钑龙全文阅读 第2分节

第11章 回鹘朋友

    宋辽百年无战争,童贯率领的大宋西军前两年战胜西夏,现在在开放的心态下,就连首都汴梁都象个不设防的城市。站在马市里,穿着各种服饰的外族人到处都是,飘近耳朵的一半是汉语,一半是听起来半生不熟的各族语言;和谢石指指点点走了十几个摊位,杨志这才发现,青面兽竟然有点语言天赋,能听懂契丹、西夏等四种语言。

    宋朝的马市已经和后世差不多,一眼望不到边,但是规划得很整齐,每个摊点都是用木头建好的栅栏,其中不仅有马,还有骆驼、牛。杨志很有兴趣地看着两头白骆驼,这种白骆驼比一般骆驼稍微高一点,两个驼峰,全身雪白如练;杨志记得白骆驼产地贺兰山和居延海现在都是西夏地盘,随口问谢石:“现在完全放开了西夏那边的通道?”

    谢石含笑说:“童贯和他手下的将领大发其财,这些天流传着一个小财主的笑话,说童府装修招待一名工头吃饭,用了金碗银碗玉碗,等工头吃完饭,童家把金银玉碗送给工头不算,连在一旁伺候的两个侍女一起赠送,那工头因此回乡成了当地第一富户。”

    杨志好笑道:“那高俅心里不堵的慌。”

    高俅出身市井无赖,招兵专招那种一技之长的人,没有手艺的人不要,杨志原先在军械作坊,晓得殿前兵马司中专门为高俅生产商品出卖的人多达五千多人,但是高俅就是这样捞钱,比起童贯来还是远远不如。说话间,两个高鼻长髯的回鹘人迎面走来,绸布缠头,披着衣服,杨志本能地生出感应,走在前面的人是高手。

    谢石客气地招呼:“伏承、摩比难,你们还没走啊?”

    身材瘦长的伏承有名家的气度,客气地行礼,用一口标准的汉语说:“谢先生,我们在等后面的商团一起回去。国内已经来信了,这次送来三百匹于阗马,目前已经进了大宋境内,要我们在汴梁打开局面。”

    由于河西四镇敦煌等地先后落入西夏之手,汉唐以来的丝绸之路被西夏人隔断,这次童贯指挥大军击败西夏,高昌回鹘才开始试着回复贸易。不过波斯、大食等地的商人现在多走海路,高昌最能拿得出手的商品就是马匹;大宋由于大辽、西夏的原因尽失马场,就算目前夺回熙河六州,打到岷山下,养马的地方还是有限,对马匹的需求是无限的。

    谢石动容说:“那可是大买卖,天山高昌、龟兹、焉耆、乌孙、于阗各地都产马,乌孙马最为高大,龟兹马天骥龙麟,于阗马则以五花马为主。伏承,这是我的兄弟杨志,我们俩正准备开一个马行,能不能让些马匹给我们,小本买卖,二三十匹就行。”

    伏承在开封也需要朋友,纯粹走官府的路线,那就是权贵眼中的肥羊,谢石和杨志都是小有名气的人,肯定能派上用处,伏承点头说:“谢先生说哪里话,我们上次请你帮忙找医生,才救了我们性命,马匹算什么,肯定给你留三十匹,到时候我去卜馆找你。”

    杨志没想到伏承如此慷慨,急忙趁热打铁说:“要不然中午一起吃个便饭?”

    杨志还是穿越前的认识,礼多人不怪;没想到伏承摇摇头说:“杨大侠豪气冲天,多谢了,只是我们饮食习惯差距太大,在一起吃饭大家都别扭。二位慢慢看,我们就先走了,告辞。”

    摩比难身材魁梧,但是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跟在伏承身后走了;杨志望着摩比难的背影有些疑惑,低声对谢石说:“那个摩比难武功高明,恐怕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不会武功,等他走动的时候,我才有一种遇到高手的感觉。”

    谢石听完一惊,这说明杨志的功夫比摩比难差了不是一点点,杨志已经是能和南刀方七佛相争的人物,那个摩比难的功夫要高到什么程度。杨志和谢石又找了两个认识的马贩子问了一下情况,皇甫端这次只带来了十匹马,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进了马市就被人买走了。两人观察了一个时辰便离开了马市,商议着一路走到州桥,到了繁华地方。

    汴梁闹市中屋宇雄壮,门面广阔,店铺,里玲琅满目,应有尽有。沿街的少男少女,挎着马头竹篮,叫卖声清奇如歌,悦耳动听,篮子里有牡丹、芍药、棣棠、鸭梨等等,都是鲜花、水果之类的新鲜货。沿街酒楼和饮食店大部分都摆出了外卖柜台,热腾腾的小吃,香气四溢,杨志忍不住腹内的提醒,买了一包鸭舌条和一包炒蛤蜊,和谢石边走边吃。

    味道不错,鸭舌条鲜嫩可口,蛤蜊口感丰满,以一个现代吃货的眼光看,开封百姓口福不浅,难怪靖康年后,大批宋朝的臣民逃命南方,不管是错把杭州当汴州,还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一个个心幕中依旧时时闪动着汴梁的富华景象,频频回首那餍足人心的生活;留下来的词赋散文,充斥着对往昔的无限眷念和对现实的无限伤感。

    但是古建筑再好,世面再繁华,相对于杨志,有的只是回忆;谢石微笑着品尝着鸭舌,杨志的性格改变了不少,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两个成年男人这样边走边吃,实在是有点另类,画风太美,引得路人不断地观看;不过杨志和谢石都是心比天高的人物,不为这点事伤神,自顾自地逛着街,依旧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拐过弯,就是九星棋社,汴梁第一棋楼,门前簇拥着不少人,都在指指点点,原来棋社正在摆赌局;谢石本身就是围棋的好手,也是九星棋社的常客,示意杨志一起进去。门口的两个伙计有点发懵,杨志的装束派头一点都不像下棋的,可是杨志现在是开封的名人,还有谢石带着;伙计无奈,只好堆起笑脸迎了上来:“谢先生,杨大侠,来下棋?”

第12章 赌棋

    谢石含笑问:“今天谁坐镇?”

    “杜瘦棱杜老师。”伙计殷勤地回答:“杜老师是我们棋社九棋士之一,输了的话十两银子赔三十两银子。”

    谢石点点头,赌局吗,就是在人认为有赢的机会才可能参与,杜瘦棱的棋艺可以让自己两子,排在九棋士最后一位,这个赔率正好,在荣誉和金钱的刺激下,会吸引一些好手入局。杨志随口问道:“可以押注吗?”

