钑龙全文阅读 第43分节

第421章 人选

    太子赵桓面露喜色,要是这样岂不是传檄而定;可是侯蒙和范致虚的脸色更加难看,侯蒙接着问杨志:“宋江的底线在哪里?”

    杨志失笑道:“侯大人,我不是宋江肚子里的蛔虫,我能问一问,现在前线的战事如何吗?”

    侯蒙颔首说:“呼延灼将军正和宋江对峙了梁山泊一带,宋江在梁山扎营,却抢掠了大批的船只,呼延将军无法判断宋江是准备据守还是找机会突围,登州章骋的飞鱼营已经前去助战,双方交手十多次,可以说是互有胜负。”

    杨志沉吟片刻说:“呼延灼必败,宋江等的是一个契机,他要一个活的呼延灼。”

    侯蒙心中一动:“宋江要呼延灼当传话的中间人?”

    “备用的方案。”杨志虽然不相信施耐庵的演义,但是杨志却晓得宋江绝没有这么简单,能预先说服像小李广花荣那样狂妄的人,宋江不会是一个莽汉;杨志思索着说:“宋江恐怕还是相信花荣原来跟随的人,要是想传话也应该是从那里先试探;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宋江的身份,宋江背后有没有人,范大人,宋家庄的人被宋江掠去结果如何?”

    范致虚松了口气说:“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宋江既然与宋家庄的宋太公断绝了父子关系,宋江就是造反,也不可能牵连宋太公;地方上的细作打探回来的消息是,宋家庄的人在宋江的大军中进出自由,甚至有几个想要回家的庄客,宋江都放了回来。”

    杨志听后心里一沉:“果然如此——”

    “你早料到了?”范致虚坦然说:“要不然我也不会对人选如此担心,宋家庄在皇城司是属于梅花门的,侯大人,所以从一开始我便有些担心,不管宋江是不是梅花门的人,宋江都想和梅花门取得联系,这就是两头下注的手法。前去招安的人,恐怕很难有什么满意的结果。”

    范致虚留下没说的话就是,谁主持招安宋江一事,谁就在自造箭靶,稍有差错,上书弹劾的人便会一拥而上。要还是蔡京当宰相,蔡京多少有点虎威,亲手拍过板的事不会轻易改口,可是现在的丞相王黼毕竟年轻,寻求的做派又是避祸远嫌,侯蒙去东平府这件事充满了风险,这也是各个部门不想要这个功劳的原因。

    “梅花门?”侯蒙显然知道这件事,笑着说:“梅花门现在在河北的声势大不如从前,生铁佛崔到成也被柴家从沧州赶走,殷鉴到了河北肯定能镇住梅花门,我反倒认为现在正是招安宋江的时候,缺的只是敢去办这件事的官员。”

    侯蒙原先属意的就是青面兽杨志,可是得知辽国使团的消息,侯蒙便知道自己需要重新物色人选,在现在这个当口,不管是皇城司还是刑部,都不敢把杨志派出汴梁;毕竟杨志刚刚招安,说句不该说的话,忠诚度还没有经过考验,现在就是最欣赏杨志的范致虚,恐怕都在等杨志在辽国事件上递上投名状。

    没有人回答侯蒙的话,不是没有人推荐,而是这种得罪人的事不仅担风险,弄不好还会败坏自己的名声,哪怕是童贯这种已经没有什么名声好顾忌的人,也不愿平白无故地踏上一脚。杨志用眼角的余光一扫,却看见高俅嘴角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那种得意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有太子赵桓和童贯这个老资格的弄臣在,高俅的存在感并不高,杨志要不是和高俅积怨已深,也不会去关注高俅;在杨志印象中,高俅并不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人,那么他的这份自信来自于什么地方呢?杨志稍微一想,开口说:“既然呼延灼在和宋江对峙,不如把招安的事情就交给呼延灼,军中将领中不乏干才。”

    侯蒙看看高俅说:“高太尉,呼延灼军中有两名先锋,一个是陈州的团练使百胜将韩滔,一个是颍州的团练使天目将彭玘,能不能从这两个人中安排一个前往宋江军营洽谈。”

    “这。”高俅明显有些犹豫:“侯大人,你是知道的,这两个人都不是那么会说话的人,我担心他们未必会能完成这件事。”

    侯蒙诚恳地说:“高太尉,蔡相已经不问事了,明天就要离开汴梁了,给他一个面子也好,安抚一下人心也罢,给那些人一个机会。宋江的事情一了,北边的战事就可以结束,朝廷就可以在军械粮饷上全力支持童太尉的南下之战。”

    原来如此,当年蔡京得势的时候曾经特地照顾过汴梁四周的四座军镇,八万驻军的军饷超过了同等军队的五倍,比在汴梁的禁军军饷还高两倍。这八万人被看做蔡京的党羽,当兵的要不然退役,要不然换了驻地,只是军官们就被打上了蔡京的烙印。想必韩滔、彭玘都是其中的一员,这次调到呼延灼手下,恐怕就是想找机会害了两人。

