钑龙全文阅读 第38分节

第371章 风起

    布札、嵬名思能,都是杨志知道的人物,现在分别是吐蕃与西夏的国师,布札以密宗的大手印闻名江湖,嵬名思能则继承了燕丹的衣钵,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仿佛是第二个周侗。在杨志鼓励的眼光中,四鳍说道:“在我十岁左右,嵬名思能的人找到了红沙寺,我们只有逃下大雪山四处流浪,有一部分人去了大漠寺,我则被师父送到龟兹的雀离寺学习武功。”

    四鳍这么一说,杨志只能同意四鳍的看法,三月寺倒霉不是因为冰火真经,要不然过了几十年,嵬名思能还找那些僧人做什么;四鳍最后来中原,肯定也是布札、嵬名思能在西域的力量太强大,不停地寻找,四鳍已经无法藏身。同样的理由,四鳍到了中原也不敢轻易暴露行踪,怕被人找到。

    杨志无心去打探四鳍的隐私,还是把话题转回面前的这些佛像:“可惜我和金台还是不能相比,看不出武功的精髓,仿佛刻舟求剑,结果望水兴叹。大师,晚上我们不在寺里吃,吃点荤的怎么样?”

    没有手机拍照,没有感兴趣的东西,杨志认为看一遍就可以了,自己又不是真的信徒;四鳍没有反对,两人就这样大白天离开石窟,是这几天来的第一次。四鳍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与寺门口的僧人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敬善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从山崖上走到了半山腰的村落。

    说是村落,有几分恭维的意思,六户人家散落在山路旁,一个搭建在路旁的草棚,一位中年妇人看着摊子,卖凉茶和散装酒,下酒菜是咸鱼干和花生米;杨志已经换成蓝彬的模样,低声问:“大嫂,有没有野味?”

    山中的住户多半会打猎,妇人看了两人一眼说:“还有羊肉,你们也知道,这山上运送不方便,价格可不会低。”

    杨志递上大约一两碎银子说:“五斤羊肉,在帮我们炒两个菜。”

    妇人先切了羊肉,给两人打了六碗酒才进去炒菜,杨志和四鳍就坐在草棚中的木凳上,边喝酒感受着山风,便看看四周的风景;陆续有几个客人和僧人朝山上走去,杨志就听见一个读书人在说宋江反了。杨志喊住读书人,花了两碗酒的代价得知了宋江造反的消息,等读书人走上山去,对四鳍说:“大师,我们明天去看看朱武去。”

    回到看经寺过了一夜,杨志戴着蓝彬的面目,再次来到朱武的草房。杨志那次没有和朱武细谈,就是不想朱武为难,给朱武一个考虑的缓冲时间,毕竟朱武心中有恨,对于做官有一种急迫感。现在宋江已经动手,杨志就想看看朱武的选择,是急着跑去参加宋江的大军,还是在原地等待自己;如果朱武在等自己,那么自己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可是杨志到了朱武的草屋外,发现渔网还在树上挂着,可是草屋的门锁了,朱武不知去向。杨志确实有些失望,不过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杨志还是划了一条小船去了李立的酒店;路上遇过两条打渔的小船,杨志一问才知道李立还没走,早上李立还在收鲜活的鱼虾。杨志心神大定,来到李立的酒店岸边系了船,上岸朝李立的酒店走去,走着走着,杨志笑了。

    神机军师朱武正坐在上次喝酒的位置在眺望外面的风景,看见杨志走进酒店,催命判官李立还是没认出来,朱武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志。杨志走到朱武对面坐下说:“还是这边风景独好,朱兄真是洒脱。”

    朱武听出来是杨志的声音,闻言一震:“杨大侠,真的是你?”

    杨志叫过李立,又添了两个菜,要了一壶好酒,问李立:“李立,青州已经开战,为什么还不回山东?”

    李立看朱武含笑的表情,才醒悟眼前的老头就是杨志,大喜说:“杨大侠,你还没走,那就太好了。现在有一笔大买卖,我留在这里就是等一个消息,安阳盟从西夏购买了大量的物资,还有两天就到洛阳,我们原来准备劫货的,可是宋大哥来信要我们放弃,我不甘心。不过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可是杨大侠,你要是出手就没有问题了。”

    杨志点点头说:“没问题,连货都可以给你,我只要可以随身携带的东西。但是在你说具体情况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你们是不是梅花门的人,这件事与去打劫安阳盟无关,但是决定我后面的行程。”

    李立没有一丝犹豫说:“我们就是梅花门的人,但是与大风镖局不是一伙,他们支持瓦罐寺的生铁佛,我们只认宋大哥。大风镖局与你结怨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你抹了陆满楼的面子,宋大哥笑了好几天,杨大侠,宋大哥求贤若渴,你不如参加我们吧。”

    杨志笑笑说:“我对大宋没有那么重的仇恨,但是我们可以合作,你说说是什么货,我们来筹划筹划。”

    两天后,洛阳黄河以北,黑松林,下午的太阳已经开始西去,阳光照在长长的车队上,让车队看上去有了一种庄严;看旗帜就知道是安阳盟的人马,安阳盟的四位长老分别是汤阴首富王明、飞马钱庄的东家尉武迟、玄鱼山庄庄主李渔翁、瓷器商殷甲勤,但是旗下还是有三家镖局,七星镖局、飞马镖局、中州镖局,飘扬的旗帜分别是飞马镖局和中州镖局。

    飞马镖局其实就是飞马钱庄办的,总镖头是豫北金刀贾不伏;中州镖局的总镖头是李渔翁的好友,孤竹剑客司马狂。贾不伏和司马狂的名声要比陈广高了许多,镖局的实力也比七星镖局雄厚,就像今天的镖,除了两位总镖头亲自出马,还有十位一流的镖师,三十多位车把式和趟子手都身怀武功。

    风起,镖旗飞扬,司马狂抬头一看,太阳光迎面射来,一个身形如大鸟,从黑松林里飞出来。

第372章 劫镖

    神机军师朱武就坐在黑松林不远的一个山岗上,脸上在发光,笑得很随便;杨志说了,只要他在这里观战,观看着四面八方有没有埋伏的官军或者其他人,只要出现大队人马,朱武就在山岗上放气一把火就行了,为此杨志特地让朱武去了县城一趟,买了两支富贵人家过节用的烟花备用。

    催命判官李立的红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总一万个不服气,和朱武一起望着镖队,嘴里喃喃地乱骂:“我就这么不堪,连个趟子手都杀不掉,就是在宋大哥面前,我做的事都是翘大拇指的。”

    朱武不紧不慢地说道:“杨志是怕你被贾不伏那两头货缠住,到时候还要救你,他不是说了吗,只要贾不伏、司马狂一死,你就可以带着人冲过去;不要埋怨,你今天是躺着拿钱,四鳍大师那么高的身手,杨志都只是让他在镖局的后路看有没有暗桩。当然,你要是感觉功夫与杨志差不多,等镖局的人死光了,你也可以上去试试。”

    李立立刻没有了豪气:“算了,做事要紧,宋大哥还等着这批盐呢?不过我搞不懂,为什么要留下三分之一的青盐?”

