书一点也不会产生影响。

    杨志随手敲击了两下案几,再次把目光投向空空荡荡的楼梯,低声问章怒:“星河酒家是不是有背景?”

    章怒摇头说:“我不清楚,能在中京这样的地方出名的酒肆一定是打点过某些人,黑白两道才不敢招惹。但是星河酒家有自己独到的优势,从这条街向西面拐过去一条街,就是兵部的办公地点;我在兵部帮忙的时候,也是经常过来吃饭,因为附近的三四条街,实在是没有比得上星河酒家的。”

第109章 眼光

    眼光,是进入杨志脑海中的第一个词,不管星河酒家的老板什么身份,能选择这样的一个地方,本身就是眼光独具。不过杨志跟着想到了下一个问题,酒店是为了赢利,看的是客流量,如果仅仅是为了兵部开的,那么就有了大问题。杨志扫了一圈店里的客人,有了五桌的客人,围成了五个吃饭的圈子。

    杨志静下心来,暗中运用内力,凝神听起其他四桌的动静,一桌是商人,正在商议开春贩马去幽州;另外三桌竟然全是官员,拐角一桌的两个人还认识莫青书,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说:“易兄,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大辽的悲哀。莫青书这样的败军之将,因为走了萧奉先的路子,现在是春风得意。”

    易兄在笑,声音柔和:“前线连战连败,在莫青书上面的人先后被萧奉先拿去顶罪,他才一路升迁上来。朝廷如果再次吃败仗,你说莫青书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莫昆老弟,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莫青书不来碍咱们的事,随他去,来,喝酒。”

    易和莫昆都是辽国的贵姓,东丹王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投奔后唐,被赐名李慕华,五百名随从被各赐穆、罕、罗、易、盖、莫昆等姓。后来后唐发生政变,耶律倍遇害;辽太宗耶律德光去世后,耶律倍长子耶律阮最终夺回了皇位,追谥耶律倍为让国皇帝,庙号义宗,五百随从只要活着回到辽国的都赐官身,成为贵族。

    莫昆老弟很显然心有不甘,压低声音说:“易兄,这星河酒家的价格你我是知道的,莫青书每次来都去楼上三个包间,听说点的都是最贵最好的菜,你说他凭什么。我们兵部被枢密院夺去实权,眼下与清水衙门无异,就算在其中有点手段,要说每次都消费那么贵,莫青书也太有钱了。”

    易兄想必晓得一些内情,劝说道:“老弟,你我一个月就来三五次,可莫青书几乎隔三岔五的过来,和店家熟悉;也许莫青书只是好一个面子,有人请的时候大鱼大肉,自己来的时候在包间里不过点些平常酒菜,充充门面。不过在中京捞钱的路子多了去,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

    杨志迅速看了看周围,最后打量了两人几眼,易兄身材适中,一张冷黄脸,就算笑起来也让人觉得有些不协调,带着一顶貂皮的帽子;莫昆老弟看上去比易兄彪悍了许多,就算坐着,也比对方高半个头。两人还在继续交谈,易兄在莫昆老弟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恢复原来的姿势说:“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莫昆老弟开始发抖,看不出是兴奋还是惧怕,杨志能听到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这样的话……,得死多少人啊?”

    杨志没有再看,能听得出莫昆老弟是从无意识的嘟囔中清醒过来,想必易兄说的东西太多吓人,富贵险中求,大部分人没有富贵,就是因为抓不住机会,或者不愿意冒险。杨志的嘴角渐渐泛起了微笑,事情越来越好玩,大辽的首都与汴梁一样,到处都是暗流汹涌,可惜易兄太谨慎,没有让自己听清楚。

    杨志一开始也只是知道自己内功大涨,听力而随之增高,是后来与沙净处长了,听沙净说了倾听的功夫,才弄懂其中的窍门,自己一有空就勤加练习。只不过练习的时间短,提高的程度不大,今天能听到易兄两人的对话,杨志已经很满意;好在易兄无意中也透露了不少线索。

    杨志唤过伙计问:“楼上的包间与我们点的菜不一样?”