    杨志猛然醒悟,呼延灼既然是高俅的手下,高俅会不会已经安排了呼延灼与宋江谈判的事情,呼延灼灭了宋江最好,要是呼延灼不敌,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出招安宋江,这也是侯蒙在汴梁想招安宋江遇到主力的原因,毕竟在这件事上,侯蒙的运作可能打乱了高俅原来定下的机会。

    杨志想试探一下,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等高俅说了需要考虑以后说:“各位大人,可以要呼延灼安排人与宋江接触,摸清楚对方底线,真的要进入招安的时候,再从朝廷派人。摸清楚底线,在军中找两个能言善辩的人也可以,从青州或东平找与宋江过去关系不错的人也可以。”

    侯蒙赞同说:“高太尉,要不然我们双管齐下,你通知呼延灼安排人,我立即修书东平府,让他们去找宋江或者宋家过去的朋友。”

    太子赵桓和郓王赵楷在座,侯蒙的要求降到了这样的低度,太尉高俅要还不答应,真的是不好交代。

第422章 知音

    高俅最后怒气冲冲地走了,太子赵桓等人带着满意和不满意走了,但是童贯留了下来,向沈冲要了一间密室,与杨志单独谈话。面对杨志,童贯有足够的自信:“杨志,我和蔡相的关系不错,李道孝不敢不买我的帐,我们有话直说省点时间,把你对高俅的猜测全部说出来?”

    “猜测的事没有证据,不敢乱说。”杨志可不会上这个当,毫不掩饰地敷衍着;童贯笑了笑说:“猜测嘛,本来就当不得真,信不信在于我,我从来不让人白干活,我们做一个交易,你把猜测说出来,我让开封府把你家的宅子还给你。”

    杨志点头说:“成交。我猜测高太尉安排了呼延灼招安,但是是在呼延灼兵败的时候,甚至不排除让呼延灼在某个事情投降宋江,作为双方的联系人;同时也算是眼线,找机会害了宋江。”

    童贯满意地点头说:“你和王厚很像,高俅还真是这样一个人,为了成功不择手段;那么你猜猜我和方腊之间的战斗如何?”

    “方七佛。”杨志斟酌着说:“只要在杭州杀了方七佛,不出半年便可告捷,如果杀不了,也只是一年的时间。下官有个建议,趁着大军还没行动,安排细作潜入方腊各部,他的手下这时候正是扩军的兴头上,根本无法分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其实方家的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方腊有个堂弟叫方肥,就值得收买。”

    童贯愣了一愣说:“你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不愿这事沾上身,你后来不要对其他人说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本官将来定有后报。”

    杨志很放心是真的,因为历史上就是方肥出卖了兵败的方腊,造成方腊早早地被擒,最后方七佛难以撑住局面兵败;对于童贯的承诺,杨志能感受到一大半是真的,毕竟后面童贯还要北伐,依靠自己的地方更多。杨志自然不会对其他人说,大宋的官员差不多都是怕风大吹走了帽子的主,说出去不是自己惹祸吗?

    两人说完事,杨志恭送童贯离开,沈冲这才走过来告诉杨志,范致虚和李道孝根本没有走,陪郓王赵楷出去绕了一圈,又跑了回来,正等着杨志去商量;杨志跟着沈冲来到另外一间大房间,三个人正在闲聊,杨志谢了范致虚和赵楷对自己的帮忙,恭恭敬敬地问范致虚:“大人有什么吩咐?”

    范致虚沉默片刻道:“大名府的人试探了一下,说斡里衍公主是来招亲的,郓王想知道公主是怎样一个人。”

    “武功高强,聪明绝伦,是女中丈夫。”赵楷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太子赵桓已经娶了太子妃,二哥赵柽三岁的时候就死了,按顺位就应该是自己斡里衍谈婚论嫁了。女中丈夫赵楷不在乎,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太多了,可是武功高强就无解了,万一将来宋金两国联手灭了辽国,自己和这位辽国公主如何相处,不要不小心对对方一拳打死。

    范致虚晓得赵楷心思,笑着说:“没那么多麻烦,这种婚姻又不是民间的婚姻,有的是扯皮的地方,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不过,杨志你从军事上预测下这段婚姻可能引起的效果。”

    杨志想了一想说:“用不上。”

    范致虚摇头,不满地说:“什么叫用不上。”

    杨志分析说:“能把这件事利用的就是与金国的谈判,但是我们负责谈判的官员未必架得住金人的恐吓,又一心要达成协议,条件再好,最后也是谈得一地鸡毛。你们要是提议增加条件,一旦谈崩了,反而会被人把责任推到你们头上。”

    范致虚三人苦笑,杨志说得入骨三分,还真的是无法开口,不过想想还是不甘心。李道孝是出了名的酷吏,根本不在乎杨志的心思和死活,冷笑道:“杨捕头是担心被人说乱出主意,身为官员,岂能这样爱惜羽毛。”

    杨志笑了笑,无所谓地说:“李大人想过没有,一旦我们提出条件被金人拒绝,金人难道会这样善罢甘休,肯定会反过来给我们提条件,你不会认为我们的人能挡得住,不答应那些条件吧。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和官职,但是也不能被人耽误到国家大事上,按照江湖上的说法,留下有用的身体做更多的事。”

    李道孝没想到杨志这么皮厚,根本不在意在自己这个上司眼中的形象,一肚子准备好的话根本用不上;赵楷和范致虚还是知道杨志原来就不想当官,李道孝的那种龌龊心思用错了地方。赵楷问了一句题外的话:“杨志,你要是不做官,准备做什么?”

