钑龙全文阅读 第3分节

第21章 提醒

    谢石现在退了原来的租屋,就和两个伙计住在马行;杨志回到马行的时候,谢石已经准备了酒菜,一大盆红烧肉和一大碗鱼汤,另外让伙计炒了一碟花生米和两样蔬菜,酒是从庄楼打来的一斤村酿;加上还没回家的翦如,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说笑着吃喝起来。

    两人伙计都是马市里的老手,一个叫周胖鱼,一个叫方貂,都是手脚利落的人;吃饭前就和翦如开了半天的玩笑,吃饭的时候,周胖鱼忍不住问杨志:“东家,那么大本事为什么不去开个镖局什么的,做这种卖马的生意?”

    杨志笑着说:“我这叫什么本身,就是混一口饭吃,再说,我和谢老板要不开这个马行,谁会聘请你们?”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老板的话有时候只能当笑话听,谢石咪了一口酒,体验着酒的甜味说:“你下次去平夏城,最好还是夺请几个伙计,马回来的时候有人押,这次要不是李衮和康其年懂得赶马,四十匹马都未必能带回来。”

    杨志点头说:“这次去,我带四车茶叶和四个伙计过去,我已经和康其年说了,希望他跳槽到我们这里来上班,至于李衮,我再喊他一次。周胖鱼、方貂,你们要是有这方面的熟人,也可以介绍给我,工钱不是问题。”

    翦如有些受伤,叫嚷着:“杨大哥,我也认识人。”

    “你也认识人?”杨志笑着说:“就是杀猪巷的那几个混混,要来有什么用。”

    “不是他们。”翦如急着分辨说:“是卖膏药的徐京,还有相国寺对面的叫花子燕小七。”

    谢石摇头说:“翦如,他们是懂马,但是他们是江湖人,心思不会在生意上。”

    谢石晓得这两个人,徐京外号老猿,是在外地犯了事逃到汴梁来的,硬是打倒了牛二,才能在州桥附近占了一个场子;燕小七原先就是马市里的名人,专门跑大名府贩运马匹,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得罪了高衙内,所有的马行都被告知不得聘请,燕小七丢了饭碗,成为一个叫花子,江湖上送了个外号叫浪子。

    这样的两个人到了马行,万一哪天神经被挑动,在外面惹了事,就会给马行带来灾难。谢石是看相的,晓得杨志这一次从监狱里出来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武功上的进步是最不打紧的事,关键是杨志开了窍,在很多事情上变得游刃有余;这一次要是能完成宋徽宗的嘱托,很可能重新做官,节外生枝的事最好没有。

    周胖鱼赞同说:“掌柜说的是,燕小七有着贩马的路子,就算汴梁的马市没有了饭碗,到南京应天府、西京河南府找个生计决没有问题。那里有不少老板都来请他,可他就是和高衙内赌这口气,不肯走。”

    杨志心中一动,南京应天府就是后世的商丘、西京河南府就是洛阳,离开封都不算远,燕小七宁愿讨饭也不过去挣钱,应该不是和高衙内赌气那么简单。杨志下定决心,不请两人做事是一回事,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玄机;杨志咽下一块红烧肉说:“不急,这不才回来,总得歇个三五天再出去,我们再到处打听打听。”

    吃完饭,伙计们都去忙着干活,杨志向谢石讲了去见杨戬的过程,谢石一听就明白:“你是想把这份利润分给曹千里和杨戬,不过也对,吃独食是要出事的;再说种师道盐库是满的,咱们根本没能力消化,不过这样一来,杨戬和曹千里就会名正言顺地派人来。”

    杨志不屑地说:“曹千里不敢和杨戬争,估计来的还是李衮;杨戬麾下高手如云,弄不好会安排几个皇城司的人过来,如果那样,这件事就妥了,到延州就算出了事,也是皇城司和童贯对决,我们只是做生意的。”

    这可不像以前的杨志,那热血,那傲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这样的杨志,才会让人放行,马行才会有希望。谢石笑着提醒说:“你可不要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杨戬如果从御拳馆挑选高手,最后出头的还是你。”

    杨志笑道:“御拳馆里都是江湖名宿和军中退休的好手,三位供奉,二十八名教头,五十名武士,无一不是高手;御拳馆与禁军中教头比试十年,禁军都没能请出一次供奉。要是杨戬真派出他们,我也不枉冒这种风险。烈焰飞花伤心客,很多御拳馆的人都没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谢石从炉子上取下水壶冲茶说:“烈焰飞花伤心客是他们的自称,权贵中有一种传言,说三人进入御拳馆时蒙着面,击败二十八名高手的时候,连面罩都没有被摘下来,平日里指点武士武功依旧戴着面罩,实际上除了皇上和杨戬等少数几个人,没有人认识他们。”

    “换一个角度看,这三个人的来历有问题,否则怎么怕人见到真面目。”杨志接过谢石递过来的茶,顺口说道,忽然想起这句话是名将王厚对自己说的;杨志喝了口茶,定定神,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又恢复了一点,王厚就是王寀的哥哥,接见自己的地方就是王寀家老宅,在城南的草场巷顶里面,自己是去送观摩御拳馆与禁军比试的请柬,那位收复河湟的名将就这样坦坦荡荡地发表得罪人的评论。

    想起郑州书生在冰窖里的遗言,说在王寀家老宅后面的那棵银杏树下埋着一个铁盒子。此刻杨志的好奇心像个火苗一样窜起来,什么世道,一个个弄得神神秘秘,但自己去看一看是真是假总没有关系吧。杨志抬头看谢石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走神了。”

    谢石点点头,并不为怪,杨志现在奇怪的地方太多;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等翦如喂好马回来,杨志便起身告辞,带着翦如回到杀猪巷。

第22章 夹层

    等翦如回了家,杨志没有往杀猪巷里走,反而转身去了草场巷;大宋朝虽有幽燕之痛,但是开放的程度是盛唐远远不及的,就是首都汴梁也没有宵禁,只是每天夜里关上三个时辰的城门,城里面任由居民走动。草场巷原来是后周太祖郭威囤积粮草的地方,宋朝以来,粮仓军营渐渐搬去城外,草场巷变成了居民区,只是到了夜里,行人依然稀少。

    杨志来到王家老宅的后面,发现院门紧锁上了封条,扔了两个石头进去,里面毫无动静;杨志暗暗一运气,脚尖借力,身体轻飘飘地踩上了墙头;杨志正在欣喜,没想到穿越以后第一次使用轻功,用力过大,竟然一下子越过围墙,直接掉在园子里。亏得杨志本身的反应够快,身形一转,一掌打在墙上,借机平衡身体,落在了院子里。

    杨志落地的声音还是有点大,但是宅子里没有人,只是惊得野猫叫了几声;借助月光,杨志围着屋子又查看了一遍,只有三进的瓦房和一间厨房,所有的门都敞开着,到处都是抄家后的破落景象。前院宽大是停车场,后院很小,一颗银杏树屹立在在半截倒塌的杂物房边上。银杏树枝繁叶茂,苍翠挺拔,杨志抽出短刀,迅速在银杏树四周挖了起来。

    大约挖了半个多时辰,杨志的短刀碰到了一个硬家伙,杨志扒开四周土一看,还真是一个铁盒子;挖出来以后,杨志不由得一惊,窄窄的铁盒子竟是镔铁打造的,一把铜锁锁着。杨志直接敲断了锁,打开来一看,里面布卷包着一本《太玄经》和一个做工精良的人皮面具,杨志犹豫了分把钟,把《太玄经》和人皮面具包好塞入怀中,把地面的坑填好,收好短刀,手里拿着空铁盒翻出了王家老宅。

    镔铁盒是有点重,但是对杨志这样身怀绝技的人不算什么,在路上没有人在意,再次回到杀猪巷的时候,正遇上巡逻路过的辛朴;辛朴喝了点酒,带着士卒走过来问:“杨兄弟,听说你开马行发了大财,手里是什么好东西?”