    伙计的脸抽搐了一下,强笑着说:“客官说笑了,同一家酒楼的菜哪会有一楼二楼的分别,都一样。”

    杨志微笑着颔首问:“楼上还有空包间吗?”

    伙计意识到了杨志的用意,可是偏偏不能打坝,只能含糊着说:“两个包间有客人,还有一间包间没有人。”

    杨志冷不丁地说:“把我们的酒菜移到楼上包间去。”

    伙计一愣说:“客官,你们已经吃到一半了。”

    看伙计推脱,杨志越发确定其中有鬼,伙计身材不高,绝不是练武的人,虽然在推脱,眼中没有阴险狡诈或者心虚的样子,满满的为难。杨志立即明白,是掌柜的吩咐,不能让人上楼,淡淡地说:“没关系,我们不差钱,这样吧,已经吃的菜我们不要了,到了包间重新上一份,我照样付钱。”

    杨志就是一副蛮干的架势,故意把伙计的为难看成自己快吃完了,强调自己不差钱;沙净和章怒憋着笑,两人都明白杨志肯定有目的,大口吃肉,免得等会真扔了浪费。伙计说不出话来,杨志三人要是熟人还能说两句软话要个商量,可是杨志等人分明是第一次来店里,周围还有几桌客人看着,伙计脚一跺说:“客官,你等等,我上去把包间收拾出来。”

    杨志猜到伙计要去和掌柜的商议,也不为难伙计,端起酒杯示意伙计先去;伙计快步地上楼,不多一会,掌柜的就含笑而来。掌柜的是个精明的西域人,说着一口流利的契丹话:“三位客人,真不好意思,楼上包间其实都是给客人预留的,只是伙计不知道;虽然我不知道那客人什么时候到,但是已经答应别人,包间就只能留着。你们看这样可行,错在小店伙计,三位就在楼下用餐,今天的酒钱就免了,当我们交个朋友。”

    杨志点头说:“不知者不怪,谁没有弄错的时候,掌柜的,你也不要怪伙计了,我答应你,在下杨志,不知道的掌柜的贵姓?”

    掌柜的面色如常,但是杨志还是听到了掌柜的心跳加快了节奏,这是对自己名字的反应,杨志断定对方不是熟人,微笑着等待着回答;掌柜的迟疑了半分钟,才缓缓地说:“客官一看就是军中人物,小人刘仲戡,星河酒家就是小人的产业。”

第110章 府中无物

    刘仲戡与杨志攀谈几句,又有客人进来,刘仲戡便去忙自己的事;杨志一听,又是兵部的人,看样子章怒没说错,到这里的人确实是兵部的人居多。杨志心里怀疑有问题,就没有继续吃喝下去,而是要了食盒,把后面的四个菜拎了回去;沙净全部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杨志才允许其他人吃。

    薛李豹带着人是傍晚时候回来的,审案子不用他们,慕容元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抓了芳娘,薛李豹只能撤走。杨志得知慕容元已经带人去检查宇文崖的住所后,立即安排章怒带人去住所外面守着,等慕容元走以后,看看有没有人来找芳娘,自己明天再去检查那栋房子。第二天一早,杨志就请沙净去把耶律岳请来。

    杨志问了耶律岳,楼上的三个包间里只有他们一伙人,没有其他客人,当时莫青书带着耶律岳等人特地每个包间都看了一遍才选了正中间的包间;耶律岳等人吃到天黑才离开,都没有其他客人前来。耶律岳是知道杨志身份的,专门抓捕金国细作的人,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件事,担心地问:“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事。”杨志不在乎地说:“昨天我要包间,掌柜刘仲戡没给我,我就是想知道他骗没骗我。”

    杨志的心里自然不是这么想的,刘仲戡不让自己上楼,绝不是怕自己听到莫青书和耶律岳等人的谈话,毛病肯定出在两个空包间里。耶律岳还是带来赵王示好的消息,希望杨志以后能主动去西京发展;至于耶律岳的家庭,耶律岳说得很少,几乎是一句带过就告辞了,根本不给杨志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耶律岳走后,杨志靠在椅子上想到中午,陡然明白了,没有其他原因,是掌柜的刘仲戡要窃听,莫青书等人都是下级军官,不要说不知道军中机密,就算知道,也是西京的事情为主,所以刘仲戡要听的不是机密,而是要通过对话分析耶律岳四人,选择某个人去做某一件事情。