    “王爷,当然是做生意,原来我就是做牙人和马贩子。”杨志笑着说:“我做生意的本事比打架的本事大。”

    赵楷大笑:“要是这样,我俩倒是知音,杨志,你以后做生意,一定要和我合伙,我就对赚钱有兴趣,我可以出真金实银做股份。钱财万贯,金山银山不在乎,最关键的是要自己亲手付出挣来的钱。”

    范致虚和李道孝真的说不出话来,赵楷说得是玩笑话,可偏偏是大实话;赵楷在文坛的地位仿佛杨志在武林的地位,都是冉冉升起的明星,可偏偏在官场上很难往前再走一步,做生意也许是另一个证明自己的战场。杨志喜道:“要是这样,我就能成为千万巨富,到时候每天陪着王爷周游各地。”

    不同的人不同的人脉,赵楷哪怕是一个闲王,拥有的资源也不是杨志可以比的。看两人如此默契,范致虚咳嗽一声说:“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但是人改变不了环境,只能改变自己,杨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去经商,最起码也要在收复燕云十六州以后。杨志,你要抓紧查窦鉴的案子。”

    杨志点头说:“我今夜就开始,需要忤作和熟悉窦鉴的衙役协助我。另外明天,我需要阅读窦鉴的个人资料,和窦鉴最近接过手的案子,还有关于窦鉴死的现场鉴定格目。”

    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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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不甘心的刑狱使1

    一直没说话的沈冲在心里给杨志点了一个赞,杨志是要寻找窦鉴死的线索,敢于杀窦鉴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一般的江湖大盗遇到窦鉴只能逃走,哪敢与窦鉴厮杀,况且窦鉴遇害的时候也不是一个人,按照派去的衙役和当地的忤作检查断定,袭击窦鉴的最起码有十几个人。

    范致虚没有赞赏,沉默片刻缓缓地说:“杨志,你到现在都没有问是谁在负责古桐园。”

    杨志大有深意地看着范致虚说:“是刑部尚书负责,辽国的燕云殿有这方面的资料。”

    李道孝和沈冲大吃一惊,赵楷和范致虚反而镇定很多,他们接触的层次比较高,晓得辽国的奸细无处不在,对于这些刑部人员都可以搜集到的消息,对方能掌握并不奇怪。范致虚沉思着问:“资料中有没有说为什么不设负责人?”

    这属于少数人知道的隐秘,杨志苦涩地一笑说:“因为一怒屠龙手和盛余一,一个是皇上当年的贴身护卫,一个是飞龙八家唯一的传人,所以没有刑部侍郎能震住两人。十年前开始就不再安排人过来,一直由沈冲大人负责。”

    “他们可知道其余两个人是谁?”古桐园五大刑狱使,杨志已经说了其三,李道孝自然不再遮掩;杨志点点头说:“另外两个人是江南十二煞中的老三铁挽衣与幽州大侠裴古意,五个人中只有那个屠龙手是武林高手,其余的人是各有所长,盛余一精通器械,沈冲博物,铁挽衣是火器专家,裴古意是破案子的高手。”

    赵楷一拍椅子的把手说:“果然没有绝对的秘密。杨志,说说燕云殿的情况。”

    赵楷天马行空,杨志却认真地说:“燕云殿三十六阁其实更像是御拳馆,但是其中有些部门像我们这里,那位公主和喜龙就负责行动。我们其实可以采取一些行动,现在铜一铜二在幽州一带隐匿,要是找到他们,就可以另建一个忠实于大宋的组合。”

    这是意外之喜,连范致虚都失去了镇定:“你确定铜大铜二会接受大宋?”

    杨志郑重地说:“他们会的,他们只是两个人,难道在金国会受到重视,他们只有到了大宋,才可以真正的开山立宗。”

    范致虚等人猜到杨志肯定有说服两人的把握,最关键的就是如何在辽东找到两人,不过那是皇城司的事,范致虚管不了。范致虚吩咐沈冲:“带杨志去见见那四个人,殷鉴已经出发,他和杨志是熟人,不用专门介绍了。”

    四位刑狱使根本不需要介绍,甚至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给杨志好脸色,一个可以跑去辽国做官的人,一个给宋徽宗献礼的阿谀奉承之徒,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应该来古桐园。沈冲有些尴尬地朝杨志笑笑,好在四个人正在一起喝茶,要是各自在自己的办事房里,杨志遭遇的不满将更长;杨志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几个小瓦罐,摇了摇头掉头就走。

    “站住。”说话的是一怒屠龙手,身穿半旧的蓝袍,相貌威严,挺胸端坐,双手垂放膝上,目光严峻;沈冲皱了皱眉头,他和杨志虽然认识不过几个时辰,但是晓得杨志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不应该有刚才的摇头举动,除非是故意激怒四人。杨志站住身形,转过身问:“前辈有什么指教吗?”