    杨志一亮空盒说:“在路上从一个收破烂的手里淘到一只铁盒,质地不错。辛哥,要不然到我那里坐坐?”

    辛朴晃着手说:“坐什么,我还有巡逻,改天吧。”

    与辛朴分手,杨志回到家中,关上院门,从井里打了桶水,升起炉子烧开水,顺便从怀里掏出《太玄经》来看,很薄的一本书,五个练功的穴位图非所思议,不到三百字的说明枯涩难懂,很没有看头。杨志暗想,恐怕就是因为这样,嵩山一气门的心法才会失传,不像传说中那样神奇,郑州书生的武功虽然高明,但是就算没有负伤,与以前的自己不过在伯仲之间。

    但是《太玄经》是一本惹事的书,在书后面的空页上还莫名奇妙地画了一幅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图,杨志叹了口气,把《太玄经》和银两摆在一起;碰到随身的银票时,杨志猛然记起,真正的青面兽回汴梁的时候,带着三千贯,买一个位置大约只花费了一千贯不到,剩下的钱换成了银票,应该放在家里。杨志感觉自己似乎应该想起什么,目光在家中扫视,开水烧好后楼上楼下走了一遍还是没发现端倪。

    杨志不死心,按照游戏中寻找密室的方法,举着蜡烛一米一米丈量着地面,轻轻地搬开每一件家具查看,一方面是看能否找到线索,另一面是希望某件物品能唤起被隐藏的记忆。当杨志掀起供奉桌下的帘布时,终于忆起一楼的夹层位置,操纵的机关在地窖的盲点。

    杨志走到半米深的地窖口,把手伸到石板下面看不见的一侧,摸索到一个铁柄,转了四圈,再往里一推,供桌下的石板滑开,就出现了一个夹层,杨志钻到桌下,借着蜡烛光观看,有些失望;夹层很小,除了青面兽存放的一千两银票什么都没有,想必在不如意的时候,原先的杨志已经把值钱的玩意都卖了。

    但是思绪纷沓而来,让杨志不得不坐在地上借助吐纳来平息大脑中的混乱,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中,往事如流水,一件又一件地浮现在杨志的脑海里。杨志记起了那个大殿,是六盘山里的乌鹭殿,自己十三岁的时候曾经跟随父亲去那个地方,混进监狱里那个身材瘦长的老人就是乌鹭殿的那个香火道人,和父亲一样是自愿去西夏打探情报的细作,好象就叫乌鹭。

    那也许是个代号,就象父亲装作药材商人,没人知道是杨门之后,可是从乌鹭殿回来,父亲就再也没有去过六盘山;难怪自己熟悉去平夏城的路,可那个乌鹭为什么会去监狱里面看自己,狂龙卓厉真的和自己是熟人?

    吐纳自然停止,杨志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杨志把《太玄经》和银两都放进了夹层,恢复原样;蜡烛已经烧完,只有烛油斑斑点点地落在地上,杨志听外面已经是三更天,把家具放回原来的位置,洗洗上楼睡觉。只是睡了一阵子,太阳的光线就照到了室内,杨志伸伸懒腰起来,决定去找蔡福蔡庆,查查这个乌鹭的情况,后来找到没有。

    杨志想想,在镜前试过人皮面具的效果后,还是把《太玄经》和人皮面具随身携带,钱财是身外之物,但是《太玄经》不能丢失;杨志到殿前司监狱门口,请人通报找蔡福,看门的狱卒笑道:“杨爷,您现在可是名人,在我们这里走一遭,出去就是一鸣惊人。”

    杨志递过去一两碎银子说:“还不是承蒙各位照看,出去的时候没有伤筋动骨。”

    狱卒收了银子,笑容更盛:“杨爷,您等着,蔡节级已经来了,我这就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枝花蔡庆笑着跟出来,拉着杨志到偏僻处说:“杨老板,我哥哥说不方便见你,有什么事,你对我说就行了。”

    蔡福肯定是怕自己连累到他,杨志笑笑说:“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出去的犯人哪有回来的,杨志肯定有事;蔡庆已经和蔡福请了假,出来就是想从杨志身上捞点油水,满意地说:“那就恭谨不如从命。”

第23章 王公伯侯

    两人一路说笑着走到附近的潘楼分店,还没到饭点,店里几乎没有客人,就是酒店门口的闲汉都没有过来搭讪,明摆着不需要找人去定阁间,何必自讨没趣。跑堂伙计一声招呼,把两人引上二楼的隔间,杨志坐下问伙计:“今日可有牛肉?”

    大宋朝禁止杀牛,一般只有牛生病或老了耕不动田,才可以向官府申请杀牛,就是潘楼这样的店,也不是天天有牛肉卖。伙计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爽快地说:“您二位巧了,今天早上刚送来的黄牛肉,雪花一般,肥瘦正合适,大师傅刚刚用酱烧好,现在还热乎着呢。”

    杨志笑笑说:“那就给我们来上二斤,另外上一份糖醋鲤鱼,一份红烧鸭,两样时令蔬菜,两瓶清风酒。”

    汴梁名酒多达二十几种,清风酒就是潘楼的招牌酒,可是在延安府的潘楼,杨志没见到这种酒;不多时,酒博士送上菜来,帮着杨志把清风酒打开,顿时满室酒香。杨志吸了一口问酒博士:“延安府的潘楼是你们分店?我在那里酒没看到这样的好酒。”

    酒博士帮杨志和蔡庆倒好酒说:“这位客官好见识,潘楼在外地有十几家分店,看上去房屋、菜品都相似,唯独这酒,是他们万万模仿不出来的,在汴梁,我们都是总店酿酒,各大分店都是卖完了再去拿。”

    杨志抿了一口说:“好酒,酒博士,这里不需要你了,你且下去。”

    酒博士答应一声,告退出去;杨志见帘子外无人,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蔡庆说:“前些日子多承二位照顾,这是一点小意思,略表寸心。”

    蔡庆一般收礼,都是人在牢中的时候,家人送上银钱财物,就是希望犯人在监狱里可以过得好一些,象杨志这样已经出狱的人回头来酬谢,蔡庆还是第一次遇到;蔡庆顺手接了银子,放入怀中说:“杨大侠真是重感情的人,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听说杨大侠现在做贩马生意,行情还不错吧?”