    朱武笑道:“那些盐散在地上,当地的老百姓抢不抢,官府抢不抢,只要数量足够吸引人,官府的那些人眼光就在青盐上,你们就有了时间撤走。”

    司马狂骑的是一匹好马,看见黑影就冲了出去,孤竹剑已经握在手中,司马狂的骑术很好,跟他的剑术一样好;可就在这时候,黑松林里成排的木箭飞出来,都是半米长的木头,前面是尖尖的箭头。行列整齐的队伍,正在和司马狂一样把注意力摆在正前方的一侧镖师,忽然间人仰马翻,有的掉下了骡子,有的倒在了镖车上。

    司马狂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下,第一辆镖车的车把式、开路的一名镖师和两名趟子手已经做了刀下之鬼;司马狂一夹坐骑,马像箭一般冲出去,越过前面的镖车,直扑刚刚落地的黑影,孤竹剑狠狠地砍向对手。谁想到对手射出弩箭,坐下战马瞬间倒毙,司马狂的身形被马翻倒的重量带歪,只能甩开银蹬,强行腾空而起;对手刀芒瞬间暴涨,竟然有半丈之长,司马狂感受到了凌厉无比的杀意,可是身在半空,虽然勉强翻身躲开,还是被刀芒砍中受伤。

    司马狂的孤竹剑落在了地上,已经没有丝毫的反击能力,好在贾不伏和两名镖师冲了上来,一把开山金刀、一对护手钩、一支长剑,三人联手把对方拦住;贾不伏大叫:“什么人,报上姓名。”

    杨志身形退出三丈站住,长笑道:“青面兽杨志,现在你们留下所有的镖货,我饶你们一条命。”

    贾不伏看司马狂在大口的吐血,心中暗暗惊骇,杨志几乎一动手就废掉了一般的镖师,包括自己在内的十二名好手,已经四伤一死,后面再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置于死地而后生,全力一搏,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至于丢掉货物逃走,贾不伏想到不想,那样回到安阳,还不如在这里战死。

    杨志没有丝毫犹豫,看贾不伏不吭声,立刻电光石火般地冲上来,就在贾不伏三人准备迎战的时候,杨志的身形已经鬼魅地斜刺里穿过,冲到了司马狂的面前;司马狂正在暗自调整呼吸,措不及防,被杨志一刀从胸口掠过,鲜血成片地涌出。附近一名镖师赶过来营救,被杨志反手一刀砍翻。

    贾不伏等人紧紧追赶,可是杨志的速度太快,正面没有一合之敌,镖队的人根本拦不住他,让贾不伏头上冒汗的是,两名擅长暗器的镖师射出了暗器,杨志就跟没事人一样,跟着就把两人全部砍了。贾不伏经验丰富,晓得杨志身上一定穿着宝甲,哪怕是带毒的暗器,也只能射在杨志的头部和四肢,两名暗器高手都是想一击奏效,全部射在杨志胸前,结果一点作用都没起,现在明白了这个道理,已经没有了暗器高手。

    杨志又杀了一名镖师,在镖局的圈子外站定身形,望着追来的贾不伏三人,双目异芒大盛,强大无匹的杀气顿时涌现全身;贾不伏感受到了杨志一往无前的气概,可是双方气机已经互相锁定,再没有后退的余地,不由得发出一声狂吼,金刀凌空一斩,希望为身后两位镖师逼近杨志创造机会。

    杨志冷哼一声,心神提升往万里晴空的至境,脚步忽然错乱,龙雀刀随着杨志身躯变化,爆起三个刀影,贾不伏三人都感觉砍向自己的才是真的,不约而同地守住脚步防守;杨志已经闪到三人身后,刀芒倏地激射而出,使双钩的镖师只觉得脖子一凉,已经被砍断了颈动脉,一生的努力化为泡沫。

    贾不伏被杨志神乎其技的刀法吓坏了,厚背刀带着风声挥击,根本不管杨志是不是杀到了近前;杨志暗暗点头,贾不伏果然是高手,晓得这种情况下,只有我打我的你打你的,才有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希望。杨志倏地变招,脚步加速,再次杀向还在镖车旁坚持的趟子手和车把式。

    在贾不伏等人骇然注视下,杨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口气杀了四个人才冲出镖车的范围,贾不伏只有紧紧追赶;杨志反手一刀荡开金刀,身形一转,挽起绕身疾走的刀芒,守了五六招,突然刀芒大盛,强行将贾不伏两人裹进刀影中。还是有三名趟子手冲过来帮忙,兵器的交击声如珠落玉盘的连串响起,人影倏分,杨志肩中一刀,跄踉跌到安全的地方,贾不伏五人先后栽倒在地。

    安阳盟的人慌忙四散逃走,剩下的趟子手和车把式加在一起,也不到十个人,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李立一声大叫冲下小山岗,林中埋伏的李立手下也蜂拥而出,几个朝黑松林跑去的趟子手都被他们杀了。

第373章 贝叶金箔

    杨志点了自己肩上的两处穴道止住血,暗暗感叹贾不伏够狠,生死关头只想着同归于尽,要不然也不会砍中自己。西去的路上传来一阵厮杀声,杨志晓得自己没猜错,还有暗桩跟着这支镖队,好在预先安排四鳍在那里守着;这个动静越发让杨志相信,这趟镖有红货,十五车青盐值钱,恐怕那红货更加值钱。

    在行镖中,镖局通常把金珠细软、奇珍异宝这类的货走暗镖,表面上装几箱东西作幌子,暗地里图的是大生意。安阳盟这么胆大,走私的是西夏的青盐,并且数目巨大,红货的价值那是不可想象的,杨志仔细搜查了镖局的每一个人,身上所有的金银数了数,不过是一百多两黄金和不到两千两的白银。

    李立的人搬运着青盐,他们有各种身份伪装,就是不能直接用镖局的大车;杨志咬咬牙说:“朱武,你帮忙,你去查每匹马和骡子的马鞍;四鳍,你把每一辆镖车拆开来看,有没有暗镖。”

    杨志自己则把镖局的每一根旗杆都打开查看,贾不伏和司马狂的马鞍里找到了一部分的珠宝,都是西域的红玛瑙、青金石、祖母绿一类的好东西,和贾不伏刀鞘里的半张金箔,金箔上有文字。作为穿越人士,杨志认为这金箔最合适做接头暗号,可是后面还派出四名高手跟随,实在是画蛇添足,况且这些珠宝在杨志的眼里,还是比不上十五车青盐的价值。

    杨志和朱武商议以后,决定逆向思维,会不会是什么看上去平常的东西,最后朱武发现了一个精致橡木盒中的人参,西夏可不产人参,并且朱武把人参在手中掂量的时候,感觉重量不对;两人会心地对了一个眼神,朱武把人参揣入怀中。

    李立已经装完了自己的车,没有标记的牲口全部拉走,杨志的所得李立看得清清楚楚,他估算那些珠宝的价值最多不到五车青盐,心里大是平衡,与杨志两人分手作别,带着手下而去。李立逃跑的路线是朱武设计的,联系宋江的人两天前出发,宋江接应的人应该在来孟州的路上。

    杨志两人跑去与四鳍会合,四鳍在前面的地方等着杨志,老和尚看样子也是行家,手中的一个布包逗着一包的金银,嘴里嘀咕着:“这四个人的武功真不弱,比镖局那些打下手的镖师强多了,杨志你是猜到这种结果,让老和尚去犯戒的吧?”