    “不可以。”要是允许押注,那些有钱人三天两头找些高手上门挑衅,棋楼还怎么做生意,伙计利索地解释:“只有下棋的人才可以下注,一百两封顶,一天三局。”

    杨志明白了,棋社的赌局只是为了吸引眼球,并没有准备在胜负上大赚特赚;说着话,杨志二人跟着伙计已经进入一楼大厅,一大群观看的人挤在大厅,却无人上场,孤单单的棋桌上坐着一个有些意兴索然的中年人,胡子拉碴,被太阳晒得发紫的皮肤,还带着一些酒气,应该就是杜瘦棱。

    墙上挂着今天两局棋的棋谱,杨志和谢石边看边聊,伙计回到门口忙自己的事去了;棋社的掌柜洪宝慢慢走过来,朝谢石行礼说:“谢先生,有没有兴趣去试试手,杜瘦棱已经连赢两盘,人有些疲乏。”

    棋手下棋,掌柜经营,是天经地义的事,洪宝这么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杜瘦棱要是真的疲乏就不会去喝酒;谢石微笑着介绍说:“这是我的好友杨志,我是带他来棋楼长长见识,杨志,这位是洪宝洪掌柜。”

    洪宝微微颔首,他其实第一眼就认出杨志,不过九星棋社的来头大,对于一个破落子弟洪宝不感冒;但是谢石是老板曹千里的朋友,洪宝装作刚刚认识的样子对杨志说:“原来是吃龙的杨英雄,难怪谢先生谦虚,要不然你和杜瘦棱来上一局?”

    洪宝有挤兑杨志的意思,杨志就算中过武进士,那也是武人,在重文轻武的大宋,不招人待见;谢石脸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杨志上前一步,拦在谢石前面笑嘻嘻地说:“洪掌柜言之有理,我是一个粗人,难得有附庸风雅的机会,今天就当交给学费。”

    穿越前的杨志在大学的时候就是业余三段,参加网络棋赛是人生少有的乐趣之一,看了棋谱知道杜瘦棱的棋艺未必比自己高明,就着洪宝的话就走到棋桌旁,坐到了杜瘦棱的对面,摆上五十两银子做赌注。

    杨志身材高大,一看就是武林中人,样子不象是来下棋的,更象是来砸场子的,杜瘦棱只管下棋,没资格拒绝对方,只能客客气气地请对方落座,让对方执黑子先行。杨志也不客气,接过伙计送上的茶,就走出中国流的开局,黑方第一着走星位,第二着走邻角小目,第三着走三九点。

    杜瘦棱猝不及防,众目睽睽下不愿失了身份长考,等三十多手后,发现对方是以星小目的配合为基础,以小目为主向边上捞实地,已经落后太多,只能不顾一切地杀进黑阵中。旁观者鸦雀无声,杨志面带着懒洋洋的笑意,充分发挥先行的优势,通过攻击黑阵中的白棋,始终控制全局的主动;搏杀到一百零三手,白棋大龙被歼,杜瘦棱无奈弃子认输。

    人群中一阵叹息,杜瘦棱一代开封名手,竟然输得如此没有还手之力;二楼的雅间里,曹千里看了棋谱也是目瞪口呆,站在桌子旁不知如何是好。桌子上摆着棋盘,坐着的是天下第一棋手刘仲甫和龙眉凤目的宋徽宗赵佶,曹千里和杨戬、徐知常站在左右;宋徽宗赵佶敲击着案几说:“有趣,有趣,金角银边草肚皮,原以为杨志不会下棋,没想到另有乾坤。千里,再安排一个人和杨志下一盘。”

    皇帝金口一开,曹千里哪敢拒绝,出门对洪宝低低吩咐几句,洪宝干净利索地下楼,给杨志送上一百五十里银子说:“杨大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老板看了您的对局,惊为天人,想请您和棋社的叶柯修再下一盘,这次不是赌局,无论输赢,棋社愿意奉上五十两银子的辛苦费。”

    人群中一阵骚动,杨志两盘棋挣两百里银子还是让人眼红,能击败杜瘦棱的棋手不是没有,只是吃这碗饭的人不敢或不愿来九星棋社生事。叶柯修是九星棋社排名第五的棋士,棋社派他出面,包含着赢回面子的意思,杨志淡淡地笑笑说:“掌柜的这么大方,杨志从命便是。”

    叶柯修上前与杨志再对一局,面对三连星开局的宇宙流,同样是应对失误,五十手后便完全落了下风,再次陷入杜瘦棱的窘境。杨志落子如飞,招法奇特,厚势确定后稳扎稳打;叶柯修频频长考,最后还是大龙被歼,面如土灰地中盘认输。

    九星棋社是百年棋社,多少名手在此折戟沉沙,没想到今天遇到如此尴尬的境地;洪宝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三大供奉之一的王憨满脸堆笑地走到杨志对面的位置坐下。杨志摇头说:“说好的,就下一盘。”

    大厅里全是笑声,老百姓就是喜欢看热闹,尤其是强者被打脸的热闹,杨志说的有道理,王憨点点头说:“只要你把这盘棋下了,无论输赢,我送你一百两银子。”

    杨志上下看看王憨说:“你不是东家。”

    王憨与祝不疑、晋士明齐名,棋力能和棋王刘仲甫一争高下,只是没做过皇帝的棋待诏,在九星棋社屈居第三,另外两名供奉是做过棋待诏的孙侁、李百祥,名声虽大,未必比王憨强。谢石急忙过来解释:“王先生,杨志不认识你,语言冲突还请见谅。”

    王憨露出无所谓的笑容说:“我只是一时手痒,想和你朋友下一局,还望谢先生成全。”

    杨志摆摆手说:“如果只是喜欢下棋,我陪你,不用银子;让人换一壶新茶,拿碟点心来。”

第13章 钦命查案

    王憨晓得下棋是伤神的事,连忙吩咐伙计照办;杨志吃了半碟点心,喝下一杯新茶,便示意王憨可以开始了。王憨自恃身份,只能让杨志先行,杨志依旧采用宇宙流的开局;王憨小心应对,可还是被杨志围成巨大的实地,虽然王憨棋力强于杨志,在收官的时候抢回来不少实地,最后还是以一子告负。

    东家曹千里早就下楼来了,曹千里是个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杨志身材相仿,体格匀称,面容削长,顴骨高高隆起,双睛光华隐现,神采异常;曹千里看胜负已分,朝杨志拱手说:“杨大侠,我是棋社的老板曹千里,今日让我等见识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佩服。刘老先生在楼上,想和你们见一面,可否移步。”

    曹千里是曹国舅曹佾的后人,幻剑宗的宗主,什么时候对人如此客气过,谢石和杨志都明白什么刘仲甫都是托辞,但对方若是大人物,想躲只能结怨,杨志拱手说:“那就有劳曹宗主引见了。”

    杨志一进房,看见宋徽宗赵佶,急忙拉着谢石下跪磕头,赵佶示意两人起来说:“这是在外面,无需如此多礼,你就叫我赵大官人就是了。杨志,你这种开局是跟谁学的?”

    这可是几百年后的开局,但是宋徽宗的问话不能不答,杨志急中生智说:“这是小人小时候一个练气的师傅教的,说是从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与虬髯客的棋局中悟出来的。只不过一子定中原的下法太过奇妙,小人师父改成了围中间实地的下法。”

    宋徽宗赵佶点点头说:“果然能人遍布四野,杨志,你要是能找到你那个师傅,让他来汴梁见我。今天,我有另外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杨志急忙跪下说:“小人愿意为大官人效劳。”

    “起来吧。”杨戬替宋徽宗赵佶出面说:“你可知道青盐?”