    “还可以。”杨志又递上一两银子说:“记得当时有两个照顾我的犯人,对我相当不错,髡叔已经死了,麻烦蔡牢头给另外一位买点好吃的。”

    蔡庆收了银子说:“这我要回去问问家兄。”

    杨志点头说:“那是自然,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那个人就在我的身边,呼吸均匀,像个高手。”

    蔡庆面色一僵说:“杨大侠,你说的是你醒来那天吧,那个人不是照顾你的,他是狱中的大人物,大悲侯。”

    狱中的大人物,就是监狱里面的犯人头;杨志好奇地问:“大宋好像没有这个爵位。”

    “当然没有。”青面兽杨志就算武功再高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一枝花蔡庆得意地说:“汴梁监狱里有王公伯侯的说法,开封府狱的寂寞王、刑部大牢的一言公、都司狱的苦伯和我们说到的大悲侯。他们背后都有朝中的权贵,在监狱里吃香的喝辣的,除了不能走到监狱外面去,过的是神仙日子。那天大悲侯是听说你死而复生,就跑去看热闹,没想到还被你看见了。”

    “你和他很熟?”杨志故意装作不明白,举杯向蔡庆敬酒;蔡庆喝完杯中酒说:“我和他不熟,我进监狱上班的时候,大悲侯已经在监狱里了。但是我哥哥蔡福跟他熟,说大悲侯原来是军中的一名军官,因为犯事被抓了起来,刚从西北押来的时候,把监狱里的三十六套刑具全部过了一遍,大悲侯硬是不认罪。”

    杨志不想蔡庆起疑心,就没有再往下问,只谈论些汴梁的趣事,蔡庆趁机请教了些拳脚上的问题;杨志知无不言,两人越说越投机,酒越喝越尽兴,于是兄弟相称。两人喝到第二瓶酒的时候,两斤牛肉已经吃得干干净净;蔡庆拦住正要开瓶的杨志说:“小弟今日还在值班,出来太久了不好,改日回请哥哥。”

    杨志明白,蔡庆跟自己出来就是为了拿钱,现在银子收了,酒菜也用了,自然急着回去向蔡福回话。杨志笑笑,把酒塞到蔡庆手中说:“也好,我等会还要去御街长廊看看香料那些货物,这酒就请贤弟带回去,以后我们找时间再约。对了,兄弟,那个到监狱里来的人后来抓到没有?”

    蔡庆露出一丝尴尬说:“不瞒哥哥,听说殿前司和开封府都没有追查下去,我估计那就是个悬案了。哥哥现在在外面,这件事上还真是要小心。”

    杨志谢了一声,送到门口,蔡庆心满意足地先走了,杨志回头结了账,才慢慢吞吞地离开潘楼;现在已经到了上客的时候,伙计在忙个不停,看见杨志出门,跟在后面招呼“客官走好”。

    杨志走在大街上,顺着人流朝御街长廊走去,这次去西北,发现一个情况,就在平夏城里,象王庶一样孤身居住的官员也有,但是不少的将领似乎带着家眷,李衮住的客栈那条街上也有不少的妇女,杨志觉得再去的时候,带些汴梁的香水胭脂香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御街长廊是汴梁一道独特的风景,原来是过节扎花棚的地方,从宋仁宗时期就专门造了两排长廊,平时租给商人做店铺,过节的时候用来悬挂花灯,两头都不耽误。因为每天要搬着货物来回不方便,汴梁本地的商人并不在意,于是长廊渐渐地成了南洋商人摆摊的地方,专门卖香水、香料、玻璃器皿等物件。

    杨志兜了一圈,发现大部分是阿拉伯人的,在靠南面有三个欧洲人的摊点,老板身材高大,金发碧眼,鼻梁高耸;杨志上前用英语试着对话,虽然很多意思不一样,但是在乡音的亲切下,双方连比带画,还是谈成了一笔买卖,香水的价格比在其他地方便宜了三成,每瓶五钱银子,杨志一下子买了二十瓶。

第24章 乌鹭

    杨志付完钱,接过老板包装困扎好的木箱,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远处有人在窥视,杨志不知道是不是针对自己来的,于是顺着沟边往回走。御街里面的刀御廊原先也可以做买卖,但是从政和年间开始,官府竖起了红黑两道栅栏,在红栅栏外又用砖石甃砌了两道御沟,沟里面养着荷花,岸边种植桃李梨杏等树,现在正是繁华似锦的时节。

    中心御道禁止人马行往,刀御廊自然做不了生意,只能成为御街上的一道风景;杨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看风景,到了州桥拐到西大街,走进水果批发的市场。市场里人来人往,许多小贩提着篮子挑着箩筐来倒点水果去街上卖,也有些图便宜的老百姓来买,杨志拎着个木箱反倒有点显眼。

    杨志不在乎,走这条路就是因为水果市场四通八达,如果那个人是跟踪自己的就不得不进来,以免自己从对面的门走掉。杨志从西面侧门出去,三两步就走进了梁家珠子铺,店里没有客人,伙计迎上来,杨志示意自己看看,就站在雕着松鹤图案的窗后,装作欣赏挂在高处的手链,眼睛却瞄向窗外。

    等的时间有点长,连珠子铺的伙计都感觉有些诧异,难道是自家掌柜看走眼了,挂在那两棵装饰树上的手链有珍品;但是杨志站着不动,伙计又不好过来查看,心中倒也有几分着急。杨志没有着急,但是充满着好奇和期盼,一直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慢慢地转过街角,迟疑地看看对面的都亭驿;杨志确定,对方跟踪的就是自己,这个老人装作犯人,到监狱和自己照过面,乌鹭殿的香火道人。

    都亭驿是辽国使团居住的驿馆,大凡辽国的商人和权贵、使节前来,都居住在里面;老人显然很清楚杨志不会进去,失笑地摇摇头,朝梁家铺子走来,杨志不想影响珠子铺的生意,大步走出店面,两人在街边相遇。

    老人看看杨志说:“身手长了不少。”

    杨志放下箱子,施礼说:“见过世叔。”

    老人一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既然你认出我是谁,我们就到前面的春来茶馆坐坐。”

    春来茶馆就在前面五间铺子的位置,中间隔了淮阳纸画店、徐婆瓜屋、城西胡饼、老夏梨店,杨志点点头,跟着老人走了过去,一前一后进了茶馆,在里面的包间坐下。包间并不大,最多能容纳五六个人,一张长方形的松木桌,里面是三人的座位,靠门口是两人的座位,还有一只木方凳在墙边放着。

    杨志把木箱放在方凳上,和老者一人一边坐下,点了一壶龙井和两样点心,茶博士摆好茶点,斟满两杯茶水,晓得两人不想被人打搅,退出去的时候,顺手放下了包间门口的帘子。杨志起身重新施礼问:“不知道世叔怎么称呼?”

    老人淡淡地说:“我们是在乌鹭殿认识,你就叫我乌鹭吧。杨志,能不能把龙雀刀给我看看。”

    又是一个要看刀的,杨志把刀解下来递给乌鹭,乌鹭看得很仔细,从刀柄到刀鞘,里里外外看了一个遍,最后把刀还给杨志,惆怅地说:“睹物思人,看到这把刀,就想起了和你父亲纵横西夏的时候。”

    杨志要是在监狱里没有看到乌鹭眼中那一丝寒光,兴许会被乌鹭打动,但是现在,杨志只能表面上配合,收好刀,殷勤地说:“世叔既然来了汴梁,不知可有居所,要不然就到寒舍居住,小侄现在做贩马的生意,长年累月不在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不用,我回来有五年时间了。”乌鹭不敢肯定杨志对自己的态度,端起茶杯说:“其实这一年,我在你身边出现过几次,但是你都没认出我来,听你身边的人和谢大夫说,你恐怕失忆了,我还一直担心,现在好了,咱爷俩总算相认了。我就住在枣子巷一百零五号,有时间就来看看我这个孤独的老头。”

    杨志颔首说:“世叔放心,小侄不会忘。只是小侄有一事不理解,世叔要看小侄,可以直接向监狱申请,为什么要混入监狱,还杀了人?”