    杨志接过布包一看,除了金银,还有两枚腰牌,是西夏文字的,朱武一眼就认出,是西夏军的腰牌;三个人将一枚西夏军腰牌留下,在一个僻静处换了衣服,迅速离开了黑松林一带,一口气跑出二十几里地,朱武预先在这里集镇上的一家客栈预先留了一辆马车,朱武把马车赶出来后,杨志和四鳍立即钻进了车厢。

    马车朝西而去,跑出了上百里,然后朱武南下绕到路旁的一个酒店吃饭休息,半夜到了最近的东峪镇,朱武砸开了一家客栈的门,只说自己是从河东来的商人。夜晚昏黑,有朱武遮掩和递上的五两银子,伙计和掌柜压根没看清杨志两人长相;三个人开了一间房,在烛光下,四鳍终于在人参里抽出了半张金箔。

    金箔上有文字,作为穿越人士,杨志认为这金箔最合适做接头暗号,可是后面还派出四名高手跟随,实在是画蛇添足。四鳍端详了半天,才惊喜地说:“这是贝叶金箔,梵文,传说是高僧屠碟所刻,是西夏攻破瓜州时抢到的,大空寺的主持在最后时刻毁了金箔,可惜只毁了一半。”

    朱武思索着说:“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送到中原,哪怕是残片,价值也非同小可,必定有其中对等交换。可是什么人要这个金箔?”

    四鳍回想着说:“对于一般人,这金箔残片再有收藏价值,不超过一百两黄金的价值,但如果是大空寺的传人,那么意义就是另外一回事。”

    杨志还是坚持自己信物的想法:“会不会另外一半也没有毁掉,大空寺有人逃到了中原,两片残片对接,可以要求某个人承诺当年的某一件事。四鳍,你说说大空寺的情况,让我们拓展一点思路。”

    四鳍晓得杨志两人思路奇特,笑笑说:“我也是听说,大空寺是北魏建造的,在瓜州的一个叫老鹰嘴的地方,其中有一座舍利子宝塔最为宝贵,唐朝四度改名,历来高僧辈出,享誉西域,最出名的三位高僧是唐代悟因禅师、五代澄知禅师、吐蕃圆中国师。西夏攻陷瓜州,圆中国师掩护一位西夏公主逃亡,大空寺因此被毁,圆中国师身亡,所以就算是有约定,也应该去吐蕃,来大宋就真是意外。”

    杨志想了一会说:“或许来大宋才说得通,为什么西夏人会让这块金箔离开国库,为什么要四名高手跟着;应该是在大宋有大空寺的活动,需要金箔,但这种活动对西夏有利,不是伤害大宋就是伤害吐蕃。西夏高手是怕出现意外,或者说是被人骗了,才想看个究竟。”

    朱武的脸色有些严肃,问四鳍:“大师,会不会是教义之争,大空寺原来信仰的是什么教?”

    教义之争,四鳍摇头说:“我不清楚,按照大空寺在吐蕃的地位,应该是密宗;但屠碟是天竺僧人,这段经文是《摩诃僧祗律》中的一段,贝叶经是用铁笔在贝树叶子上所刻写的佛教经文,内容除小乘佛教经典外,还有许多传说、故事、诗歌和历史记载等。用黄金替代贝叶,在图案上还保留贝叶的形状,就是贝叶金箔。”

    杨志奇怪地问:“你既然不清楚,怎么断定金箔是屠碟的。”

    四鳍指着贝叶的图案说:“这不是用铁器刻的,这是屠碟大师用手指甲刻出来的,所以刻痕独一无二,下面还有屠碟大师的记号。屠碟大师还有一份完整的金箔,就在甘州大佛寺,我见过。”

第374章 乱上一阵

    杨志已经知道问不出红货的主顾是谁,但是杨志明白,如果自己三人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安阳盟的麻烦就来了,自己的麻烦也来了。杨志对朱武说:“朱兄,我们动手早了点,李立等人看见你拿了人参,后面我们的麻烦不小,宋江那个人很可能会弄出花样来。”

    朱武笑了笑问:“你打算怎么玩?”

    宋江现在是反贼,很容易就找个理由把水搅浑,问题是宋江能做,杨志也能做;杨志笑着说:“自然把这件事公开,如果西夏的腰牌被人发现,立刻就有人会猜测是安阳盟与西夏人的交易。这枚金箔就是我们以后的立命之本,安阳要乱上一阵,我们去濮阳,还要干上一笔大的,梁子美的生辰纲该到了。”

    宋江造反才会让生辰纲改道,不敢从水路走,只能走济州濮阳,晁盖等人应该拥有大名府的内线,才能准确逮到机会,就是不知道这一世是不是这样。朱武和四鳍一听杨志解释了生辰纲的由来,立刻就懂了,无论梁子美还是沿途的官员,都承担不起这件事的后果;有这样的底牌在手,杨志要是想让他们帮忙上点奏折什么的,肯定能找到人帮忙。

    朱武反应极快,联想到杨志的出身和经历,问杨志:“刘延庆曾经说过,你和蔡京、王厚的关系极好。”

    那是公开的秘密,官场上的人都知道,杨志自然晓得瞒不过去,苦笑着说:“蔡京是我中进士榜的老师,我父亲是王厚的战友,包括狂龙卓厉,也是王厚的旧部,可惜卓厉与虎谋皮,结果落入了童贯的圈套,现在还在大名府的监狱里。朱兄,饭要一口口吃,你要是愿意,我就来说说我的打算,这关系到一个叫晁盖的人。”

    杨志说了晁盖、吴用等人的情况,四鳍和朱武听了眼珠子都瞪得老大,晓得晁盖这个人不稀奇,晓得晁盖会去打劫生辰纲也能理解,但是像杨志这样晓得每一个细节那就是骇人听闻。杨志虽然自己打了马虎眼说,一切都是猜测,消息不见得准,但是朱武两人明白,光是一个地点濮阳,就已经是多不容易的事。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猜测杨志身后的大人物,就像一个局,杨志一方知道大概的格局,那种微小的差异可以忽略不计;就像马上的濮阳之行,哪怕杨志抢不到生辰纲,但是既然晓得晁盖的掩护身份,那么后面可以做的文章就太多了,虽然不能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一旦谈不成,逼得晁盖走投无路,是件轻而易取的事。

    尤其让四鳍兴奋的是,杨志说晁盖在大漠寺呆过,四鳍很想看看,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四鳍回想了一下,大漠寺的汉人很多,没出家的修行者也不少,但是就是没听说过晁盖这个名字。杨志拍拍四鳍的肩膀说:“大师,没必要那么着急,我相信,不出两个月你就能看到真人,现在,我们要给安阳盟再施加一点压力。”

    宋江在齐鲁大地卷起一道道狂潮,黄河以北一夜之间成为宋江的盘中餐,到处都是以宋江名义打劫的山贼,从大名府到孟州无处不包括,光是安阳一地一天之内就发生了十七起劫案,安阳盟损失惨重。

    其中最为激烈的一战却不是宋江的手下,而是青面兽杨志做的,安阳盟从西夏进的一批青盐被杨志打劫,随行的十二名高手全部被杀,青盐被抢走大半,其余的都扔在地上,但是十二人身上的红货全部被杨志抢走,最让人吃惊的是,竟然还有四名大盗在附近,可是全部被杨志杀了,杨志留下了一封信,说四人是极乐堂高手,有西夏军腰牌作证,安阳盟与西夏勾结。

    这让安阳盟受不了,周侗的身体已经变差,只问了一句话:“王明,你一直去西夏做生意,拿的是什么货?”