    杨志自然知道,青盐是西夏的经济支柱,产自盐州一带,青盐品质纯净,略带青绿色,可当货币使用;宋夏的几十年战争,其实就是为了盐在战斗。杨志回了一声“知道”,宋徽宗赵佶露出欣慰的笑容,起身离开,在徐知常的陪同下去了其他房间。

    杨戬继续往下说:“西夏为此强求我朝收购青盐,以换取物资;虽然我朝严禁私贩入境,可惜财帛动人心,在利益面前铤而走险的人太多,走私之风无法禁绝,私贩的数量相当巨大。大官人想派个人去西北调查实情,以便决定对应之策。”

    杨志晓得自己既然听到了这件事,就是无法脱身,慨然说:“小人愿往。”

    杨戬低声说:“我们无法提供身份证明,你只能以私人身份调查。”

    杨志毫不犹豫地说:“小人明白,只是调查出来的结果如何传递?”

    杨戬赞许地说:“这些你和曹老板联系,除了我们几个,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说。”

    杨戬说完也走了,曹千里露出一丝苦笑说:“赵大官人想知道的是,童贯的西军有没有参与走私青盐;我们已经派了五批人,全部死在了麟州、延州等地。西军的将领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稍微有陌生人搞出动静,恐怕就会忍不住杀人;杨志,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是只能说一切小心,我在延州有两个点,可以为你传递消息。谢先生留在汴梁,作为你的接应。”

    这是要把谢石作为人质,曹千里说出这个意思的时候,已经做好杨志和谢石同时变色的准备,可是两人神情平静,就象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谢石连个恐惧的眼神都没有,杨志不动声色地说:“曹宗主,如果我只是一个平常人,很难涉及到西军的高层,最后查出来的,充其量是几个下级军官带着一些士兵捞外快。”

    西军现在横行大宋,但是杨志说起来,就象在说一个街头的老百姓,曹千里暗中点赞问:“你说说看法?”

    杨志沉稳地说:“曹宗主请放心,不管如何,为了大宋的利益,杨某都会全力以赴。不过在下生死是小,耽误了大官人的事情是大,如果是榨场某些人中饱私囊的密谋,私人身份足够;要是牵扯到上层,你们还是应该派出官员协助调查,既然怀疑西军参与,那么很多军事禁地就会成为仓库和通道,不要说老百姓,就是地方官吏都是无法进入的。”

    曹千里不是官,杨志的话就是直白了许多,捞钱是军队里人所皆知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去调查,就是驻扎在汴梁的禁军,看看殿前司的军用仓库,就知道藏了高俅多少私货;延安六路那个天高皇帝远的地区,问题只能是更加严重。曹千里踌躇片刻说:“我给你一百两黄金作为费用,看能不能买通军官混进去。”

    一百两黄金是不少。但是杨志心中有那么一丝怒火,曹千里哪怕装腔作势跑出去一趟,回来再这么说杨志的感受也好些,现在的态度说明,曹千里要不然是以为杨志在要钱,要不然就是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难道这些人就没有人考虑过,去的人会有危险,杨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就是前面曹千里派出的五批人,应该是有活口在童贯的手中,所以宋徽宗赵佶都没有底气。

    杨志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说:“曹宗主能不能把前面五批人的资料和那两个小组的情况给我?”

    曹千里自然答应,等杨志和谢石走后,曹千里到隔壁见到宋徽宗赵佶说:“大官人,一切办妥了。”

    赵佶环视众人问:“你们认为杨志能成功吗,会不会和花石纲一样,半路上逃掉?”

    杨戬摇头说:“杨志喝了怪蛇血之后,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出事的那天我去过现场,杨志额头的青斑还在,现在已经一点都看不到痕迹。昨天晚上,高俅请南刀方七佛出手,与杨志不过打个平手,今天围棋更是一鸣惊人,按照老奴估计,杨志的这些变化是血脉打通了,只要谢石在我们掌控中,杨志就不会跑。”

    徐知常赞同说:“等杨志出发的时候,看杨志怎么安排便知道。”

第14章 好久不见

    宋徽宗赵佶很快就知道了,曹千里被杨志二人狠狠地敲了一笔竹杠,杨志他们趁机要了盐茶马的牙人资格,和谢石在汴梁开了志石马行。那可是多少人打破头想要的东西,不过国事那么繁忙,杨志的事不过是宋徽宗赵佶即兴安排的一件小事,很快就忘在脑后;听说新门瓦子出现了一个新的歌女李师师,美艳动人不说,还有一副金嗓子,表演起来浅吟低唱,声情并茂,赵佶去看了一次,心思就扑到了李师师的身上。

    杨志和谢石经过商议,决定带着茶叶去延安府,自盐茶税改革以来,朝廷鼓励商人运送茶叶、粮食、布匹去边关,价格的差距是明显的。两人在熟悉的信阳茶行买了中等的毛尖,五百文一斤,总共是一千斤茶叶;杨志又去李记骡马行雇了两辆骡车,都是两头骡拉着的好车,骡马行每辆车配一个伙计跟随。

    杨志把一切安排好,回到志石马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着与谢石聊天,忍不住问道:“徐宁,你怎么过来的?”

    与杨志一起去南方押送花石纲的三个同伴,在杨志回到汴梁才知道,林冲到泗州十方寺出家了,花荣调到了大名府,只有金枪手徐宁回到了金枪班,升为金枪班的八大教头之一。那时候为了重新谋职,杨志曾经去找过徐宁,但是徐宁一直不在家,渐渐的,杨志也明白了,心也淡了,两人虽然都在汴梁,半年多根本没有来往。

    徐宁身材伟岸,双臂粗壮有力,保养得很好,看上去有一代高手的风范,只是目光有些游离;徐宁见到杨志,急走两步,上前行礼说:“杨兄,好久不见。”

    杨志还礼说道:“徐贤弟,一直听说你在皇上身边很忙,难得今日有空。”

    徐宁赫然笑道:“听杨戬总管说兄长马行开业,小弟特地前来贺喜。有了杨总管这般靠山,兄长日后一定财源广进;总管吩咐了,以后马行倘若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来找我传话给他。”

    谢石和杨志明白了,杨戬这是布置了一条应急通道,让徐宁传个话,不显山不显水;至于杨志的任务,杨戬肯定是没告诉徐宁。杨志露出欣慰的笑容,拍着徐宁的肩膀说:“兄弟来得正好,我明天就要出发了,等会找个地方聚聚。”

    谢石微笑着说:“不急,杨志,后面库房那边还有人找你。”

    杨志晓得谢石话里有话,请徐宁暂坐,杨志直接来到库房,只看见一个瘦瘦的黑衣人正伫立在库房的茶叶前,看守库房的两名伙计象避瘟神一样躲在远处;黑衣人听到杨志的脚步声,扭过头来,不过二十岁上下,面目有点象猴子,阴森森的眼神,手中还握着把柳叶弯刀。杨志认识,是桑家瓦子的飞刀表演者,飞天大圣李衮,杨志没好气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李衮难得露出笑容,低声下气地说:“我被桑云青赶出来了,想跟着你混碗饭吃。”

    杨志上下打量李衮一番说:“说人话,要不然我踢你出去。”

    李衮换了副笑容,低声说:“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是曹千里曹宗主让我来的,说跟着你做一笔大买卖,洪宝刚才专门来了一趟,已经和谢老板谈好了。”

    这是曹千里给自己一百两黄金不放心,担心自己跑了,派一个人来监视自己;杨志点点头,掏出二两银子递过去说:“那就辛苦你了,你就专门看着这批货,等会上街把需要的物品配置齐了,明天和我一起出发。”

    李衮谢了一声接过银两,杨志回到前面铺面,谢石已经让人买来酒菜,三个人就在屋里吃喝起来;徐宁一直担心杨志对自己有看法,没想到眼前的杨志是个穿越的灵魂,对往事的感受没有切肤之痛,所以说话的态度还是把徐宁当做一个一般朋友来看。徐宁正在暗自庆幸,就听杨志问:“你可知道林冲为什么出家?”