    乌鹭眼里再次闪过寒光,冷冷地说:“是因为我想对你施展追魂术,可惜杨介在场,让我功败垂成。”

    追魂术,杨志穿越前看过数以百计的武侠小说,估计就是催眠术的一种,按照宋朝的科学分辨不出来。杨志试探着问乌鹭:“世叔是想知道些什么,还是要我去做什么?”

    杨志没有发怒,让乌鹭高看一眼:“是想从你里嘴里问出些东西,你武功高强,其实在你入狱前,我两次在你醉酒的时候下手都没成功,所以想在你身体虚弱的时候试试,可惜天不遂人愿。”

    “世叔因此杀了人,我要是现在喊来捕快,兴许还能拿几个赏钱。”杨志露出莫名的笑容说:“不过我不想这么做,我只想知道,世叔你为什么回来,想知道些什么?”

    乌鹭的脸色顿时发青,看得出来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过了片刻低声说:“这要问你的父亲,当初我们五兄弟找到了西夏的青坑,就是制作瘊子甲的铁矿,那里戒备森严,只能画了图形回来。但是我们在沿途发现了一座银矿,原本是一辈子的富贵,你父亲却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厚,结果上面要我们带着大军前去,在半路上遇到西夏人的伏击,全军覆没,只有我和你父亲逃了回来。王厚出面硬顶,我们才无罪退出军队。”

    杨志沉思片刻问:“是不是五年前你发现了异常?”

    “不是我,是王厚。”乌鹭的情绪并不稳定:“他派人送信给我,收复河湟后发现,西夏人到现在也没有在那一带开采银矿,但是童贯和高俅都知道了这件事,蹊跷的是当年你父亲和王厚交上去的路线图不见了。”

第25章 毒箭

    杨志笑道:“那就恭喜师叔了,现在只有你知道地点。”

    “恭喜个屁,当年是有木里南带路才发现的,后来几次地震,地面早已变了样子。”乌鹭带着怒气说:“童贯和高俅是什么货色,他们在查王厚和我们五个人的底,包括我们的家人。除了我是一个人,诸空、贾和尚、木里南的家人都已经死了,就是你家里也被人搜查过,你们父子以为机密的那个夹层,里面的东西全被陆谦送给了高俅。”

    杨志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卖掉的,闻言好奇地问:“世叔知道里面的东西?”

    乌鹭老脸一红说:“我是去找地图,看你父亲是不是留下了备份,夹层里都是些金锭银票,大约值个两千贯的样子,还有你那座屋子的地契。估计他们以为你肯定老死牢中,想过一段时间占了房子,没想到你出来了,武功又变得如此高强。”

    杨志记下了陆谦这个名字,打定主意以后要高俅十倍偿还,笑着说:“世叔,我父亲既然告诉王厚,就是不准备占为己有,我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其实我要是你,今天连刀都不看,这把刀在殿前司狱摆了那么长时间,高俅想必看了无数遍,要是有秘密,哪能轮到你我现在发现。”

    乌鹭嘿嘿笑道:“是这个理,但是有些事不做一遍不放心。”

    杨志想想问:“世叔知道狂龙卓厉吗?”

    乌鹭迟疑了一下说:“他是王赡的后人,是我们这个潜伏小组的成员,当年王赡自杀的时候,卓厉才十七岁,逃走后听说拜在某一个大派的门下,改名叫卓厉,练就了一身鬼神莫测的本领,成为北方的大豪。”

    看来石敢当没瞎说,狂龙卓厉还真是和自己有些渊源,杨志喝了半杯茶,放下杯子劝乌鹭:“世叔,既然如此,何不找个地方安度晚年?”

    乌鹭眼光变得深邃,问杨志:“乌鹭殿那个地方,是养老的地方吗?卓厉和童贯勾勾搭搭,那个地方也变得不安全,现在最安全的就是汴梁,除了你,没有人认识我。只要你不说,我就是安全的。”

    乌鹭说完就走了,杨志没有动,只是回头看了眼茶馆里的动静,没有客人,茶博士在柜台边看店外的风景,乌鹭不慌不忙地朝外面走去。但是乌鹭就在走出店面的一瞬间,忽然倒下了。外面传来惊叫声,杨志从店里冲出来的时候,附近的巡逻士兵也快到了;乌鹭胸前中了一箭,全身发紫,倒在地上。

    杨志心中一惊,有人射死乌鹭,那么那个杀手一定是跟踪自己和乌鹭来到茶馆,看清楚了自己和乌鹭在街上交谈的过程;能够一箭射中乌鹭这样的高手,而且使用毒箭,一定是江湖中的人,不会是街头的混混。杨志趁着查看呼吸的时候,取走了乌鹭身上的钥匙,然后站起来等待官府处理。

    开封府派来的是窦鉴,杨志只说是遇到的一个生意人,想向自己推销香水,没谈妥,这人就走了,在店门口被人刺杀。茶博士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但是能证明乌鹭出去的时候,杨志还在里面喝茶;窦鉴检查了乌鹭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汴梁城有上百万居民,大宋又不要路引,查清楚一个人的身份需要很长时间。

    杨志回到店中付了茶叶钱,把木箱子请茶博士代为保管,就站在衙役们画出的圈子外,仔细地观察在周围看热闹的的百姓。杨志趁着人群往前挤的时候,悄悄到了人群外,然后围着人群绕了一圈,查看有没有这样的高手。

    杨志转到人群的北面,突然心生感觉,那是一种高手的自然反应;杨志往附近的人群瞧去,发现是一个胖乎乎的生意人,脸色阴沉。杨志随意地走了过去,为的就是不让对方察觉被锁定,但是换了一个高处来监视这个人;等人群散去,窦鉴带着衙役抬着乌鹭的尸体离开,杨志发现那个生意人慢慢地朝西走去。

    杨志远远地缀在后面,发现目标和自己前面做的一样,在人多的地方观察自己有没有被跟踪,最后目标进了甜水巷前的温氏珠宝行。大白天人来人往,杨志没有上去冒险,而是在街市上兜了两个圈子,发现无人跟踪,迅速地来到枣子巷一百零五号,瞅着没人,用钥匙打开门进去,把乌鹭的住宅搜查了一遍。

    乌鹭看样子过得比较清苦,房间里的东西摆放得很随意,没有银两之类的东西,木箱里最多的就是乌鹭根据回忆画的地图,还有一份阵亡将士名录;杨志把地图和名录带走,去茶馆拿着箱子回到了马行。

    花子虚已经过来和谢石谈好,他会和杨志一起去平夏城,只不过每次给马行五十匹马的份额,其余的生意都由花子虚做主,花太监请了威武镖行来保护花子虚。谢石把情况说完,对杨志说:“这一趟有风险,要是他们在路上翻脸,加上李衮,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杨志不在意地说:“没事,花子虚是花太监的侄子,是他们最大的弱点,我会小心的。我买了二十瓶香水,这几天我再进点其他货,不能买马,买些其他东西回来也是好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招人,人手不够,五十匹马也未必能赶得回来。”

第26章 伏杀

    到了天黑的时候,杨志换了一身黑色的武士服,来到温氏珠宝行,看前面的店门已经关闭,悄悄地找到后门僻静处,想瞅了个无人的机会飞身上墙;杨志伏在墙上,没有急着下去,对方的箭术是一项令人害怕的技能,不能轻易涉险。院内有辆驴车,正在上货,从敞开的门外里看,伙计和婢女正在忙着串铜钱,让人惊讶的是不管是散装的铜钱还是成贯的铜钱,竟然都是整箱地放在屋内。