    王明叹了口气说:“我从高唐进的是灵药,安阳盟这次进的是黄金。十二个人每人装上一个。老哥,你不用说了,只要杨志这次返回红货,我就退出安阳盟。”

    周侗摇头说:“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们与双龙会、伏虎殿、大漠门联手,才是招祸的原因。实际上他们的势力都在北方,对你们帮助不大,眼下打头阵的是你们,所以杨志就是要一个个杀掉,让你们的联盟瓦解,你不要以为杨志是一个人,灵猫背叛了杨志他就没有帮手,白马寺、少林寺、清凉寺岂是你可以揣测的,听我的,现在就退出安阳盟。”

    王明听到周侗报出来的寺名,顿时心如死灰,这三座寺庙可都是武林重地,任何一个也不是安阳盟可以抗衡的。陈广诧异地问:“杨志有这么大的背景?”

    大名府联合附近四州出兵讨伐,小李广花荣倒戈,宋江夜袭官军大营,济州团练使吴琼、东平兵马都监闫明战死,官军死伤无数,被宋江从容遁去。

    朝野为之惊动,河朔、山东、河北为之震动,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到宋江这支匪徒的身上,其余罪犯的通缉一下子抛在了脑后。快活林的事情也变得简单多了,孟州府收到了一纸告发信,说流云榭与宋江这伙流寇有染,流云榭得知消息后,主动联系施纶,在收到五千两银子后,就放弃了快活林离去。

    五千两银子只是一个面子,与快活林的规模价值不成正比,施纶自然识趣,趁机运作武松施恩出狱,让快活林有一个缓冲期。孟州上上下下心知肚明,一个个收了钱后,把文字做活络,证明武松两人只是误会,最后报知府赵有开核准,无罪释放;赵有开是个雅人,收了施纶一方端砚后,盖上官印认可。

    赵有开其实心里不痛快,主薄文伯虎现在受到了朝廷赞许,其实就是对他不重视这个情报的指责。文伯虎因此被调回枢密院参赞军务,吏部连装模作样的过程都没有,不与孟州打招呼,直接一纸军令就解决了问题。殷鉴一直站在旁边,他没有对赵有开的行为有所不满,现在这些江湖恩怨就是累赘,少一样都是好的。

第375章 密谋

    与此同时,汴梁蔡太师府里,蔡京也在和自己仅剩的几个手下密谈,三儿子蔡绦陪在一旁,自从蔡攸与蔡京正式反目后,蔡京的残余势力迅速瓦解,加上蔡京也不愿意暴露力量,现在依旧像过去一样出入蔡府的只有七个人,这些人都是蔡京的心腹手下,帮助蔡京做过无数的事,都是打着蔡系标签的人,对蔡京的忠诚度要远远高于其他人。

    此刻,八个人正围拢在蔡京周围,聆听着蔡京的指示。

    “老三,那个杨志,调查的怎么样了?”蔡京看着眼前的场面,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思维依旧清晰。

    “不太好查,现在只能说杨志已经回到了汴梁,所有人都没找到眉目。”蔡绦回答道。

    “说说看。”蔡京抿抿嘴唇,脸色没有丝毫的不满,他也知道,杨志回汴梁不是自投罗网,不过杨志有钑龙的那个身份,肯定来找自己,因为在朝堂上,能给杨志证明的人只有自己,快活刘只是一个蔡府的一个长随,就算说了也需要自己证明。蔡绦详细的介绍最近一段时间的调查情况,蔡京打断道:“不用麻烦,送信去大名府,告诉梁寻,我想随天了,让随天回来一趟,八百里快马回来。”

    蔡绦等人不是傻子,立即猜到蔡京有所安排,当初蔡随天去大名府开酒店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蔡府的子孙再掉价,也不应该调到那个份上。蔡绦点点头说:“是,我马上安排,只是那边?”

    “蔡攸?”蔡京哈哈大笑,见蔡绦等人都面露尴尬之色,蔡京不以为意地说:“随天在他眼里连一个家奴都比不上,没事的。”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快活刘走进来,在蔡京的耳边低语几句;蔡京微笑的表情突然有点古怪,挥了挥手说:“老三,你带几位大人去书房休息一下,其他人都下去,叶梦得留下来陪我。”

    蔡绦几个都点了点头,走了出去;蔡府的仆人都鱼贯退了出去,叶梦得正在觉得有点奇怪,客厅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快活刘朝那个人点点头,走出客厅顺手关上了门。那个人身材伟岸,蒙着面,一身黑衣,朝蔡京施礼说:“见过恩师。”

    蔡京眼睛紧紧的盯着黑衣人,露出了复杂的笑容说:“我以为你这次不会来?”

    黑衣人取下面罩说:“我怕给恩师带来麻烦,所以回来后先处理了几件事。”

    叶梦得一眼就认出,黑衣人就是所有人都在寻找的青面兽杨志,叶梦得回头看了一眼蔡京,蔡京浑浊的眼睛犹如一抹无法看清的深潭,蔡京端起身边的茶碗问:“你有很多种选择,准备选哪一种?”

    “恩师,你我现在,其实没有那么多选择,别人可以隐居,可以阵营,但你我不行。”杨志叹息道,蔡京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说:“你比我看得清楚,当年司马光扳倒了王安石,我没想伤害任何一个老朋友,我还以为可以相处下去,最后人家达到目的,就把我一脚踢开。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说吧,你后面的打算。”

    杨志默然片刻后,似乎有点同情地说:“是非道义,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恩师,你现在已经没有信仰了,家国天下,都不放在心上。我也是这样,现在只想做回一个正常人。”

    “正常人,只要踏进这泥潭,从来就没有过正常人。”蔡京的脸上突然露出疯狂的神色:“杨志,你错了,我的信仰,比任何人都坚定!只是我早就看清楚了,不管是王安石的做法,还是司马光的做法,都是没有前途的!”

    蔡京忽然停住了话,让听得津津有味的叶梦得有些不安和迷惑,杨志竟然听懂了:“可是一个在政治和信用上破产的人,是没有任何号召力的,所以你只有另辟蹊径。正因为这样,我才来找你,商议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蔡京重复了一句,就沉默了下来,杨志的话语还在继续:“恩师,蔡府现在的一切,只是你营造出来的一种麻痹自我的幻觉!蔡府将来如何,恐怕你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你认为我必须考虑到后面的事了?”蔡京阴鹜地问,目中闪着寒光;杨志笑笑说:“恩师误会了,学生说得的是实话,从外人眼里,恩师不日会被再度起用,荣华更胜从前,但是我们是自家人,说不得假话,恩师的年纪在这里,十年八年,谁也不知道,当恩师再度致仕,那些人会怎么对待蔡家,恩师想让赵楷取代太子,不也是因为有此顾虑。”

    叶梦得脸色大变,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而是因为这件事太过紧要,知道的人很少,可是杨志就这么随随便便说出来,仿佛就是茶余饭后的一则八卦。蔡京无动于衷,反而关心起杨志前面的一个说法:“你说老夫将被再度起用,可是实话?”

    杨志这一年多在宋金辽三国的表现可谓妖艳,种师道就上书朝廷,力主招募杨志,甚至在奏折中断言,杨志堪比唐代的李靖,差的只是一个机会。杨志点点头说:“不日方腊的大军就会攻破杭州,童贯的西军便会奉命南调,纵然平息方腊,朝廷也需要一个替罪羊向天下人交差。”

    蔡京和叶梦得立即明白了杨志的意思,这个人选,没有比王黼更合适的了。为了安抚人心,蔡京还真的是有可能复出,蔡京颔首道:“梁寻的消息就是你告诉他的?”