    一怒屠龙手指了指桌上的瓦罐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火药。”原来的那个青面兽杨志在军械坊干了一年多,还是接触过火药制作的,两个人的记忆完美融合后,杨志有这份底气:“你们是应该在研究如何将火药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盛余一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穿着一套粉色的紧身衣裤,丰神如玉,闻言眼波四转说:“你在军械坊呆过,见过火药也不出奇,说说看,你怎么看火药的。”

    杨志随意地瞅了一眼盛余一说:“火药是人类将来发展的一个重要武器,如果研究得好,再好的武功都没有用处,只是。”

    杨志没有说下去,但是谁都听得懂,杨志的意思只是盛余一你的水平太差,盛余一冷笑一声问:“江南雷家、大同云家,还是汴梁秦家?”

    杨志迟疑了一分钟说:“大秦人。”

    “大秦人,你恐怕是危言耸听吧。”裴古意看上去更像个文人,只是现在已经喝多了,好像连茶杯都端不稳,醉醺醺地像是在问杨志,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前两天,我遇到了大秦人,他们连烟花都没有。”

    杨志笑笑说:“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怎么能看眼前的两三年,放眼长远,最起码也要看二十年三十年,很多事就是毁在自以为事的人手中。裴大人,这是刑部,就应该做刑部该做的事情,研究火药,那是军械监的职责。”

    裴古意依旧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刑部有什么事情?”

    杨志收起笑容问:“方腊、宋江造反,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参加?”

    “因为,”裴古意说不下去了,心中一阵烦乱,谁不知道是括田令和花石纲惹的祸,但是还真是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去;好在杨志没有为难他,接过话题说:“贪官污吏太多,江湖豪强太狠,这些事难道不是我们刑部应该管的事?”

    一怒屠龙手和沈冲都诧异地看了看杨志,能够轻描淡写说出为宋徽宗开拓的话,杨志已经显示了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能力;身穿黑衣的铁挽衣喝了一口茶说:“我年轻的时候,见时政纷乱,心中有澄清天下之志,忘了安心立命才是人的根本,有的事,人力固然可抗可争,但到了极限,不管心气多高,付出多少,都难以违越。”

    杨志颔首说:“铁大人说的是金玉良言,是个人都有运和命,不可强求;所以铁大人想要做个君子,敬天命而不自失,顺时运而严守其正。”

    铁挽衣手一顿,茶水泼了一桌,心中一瞬间再也无法平静。

第424章 不甘心的刑狱使2

      徐知常如此坦荡,刘仲武和杜万彻暗暗点头,高人的心胸不是一般地宽广;景王赵杞还不放心,趁着赴宴前更衣的时候问随行的孙公公“杨志真的能找到舍利子?”

      “王爷无需担心,杨志要是找不到舍利子,那就是自绝于天下,你没看他一路都在和佛门联系吗?兴许舍利子原来就在佛门手中,杨志只是变戏法的那个人。”孙公公不慌不忙地说;变戏法,景王赵杞不悦地说“那本王也不是遭了无妄之灾。”

      孙公公是看着赵杞长大的,明白赵杞在担心什么,笑笑说“要是这样,朝廷、佛门、杨志,岂不都欠了王爷一份大人情。要不然太子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感兴趣,因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跑一趟就有收获,亏得皇后娘娘看重王爷,替王爷拿下了这一趟差使。”

      杨志抓了九纹龙史进,立即离开了华阴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华阴县毕竟是史进的地盘,谢石究竟是不是去招安又说不准,杨志不想耽误时间,甚至连原先准备去看看的潜龙寺都放弃了,直接奔长安而去。长安在宋朝官方的名字叫京兆府,是永兴军路的政治军事经济中心,离华阴县也就两百多里地,一更天便到了。

      唐朝那个雄伟的长安城在五代的战火中被毁,现在的长安城是后唐节度使韩建重建的新城,四面城墙都仅有一门,南门偏东,北门偏西,东西两门也不对称,就造成了没有十字大道,城内的建筑也无对称格局。杨志的腰牌足以在夜里进城,守城的士兵并没有刁难,甚至还告诉杨志,驿站在长安城的西北角。

      驿站里还是住满了西军,杨志他们经驿馆的管事指点,在一条街外的马市旁找到一个客栈,砸开门住了进去,都是二楼的房间。劳累了一天,三个人洗洗便睡了,一夜无事,杨志天亮的时候醒来,就听见楼里楼外都是喧杂的声音,夹杂着马驴的叫声;杨志出去一看,楼里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各地来办事的官差,一个个摆着架子唾沫星子乱飞,吵得客栈伙计晕头转向。

      杨志打了水,回房梳洗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喊了陆千良两人一起出发,三人原本想找个面馆吃个早点,意外地看见粮铺的门口挤满了人。看买粮人的架势那就是疯抢,可是粮铺推出来的粮食有限,卖的人不高兴,买的人更不高兴,直接就有人指责粮铺囤积粮食,一时间群情激涌。

      杨志听见路边两个商人在议论“长安本身就为延安六路筹集粮草,现在江南方腊造反,南方的粮路一断,长安不仅得不到粮食的补充,还有拿出一部分去汴梁,粮价呼呼地在涨,十天里从一斗九十八文涨到一斗一百二十三文。”