    杨志估计驴车要走,悄然无声地回到巷子里等待,不多时珠宝行的后门开了,一个瘦巴巴的老头赶着驴车缓缓地出来,随后珠宝行的门就关上。杨志听驴车在石板路的声音,显然拉着很重的货物,正准备跟上,猛然心头一动,继续藏在树后;就看见墙上飘下一个身影,不急不忙地远远跟在驴车的后面,分明是保护的高手。

    杨志笑笑,不管驴车,只管缀着那名高手,竟然一路到了汴河边的高家米行,杨志看前面是开阔地方,就在三岔口附近的树林里找了个隐蔽的观察点;驴车进了米行,大路上显得很安静,高手轻松地往回走的时候,杨志借着月光看的清楚,正是白天那个生意人,身形虽然臃肿,但并不影响走路的步伐。

    杨志伏在树后仔细观察,如果对方真是杀了乌鹭的凶手,为什么看不到手中有弓箭,乌鹭死的现场没看见,现在也没有看见。生意人走到前面的岔道口停住了脚步,距离米行不到半里地,对着月色看了半天,直到一个身影一闪出现在身边,竟然是赶车的老头,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匣子。老头看看四周,对生意人说:“杜寒,你太谨慎了。”

    杜寒思索着说:“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在那个香火道士死的现场,能感受到杨志在找人。”

    老头凶光一露说:“那我们现在就赶过去把他杀了,免除后患。”

    杜寒笑笑说:“我相信,凭着你鬼箭的身手杀他是轻而易取的事,但是不用我们烦神,杨志还要去平夏城,有的是要杀他的人。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份丢失的线路图,你再去找那个王雄问问,他在秘阁监做了十几年吏员,一定知道些什么;王雄那个人就喜欢钱和美女,对如烟阁的白牡丹是念念不忘。”

    鬼箭庞稷,一个专门替人解决问题的人,只要肯花钱,庞稷就能替你解决所有的问题;死在庞稷手上的名人无数,青云门的十大护法、辽国的飞龙营都指挥使耶律鹰、天师府高手段南、潇湘剑客宫不在等等,无一不是一流的高手。近十年,庞稷似乎销声匿迹,没想到成了汴梁城中的一个车夫;杨志屏住呼吸,晓得自己一个人绝抵不过两人联手,只能等两人分开后再做打算。

    庞稷笑道:“说到底还是钱,现在你每天都要掺上三百贯假钱,一年十万雪花银,够花。”

    杜寒瞪了庞稷一眼,递给庞稷一叠银票,就施施然走了;庞稷没有回高家米行,而是和杜寒走了一个九十度,杨志明白,两人这是要互相查看一下,身后有没有尾巴。杨志不急,杜寒的住所已经知道,能跟上庞稷最好,跟不上就等以后的机会;杨志等两人都走远,才在路上现身,直接到高家米行的另一侧路上等着庞稷。

    庞稷果然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回来,由于装作一个车夫,所以脚步走得并不快;走到杨志藏身的草丛边,庞稷已经察觉有异,但是还是迟了一步。杨志压根没想过正面挑战,记忆起对方是杀手,听到庞稷准备暗算自己,杨志就下定决心不择手段地杀了对方,免得日后节外生枝。

    杨志没有声音地已经出手,宛若一头雄师从草丛中窜起来,动作比雄狮更快,更危险,龙雀刀在空中闪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化作数十道刀影;庞稷感受大了巨大的压力,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不动,让人心烦意燥。庞稷虽然来不及拿出匣子里的弓箭,但是两臂一振,藏在两侧衣袖里的袖箭已经顺着匣子射出。

    可是袖箭落了空,刀影虽在,杨志已经转到庞稷的背面,一刀横斩过庞稷的身体。庞稷感受到危机,身形急速躲避,但是速度已经远远跟不上,发射弩箭用力的身体难以换力,一躲避免了一刀两截的下场,依旧被杨志斩断背后的脊椎和动脉,顿时瘫倒在地,血液四溢;庞稷虚弱地问:“什么刀法?”

    “破虏刀第七式必杀。”杨志从容收刀入鞘,伸手拿过庞稷手中的匣子,打开一看,是一把比钢铁还要坚硬但非常轻的紫檀木弓,做工精致,弓弦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弹性相当好,弓背上刻着虎翼两字。杨志正待再问庞稷两句,却看见庞稷睁大着眼睛,已经死了;杨志在庞稷身上搜了一遍,除了银子就是银票。

    银子也就二十多两,银票两叠;一叠应该是庞稷自己的,另一叠是杜寒才给的,加起来有三千两,杨志把银子和银票揣入自己怀中,带着虎翼弓大步离去。袖箭在庞稷的袖子里,衙役们应该能看出庞稷不是一般人,至于能不能分辨出是鬼箭,杨志无所谓。杨志回到家中,把一切清理干净,所有的银票都准备随身携带,才放心地睡下,一直睡到天明。

    等太阳当中,杨志懒懒地下楼的时候,杀猪巷里已经有人在谈论汴河边的杀人案;杨志到达马行的时候,窦鉴和威武镖行的总镖头陈恩已经在喝茶等候。早上接到报案,得知死者使用带毒的袖箭,窦鉴就拉着陈恩去观看,两人经验丰富,对江湖上的名人了如指掌,断定死者就是鬼箭庞稷。

    庞稷就算靠着射箭扬名,但是自身也是江湖中一流好手,更何况在现场发现袖箭已经射出,能在这种情况下杀了庞稷的,肯定是顶尖的高手。案子没有头绪,窦鉴也不想破案,听陈恩说要和谢石、杨志商议西行的事情,便一起过来。

第27章 镖局生意

    不过窦鉴心里对杨志还是有所怀疑,茶馆门口那个死去的客商,最后见的一个人就是杨志,杨志说是不认识的推销香水商贩,只能暂且相信;庞稷是江湖中有名的箭手,最喜欢用有毒的箭,很符合杀死那个客商的标准,又死于刀伤。

    杨志是用刀的好手,只不过在窦鉴的印象中,杨志未必能杀得了庞稷;另外现场没有射死所谓香水商贩的箭,而砍死庞稷的那一刀在真气的灌注下形成了一个宽宽的伤口,无法对照出是什么形状的刀砍的。窦鉴很有艺术地聊了半天,向杨崇讨要龙雀刀看看,说让高太尉都想欣赏的刀,一定有其中的奥秘。

    杨志晓得窦鉴想干什么,大大方方地解下刀递了过去,龙雀刀杀人不沾血,杨志又特地擦了一遍,窦鉴欣赏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蛛丝马迹,只好说了两句笑话,把刀还给了杨志。陈恩等了半天,看两人闲聊结束,急忙插话问道:“杨掌柜,花老板这次聘请了我们镖局,不知道你们的货保不保?”

    陈恩接近五十岁,号称摩云手,在威武镖局总镖头的位置上坐了十多年,算得上杨志和谢石的前辈;杨志笑了笑说:“如果一起回来,自然就麻烦镖局保镖了,只是花老板这次做的买卖大,我五十匹马还好说,他要是想一次性带回三四百匹马,恐怕就够为难的了,弄不好在延安等地要呆上一两个月。”

    西夏还是不允许马匹过来,西军和当地大族控制的生意两人插不进手去,靠着市场上零散走私来的马匹,想要几百匹很难;杨志上次要没有潘树民的帮忙,就是四十匹马也可能要三五天的功夫。陈恩颔首说:“花老板知道这个情况,他已经请杨总管向童大人打招呼了,估计他弄来马匹的速度应该比你快。”

    这就是生意,陈恩只有让杨志感觉到没有镖局不方便,才能让杨志把生意一起交过来,还能要和好价钱;但是杨志明白,陈恩带上自己的买卖不需要增加一个人或一点费用,用后世的说法就是纯利润,所以杨志不急,慢条斯理地说:“这样也好,我到西边也想看看过去的朋友,就不跟车队了,随身有事就离开;只是这笔生意太大,不知道是哪位镖师负责?”