    徐宁的手一晃,酒都洒了出来;徐宁咳嗽了一声,掩饰说:“现在酒喝得少了,真是不胜酒力。林冲的岳丈张河洲得罪了大人物,被调到麟州,林冲花了钱想把岳丈调回来,结果没想到钱花完了,事情没办成;谁想到张河洲战死在横山的消息传来,他老婆就上吊自杀,林冲灰心丧气下,就辞了军职,去十方寺出家。”

    杨志没想到林冲的真实生活比施耐庵86小说更为不堪,喝了一口酒,压压心中的火问:“那个大人物是谁,骗了林冲钱财的人又是谁?”

    徐宁苦笑着摆摆手说:“兄长,你就不要问了,我是为你好,这两个人就是杨总管也不敢得罪。”

    杨志理解地笑笑说:“我就是这么一问,我要是真想知道,找林冲的旧同事一问不就全晓得了。”

    谢石也向徐宁劝酒,徐宁一想杨志说的有理,这种事虽然晓得的人少,但绝不是机密,自己何必给杨志留下不好的印象。徐宁与谢石喝完酒说:“调张河洲的是童贯大人,没帮上忙的是王黼。”

    杨志一听就晓得徐宁先前不是胡说,童贯与蔡京、梁师成号称三相,在朝中三权鼎立;宣和殿学士王黼虽然年轻,但是简在帝心,能在昭德坊大白天赶走原门下侍郎许将全家,就是杨戬那个身份,恐怕也是轻易不敢得罪。杨志决定等日后与林冲见过,再来谈论这些隐情,后面和徐宁只说些江湖轶事;徐宁见状,渐渐放下心来,喝到天黑才告辞回去。

第15章 遇袭

    杨志第二天,和李衮一起带着骡车出发,离开汴梁,往西北而去;延安府属永兴军路,下设延州、富州、丹州、坊州,名臣庞籍、范雍、韩琦、范仲淹等在此御敌。干戈迭起,硝烟不散,为兵家必争之地,是大宋西北边陲的第一大城。

    白于山黄土梁峁连绵、沟壑不断,只有一条官道,千回百折的小坂连接而成,中间的戍堡叫白于城,延安再往西的必经关隘,道路险仄,离延安城有九十里路。小城隐若铁瓮,一亩地那么大,城墙高六米,厚四米,北靠陡壁,南临悬崖,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常年驻扎着五十名官兵。来往的商旅不能留关过夜,只能穿关而过,住在两面山下几百米远处的村子里。

    杨志等人歇脚的地方叫长平村,顺着官道上的岔路拐进村子的小街,泥街很短,两边的店铺都很简陋,唯一鲜亮的招牌就是街头的杜家客栈,客栈隔壁是一家卖廉价货物的百货店和羊肠酒家,酒家堂前是小街最热闹的地方,堂后油锅爆响,让人有到家的感觉。今天镖队在杜家客栈住下,羊肠酒店就挤满了人。

    羊肠酒店只有四张桌子,杨志一行坐了靠外面的两张桌子,车夫伙计在左,杨志和李衮在右。里面左边桌子上坐着三个寂寞的旅客,一个秃顶酒糟鼻子的老头就着花生米在喝酒,一个愁眉苦脸的书生拎着酒壶在发愣,一个醉醺醺的壮汉趴在桌上,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呓语。右边的桌子则和谐很多,老爷、夫人、公子、管家,正好坐了一桌,菜很丰富,酒更是好酒。

    酒博士是个三十多岁的精细汉子,穿着短褂,眼睛有些发红,忙得不亦乐乎。众人坐在店堂里,能够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村落,三十多幢泥屋、草屋、石屋,七零八落地散在高低不同的田间小路上,村民在小街和村落中走动。李衮喝着淡薄的村酿,埋怨道:“杨掌柜,还不把你私藏的酒拿出来,等到了地头,我买两桶好酒给你。”

    杨志笑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李衮,这才刚出延安城你就受不了了,告诉你,后面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既然来了黄土高原,就要体验一下当地的风情,酒少喝一点死不了人,明天还要赶路。”

    羊肠酒店位置有限,门外还有不少客人等着,杨志一行只是小本生意,自然要尽快吃完饭回去休息。不能象镖队或者是大商人,下面有伙计烦神,大老板和镖局的货主镖头毫无顾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况且身边几桌的客人太过蹊跷,杨志暗暗打出注意安全的信号,李衮看见,故作不满地闷头喝茶。

    正说笑,酒博士端菜上来,杨志刚好站起身来,碰翻了托盘,菜洒了一地,杨志一手抓向酒博士,竟然没抓着,一柄流星锤已经无声地袭来。打出这一锤的是右边桌上的管家,原来低声下气的脸色变成了阴冷,稍有些得意;老爷、夫人、公子也都同时出手,扑向杨志和李衮,可惜杨志和李衮的动作太快。

    第一个倒下的是管家,链子锤被杨志突如其来的一刀挑断,反折回来的铁锤把管家的头打得粉碎。夫人、公子双双夹击杨志,老爷扑向李衮,少林金刚指一往无前,逼得李衮连退五步,老爷突然眼前一花,李衮失了踪影,随即感觉左肋下一麻,一把飞刀插在身上,如同数百只蚂蚁在咬噬,立即觉得半身动弹不得。

    夫人和公子被杨志一刀逼退后,酒博士迅疾退往厨房,却冷不防一双筷子插入心脏。酒博士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望向秃顶老头,老头冷冷说道:“魔君的徒弟不过如此,临阵后退者死,对任何人都一样。”

    醉醺醺的壮汉终于站了起来,大笑道:“原以为今天不需要我出手,没想到破虏刀法重出江湖,好一招败刀,蜀中鹤鸣峰的人,加上铁指邢克和鬼道夏古,连一招都没撑过就送了命,不错,不错。杨志,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无恶不作石大侠,这位是崆峒醉书生郑闯,我叫张三,汉人。”

    杨志和李衮一听心顿时沉了下去。江湖恶人无数,敢叫无恶不作的只有石敢当一个人,十七岁时石敢当一把火把自己全家烧毁,父母兄妹全死在这把火里;在天龙门学艺成功,第一个死在石敢当手上的就是天龙门掌门,石敢当的师傅杜全,杜全在得意弟子手里没能走满百招;这些年,死在石敢当手上的江湖高手足有三十余人,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至于小人物和无辜百姓,恐怕连石敢当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

    醉书生郑闯,自诩是崆峒门人,智谋绝伦,一套铁扇功夫独步江湖,是狂龙卓厉的左膀右臂,曾经帮助卓厉连续两次智取了延安六路的槽银;但最难应付的还是张三,幽州大侠张三,幽州在辽国境内,一个客居在大宋沧州的侠客,却在辽国幽州一呼百诺,想想就是一件让人心惊的事情,并且没有人知道张三的真实姓名和来历,犹如天降豪杰,就凭他不愿意参加暗杀,可见此人对自己武功的自信。

    不过杨志和李衮还在微笑,似乎刚刚听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两人都明白,已经没有退路,甚至连逃走都不可能,屋中的任何一人都能轻易地把跟来的伙计杀掉。杨志上前一步道:“张大侠,你们如此有优势,为什么不一起出手?”