    大赦了,杨志终于回到了汴梁,高太尉已经最得宠的小妾已经不是殷氏,宋徽宗也亲自打了招呼,高俅在得知杨志不会加入军队后,便不再理会这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杨志从酸枣门进的汴梁城,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一路上杨志就感觉空荡荡的,十天的时间过去,杨志反而有了一种疲倦的感觉。

    在汴梁逛街的喜悦不过维持了三天,徐宁、文伯虎都请杨志去参加过聚会,杨志看得出来,两个人很无奈,只因为聚会中的很多人是他们的上司同僚,得罪不起。而那些人其实对杨志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是想见见面增加自己的谈资,偶尔问杨志一两个问题,就回头谈官场或者那些风月的事情。

第376章 出发

    殷鉴没有说谎,他作为汴梁的名捕,可以阅读开封府和刑部的所有案情资料,自然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此刻身上还带着一封监狱里传出来的书信,就是冒莫愁父亲冒启垣的亲笔信,殷鉴没有看其中的内容,因为他不在乎;但是殷鉴明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冒莫愁只有认输。

    殷鉴没有赌输,冒莫愁只看了信封,甚至都没有看里面的信,就恨恨地说道:“我们所有的人都会离开孟州,不会让殷捕头为难。”

    殷鉴笑了笑说:“宋江能在青州造反,有花荣、黄信这两个叛徒,可见组织完善,现在宋江侵夺中原之心只怕炽烈,不知道多少武林中各派力量被他们所制。哪怕那帮贼人不太团结私心大重,短时间内依旧是一个祸害。”

    冒莫愁道:“我们马上也要起程了,离开中原。”

    冒莫愁最近吃了伏虎殿的一个亏,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在伏虎殿的眼里,只是抬抬脚就可以踩死的蚂蚁,又失去了快活林这样的基地,已经准备和段正书一起去大理国;殷鉴点点头说:“你是只管走,我会履行诺言,抓到杨志。”

    冒莫愁摇头说:“不要勉强,你的身手远远比不上他,有了消息可以派人送来大理,我们再做决定。”

    冒莫愁当着殷鉴的面始终没有打开信封,一直到殷鉴离开,冒莫愁才打开书信,迅速看完其中的内容,直接把信烧了;冒莫愁离开孟州的时候,施纶和赵有开的人都看见流云榭最后一批人与冒莫愁一起离开。只不过到了傍晚,城内的衙役才发现很多铺子关掉了,做手艺的师傅已经没了踪影,数一数大约有十七户,想必不是流云榭的人,就是被裹挟而去。

    殷鉴只能苦笑,谁也想不到冒莫愁要的是人,想想也对,只有这些作坊到了大理才能成为香馍馍,冒莫愁那个女人还真是有眼光。殷鉴立即前往河阳镇,可是欧阳六牙翁婿都出去做生意了,其他人根本说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只是在说杨志杀人;殷鉴跑到镇外的山岗上绕了一圈便明白,这是在追杀杨志,反而被人杀了。

    殷鉴不知道几个看家护院凭什么有胆子去杀杨志,听说是钱老爷出了赏钱,窦鉴忍不住训斥:“人死了,要钱有什么用,知不知道杨志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什么是一流的高手,就是一个人能杀你们几十个。”

    殷鉴不知道,师兄窦鉴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迎着山风,看着活蹦乱跳的山羊,殷鉴只是感觉到累,一种真正的累。

    窦鉴也感觉到累,一种真正的累,这些天一大半的时间不是在查案,而是一次又一次被梁子美找到留守司,商量如何运输生辰纲的事。其实窦鉴一到大名府就催促梁子美派人出发,可是梁子美不停地自己吓自己,始终不放心路上的安全,结果一拖再拖,等宋江造反了,南下的道路确实不安全。

    但是宋徽宗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而且宋徽宗的生日就要到了,梁子美现在不愿出发也得出发了,所以梁子美把这件事压到了窦鉴身上,对窦鉴说:“我已经和刑部说了,你负责这次的生辰纲。你也知道东京庆典的日子,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够起身?”

    窦鉴真的很想发火,但是这是留守司的衙门,窦鉴拱手禀道:“告复恩相,我打算明天就出发。”

    梁子美含笑说道:“夫人另外准备了一担礼物,是送给家人的,你帮我带过去,我让虞候马曦安和你一同去。”

    这是不相信自己,别看梁子美一口一个恳请,实际上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自己是毫不相信,窦鉴不动声色地说:“恩相,既然如何,我就不去了。”

    梁子美摇头说:“这就勉强不得了?窦鉴,虽然你是刑部的人,可知道我就要回汴梁,这件事你不做也得做。我已经着落了十辆太平车子,帐前拨十个厢禁军监押着车,每辆车子再安排一个军健跟着。我在这献生辰纲的札子内,另修一封书在中间,在皇上跟前重重保你受道敕命。”

    窦鉴低声说道:“非是小人推托,也不是不在乎前程,其实去不得,乞钧旨别差英雄精细的人去。”

    梁中书冷哼一声说:“你是一定推辞不去?”

    窦鉴道:“恩相在上,小人也曾听得上年已被贼人劫去了,至今未获。现在宋江已经造反,此去东京水路不通,都是旱路,沿途多有强人出没,如果知道是金银宝物,为什么不来抢劫?那是一条不归路,所以去不得。”

    梁子美笑了笑道:“皇差是第一要紧的事,多派些军校防护送去便是。”

    窦鉴认真地说:“恩相便差五百人去,也不济事。这厮们一声听得强人来时,都是先走的料。”

    梁子美问:“说说你的方法。”

    窦鉴说:“分作三队人马,大人说的是一队,可以让那个虞侯马曦安负责,依旧是推着太平车子,走在前面;小人另作一队,不用太平车,把礼物都装做十余条担子,只做行商的打扮行货,也点十个壮健的厢禁军,却装做脚夫挑着,走在中间。另外既然前线还在打仗,可以调两百骑作为援军,实际上保护生辰纲过了黄河。”

    梁子美点头说:“你说的言之有理,我让旗牌官周谨带两百骑跟在后面。”

    梁子美把一切安排妥当,特地召集了窦鉴三人,当着马曦安、周谨的面吩咐:“一切听从窦鉴的,他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窦鉴,签下军令状,倘有疏失,定当重罪。”

    马曦安、周谨一一都答应了,窦鉴签了军令状,次日早起五更,各自把队伍准备好,窦鉴挑选了了十二个壮健的禁军,都做脚夫打扮。窦鉴凉笠、薄衫、麻鞋,跨口腰刀,做个客人模样,拿了条朴刀出发。

第377章 那么厉害

    玉屏四下朱阑绕,簇簇游鱼戏萍藻。

    簟铺八尺白虾须,头枕一枚红玛瑙。

    六龙惧热不敢行,海水煎沸蓬莱岛。

    公子犹嫌扇力微,行人正在红尘道。

    正是春光最艳的时候,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太阳一早出来,上午的时候就酷热难行,大名府的南门出去了几批奇怪的队伍;公孙胜稍微晚一点,但是公孙胜坐在马车里,很快就赶上了这支队伍;眺望着马车外的挑夫与太平车,公孙胜着实有些头痛,车窗开着,燥热的风从垂帘间吹进来,刚好吹在他的脸上。

    从车窗里一路看过去,窦鉴的障眼法毫无用处,从太平车的车印与挑担人的脚步来看,生辰纲就在中间防守最薄弱的队伍里,但是海青珠在哪里,公孙胜已经没有一点把握,可能在窦鉴等人身上,也可能窦鉴另外安排了人携带。公孙胜对窦鉴很熟悉,当然看得出窦鉴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不会低估这个人。