      另一个叹息道“东南的粮食才是国家的根本,各地丰歉不一,粮食又囤积于汴京,偏偏各地发运司官员为谋求政绩,将均输籴本弄得亏减,数度饥荒,常平仓中已无储备粮食,粮价怎么不涨。粮商本就是逐利,肯定囤积不售,坐等涨价,早知道贩什么马,冒了无数风险,还时常被征用。”

      先前说话的商人摇摇头说“粮食的资格岂是你我这样的老百姓能拿到的,不说了,走吧,做官的都在贪钱,有能力的人都想隐居,只有我们在为大宋忙碌。”

      望着两个无奈的背影,杨志首次想到要改变这个世界,这可是西北最繁华的城市,现在只是方腊、宋江在造反,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要是等金兵打过来,百姓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杨志在瞬间忽然明白,自己真的要想置身事外,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方方面面不会放过自己不说,就是自己能不能看着百姓颠沛流离都不知道。

      杨志摇了摇头,要是改变自己在大宋的打算,那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杨志回过头问陆千良“这里有什么特色的早点?”

      “肉夹馍、甑糕、葫芦鸡。”陆千良毫不犹豫地说“我们正好吃一份带一份。”

      陆千良真的没说错,三个人找到这三样的店铺,都不是什么名店,但是色香味俱全,肉夹馍外焦里嫩,馍外表略微焦黄,里面的五花肉更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配上蒜末别有滋味;葫芦鸡差不多就是南方的脱骨鸡,色泽金红,皮酥肉嫩,香烂味醇;甑糕用的是糯米、蜜枣、红豆,与杨志在前世看见的不一样,甑糕的甑是陶制的,香味更浓。

      三个人吃了一饱,又带上是个肉夹馍和六只葫芦鸡,出了长安的西门,陆千良好奇地问杨志“总捕头,我们直接去法门寺?”

      陆千良的意思很简单,你不是要取舍利子吗?你还没拿到舍利子,去法门寺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杨志不以为然地说“拿舍利子是小事,我要先看看天师张继先准备在哪里堵住我,听听他们有什么异议。”

      陆千良和梁绝悟都懂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杨志如果拿出舍利子后,被张继先等人围攻,佛门哪怕愤怒,那是面子上的事;但是杨志要是因为被围攻拿不到舍利子,那个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佛门会认为天师张继先有阴谋,就是跑来长安一趟的景王赵杞对龙虎山都会有想法。景王赵杞可是郑皇后的嫡子,他有想法,就代表着郑皇后肯定有想法,够龙虎山去烦神的。

      不过杨志的想法也没错,长安到法门寺不到三百里,快马半天就可以到,天师张继先他们要是想出现就应该出现了;只要解决了这件事,就算舍利子在沿途的某个地方,也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跑个来回,真的是不用太着急。

      梁绝悟看着沿途的军队说“应该是在武功县过去,湋水的两岸,白起渠。一个是因为天险,总捕头无法越过湋水逃生,另一个是,按照常理,总捕头应该拿到了舍利子,可惜总捕头看穿了这一点。”喜欢钑龙请大家收藏x钑龙。

第425章 不甘心的刑狱使3

      湋水,古称沮水,源出陕西凤翔西北的雍山下,东南流经岐山,转东经扶风至武功县会漆水入渭水。战国时期,秦将白起在雍屯兵,引枣、宁二河水灌溉屯田以充军饷,后人称为“白起渠”。有了渠,就先后建了三座桥,千百年来,也是毁了又造,眼下的官道就经过其中的瓜叶桥,另外两座小桥分别在瓜叶桥的左右,相隔都不到两里地;如果想绕道,最起码在一天以上的路程。

      杨志听梁绝悟一解释,也感觉还真是在那个地方最好,可谓是自己的必经之路,并且在官道上有什么事情,也能迅速地传到各地。道门拦截自己,为的不就是造声势吗,但是这件事何尝不是在为杨志造声势;一饮一啄,不是人力可定,杨志顾不上多想,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

      还没到中午,三人就赶到了武功县,杨志一行刚出武功县西门,路边一个戴着草帽的人就对着杨志喊“东家”,杨志一看是寇一,勒住缰绳笑着问“你不去买马,在这里干什么?”

      寇一走近说“现在军队征用的数量很大,就连很多老马劣马都被征用了,长安根本买不到马,我就想买了三头白骆驼,张青夫妇看着呢。恨山禅师找到我,要我在这里等你,说你一到,就让你去瓜叶桥,那儿有场热闹。”

      陆千良两人暗想终于看到杨志的手下了,那个灵猫背叛了杨志后,杨志依旧神出鬼没,皇城司和很多人的想法一样,杨志靠的不是一两个面具,而是他有人协助;大漠门用灵猫对杨志布局的时候,杨志未必没有准备,所以李彦在出发前,一再叮嘱陆千良,要想办法看到杨志那些神秘的手下。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一种凛然的杀气,陆千良明白,这个叫寇一的武功也许比杨志差点,但是绝对比自己和梁绝悟高明。杨志摇头问“你是走来的?”