    张三放声大笑道:“没想到当世之中,还有敢这样和我说话的。杨志,就冲这一点,我答应你,只要你比武赢了我,我们拍拍屁股就走,就当今天做了一个梦。如果你输了,就是一个死,杨志,你敢答应吗?”

    杨志淡淡一笑道:“张大侠一诺千金,在下先谢了。就依张大侠的主意,我们一阵定输赢。”

第16章 盛名之下

    杨志话音一落,两边人都愣住了。李衮不清楚杨志从哪里来的自信,张三誉满北方,盛名之下无虚士,杨志虽说武功高明,前几天还和方七佛切磋,但怎么看还是有一定差距,要是送了命,可是无妄之灾;石敢当、郑闯则是满腹狐疑,杨志不像个信口开河的人,难道杨志真的是绝顶高手?

    张三和杨志两个当事人倒是淡定自若,杨志这几天内力突破的速度极快,私下里练刀晓得又有所突破。况且对方高手如云,若是群殴,几乎是必败之举,只有一对一的单挑,还有一线生机,所以一口答应下来。

    张三看看石敢当,又看看郑闯,两人都没有表示异议,表示异议就是对张三的功夫不信任,张三要是甩手一走,今天就等于输了,可是事关重大。张三笑道:“郑先生,我今天是帮忙,行还是不行,你给一句话呀。”

    郑闯一咬牙道:“我没异议。”

    打斗早就惊动了村子里的人,纷纷跑到小街上观望,不多时聚集了上百人;杨志招呼了一声李衮,让他和其他人继续守在酒店里,不用管外面的纠纷;石敢当昂首阔步地走出去,叫了一声“无恶不作在此”,立即让准备围观的人群四处逃逸,观看的窗户一个接着一个关掉,留在现场附近的不到十人,李衮不放心,还是跟了出来。

    张三在风中立定,望着杨志道:“你的信心来自于你的刀。南北朝时,夏国国王赫连勃勃铸百炼钢刀,号大夏龙雀,与吴楚湛卢相提并论,说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区。元嘉四年,北魏灭夏后,白浮图寺有僧人携刀逃往昆仑山,怕被人发现秘密,尽毁刀环,磨去刀背铭文,再次出现是虬髯客张仲坚的兵器,从此流落海外,直到成为柴荣的佩刀。”

    杨志点头道:“张大侠竟然能知晓刀名,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张三冷笑道:“这不算什么,很多人知道的更多,虬髯客曾创下虬刀门,可惜虬髯客天赋秉异,他的刀法不是常人可以练成的,虬刀门自传下刀法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高手,不到三代便回到中原,后来这个门派也没了,刀法也失传了,只剩下朱雀刀,成为权贵炫耀的装饰品。”

    杨志笑道:“张兄切中时弊,难怪在辽国不得志。”

    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是个和宋徽宗赵佶类似的皇帝,宋徽宗喜欢做一个文人,天祚帝就是一个职业猎手,一年四季穿梭于群山湖泽之中,也没有目的地,到了平原离辽国五京的哪座城池近,就到哪座城池休息。宋徽宗好歹还能在汴梁天天上朝,天祚帝连心腹大臣都难以找到;这样的皇帝,张三怎么会得志。

    张三收起笑容,一霎那似乎变了一个人,接近九尺的高度、虎背猿腰长臂、笔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处处透露出贵族般的高贵气质,只是有些冷,天地似乎一下子在张三周围凝固。杨志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去拔刀,甚至连运气准备的模样都没有,等着张三雷霆般的一击。

    张三一声长啸,脚步一迈,已经到了杨志近前,杨志的刀就在这一瞬间,封住了张三的去路,除了石敢当少数几个人,大部分的人根本看不清楚动作,就见两人已经站在一起。张三的武功与众人想象的很不一样,招式变幻无穷,时而如雷电交加,动作快如鬼魅,时而如苍鹰搏兔,简练致命有效。

    杨志的刀越来越慢,就象面遇狂风骤雨,在与死神搏击的人,始终让人提心吊胆;好在杨志的运气不错,身体变得可以随意扭曲变化,总能在张三的拳脚到达之前,刚刚好地闪过去。五十招过去,杨志没倒;一百招过去,杨志还是这样艰难,但是已经没有人敢断言了,石敢当和郑闯的脸色也变得很严肃。

    二百招,李衮的心都沉到了海底,来之前曹千里评价过杨志的功夫,现在看,曹千里的眼光还是不够,没有看出杨志的深浅。又过了二十招,正当人们近乎麻木的时候,张三忽然右脚踢出,这一脚看上去很自然,张三整个人浮在空中,犹如云中漫步,实际上人无过顶之力,杨志很难判断出后面的变化。

    出人意料的是,杨志选择了坐下,如道士用功,盘腿而坐;杨志这一坐,改变了张三算好的距离,也为自己的出手争取到了空间。张三在空中竟然做了一个停顿,换成左脚踏足,一举消弭了杨志的打算;众人没想到的是杨志端坐的身形一晃,整个身躯滚动起来,龙雀刀随着身体翻腾。

    看上去两人没有接触,张三随即弹出一丈外落下,可是郑闯等人能够看见,张三左脚鲨鱼皮靴靴底化成十余块碎片飘落;张三无奈地摇摇头,朝郑闯一拱手道:“郑兄,麻烦和卓老哥说一声,我已尽力了。”

    说完,张三迈着虎步而去;杨志依旧坐在地上,这一战消耗了太多的功力,也许坐着是最容易恢复体力的办法。李衮没有过去看杨志,而是望向郑闯;郑闯犹豫片刻,一声唿哨,下令全部撤退,看热闹的人中,店铺里,田野里,纷纷有人离开。石敢当欲言又止,没奈何地和郑闯一起离去,带走了三具尸体。

    这些杀人魔王真的走了,杨志心中的疑惑更浓,但是身体要紧,杨志先运功保自己;过了大约一刻钟,杨志才用刀撑起身体,慢慢地走回酒店,店里已经没有一个外人。杨志找到一个空房间运功,吩咐李衮为自己护法。一个时辰以后,杨崇走出房间,已经恢复正常,请来隔壁杜家客栈的杜掌柜询问,才知道羊肠酒家是六天前被那个酒博士盘下来的;长平村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杨志在江湖上名声大涨,后面再也没有人来找麻烦。

第17章 平夏城

    李记骡马行安排了两名车夫,一个叫茅十六,一个叫康其年;杨志招募了一名叫翦如的伙计,另一个伙计就是李衮。在长平村休息了一夜,离开的时候都是扬眉吐气,可是让李衮等人诧异的是,杨志没有去曹千里说的延州,而是从长平村前面的三岔路口改变了道路,一路赶着骡车到了怀德军的治所平夏城。