    身为名捕,窦鉴不但武功高,反应快,而且足智多谋,要对付这种人,绝不能有一点疏忽,更不能犯一点错;因为,窦鉴这样的人,是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不过公孙胜一点也不着急,他对晁盖有信心,只要自己提前与晁盖见面,就能定下办法,凭着智多星吴用的头脑,一定可以找到一击命中的时候。

    公孙胜到了这个年纪,早就不认为应该靠运气成事,运气好的人,只不过是能够把握机会而已;十里长亭、二十里长亭、三十里长亭,北京大名府的长亭似乎成了公子王孙消暑的地方,行人和客商根本没有歇脚的机会,都被拦在长亭外的太阳光下,与长亭里的阴凉、水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了三十里长亭,人家渐少,行路又稀,公孙胜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往濮阳而去,不一日,到达濮阳境内,就看见赤发鬼刘唐还在官道旁那个离十里长亭不远的村头酒店;这是晁盖买下的一个联络点,原来就是为了打探消息,酒店门口溪水环流,绕进后面的村落,溪水旁一排槐树,叶子焦绿,在阳光下,不透过一丝光线。

    一抹斜阳映照,更增了几分萧索,酒店旁的大槐树下围着一堆男男女女,正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在说书,老者的年纪与公孙胜差不多大,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袍,在碰着木板说书,说的好像是西游记的段落:“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

    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入云龙公孙胜把马车停在溪边,带着车夫走进刘唐的小酒店中,在一张饭桌旁坐了;刘唐长得一身黑肉,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实在不像个做生意的样子。小酒店里没有一个客人,看见公孙胜入座,刘唐也只是端出一碟蚕豆、一碟拌豆腐,一碟咸鸭蛋,和一大盘不知道在那里买的猪头肉。

    帮助刘唐的伙计也是晁盖的人,叫白日鼠白胜,一般刘唐外出的时候看店,认得公孙胜来过两趟,白胜立刻走到门口在板凳上坐了,抬头瞧着西边的落日与红霞。不过刘唐端出来的酒倒是好酒,濮阳当地的布衣香,专门给老百姓喝的好酒,小麦酿的,醇香无比;刘唐斟了酒,敬公孙胜一杯说道:“小地方,缺少下酒之物,先生莫怪。”

    公孙胜笑道:“有进步,晓得虚假客套了。你这个酒店差不多了。”

    刘唐眼睛发亮问:“是不是生辰纲的队伍出来了?”

    公孙胜问清楚晁盖已经到了濮阳,点点头说:“等会你先进城,我喝完酒动身,半路上接了你,一起去见晁盖。”

    “好极了,先生你慢喝。”刘唐说完,起身就走,公孙胜还是坐了半个时辰,喝完酒,还要了两碗米饭,才留下十两银子和车夫离开;白日鼠白胜禁不住笑笑,刘唐和自己都不是精打细算的人,要不是晁盖的这帮朋友来,每次都留下十两二十两的白银,这座酒店早就关门了。

    公孙胜在半路上接了刘唐,一起坐着马车进城,来到一座中等的院落前,刘唐跳下马车敲敲门,里面答应一声,不多时有一个壮汉出来开门,看是刘唐,便把人一起放进去,马车绕到后面的院子里。刘唐介绍,这是短命二郎阮小五,阮小五明显比刘唐精明多了,客气地与公孙胜寒暄两句,引两人往里走,边走边说:“公孙先生恐怕还要坐坐,晁盖大哥去王老志家中了,吴用先生还没到,我们先喝几杯酒吧,刚从汴梁运来的蔡河春。”

    公孙胜也是修道的人,听到王老志的名字心中一动,笑着说:“客随主便,小五兄弟你说了算,不知道晁盖去王府有什么事情,要多长时间回来?”

    阮小五笑着说:“晁盖大哥是闲的,听吴用说王老志有可能没死,是诈死,就想打探真相,不敢去挖坟开棺,就想着办法与王老志的儿子交往,隔三差五地过去打探,今天最起码要喝酒喝到一更天回来。”

    阮小五似乎还有一点遗憾,公孙胜笑着说:“王老志在道家地位尊崇,又被宋徽宗那个昏君封赏过,你们要是开棺看到空墓,官府和江湖上也会认为是你们偷走了王老志的尸体,那就是与天下人为敌。”

    “老子才不怕那个昏君,王老志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阮小五还是有点心虚,公孙胜闻着酒香说:“你晁大哥能在王老志手上走过三十招,就可以在武林称雄了。”

    “那么厉害。”

第378章 玉麒麟的消息

    “老子才不怕那个昏君,王老志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到了酒桌上,阮小五充满了英雄豪气,但看得出还是有点心虚;公孙胜心中暗笑,品着酒香说:“你晁大哥能在王老志手上走过三十招,就可以在武林称雄了。”

    “那么厉害。”阮小五彻底无语了额,晁盖的功夫他是知道的,要是这么说,王老志就是接近于神仙的高手,晁盖这么花大力气值得,万一得到什么武林秘籍,一下子就弥补回来了。刘唐一口气吃下一斤羊肉,才想起来问阮小五:“吴先生怎么还没到?”

    阮小五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是太清楚,从二哥送来的信看,吴先生是被一个叫殷鉴的捕头扣住了,他和一个叫文伯虎的官员一起跟杨志吃了一餐饭,殷鉴那厮拿文伯虎没办法,只好在吴先生身上下功夫。当时杨志装作那个什么,对,寇辛崖,吴先生没认出来,可是殷鉴不相信。”

    公孙胜和刘唐都是一愣,如果智多星吴用和立地太岁阮小二赶不过来,自己这里可是缺了一大堆人手;公孙胜喝了一碗酒说:“晁盖还有没有其它的人手?”

    阮小五点头说:“除了老七,晁大哥还让霹雳火秦明、浪子燕青分别从汴梁赶过来,他两人这一两天就到,霹雳火秦明是霹雳堂秦家的弟子,燕青是千跌张的传人,沾衣十八跌独步江湖。”

    公孙胜稍微安点心,霹雳火秦明既然是霹雳堂秦家的弟子,说明晁盖也想到了遇上大队官军的事情,到时候肯定是靠火器取胜或突围。没想到阮小五还是叹了一口气:“想想还是宋江他们快活,明火执仗得来,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

    公孙胜摇头说:“阮兄弟,打家劫舍,抢掳来往客人那其实是绝了当地百姓的衣饭,若不是括田法害人,宋江筹划多年,早就官府拿了。”

    刘唐嗤笑道:“如今那官军,一旦出动,到了民间都把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还要盘缠打发他们;这些捕盗官司的人拿奈何得了宋江,一到对阵早就一哄而散,上面催得紧,就跟在宋江的人马后面杀良冒功。”

    这是大宋官军的标准版本,公孙胜也笑道:“我们有自己的买卖,不用学他们,虽说犯了迷天大罪的人都没事,我们跟着晁盖,不也是吃香的喝辣的。”

    阮小五点点头,附和道:“我也常常这般思量,不是晁大哥和吴先生,谁是识得我们?但凡晁大哥一句话,刀山血海,水里火里,照去不误。”

    入云龙公孙胜一直没有和晁盖这边透露自己中州堂的身份,只是一个江湖人物与晁盖建立联系,晓得阮小五的表态是针对自己的,要显示一下晁盖方面的实力;可惜阮小五不是晁盖,公孙胜的触动不大,斟酌着说:“这次就是一个机会,十万贯的数字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只不知你们想好后面怎么办没有?”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家丁跑来说晁盖回来了,公孙胜三人急忙起身,迎到了门口,晁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晁盖相貌英俊,两眼精明,虎背熊腰,步伐稳重,手里牵着的一匹千中选一的好马,正在吩咐下人好好照看马匹。晁盖望见公孙胜,露出一个罕有的笑容说:“先生来了,肯定是有好消息了。”