    陈恩低头说:“花老板和杨掌柜的货,自然是我亲自出马。”

    杨志一拱手说:“那就没问题了,具体的事情你和谢老板商议吧,反正出发还有几天。”

    谢石明白,杨志到延安六路肯定会有种种事情,把货物交给镖局,最起码出了事有个赔钱的主,问清楚花子虚明天签约,谢石便决定明天一起和花子虚到镖局去。陈恩高高兴兴地和窦鉴走了,威远镖局本来就常走延安六路,无论官场上还是黑道上都有关系,别人眼里的险途在威远镖局来说是小菜一碟。

    杨志送两人出门的时候,随口问窦鉴:“殿前司是不是有一个虞侯叫陆谦?”

    窦鉴点头说:“是有这个人,他在高殿帅面前很得宠,高家的很多私事都是陆谦出面的;你不会和他有仇吧?”

    窦鉴不得不问,陆谦是高俅麾下有数的高手,可是凭着杨志能和方七佛打个平手,陆谦明显地不够看,但陆谦要是被杨志伤了,高俅脸上不好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杨志笑笑说:“我是想和他见上一面,看能不能通过他与高殿帅搞好关系。”

    窦鉴和陈恩都不相信,杨志能在东京汴梁闯出一个青面兽的名号,就是因为杨志凶猛霸道,除了少数几个人,高管权贵很少有放在眼里的。杨志不在乎两人信不信,继续说:“窦捕头要是没事,晚上帮我约一约陆谦,我们一起吃个饭,你就知道我的诚意了。”

    窦鉴明白,就算自己不搭这个关系,杨志还是能找到陆谦;窦鉴不希望杨志惹出事来,于是一口说定,晚上三人在巢氏酒家见面,不见不散。客人走后,谢石让伙计们都出去干活,关上门低声问杨志:“庞稷的死与你有关系吗?”

    杨志便将乌鹭和温氏珠宝行的故事说了一遍,谢石大喜道:“真有你的,连庞稷这样的一流杀手都被你干掉了,说明你武功进步不少;温氏珠宝行你准备怎么办?”

    杨志淡淡地说:“庞稷一死,他们肯定受惊,估计暂时会消停一段时间,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假钱又不是他们一家,我懒得管。如果他们还来找我们麻烦,那我就想办法把他们一锅端。”

    谢石摇摇头说:“正因为受惊,他们肯定会调查线索,那个人怀疑过你,这次还会怀疑你,所以你对自己的安全要注意。既然第一个出现的是庞稷,后面出现的应该还是杀手,我的意见是先下手为强,我们不出面,布一个局,让开封府介入假钱案;就在今夜,我去开封府飞刀留柬,出首温氏珠宝行。”

    在外人眼里,谢石过去是一个文弱的相士,现在是一个看店的老板,但是杨崇知道,谢石的身手不错,轻功更是擅长,况且温氏珠宝行怀疑也只会是针对自己,绝猜测不到谢石的身上去。杨志想了想说:“晚上我去找陆谦,趁着现在帮杨戬做事,正好把家里的东西要回来,正好窦鉴和陆谦能为我作证。”

    两人说定,到了黄昏时分,杨志便早早地来到巢氏酒家,巢氏酒家在汴梁并不出名,算不上大酒楼,却是江湖人吃安稳饭的地方。巢氏酒家的老板叫巢泷,当年和周侗齐名,一样是御拳馆的供奉,退休后就开了这家酒店,只当是和老朋友相聚的一个场子;可是汴梁的黑白两道给面子,约定不在酒店闹事,渐渐地就成了江湖人谈判的地方。

第28章 师伯

    杨志没想到的是,进店的时候看见巢泷坐在酒店大厅的一张椅子上,正在欣赏一只古色古香的红玛瑙环,血一样的鲜艳厚重;就算杨志两世为人,没有玩过这种宝石,也知道单一纯色的原石可遇不可求,一块只有红色的原石上会出现多种不同的红色,尤其是象玛瑙杯这样的大件,纯色相当于绝品。

    杨志一进去,伙计就大白天关上了店门;巢泷示意杨志在自己的对面坐下,把玛瑙杯放在了桌上说:“前几天从当铺找来的一个玩意,说是中山国的遗物,难得的是杯体纯净通明,光素无纹,闲来没事的时候把玩把玩。杨志,你可是有七八年没来过这个酒店了,记得最后一次,是你打了张怀素的一名弟子,跛子刘带你来找我调解。”

    杨志起身施礼说:“当时年少无知,多谢巢老爱护。”

    巢泷露出一丝笑意说:“你现在确实不同,变成另外一个人,难怪能与方七佛争雄,打败张三,杀了庞稷。你放心,我不会对窦鉴那小子说的,我看过庞稷致命的现场,其实只过了一招,是你们杨家的破虏刀最后一式必杀,在汴梁的杨家子弟还有十来个,能练成七式和练过内功来的人只有你,只是没想到化鹏功和破虏刀融为一体的威力这么大。”

    杨志就象一个人在大街上被扒光了衣服,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表态为好;巢泷似乎陷入回忆,半天才说:“教你化鹏功的那个道士是南海逍遥岛的不舍子,是我的师弟,我们都是不上进的弟子,三年未能闯关成功,被逐出了逍遥岛。我后来拜在金台大师的门下,不舍子则对武术失去了兴趣,到处游走;后来遇见了你,算是他今生最大的成就。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你以为随便一个人,就能让我去得罪张怀素。”

    落魄野人张怀素以左术名震天下,一身金刚不坏之躯罕逢敌手,当时在汴梁结交权贵,风头无二;杨志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吕注和蔡攸有面子,到现在才知道是因为自己和巢泷有渊源。依着巢泷的名声和地位,没有必要骗自己,杨志苦笑道:“师伯,你又不早讲。”

    巢泷盯着杨志说:“人前的时候不要叫我师伯。那时候,你是一心向往官场上的荣华富贵,化鹏功在你身上不过是满足你父亲愿望的玩具,我自然不能耽搁你的前程。现在,你已经把自己看做一个江湖人了,武功突破了瓶颈,我要再不说,你以后的麻烦就会越来越大。”

    杨志愕然问道:“什么麻烦?”

    “南海逍遥岛的麻烦。”巢泷目光变得柔和一些说:“那就是一个不讲理的门派,化鹏功是不限制传授的功夫,但你是第二个练成化鹏功的人,不管你是机缘巧合,还是本身是天才,逍遥岛都不会管,他们只可能希望收回这门功夫的练功诀窍,要你加入逍遥岛。”

    杨志稍微一想便明白,所谓怀璧其罪,可自己是喝了那种龙血,在生死间才突破的瓶颈,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心法,要不然就是交给他们也无所谓。巢泷很明显是猜到了这一点,才说自己有麻烦,杨志虚心请教:“师伯,那我该怎么办?”