    怀德军辖汤羌、灵平、通峡、镇羌、九羊、通远、胜羌七砦和萧关,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绍圣四年,章楶知渭州时,杨惟忠率部出葫芦河川,筑二城于石门峡江口,好水河之阴,耗时二十二天而成,宋哲宗赐名为平夏城和灵平砦;夏崇宗李乾顺及其母梁太后亲自领夏兵数十万围攻平夏,苦战十四日而退,据说梁太后气得抓破了自己的脸面,平夏城因此一战成名,成为大宋一座牢不可破的雄关。

    李衮等人认为杨志是担心石敢当他们沿途还会拦截,出于安全考虑改了线路;杨志压根没这么想,来平夏城是早已做好的决定,是因为平夏城的县令王庶是自己的好友,同榜进士。杨志这次只动用了五百两银子买茶叶,一个是为了探路,另外一个就是考虑到有任务,准备了失败的备案;所以与谢石商量后,圈定平夏城作为打入西北市场的契机。

    考虑到边军辛苦,杨志除了茶叶,给王庶另外带了一套瓷器和两套汴梁祥福堂的服装,加上十瓶樊楼的和旨酒。王庶对杨志的到来非常高兴,种师道是西北驻军中唯一不拿上司童贯当做一回事的将领,所以怀德军的小鞋是始终穿不完;宋夏榷场贸易被童贯设在保安军、镇戎军、麟州、延州等地,几乎没有商人来怀德军。

    王庶的身材还是和以前一样修长精干,眼中闪着笑意,说话和风细雨;王庶和杨志稍微寒暄就先让人验了货物,报告给种师道,然后按照惯例七百文一斤收了杨志的茶叶,给了杨志七十文一斤的青盐。这些青盐都是怀德军查抄的走私货物,种师道没有中饱私囊,而是开了盐契给来怀德军的商人带回去,但是一年来,杨志是第一单。

    事情办完,杨志安排李衮等人在客栈住下,自己带了礼物随王庶回家;平夏城是军镇,也没有什么好玩的,看时间还早,两人就出城打了一次猎。杨志是第一次骑上战马,开始还有些担心,但是过上半个时辰就逐渐熟悉;杨志那具身体本就擅长骑马,胆怯心一去,青面兽原来的种种本身都显示了出来。

    葫芦河川是没人的地带,山势起伏,乱石横生,就是野兽多,两人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就射杀一只林麝、一只红腹锦鸡和两只兔子;大部分是王庶的功劳,杨志只射杀了林麝。看杨志取了麝香,王庶深有体会地说:“杨兄,你在汴梁太久,弓马有些生疏。”

    王庶清楚杨志的功夫在自己之上,这段时间在武林中名声大振,可是久不上马杀敌,杨志在弓马上的功夫明显落后了。杨志笑道:“我现在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弓马没有用处,每年能赚点钱养活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王庶可惜地摇摇头,他原意想劝杨志加入边军,可是杨志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能作罢。两人回城,在王庶住的单独小院里,王庶让军中的厨师烧了野味,炒了几个菜,配上杨志带来的酒,就对坐在一张小餐桌上吃喝起来。两人说些往事,王庶言谈中很随意地问起吃龙的事情,杨志只能暗暗心惊于边关将领们对京都消息的顺畅,于是把自己的经过淡淡说了一遍。

    杨志说完话锋一转:“贤弟久在西北,熟悉当地人物,可知道蜀中鹤鸣峰、铁指邢克、鬼道夏古、无恶不作石大侠、崆峒醉书生郑闯这些人,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

    王庶笑着说:“你还真问对人了。童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控制西北,除了皇上的信任,他还得到了两个人的帮助,一个是麒州折家,一个就是狂龙卓厉。麒州折家你比我清楚,是神木一带的土皇帝;狂龙卓厉是纵横西北的马贼,连西夏人都畏惧三分。所有不听话的人,不是撤职就是被暗杀,王厚夺回河湟不久就无奈回了汴梁。”

    杨志唏嘘道:“我们在汴梁只听到捷报连传,哪知道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

    “听传闻兄长一招之下杀了鬼道夏古,真是大快人心,他们表面上是江湖豪客,其实就是童贯下面负责暗杀的人,我们怀德军的好几名军官就是死在他们之手。”王庶拣起一块鹿肉说:“蜀中鹤鸣峰是一个修真人的松散地,青城派、天师道、唐门、金丹门都在那里有人;不过石敢当他们半路退走,让人琢磨不透,这些人凶残,兄长以后还是要多多小心。”

    杨志点头说:“张三的出现就是一个意外,石敢当他们退走更是意外,要么在长平村就是试探我,要不然就是他们那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就看回去的路上能不能解开这个谜团了,如果没有人找我,那就是一场误会。”

    杨志在心中猜测,这些人就是来判断自己是不是曹千里派来的人,长平村是延安城西去的必经之路,回头的时候再歇息一夜就知道了。杨志没想到种师道是个惜才的人,听王庶说杨志不愿在边军,特地写了两封信送来,一封是给弟弟秦州知州种师中,一封是给好友泾原军兵马钤辖杨可世,种师道在信中请两人给杨志以帮助。

    杨志清楚,这不是自己的面子大,而是王庶费了大力气,临走时对王庶说:“贤弟,有空回汴梁,一定记得来找我,就算我不在,我的同伴谢石一定在。如果条件允许,过一段时间我还会再来,你需要什么物资一定要和我说。”

第18章 传信

    杨志从平夏城出来,心里大概有了个数,西北的宋军已经乱了,骄兵悍将,从上倒下都有一股舍我谁与的气势。这要是打打仗,兴许还能把火气发在西夏人头上,但是这样憋着,一个个不是整天想着弄钱,就是勾心斗角。难怪等西军平定方腊,北上幽燕的时候,十五万大军挡不住辽国的九千哀兵。

    杨志用一百两银子从平夏城买了两匹没有烙印的好马,自己和李衮各骑一匹,让李衮在前面开道,自己和骡车走在后面。茅十六边赶着骡车边笑着说:“杨爷,你以前来过平夏城吧,我看你一路对环境很熟悉。”

    茅十六是个敦实的汉子,一张普通得谁都感觉熟悉的脸,手里的马鞭垂在车前,杨志笑笑说:“我十五岁的时候来过一次。”

    杨志只能随口一说,来的路上杨志发现自己熟悉这一带,可是一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来过的;记忆这东西,并不随着武功高强而增长,根据自己穿越带来的知识,杨志觉得自己的记忆在某些地方被封闭了,或许是在海上出事的时候遭受的意外。

    茅十六笑着点头,并不怀疑杨志说的话,在他的心目中,杨志是个大人物,武功高强,又能做生意,绝对是个活得滋润的人。

    杨志回头看看后面的骡车,康其年和翦如正在聊天,康其年身材魁梧,曾经在洛阳做过七年厢军,终因进不了禁军而离职,到车马行找了份差事;翦如是杀猪巷口一个卖水果的小贩,杨志看着长大的,听说杨志开了马行,就过来想跟着长长见识。两人正说得高兴,望见杨志投来的目光,翦如忙不迭地站起来问:“杨大哥,有事吗?”