    公孙胜笑笑道:“队伍出发了,就看你有没有胃口吞下。”

    晁盖听出公孙胜语气中的不确定,把缰绳交给下人,温和地说道:“先生放心,我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哪一样不在我们预料之中,不管多大的困难,我们一定要拿下来,来,我们边喝酒边聊。”

    公孙胜还是比较正常,可是刘唐的模样分明是才下桌子,晁盖一抬手,阻止了正要说话的阮小五,似乎连一字也不想多问;阮小五向来冷静精明,立即明白晁盖的用心,不愿公孙胜心中产生疑虑。晁盖进了屋子,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立即跑去酒窖,不多时,拎着两坛酒回来说:“公孙先生,来,尝尝,这是御酒库出品的蔷薇露,和流香酒齐名,是御酒库的两大招牌酒,仅次于皇帝专用的碧香玉酒。”

    酒倒入杯中,色如玛瑙,醇香四溢;公孙胜微笑着赞了句好酒,就把生辰纲的情况说了一遍。刘唐一听,双眼喷火,左手掌指按在桌面,桌面被抓得吱喳作响,晁盖喝道:“发什么酒疯,公孙先生,窦鉴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不仅小心,而且可能出奇制胜,晁某不会眼睁睁拱手让人,也不会掉进窦鉴的圈套。”

    圈套,公孙胜一惊问:“你有其他消息?”

    晁盖点点头说:“玉麒麟卢俊义正带着商队南下,准备去看望已经病重的师父周侗,路途与窦鉴一行差不了多少。传来消息的朋友说,卢俊义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对家中的生意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一切都是管家李固做主,所以这次带着货物出来就十分可疑。”

    公孙胜明白了:“只有带着货物,卢俊义才能带着大批的高手同行,难道窦鉴的行踪是假的,卢俊义才是真正的运送人?”

    晁盖冷笑着说:“这一点梁子美不敢赌,万一卢俊义被周侗拦住,把珠宝散给穷苦百姓,梁子美连哭都没地方哭,最大的可能是生辰纲还在窦鉴的队伍里,但是海青珠在卢俊义手上,海青珠是金国的贡品,周侗不敢乱来,然后是卢俊义交给官府某个预先准备好的人。”

    公孙胜猛然觉得,晁盖的那个朋友不仅熟悉大名府的情况,而且足智多谋,晁盖有这样的人物,为什么和自己联系,晁盖安全可以通过那个渠道取得消息;公孙胜不担心晁盖对自己不利,公孙胜是担心,晁盖会不会知道自己在中州堂的身份,公孙胜沉着地说:“你是说,官府会暗算我们?”

    窗外没有月亮,只有乌云,笼罩着黑夜。

第379章 跟踪

    杨志和朱武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处客栈二楼,从窗口望着晁盖的这个小院,两人已经看了一天了;四鳍独自坐在屋内的桌旁在喝酒吃肉,四鳍现在衣着光鲜,朱武把他打扮成一个有钱的西域商人。朱武自然做了车夫,杨志则是家丁的样子,戴上了络腮胡子,一路走来,不管到哪里,根本没有人在意一个满脸胡须的下人。

    给官府传递信息的是朱武,因为吴用与文伯虎不一样,吴用是真正的江湖上人,晁盖做的珠宝生意又是和方方面面打交道,殷鉴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怀疑,请吴用到知府衙门做客。殷鉴不是胡作非为的人,没有把吴用投进大牢,但是也不打算放吴用离开。殷鉴带给阮进的话就是想请晁盖帮个忙,寻找杨志。

    这样一来,连阮进暂时也无法离开孟州,只好派人送信给晁盖,杨志等人就是跟着送信的人到了濮阳,五百多里的路,马车跟在送货的骡车后面,一天就跑到了;不过出于谨慎,杨志基本上不出面,遇到官府的人,杨志都躲在光线阴暗的位置。朱武看得出来,杨志的兴趣其实并不在生辰纲上,杨志的兴趣更多是在晁盖等几个人身上。

    朱武只能暗叫可惜,怎么想起来跟着杨志的,不过换做任何角度,杨志终究是一匹千里马,从认识到现在,杨志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另外一件事就是,现在不缺钱,三个人不讲究衣着,开销都在吃喝上。四鳍作为一个大老板,扮演得很成功,每一次点菜点酒,差不多都是酒店最好的,确定晚上住客栈,总是要买些羊肉酱肉带着。

    用四鳍自己的话说,前面吃了太多的苦,现在有钱了,要补偿一下自己;朱武问杨志:“你打算怎么办?”

    杨志估量着说:“那个来人叫入云龙公孙胜,和我一起去过陈抟老祖的书库,他的到来,应该是生辰纲有消息了;只是梁子美耽搁了那么久,很出人意料,应该是有事情耽误了,不得不延误出发的时间。我们不知道运送的路线,只能跟在晁盖等人的身后,偷偷抢个两三万贯,闷声发大财。”

    朱武不相信地说:“你难道不准备和四鳍大师去探下路?”

    杨志摇头说:“晁盖和公孙胜本身就是高手,晁盖的手下还不知道有什么能人,去探路不值得,万一被发现,就算全身而退,也是打草惊蛇。以后晁盖要是少了生辰纲,肯定会怀疑我们,现在不动,到时候可以装作是梅花门或者大风镖局的人。按照我的看法,晁盖肯定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抢劫,一定是智取,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杨志的谨慎是朱武平生少见的,朱武通过李立和史进,与宋江那边有过接触,宋江已经算是一个谨慎的人,杨志看上去比宋江还要谨慎。杨志等的其实就是晁盖的智取,既然是智取,就要布局,朱武相信靠着自己和杨志的头脑,在暗中窥视,一定能找到机会,再依靠杨志和四鳍的身手抢货,并且杨志不贪,只要两三万贯,就不存在抢了以后运不走的问题。

    又等了两天,晁盖府上陆续来了几个人,最后是陆续地出城,杨志和四鳍分头追踪,发现人手分布在南乐县,杨志打听到五花营就在南乐县,五花营西北二十里就是黄泥冈。杨志等人特地去看了一下地形,五花营在凤凰山被,沭河以南,西北方向全部是土墩山冈,黄泥冈其实是红石岭的一部分,红石岭由北而南,黄泥冈就是从岭脊上延伸出来的一个支脉。

    五花营一带除了种田的农夫,近一半的住户竟然都是手艺人,镇上十分热闹,茶铺酒肆林立,街头有为人治病的郎中;有玩杂耍的江湖卖艺人;有骗吃骗喝的算命先生;有搭棚剪纸人的民间工匠。还有许多挑夫,扛着扁担在街头游荡,等着那些外地来买枣的客人安排活计,这里的枣没有青州大枣好看,但是出得早,并且甜。

    杨志等人住在了桑村,客栈隔壁就是村里唯一的小酒店,一面算是装饰的黄土墙上画着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古画,画的是会猎的场面,三名猎人在飞驰,动物们四处乱跑。酒店的伙计说,村里差不多都是元姓,他们都是鲜卑族拓跋氏的后人,北魏到这里形成村落,看重的就是村中间的那个桑坑。

    伙计活灵活现地说:“那个坑是我们村的庇护所,到了大旱年间,就可以看见古桑树根,就像宫殿里的柱石基础,发着淡淡的绿光,隐隐有金星在其中,桑树根中嵌有一穴,洞宽四五寸,溢出的泉水都是甜的,下雨后十天半个月才把坑重新填满。”

    杨志一听就明白,这是地下河,就像沙漠里有时候地下河,往往在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土壤之下,由于地势低,当周边的地区产生压力,会把地下水压到比较浅的地方。杨志装作下人的样子,看看四鳍才问:“那个洞是不是很深?”