    巢泷笑笑说:“如果你想成为逍遥岛的一员,就跟着他们上岛,以你的武功,当一个护法绰绰有余;如果你不想去受约束,就写一份心法给他们,化鹏功上百年都没人能练出来,你的心法他们练不出来也正常。”

    杨志晓得巢泷说的是玩笑话,江湖门派最重视的就是武学传承,遇到本门绝技被突破,不想探个究竟的人少而又少,想必巢泷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巢泷已经叫伙计开门迎客,重新拿起玛瑙杯端详,窦鉴从店外步伐稳健地走了进来,径直坐到窦鉴身边说:“老爷子,看出来什么没有?”

    巢泷转动着玛瑙杯说:“这件作品心到,眼到,手到,天到,玉石匠师是预判了色丝变化,才大胆地做出了制作玛瑙杯的决定,后面就是在细微处考虑,杯型简单有点怪异,很可能是色丝的变化造成的,为了通体的透明红,只能放弃了在外型上对完美的追求。天到就是除了刀工,还有运气的成分。金矿中的狗头金、啸天犼就是这个道理,天然而成,不能有一刀的加工。”

    杨志懂了,这才是巢泷对自己这件事的看法,一看取舍,二看运气;杨志笑着颔首说:“前辈说的在理,晚辈受教了。”

    窦鉴趁机问:“杨志,陆谦等会就到,当着巢老的面,你总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

    杨志点头说:“我在监狱的时候,陆谦去过我家,把我家夹层中的财物和其他东西一卷而空。”

    窦鉴倒吸了一口冷气,杨志家能有多少财物,问题是杨志是官宦世家,和江湖上又有联系;陆谦前去,肯定不是自己贪图钱财,而是受了某个大人物的派遣,去寻找某一件东西,所以才把夹层里所有的东西拿回去交差。杨志没抓到现场,陆谦肯定是死活不承认,关键是杨志能一口咬定陆谦,肯定是杨志的某个朋友看见的,只要陆谦不承认,杨志会继续找陆谦的麻烦。

    窦鉴有些头疼,巢泷让伙计把玛瑙杯收起来,问杨志:“你想要什么效果?是追回东西,还是别的?”

    姜果然是老的辣,一眼看出杨志另有目的,杨志从容地说:“我希望陆谦告诉我是谁要他来的,想找什么什么。”

    这下连巢泷都无语了,杨志的这个要求比追回东西更高,陆谦要是说出这两样秘密,陆谦身后的那个人一定会要陆谦的命。窦鉴试探着说:“这是要陆谦去死,他一定不干。”

    杨志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那我只好把故事说给杨戬杨总管听,就当是一个茶余饭后的闲话。”

第29章 陆谦服软

    陆谦长得一表人才,穿一身平常虞侯的公服,看得出是经过精心剪裁的,使得陆谦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陆谦脸上带着明朗诚恳的笑容,一进店就向每个人打招呼,就连站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也不例外;杨志注意的并不是陆谦的笑容,而是陆谦的眼睛,里面有那么一丁点冷酷而可怕的东西。

    哪怕杨志只是看见这么一点,那也已经足够了,不管陆谦有再多的理由,他本身那种贪欲是成为别人爪牙的前提。杨志等陆谦坐下,开门见山地说:“听说陆兄到寒舍去过几次,可惜小弟当时蒙冤在狱,没有好好招待陆兄,今天这一餐就当是赔罪。”

    陆谦一愣说:“此话从何提起?”

    杨志笑笑说了个日期,就在陆谦琢磨着如何否认的时间,巢泷咳嗽一声说:“大丈夫敢作敢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老夫保证,几天店里的事情哪说完哪了,只要你们有和解的诚意,从此一笔勾销”

    巢泷的身份让陆谦更加紧张,杨志晓得明确的日期,就说明自己的行踪落在了别人的眼里,看样子巢泷也是知情人。陆谦这一迟钝,落在巢泷和窦鉴眼里,就晓得杨志所言非虚;就连端菜上来的伙计邓乞丐嘴角都露出不屑的神色。

    巢氏酒家只有三样菜,削得能照见人影的卤肉片,鲜得让人不舍的佛跳墙,鱼头还在动的糖醋鲤鱼;所以客人来就省下了点菜的时间,大厨自顾自地烧菜,伙计直接上菜。巢泷带头动筷子说:“你们三个都很长时间没来吃饭了,窦鉴你最后一次来,都是在九个月前,杨志、陆谦都有很多年没登门。”

    巢泷说得满腔惆怅,杨志急忙站起来赔罪:“巢老,是晚辈糊涂,在此罚酒一坛。”

    陆谦和窦鉴都以为杨志是说得玩,没想到杨志真的走到墙边,抱起一坛五斤重的酒坛回来,举起来就喝;穿越前杨志能喝一斤老白干,汴梁村酿如酒酿,杨志自以为没问题,没想到坛里的酒醇香无比,酒的浓度比旨和酒还高,杨志骑虎难下,咬咬牙还是把五斤酒喝得干干净净。

    等五斤酒下肚,杨志只感觉全身舒坦,昏昏欲睡;大宋朝全是粮食酿的酒,就这样,杨志丝毫不感觉头疼。邓乞丐赞了声好酒量,从邓乞丐来做伙计这么多年,杨志是唯一一个喝完一坛酒没栽在地上的人;换一个角度说,那些人是慢慢喝完一坛酒的,有时间和菜肴散发酒气,杨志可是空腹。

    杨志望着陆谦笑笑,陆谦很为难,他晓得巢泷这样的人要脸,很看重外人的态度,自己如果不能让巢泷满意,传出去多多少少是个不好说的事。巢泷退下来多年,但是巢泷训练出来的很多人现在都在禁军和枢密院任职,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可是要是象杨志这样豪放,陆谦自问做不到。

    巢泷招呼邓乞丐:“把杨志扶到后院休息,让厨房给他做一碗酸辣汤醒醒酒。”

    陆谦顿时明白巢泷的意思,心下大喜;巢泷是要杨志不在场的时候商量一个结果,然后他来告诉酒醒后的杨志,这要比陆谦当面说好多了。陆谦等邓乞丐搀着杨志进了出了后门,起身朝巢泷恭恭敬敬地施礼说:“巢老,实不相瞒,杨志说得没错,我就是不承认,有窦鉴这个神捕在,也是能查出来的。但是这件事,我是奉命行事,事关军中机密,恕我不能透露。”

    窦鉴悠悠地说:“你搜查了杨家,应该什么都没得到,所以杨志才会被放出来?”

    这是简单至极的道理,陆谦要是发现杨志不法的证据,杨志应该还在殿前司的大牢里;尽管陆谦没说名字,但是窦鉴和巢泷都清楚,那个命令陆谦的人就是殿帅高俅。陆谦只能点头承认,巢泷沉声说:“那就好办了,杨志既然没有把柄担心,所要的不过是杨家的钱财,陆谦你要是能退还给他最好,如果不能,就把下命令的人名字告诉杨志,让他自己去衙门里烦神。”

    巢泷看上去帮了陆谦大忙,但是陆谦却感觉嘴里发涩,要是自己说出那个名字,岂不是前程尽毁,前面十几年心血白白浪费了。陆谦苦笑着说:“巢老,杨家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归档了,这样吧,事情是我做的,我赔偿杨家一千两银子如何?”