    杨志摇摇头说:“没事,不过翦如,你白天在车上最好多睡觉,晚上才能有精神看着货;不睡觉的时候,多向两位师傅请教赶车的技术。”

    茅十六一扬马鞭,笑着说:“没技术,熟能生巧罢了。”

    前面忽然传来唿哨声,李衮已经勒住了马,只见石敢当牵着一匹乌骓马站在路当中,秃头在阳光下油晃晃的全是汗水;杨志看四周没有埋伏,放马上前问:“石当家的,是有事还是劫道?”

    “有事。”石敢当毫不含糊地说:“卓大当家说和你是熟人,长平村的事就算翻篇了,让我带一句话给你,有空的时候去云梦山看看。”

    卓大当家就应该是狂龙卓厉,怎么会和自己是熟人,难道杨志真的失忆了;不过云梦山在大宋腹地,卓厉鞭长莫及,杨志沉声说:“多谢各位的好意,杨志心领了,麻烦石当家转告卓大当家,一年之内,杨志必上云梦山。”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石敢当翻身上马,转眼绝尘而去。李衮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狂龙卓厉虽然凶残,但是绝对是言出必行的主,后面应该没有事了;至于云梦山的说法,那是杨志私事,外人没法管得了。

    杨志回到延安府,在市场上寻摸了几天,最后把青盐和盐契按照一百文一斤卖给了一个汴梁的盐商潘树民,两人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商议,杨志的盐换四十匹马;由于在汴梁,青盐一百五十文一斤,杨志的盐有盐契,可以直接卖给盐铁司,潘树民很满意这笔生意,特地在延安府的潘楼请杨志吃饭。

    延安府的潘楼和汴梁无二,酒楼门前一样是用枋木和绢花扎缚成高大彩楼,门面窗户全用红绿装饰成欢门,门前设有装饰性的杈子和六盏贴金红纱栀子灯。楼下都是散座,供买酒不多的散客坐,潘树民和杨志在楼上最里面的一间酒阁,点了白切羊肉、清蒸肥鸡、红烧草鱼、肉丸子,另外配了四样蔬菜鲜果,要了两瓶旨和酒。

    潘树民对杨志很在意,名扬江湖的英雄,可以从种师道那边拿货;杨志对潘树民看重的就是汴梁人,杨崇知道潘树民家在哪里,就是出了事也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两人存了差不多的心思,几杯酒下肚就说好了长期合作,潘树民是商人,对杨志就没有多少戒心,更想在杨志面前显摆自己的能力;于是在杨志有心的询问下,潘树民对延安府的私盐生意几乎一点都没隐瞒。

    杨志谈笑间就获得了十几条有价值的线索,包括曹千里的人是怎么出事的,与曹千里在开封给的资料出入很大;杨志敢断定,曹千里的手下肯定有问题,否则不可能在短短七个月中,一批又一批的人出事。两人越说越投机,酒越喝越多,喝到最后,两人都喝醉了,杨志勉强起身,踉跄着走下酒楼。

    杨志回到客栈,被李衮搀回到房间,立即站直了身子,眼睛清澈有神,丝毫没有醉酒的迹象,杨志对李衮说:“潘树民肯定也没有醉,和我一样在装,所以我没有去柜台买单,就是为了掩饰自己是喝多了。你晚上机灵一点,注意外面的动向,但是不要轻举妄动,就算有客人来了,也要听我的信号再出手。”

    李衮一听就明白:“你是怕有人只是按照惯例来查一遍,万一我们伤了人,就无法离开延安府。”

    杨志颔首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比我们本事大的人海了去,这次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杨志已经敢肯定,潘树民是童贯的人,透露那么多消息给自己,其实应该是一种试探,潘树民看似连话都说不出来,但绝对是假象,因为杨志出门后,就听到了潘树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李衮回隔壁自己的房间去了,杨志很快就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第19章 夜袭

    寒夜,无云有月,杨志住的客栈就在白马塔的背面,面对着南城墙,四四方方占了一块地,门外松柏梅菊,一片祥和的模样。客栈的墙看上去并不高,只有一盏气死风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客栈大门、侧门、角门都关着;但是这难不住已经飞上房顶的两名黑衣人。

    黑衣人观察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地从屋檐倒钩进走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查看;杨志请来的车夫和伙计早已睡下,发出酣睡的呼吸。杨志房间的呼吸明显悠长,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杨志酒还没醒,一名黑衣人做了个监视的动作,一人守着门,一人悄悄地敲开门,溜进屋内。

    正当黑衣人去摘杨志床边包袱的时候,杨志忽然睁开了眼,一脚踢翻黑衣人;外面的黑衣人手一抬,三支飞镖鱼贯进屋,杨志躲闪的时候,屋内的黑衣人已经乘机逃走。杨志根本没有追的打算,等李衮从隔壁过来,点起油灯,摘下三枚飞镖一看,笑着说:“我们真走运,是燕子镖。”

    李衮本身就是暗器高手,问杨志:“对方肯定有女的,你为什么不追出去?”

    杨志把李衮拽到窗口,指着路上的一个拐角说:“客栈外面停着一辆带车厢的马车,应该是对方的禁戒线;这个法子不错,一辆马车就可以监视一个开扩地带,人还不受苦,可以清楚地看见谁进来的,谁夜里出去的。入我房间的人只是诱饵,看我到底是有没有其他目的,我现在是生意人,应该怎么做?”

    李衮反应过来,追出去,那是江湖豪客的行为;现在杨志是生意人,自家的钱财和性命比任何事都重要,就应该不动声色地躲在客栈里,不去冒险。杨志正是看到了对方的高明,做的就是等待和观察;杨志心里提防的是李衮,路上一切没事,但是回到汴梁,李衮会向曹千里汇报,做得越多,到时候需要解释的内容就越多。

    杨志让李衮坐下,喊翦如去泡了一壶茶,拿来一袋炒花生和一袋肉干,三个人挤在小房间里,喝茶聊天。翦如晓得李衮只是名义上的伙计,实际上是武林高手,所以对跑腿的事情,一点怨言都没有;全部忙完,翦如坐下来喘了口气说:“杨大哥,你以后也要教我功夫,要不然出了事,一点忙都帮不上。”

    杨志随手抓了把花生笑道:“你刚刚开始,急什么,再说我们做的是正当生意,你学会看马赶马才是第一需要。翦如,你要知道,李衮这次是帮忙,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会全部交给你,将来马行扩大了,你就做个管事。”

    “那敢情好。”翦如有一点小兴奋:“杨大哥,你和谢老板说一声,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李衮摇头笑道:“翦如,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楚,马行是杨掌柜说了算,谢老板只是帮衬而已。”

    杨志并不讳言:“我们是合伙开的马行,虽然钱是我出的,但是马行的股份一人一半,李衮说说没关系,翦如你可不能这么想。其实要是说看马,谢石能教给你的东西更多,在这一点上可不能犯糊涂。”

    李衮知道杨志是在纠正自己的话,岔开了话题:“杨掌柜,现在马已经到手,你是不是准备回汴梁了?”