    伙计看有人感兴趣,得意地说:“有人用绳子绑着棒槌铅球去探测过好几次,都到了几十丈,还是没有探到底部;你们说神奇不神奇,听老一辈说,泉涌的时候,还有金蛙跃出,就是太突然,捕获不到。”

    金蛙在后世并不少见,,不仅非洲、南美和北美有,而且印度也有,是蟾蜍的一种,只善于游泳而不善于陆地跳跃生活,或许是在洞穴这种特殊环境中就产生这样的品种。杨志感兴趣的是那个桑树根,老到与石头差不多,岂不是和崖柏一样,风化成石?估计桑树中没有崖柏的那种油,更像是在往枯木化石的方向发展,金星应该是某种矿物质被吸附在树根上。

    这是桑村的精神支柱,杨志还没有胆大到去强要的地步,不过决定在日记里记下,以后作为茶余饭后闲谈的资料。四鳍现在扮演的是大老板,有些话自然是他问,四鳍开口就问:“村里有什么老物件吗?”

第380章 牛角弓

    村子里就两百来户,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谁家还会不知道其他人家的底细,伙计看四鳍不像是汉人,又是个有钱的主,想了想跑去问了声掌柜,回来说:“客官,你们先点菜,等你们吃饭的时候,我回村子里问一声,如果有愿意的,我直接把人带来。”

    桑村其实还保持着鲜卑族的习惯,放牧着大量的牛羊,就是这样一个小店,都能看见半只新鲜的羊挂在灶台上,四鳍让朱武点菜,点了五斤白切羊肉、一锅羊血汤、一份红烧鱼、两样蔬菜;伙计和后厨说了一声,搬了一坛村酿到桌上,便欢天喜地地进了村子。等厨师陆续上了菜,三个人才吃到一般,伙计便带着一个中年人进来。

    杨志三人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中年人手中的那把弓上面,与虎翼弓不同,中年人手中的弓是灰黑色的,就像落满了灰尘的铁弓,但是杨志能断定,那张弓不是铁胎弓,因为那种古朴的造型是铁胎弓根本没有的。四鳍眼光如锥,望着中年人说:“是不是牛角弓?我在西夏的皇家寺院大佛寺见过,是一种野生角端牛的牛角,那种动物形状似牛,角长在鼻上,就像墙上的这幅画。”

    大家伙这才明白四鳍问话的原因,墙上确实有一头角端牛,中了一箭,正在慌慌张张地逃命,中年人点点头说:“一千两银子。”

    杨志顺手拿过弓,一把好弓除了富有弹性的弓臂,还要看弓弦;这张牛角弓的牛角比钢铁坚硬但非常轻,有点像千年的紫檀木,弓弦竟然是天蚕丝,应该是加了某种胶做的,力道大韧性好。杨志点头说:“值这个价,我问一声,这把弓是你们祖上做的,还是在战场上缴获的?”

    杨志的作态很想护院,中年人目露敬佩的眼光说:“壮士好眼力,不瞒你说,这张弓是当年北魏孝文帝赏赐给我家的,我们是真不知道来历,看这么多年都没有用上,家里日子熬不下去,想想不如卖了。”

    杨志客气地询问:“先生贵姓?”

    中年人又愣了愣说:“壮士难怪能做护院这一行,我叫郝思文,是入赘的人,这里的人都叫我井木犴。”

    犴是一种大型的驼鹿,角横生成板状,分叉很多,生活于亚寒带针叶林地区,井木犴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所到之处凶多吉少;想必郝思文在这里还是有一定影响力,但是惹出的麻烦也不少。井木犴郝思文也是梁山好汉之一,但是在杨志眼里,比砍断了手臂的关胜要顺眼得多;杨志点点头,转过身对四鳍说:“前辈,这张弓我有用处,我买了。”

    四鳍大度地摆摆手说:“反正钱在你身上,你付钱吧。”

    杨志真的掏出一千两的银票交给郝思文,等郝思文数清楚放入怀中,杨志又说:“我们还缺一个护院,你有没有兴趣从这个山村走出去?”

    郝思文有点奇怪,看上一个人应该是老爷说话,怎么一个护院就敢开口;不过想想杨志称老爷只是前辈,说要花一千两银子买一张弓老爷就同意了,想必这个护院是老爷的子侄一般的人,说话有分量。郝思文问:“能有多少工钱?”

    “一年五百两银子。”反正是杨志看重的人,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四鳍比任何时候都大方;朱武差点没笑出声来,杨志这是摆明了要诳郝思文入伙。郝思文却认了真,没法不认真,就是去做镖师,一年也挣不到这个数。郝思文又望向杨志:“是不是真的?”

    杨志点头说:“就这个价,既然晓得你家在这里,你出发的时候可以预支一百两银子做家用。”

    郝思文当场就答应了,朱武借来笔墨,让郝思文签了文书,文书一边的名字是杨志签下的秦勉寿,一边的名字是郝思文;待到按手印的时候,四鳍还是对杨志摆摆手说:“你看好的帮手,你按手印,钱不少就是了。”

    杨志直接按了手印,给郝思文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要郝思文明天一早来;多少人羡慕郝思文,郝思文是入赘的人,在村子里就是一个猎户,有大老板看重,一年挣五百两银子,上哪找的好事。等回到客栈,朱武问了伙计,才知道郝思文的母亲怀孕时,一个人逃难到桑村,当地人看她可怜,就收留她,后来生下郝思文,郝思文就在村里长大。

    郝思文被村里的一个老人收为徒弟,学了一身的本身,母亲死后,就入赘到岳父家,他岳父只有一个女儿,家道中落;那张弓村里人都知道,只是郝思文不喜欢射箭,所以用处不大,曾经想卖过两回,只是一千两的价钱没谈成。朱武谢了伙计,随手给三钱银子的赏钱,让伙计给两个房间都准备了开水。

    四鳍单独一间,早早地回房修行了;杨志和朱武来到另一间屋里,朱武才问:“你是不是知道这个人,一看名字就想招揽?”

    杨志半真半假地说:“我在某个地方看过一个名单,郝思文在上面,所以我就想试一试。这份名单关系重大,所以朱兄,请原谅我不能说出来历,但是我可以把名字告诉你,这些人都是高手,只是不知道能有多少人为我所用。”

    杨志其实心中怀疑了很长时间,难道施耐庵写水浒的时候,手边也有一本宋朝人的名册,直接往书中添加名字,否则怎么连有些外号都是真的。但是穿越这样的事都能已经发生,杨志还能有什么离奇不能适应,杨志早下决心,哪怕是做梦也不能在梦里死了,一定要笑着醒过去。

    朱武自然晓得杨志说了一半,但是随着杨志把一个个人名字说出来,朱武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朱武敢确定,杨志没见过其中大部分人,但是杨志却知道那个人;譬如李立手下的兄弟童威,朱武确实在龙冈见过一次,杨志却知道这个人名,还有童威的弟弟童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