    一千两银子肯定少了,俗话穷家值万贯,杨志家世代是军官,肯定不是穷家;巢泷浅笑道:“真是人老了不值钱,想不到老夫的面子也就值一千两银子,也罢,这件事本就不应该老夫操心。”

    巢泷说完,就不再说话,只是招待两人喝酒吃菜;窦鉴在心里暗暗埋怨陆谦不知好歹,既然想讨好高俅,决心自己把事情摆平,多出一千两银子会死吗?窦鉴敬了巢泷一杯酒说:“巢老,这件事你还得费心,杨志要是不肯善罢甘休,跑到杨总管那里去胡说八道,对陆大人会很不利。”

    杨总管,那就是杨戬了,杨志和杨戬还能说上话;陆谦只感觉头疼,小人物就是这么悲哀,一不留神就会摊上事,一不留神就得去背黑锅。陆谦晓得窦鉴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杨志真的有这个门路?”

    窦鉴不慌不忙地说:“杨志现在和花太监的侄子花子虚在一起联手做生意,过几天他们就要去延安府,威远镖局负责保镖。”

    陆谦心中最后的侥幸被打破了,低声说:“巢老,窦兄,我也是为难,杨家所有的财物不过三千两银子,我如果家境殷实,多给一点没有问题,可是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虞侯,每个月的俸禄就那么多,你们看,两千两如何?”

    真是物以类聚,高俅就是一个手紧的人,没想到陆谦也是个手紧的人,偏偏两个人都想做大事;但高俅不是能得罪的人,窦鉴望望巢泷,巢泷果断地说:“官场本就无奈,这件事就这样,窦鉴你辛苦一趟,去陆家取钱,我负责杨志。”

第30章 金牌调人

    杨志并没有醉过去,早运功将酒排出体外,一碗酸辣汤更是出了汗。对巣泷的决定杨志没意见,杨志就想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人在哪?巣泷很欣慰,只给了杨志一句话,你师傅叫苦道人,具体情况等你从延安府回来的时候告诉你。

    杨志笑着说:“师伯,你知道这件事?”

    巣泷颔首说:“这件事虽然机密,但是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未必瞒得过童贯,虽然皇上对你有点好感,我也不知道对你来说是祸是福,自古伴君如伴虎,荣华富贵有时候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但是富贵逼人的时候,想让都让不了。”

    杨志晓得巣泷是劝自己不要想着糊弄杨戬,低声说:“我明白,杨戬和高俅是圣上的一双手套,得罪他们还不如得罪童贯。但是我对做官已经没有兴趣,如今就想挣点钱,过过好日子。”

    巣泷惊奇地说:“杨志,你现在确实改变了很多,你们杨家可是世代以报国为念,想着光宗耀祖。况且升斗小民,都是蝼蚁一样的命,官场上虽然黑暗,但是比起老百姓来,官员的处境还是好了很多。”

    杨志笑笑说:“师伯,我们杨家现在还是有很多人在走这条路,不在乎少我一个。”

    巣泷想了想,让邓乞丐去把厨师也喊来,介绍给杨志说:“这是我的两个伙计,跑堂的叫邓乞丐,算是我徒弟,你们是同门师兄弟;这位大厨你或许听说过,鱼修罗。”

    杨志当然听说过,一骑绝尘鱼修罗,与死去的铁掌李勉号称燕山双煞,称雄于北方武林;鱼修罗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穿着满是油烟味的外套,像所有的厨师一样面色红润,笑嘻嘻的一双眼睛,一团和气。巣泷等两人互相行过礼说:“鱼修罗是自己人,周侗去汤阴后,他就到我这里做了厨师。”

    自己人,这个定位很重要,能被巢泷认为是自己人,就意味着足够的信任;杨志点头问:“周侗是在教岳飞吗?”

    巢泷三人面露惊讶,巢泷立即问道:“杨志,你怎么会知道岳飞?我们和他一直没有来往,现在他们怎样?”

    周侗在汤阴县过着隐居的生活,几乎不与外界联系,巢泷知道岳飞,还是因为七年前鱼修罗带来的消息。杨志尴尬地笑笑说:“我还是听林冲说的,说周老收了一个了不起的弟子,具体情况也不知道。”

    林冲是周侗的弟子,三人没有起疑心,鱼修罗赞同说:“周老也是这么说的,说岳飞的成就将来必在卢俊义和林冲之上。”

    巢泷点点头说:“周老的眼光是没得说的,杨志,你和乞丐练上几手,给我看看。”

    杨志明白,巢泷这么要求肯定有原因,闻言笑着说:“要不然我和邓兄弟切磋一下拳脚。”

    鱼修罗大叫一声开始,邓乞丐就突然出了手,少林罗汉拳;不过邓乞丐的罗汉拳与杨志在大相国寺见识过的罗汉拳不一样,招数简练实用,缺少了佛门的慈悲之气,但是招招连绵,没有漏洞。杨志施展的军中人人都会的太祖长拳,完全是军队中的搏杀之术,三十二式在化鹏功的支撑下,深得稳准狠三个字。

    两人打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但是巢泷和鱼修罗经验丰富,看出杨志是那种经历过生死战的人,临场应变的能力远远超过邓乞丐,不出意料的话,邓乞丐在二十个回合之内就会落败。杨志一个缠丝手,崩开了邓乞丐的一拳,跳出圈外说:“差不多了,邓师弟,到此为止吧。”

    巢泷故作不悦地说:“杨志,我是希望你指点乞丐,不是要你顾我面子。”

    杨志手一摊说:“师伯,有你和鱼大侠在,还需要我指点,别挤兑我了。”

    门口挂不营业的牌子,店里没有什么客人,鱼修罗去下了四碗肉丝面,众人刚在前面坐下开吃,路上脚步声杂乱,窦鉴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说:“杨志,你还没走?”

    “怎么了,这么晚还送钱过来?”杨志猜是谢石的飞刀留柬起作用了,故作诧异地问:窦鉴摇头说:“我刚回去,就有人来报信,说甜水巷的温氏珠宝行制作假钱,我带人去看了,珠宝行里干干净净。”

    杨志笑道:“那是好事,想必有人恶作剧。”

    “好什么。”窦鉴没好气地说:“现在禁军、厢军都出动了,现场是没有查出假钱的迹象,但是温室珠宝行有密室,密室里面留下了四名伙计婢女和一名皇城使马天方的死尸。我们问了周围的邻居,珠宝行中午关的门,说老家有急事,匆匆忙忙地走了;赶快把面条吃了,跟我一起去办案子。”

    杨志看看窦鉴:“我现在可是老百姓。”

    窦鉴脸色一板,拿出一面金牌说:“是李彦公公传来的皇上口谕,要你参与办案,这是调你的金牌。”

    窦鉴心里有气,从李彦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杨志就是杨戬的人,李彦传来的命令就是对皇城司和开封府的不信任;杨志腾地站起来,岳飞被十二道金牌从朱仙镇调回襄阳,现在提前在自己身上发生了。杨志冷冷地问:“需要我怎么做?”

    窦鉴能明显感受到杨志情绪的变化,瞬间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压力;窦鉴没有隐瞒说:“死去的皇城使马天方是个探案的高手,应该留下了线索,但是皇城司不愿与我们共享资料;皇上让李彦来调你,是想借助你的江湖经验。。”

    窦鉴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根本不像一个名捕的样子,但是所有人都听懂了,马天方的死恐怕与皇城司的内部有关;杨志突然笑起来:“窦鉴,你谎话都不会说,军队都出动了,还要什么江湖经验,金牌应该是给你办案的,皇上没有调我。”

    窦鉴脸都没红,坦然承认:“是我的主意,但是金牌调人,无论军民都必须服从。”

    窦鉴如此绑着自己,杨志感觉到了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