      “哪能。”寇一笑着说“我是骑骡子过来的。”

      “那就一起吧。”既然碰到寇一,那就不需要浪费人才,按照梁绝悟的说法到瓜叶桥也不过只有二三十里地,浪费不了时间。寇一听了大喜,恨山禅师让他过来等杨志,其实就有要寇一出手的意思,杨志这么一说,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四个人骑着马骡,很快就到了桥边,一看就知道是大阵势。

      所有的行人都去了两边的小桥,瓜叶桥上通过的西军的大队,在瓜叶桥的东岸,聚集了数以千计的人,有僧侣,有道士,有江湖上人,有官兵衙役,其实还有不少是官员和看热闹的百姓。一队迎面走来的西军骑兵停止了前进,突然放出一只烟花信号,打出手势的梁绝悟苦笑着说“总捕头,职责所在,见谅。”

      “没问题,等会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对手。”杨志示意已经出手的寇一算了,毫不在乎地说,对着让出道路的骑兵露出一个微笑;为首的军官上前行礼说“末将王彦奉命在此恭候总捕头。”

      杨志还礼,看看王彦的旗号,有些意外地问“你们是种师中的队伍?”

      王彦猿臂狼腰,一看就是善战的骁将,见杨志认出旗号,王彦答道“正是,天师张继先想在这里与总捕头商量一些事情,为防止有人趁机捣乱,我和姚古将军的部将焦安节负责维护治安,其余各部仍按预定计划驰援江南。”

      杨志点点头笑着说“那就有劳你们了,种将军到了没有。”

      王彦摇头说“种将军这次不参加江南之战,我们是临时调入种师道将军麾下,种师道将军已经去了汴梁。”

      杨志略带遗憾地说“大宋良将不多,两位种将军绝对算得上,那么今天就有劳王将军了,请带我去见天师。”

      垂柳倒映在湋水上,景色迷人,连鱼儿都在这里纳凉吐泡沫,七位道门的高手坐在瓜叶桥旁的赏雨亭里,三十多名道士散布在亭外的柳树下。天师张继先坐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看着前面的烟花,纹丝不动;龙虎山是朝廷赦封的道教第一山,张继先更是龙虎山掌教,提举龙虎山、茅山、阁皂山三山符箓,在朝野有着特殊的地位。

      张继先也很无奈,他她不愿跟其它人混在一块,为了一个江湖后辈如此大动干戈,但是那个人开的价钱太高,高到让天师都感觉无法拒绝。杨志在人群中分开的道路中,一直走到赏雨亭,不是没有人出手,但是都被寇一一招击伤,连续十一个人失手,武功低的不敢出手,武功高的也爱惜羽毛,不愿出手。

      杨志踏上亭前的石阶,六名道士立即从不同的角度冲过来,寇一三人挡住了杨志身后的三柄剑,杨志自己面对正面和两侧的三个人。三个人都是一样的道服,一样的长剑,龙吟声中,三道剑光如闪电交击,锁住杨志的身形;忽然间,三柄剑转化为数十道刺眼的剑光,已将杨志笼罩。

      杨志顽强地向上走了一步,那种不可思议地闪出了剑影,一声大喝,龙雀刀幻出九道刀芒,如莲花般展开,将剑光完全吞没;断手断剑,两名道士先后被震退,唯独一名身材修长的道士,一剑在中途变招,剑光如阳光般灿烂,反射着阳光刺向杨志的咽喉。可是剑才走到一半,身材修长的道士才发现刀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划过自己的喉咙,自己竟然使不出一点力气了。

      长剑坠地,黄龙山鹉步真人忍不住在轻轻叹息;青城派孤梅掌门目光严峻地说“如果那两个人也奋不顾身,能不能杀了杨志?”

      死的是孤梅掌门的三弟子,鹉步真人能理解孤梅掌门的不忿,但是肯定地说道“不能。杨志的刀芒可以任意伸缩,敌强我强,那个人要是没有杀心,也不会死。”

      张继先微笑道“真没想到,流云榭的杀手也会跟在杨志后面。”

      孤梅掌门脸色又变了,他的二弟子被寇一一剑斩断了双腕。喜欢钑龙请大家收藏x钑龙。

第426章 不甘心的刑狱使4

    沈冲的葡萄架设计的很别致,弯曲的架子,半圆的隔断,很有点西域的风情;杜万彻端起酒杯说:“我们还是说说飞龙观的那个案子,你们去窦鉴屋子的时候,我们查阅了那个案子的卷宗。”

    杨志看几个人都是一脸认真,苦笑着说:“知道了杜大人就是灭门的仇人,盛大人还是能心平气和,佩服,盛大人,我能问一句吗?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保住飞鱼杖的时候什么人,送你来的又是什么人?”