    李衮想象过这次西行会遇到的困难,但是没想到杨志会悄然地把这一切都放下,看架势根本不会去延州,李衮开始担心回去不好交待。杨志的脸上依然淡淡的没有任何变化:“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不需要为难。”

    李衮心知肚明,自己是不可能左右杨志的,喝了一杯茶叹道:“我无所谓,大不了就是撂挑子不干了!杨掌柜,你的马行在汴梁,以后需要别人照应的事情还多着呢。”

    翦如听不懂两人的话,但是明白谈论的问题一定很严重,干脆埋着头吃东西,什么也不顾;杨志嚼着花生,笑着劝李衮:“走一步看一步吧。李衮,如果你离开马行,要是有个好的前程最好,要不然,还不如和我一起贩马?你应该看到,我和谢石在方方面面还是有些关系的,这个世道,能挣几个小钱花花就不错了。”

    李衮爽快地答道:“好啊,只要你不嫌累赘,我是求之不得,如果回去真被人责骂,我就回来找你。”

    李衮的回答看似爽快,其实模棱两可,是一句空话,杨志了然于胸,笑道:“那我就等着你的消息。”

    三人聊着天吃完了一袋花生,肉干也去了半袋,杨志看壶中茶水也没有了,就打了个哈欠说:“不早了,我们都睡吧。”

    李衮和翦如点头答应,说笑着退了出去,杨志坐在床上盘腿练功,把呼吸尽可能地调整均匀,化鹏功最大的好处就是随时能入定,随身能结束。杨志吐纳之中,将心中的浊气和酒气全部呼出心肺,顿时觉得浑身舒坦,灵台清明。

    杨志站起来,轻手轻脚走到窗边,看见拐角的马车还在那里,这等无所顾忌,肯定不是江湖中的手段,而是西军的风范。对方没有公开冲突,是因为自己是从汴梁来的,怕后面有背景,还是因为狂龙卓厉自称是自己的熟人?

第20章 狡猾

    长夜漫漫,终于鱼肚泛白,天蒙蒙亮;杨志喊起李衮去赶早市,在街上买了商品,没有多逗留,立即带人赶着四十匹马出城,至于两辆骡车,一辆装上了草料粮食,一辆上装了大黄、枸杞与甘草等药材。杨志和李衮轮换着查看尾巴,发现两队官军的斥候,各有十人,一直跟出五十里地,看商队确实是往汴梁方向才回去。

    杨志带着马匹回到开封,加上伏承送来的三十匹马,志石马行的马圈里一下子有了七十匹马,可以让谢石慢慢卖。这些马都是西夏和西域的好马,吸引了不少买家,就是徐宁过来一趟,也选中了一匹五花马;中等马头,颈长高举,四肢坚强,蹄质结实,五花色纹被剪成花瓣,看上去外形俊秀、灵活、轻快、结实。

    徐宁来就是传一个话,杨戬想见杨志一面,听了李衮的汇报,曹千里、杨戬早就心急如焚,杨志不能答应得好好的,什么都不做,所以立即要徐宁来通知,约在九星棋社秘密与杨志碰头。杨崇曾经在这里一日三胜,现在哪怕不下棋,跑来逗一圈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杨志独自赴约,见面只问了曹千里一个问题:“如果延州的两个小组出事,曹千里认为哪一个叛变的可能性大一点?”

    曹千里没想到杨志会唱这么一出戏,在杨戬目光的逼视下,斟酌着说:“一个小组是幻剑宗的弟子组成的,一个小组是招募的人组成的。要说信任感,自然是本宗弟子为先,但是如果说泄密的话,幻剑宗只是江湖中的一个小门派,不敢说本门的弟子每个人都受得了外面的诱惑。”

    曹千里没有把话说死,童贯权倾西北,撒钱又痛快,就是换做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有放心的结果;杨戬已经隐约猜到杨志的想法,目光闪动着不可测的深邃,皮笑肉不笑地说:“杨志,把你的打算仔细地说一遍?”

    杨戬满头白发,看上去随时都会死掉,但是杨志和曹千里都知道,这是外表的假象,这个老太监兴许比自己活得都要命长。杨志不慌不忙地说:“我回来查过盐铁司公布的盐契数字,延安六路,只有怀德军向关中和汴梁提供青盐,每年都开了大量的盐契;其他五路,自从王厚离去以后,在两年内就再也没有抓到私盐贩子。而在民间都知道,怀德军道路最为难走,走私的份额不足延安六路的十分之一,所以可以断定其他五路一定有问题。”

    桌上有一壶新沏好的茶,杨志也不客气,说完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证据,但是杨志已经不是一腔热血的毛头小伙子,懂得在杨戬这些政治人物面前该退缩就要退缩一点。一旦用力过大,就算拿到证据,将来形势反转,倒霉的还是自己;如果杨戬和曹千里有心害自己,暗地里与童贯互通款曲,最后事情没办成,还会给自己扣上一个打草惊蛇的罪名。

    杨戬哼了一声说:“我们已经能够断定是这种局面,才要你暗地里调查。”

    杨志笑笑问:“何不命廉访使查看各地库房,再用假消息辨别延州人员的情况?”

    杨戬一愣,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把主意打在这个上面。”

    廉访使就是原来的“走马承受”,原先都是由太监担任,宋徽宗上台以后,改由皇帝亲近的人担任,一般是管理一路或一州一府官员的廉政工作,并且要向朝廷汇报,地方上的经略安抚使等封疆大臣对廉访使都不敢得罪,往往敬而畏之。杨志的意思既然已经断定有猫腻,那么就可以查仓库,一旦五路大员要转移物资的时候,就是能发现线索的时候。

    而曹千里的手下如果有人背叛,这时候就是西军的耳目,不可能不动;曹千里只要发出一个假的消息,就可以让那些人原形毕露。最后甚至可以利用这些背叛的人来指证西军的将领,根本不需要大动干戈;曹千里不敢再说话,静等杨戬的决定,大多数时间里面对和颜悦色的杨戬,曹千里总有一点挥之不去的不自在。

    杨戬的阴冷和草菅人命是人所共知的,曹千里根本不相信杨戬的笑容和和气会是真的,这次要不是宋徽宗赵佶亲自开口,曹千里才不想管朝中狗咬狗的破事。杨戬身形修长,起身踱了几步,望望门外才说:“童贯本身是宫里出身,廉访使也未必可靠,说说你的下一步计划。”

    曹千里松了一口气,随便怀疑自己信任的人并不好受,杨志的办法简单有效,不会冤枉好人;杨戬这么一问就代表认可了杨志的方案,至于是不是廉访使出手,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曹千里问杨志:“你准备做什么?”

    “如果你们同意,我还是去运青盐。”杨志淡定地说:“我有个朋友叫花子虚,有钱,这次我带着他和潘树民一起去平夏城,把种师道手中的青盐尽可能运回汴梁。曹宗主可以利用这件事放出假消息。”

    狡猾,杨戬自然晓得花子虚就是自己的心腹花太监的侄子,杨志这么做就是告诉杨戬,他负责跑腿,杨戬要是想在里面挣钱,安排花子虚出面就可以了。杨戬不由得看看杨志,杨志若是有这等在官场上的智谋,怎么会在前面的那几年把自己的事情弄得一团糟,难道真的是开了窍。

    曹千里也清楚花子虚是谁,笑着说:“这样最好,青盐总摆在边关也不是事,延州的鉴别我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