    一个酒店的老板如此用心,杨志已经不需要再去推敲什么动机了,很明显,是莫青书与刘仲戡的双簧,莫青书负责把人带来,刘仲戡是最后决定的人,和后世的那些间谍手段没什么差别,就是找到有用的人,找到有用人的软肋,然后是打蛇七寸,逼着对方落水。芳娘上街,应该就是为了在星河酒家门前露个脸,两人不需要做任何交流,芳娘的出现就是在报警其他人,自己有危险。

    杨志睁开了眼,洗洗脸走了出去,沙净一直在门口晒太阳,看杨志出来,笑嘻嘻地问:“有头绪了?”

    “有了。”杨志刚开始没在意,随即想起问:“你是找到那两个人了?”

    沙净点点头说:“我昨天晚上给大森师叔送了信,他是专门管佃户这一块,对下面的人很熟悉,刚刚派人送信来,两个人都查明了,装公差的那个叫罕扎,装小贩的那个叫卢青,两人都是收了别人的钱,说是去找一个卖唱的女子娇奴,衣服是找他们的人给的,说这两个身份可以进所有的场所。”

    杨志想了想问:“那两个人现在在大森禅师手中?”

    沙净小心地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大森师叔派人押着两人去找那个花钱收买他

    们的人。”

    杨志放缓语气说:“那个装公差的,在我们面前都没有露出破绽,应该不是第一次装

    扮公差这个身份;这就说明他们没有和大森禅师说实话,既然有一句假话,就不排除还有其他假话,你要派人去通知大森禅师,最好把两人关押,不要轻易带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沙净的武功悟性都是第一流的人物,一旦听明白杨志的意思,立即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赶紧手书一封,派人送交大森禅师,自己跟着杨志赶往宇文崖的住所。宇文崖的住所现在热闹非凡,衙役、官兵从屋内一直站到大街上,看热闹的人布满街道两侧;杨志打心里感慨,古今中外的人,都不缺少一颗八卦的心啊。

    大定府、刑部、京州军已经把宇文崖的院子搜了几遍,可是什么线索都没得到,宫帐军的人等杨志一到,便从街头的四面涌了出来,跟在杨志身后进了院子。慕容元看见杨志施礼笑着说:“多谢统制美意,可惜慕容元迟钝,挖地三尺也没有完成使命,我这就带人退出去,把此地交给将军。”

    刑部和京州军来人都是想顺手抢一个功劳,一切唯慕容元马首是瞻,闻言吩咐离开了院子,不过依旧留在大街上等待消息。杨志看看,慕容元没有说谎,地上墙上梁上都有搜查过的痕迹,每一件家具摆设都做了处理,应该是因为慕容元的原因,搜出来的金银首饰都放在客厅的房间里,上面贴了封条。

    杨志让手下分成各个区域查看,自己在走动中思忖着这一切,慕容元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侦缉经验丰富,常规的问题不会有缺陷,就算宇文崖夫妇棋高一着,那也是要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可是宇文崖的院子并不大,两进的庭院,四间房屋,住着夫妻两人,连佣人和丫鬟都没有一个。

    原先官府都认为宇文崖节俭,但是现在把宇文崖当做嫌疑犯,自然认为宇文崖夫妻这样作态,是为了便于他们做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杨志示意薛李豹带着里正上前,和颜悦色地问里正:“附近是不是住房很紧张,很多人没有房子住?”

    里正很干脆地回答:“不是这样,现在很多人迁往幽州,空房子不少,就在后面巷子就

    有两处房子是没人住的。”

    杨志眼中露出钢刀般的眼神打量着里正问:“那两处房子为什么没人住,主人是谁?”

    里正在杨志强大的压力下,小心翼翼地说:“回将军,那两处都是很多年没人住了,一

    处主人姓蒋,十年前战死疆场,家里的几个夫人卷了钱财逃走,变成一座荒宅;另一处小宅

    子的主人叫窦庸,三年前把宅子托付给宇文崖,每半年请人打扫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