    其实重看卷宗的时候,裴古意等人就在心中嘀咕,但是这种得罪人的事,他们是不会开口的,听杨志一提,都全神贯注地听盛余一的回答;盛余一冷冷地说:“我是去孟家庄玩躲过了一劫,那柄飞鱼杖藏在我家的密室里,我来的时候虽然年纪小,孟家的孟钺正好来考进士,带我一起进城。”

    沈冲咪了口酒说:“飞龙观那个案子的仵作就叫孟钺,后来开封府有个进士忽然失踪,也叫孟钺。”

    飞龙镇其实还在开封府的管辖范围,就是在靠西边的边缘,离汴梁城也就两百多里路;盛余一眼中已经有了悲愤之色,恨恨地说:“是同一个人,孟钺是保和殿大学士孟昌龄的族人,现在负责建造万寿山的那个孟揆的堂弟,就在孟钺担任开封府仪曹的当晚,就有人找到了他,逼得他挂冠而去,从此没有下落。”

    “难怪你平时冷冰冰的,原来心头有这么多的事。”铁挽衣喟叹一声:“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连我都喝不下酒了。”

    铁挽衣只能出来搅局,这件事的水太深,直接牵扯到当今的皇上,牵扯到二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夺位,章惇虽然死了,但是章惇那句“端王轻佻,不可以君临天下”已经是世人皆知。杨志缓缓地说:“按照辽人的说法,孟钺的护卫依旧来往于宋辽夏三地,是在调查折家,可惜我在辽国一直有事缠身,没有前往大同一探真假。”

    折家,杜万彻紧盯着杨志问:“谁告诉你的?”

    “耶律大石。”这种事没必要隐瞒,杨志说出了实情:“宗泽委托我去找人,我两眼一抹黑,只能找耶律大石,发现辽人其实一直在注意这件事,只不过大同到太原中间没有关卡,两国的商人来往频繁,辽人也是在暗地里关注这件事。”

    盛余一站起来,迎着晚风透了口气说:“飞龙镇有四家工坊是替折家打造兵器的,说到底,最后出钱的人就是折家。杜大人,既然你想弄清楚,告诉我,那个给你们传递消息的人是谁?”

    “杨戬,送信的人就是花太监。”杜万彻拿得起放得下,敢说敢当,否则也不会像那些从龙之臣,连踢球的高俅都是太尉,他作为宋徽宗少年时的贴身护卫却在古桐园窝着;杨志这次明白杜万彻为什么非要说这案子,因为杜万彻肯定查到了什么,但是杨戬两人在短时间内离奇地死了。

    线索似乎到这里就断了,不过就算是杨戬与花太监活着,刑部的人恐怕也没资格去审问两人;盛余一坐下问杨志:“你为什么杀了西门庆?”

    “抢钱,我因为灵猫出卖,当时囊中羞涩,西门庆可是一个大商人。”杨志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强盗;裴古意哑然失笑说:“盛大人的意思是,花家小楼的事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杨志果断地说:“不知道,当时我正被殷鉴在围捕,逃命还来不及呢,出了什么事?”

    裴古意只能摇摇头,他是看出来了,宋徽宗为什么指定杨志来做这个总捕头,就是晓得杨志的心机足够深,希望杨志把一系列的谜团解开。杜万彻却不愿意就这样让杨志溜走,淡淡地说:“杨志,你本来就是皇上和杨戬派出去的人,难道对杨戬的死一点都不在意?”

    什么,杨志是宋徽宗和杨戬派出去的人,连沈冲都僵住了,杜万彻不会在这方面胡说,那么杨志去辽国的事情就耐人寻味了。杨志拱手告饶说:“杜大人,杜大人,那件事我没有做,你也知道的,随即我就被人陷害,不得不逃走。好吧,我答应你,我查完窦鉴的案子,就来查这个旧案,不过听说杨戬是满脸笑容死的,什么样笑容,兴奋、痴呆、安心、满意,还是诡异?”

    笑容还有这么多讲究,盛余一思索着说:“看上去心满意足的样子。”

    杨志放下酒碗,回忆着在电影里看到的吸毒者的笑容,突然模仿电影里的情节,做了一个自以为满意的笑容,盛余一和沈冲瞬间都露出惊讶的样子,沈冲点头说:“就是这样。”

    杨志恢复正常说:“应该是中毒,寒石散那种毒。”

    毒品的危害和这个时代的人没法说,但是中毒人人听得懂,对于刑部的这些高人,寒石散也不陌生。寒石散从汉武帝时期开始兴起,盛行于魏晋南北朝,上层社会对寒食散狂热追捧,据说服用之后,差不多就是喝醉酒的状态,不知天地为何物;无论是官吏、还是文人墨士,或者当大官的人,都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之下,开始吸食。

    到了唐朝,孙思邈发现了寒食散其实对人体的害处太大,不断宣传,世人渐渐都知道了其中的弊端,便敬而远之;但是就这样,现如今服用寒食散的还是有不少人。沈冲是去现场的人,摇摇头说:“肯定不是寒食散。”

    杨志原来想讲出罂粟花的,但是想想还是不能让世人知道罂粟的效果,话到嘴边换了一种说法:“要不然到太医院请教一下,看有哪一种药物会令人出现满意的笑容。”

    裴古意敲了敲桌子,斟酌着说:“在宋夏之战、辽夏之战中,都出现过夏军面带微笑上来死战的情景,据说刀砍上去夏军都没有痛苦的神情,应该就是像杨捕头说的药物效果,西夏极乐堂恐怕有这些东西。”

第427章 不甘心的刑狱使5

    酒喝到半夜才散,杨志就在沈冲的会客间睡到天亮,起来后看厨房还有昨夜的冷饭,开水泡了一碗吃下,又跑去窦鉴的屋子里看资料;一直看到中午,杨志终于在一桩通许镇的案子里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与窦鉴那本账本关联的案子,通许镇上的豪强郑简帮助西城所收田的时候,逼死了一名书院的老师梅不留,激怒了太学的学子,太学生陈东在开封府击鼓鸣冤。

    杨志到了前面的公房,找到协助窦鉴的押司令狐荣调出卷宗,在公房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杨志看完问令狐荣:“这件案子开封府以什么理由转交到刑部的?”

    令狐荣是个老吏,晓得杨志这样的人看上去莽汉一个不通世务,其实在汴梁也是一个地头蛇;令狐荣猜不透杨志的想法,讪笑着说:“郑简是郑皇后的堂弟。”

    难怪只有窦鉴接手,宋徽宗赵佶十七岁成婚,娶德州刺史王藻之女,即位后,册王氏为皇后;王皇后相貌平平,生性俭约,不会取悦徽宗,虽为正宫,但并不得宠。郑皇后本是向太后宫中的押班,徽宗即位的时候,被向太后赐给徽宗;郑氏不仅姿色出众,而且还能帮助徽宗处理奏章,先被封为贵妃,王皇后去世,宋徽宗于政和元年册封郑氏为皇后。

    杨志轻声问道:“是郑家用钱摆不平,还是根本不想花钱消灾?”

    令狐荣不敢说假话:“郑简的狂妄是有名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花钱,还催着我们刑部结案,好让他把那一百亩的水田收到名下。”

    一百亩的水田,至于吗?杨志盯着卷宗问:“说窦捕头离京后,苦主三个女人就回了老家,那个陈东就没有阻拦?梅不留在老家有什么人,能养得起那三个人吗?”

    陈东在汴梁城的名气比杨志还大,不管蔡京、王黼哪个当权,陈东指责起来都无所忌讳,弄到自己没有朋友;但是杨志知道,这还不是陈东的巅峰状态,几年以后,陈东会上书请诛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邦彦等“六贼”,以谢天下。这样的人,都击鼓鸣冤了,会让那三个女人两手空空地回老家。

    令狐荣有些担心地看看杨志说:“杨捕头,陈东被人打伤了,只不过出事的地方在太学,太学生们才哑巴吃黄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三个女人,应该是失踪了,不过通许镇的街坊和里正都说,他们会老家了。”

    杨志考虑片刻问:“是不是一定要我们刑部结案?”

    令狐荣诧异地点点头,看杨志像是要打抱不平,不会是准备中途停手吧?杨志微微一笑说:“案子不慌着结,梅不留的老家在洛阳,我去关中办事的时候会去看看那三个女人在不在,你安排一个时间,就在明天我们先去看看陈东。”

    令狐荣急忙答应,杨志的做法很老到,给方方面面预留了时间和空间;如果郑简耍了什么花样,还有种种抵罪的手段,但要是郑简硬来,杨志从关中回来的时候,要不然把那三个女人带回来,要不然就会把这个案子做成疑案,给郑简吃点苦头。令狐荣不知道,杨志手中有窦鉴留下的另外两件关于郑简的命案,只不过杨志不会一头撞进去,而是慢慢来,毕竟得罪郑皇后,不仅不明智,而且做不成事。

    门外传来辛朴的大嗓门:“杨志,你这次是发达了。”

    话音未落,辛朴已经走进来;杨志站起来笑着说:“辛大哥,那阵风把你吹过来了?”

    辛朴笑着递过手中的木盒说:“童太尉让我过来的,把你家的那个地契给你,另外童太尉赏了你两锭金元宝。”

    童贯现在权行九州,两锭金元宝只是个意思,关键的是一个态度,杨志急忙接过来说:“多谢童太尉,劳烦辛大哥你跑了一趟,要不然这样,辛大哥、令狐先生,晚上我们一起到潘楼坐坐。”

    令狐荣自然没问题,杨志又亲自跑去请沈冲同行,沈冲和辛朴也是熟人,直接对杨志建议把仵作杨雪芙喊上;杨志说完没问题后一愣问:“难道是女仵作?”

    辛朴大笑道:“当然是女的,还是个妙人儿,那可是广州通判杨立之的小女儿,神医杨介的徒弟。”

    古桐园里藏不住消息,裴古意得知后感叹地说:“没想到杨志还靠上了童贯,真不愧是蔡京的弟子,长袖善舞;盛大人,我们与杨志的关系还是差了一点。”

    盛余一看着手中的针筒说:“杨志这是在打进汴梁的圈子,这或许是查出窦鉴死因的方法,毕竟下面的人和街上巡逻的人会比我们多看到一些细节,没有人去点拨,他们觉察不到那是线索;杨志比窦鉴皮厚,比殷鉴亲众,剩下的就看他的责任心怎样,还有他是不是能顶住方方面面的压力。”

    杜万彻睁开眼笑道:“杨志这么有钱,我就放心了,过两天和他去长安,一路上吃喝就不需要省了,老铁,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铁挽衣摇头说:“没时间,我还要试验火药。你是想和杨志一起借机去飞龙镇,应该喊

    盛余一一起。”

    “他不敢,怕我在路上忍不住杀了他。”盛余一虽然一直克制着自己,但是不代表心中

    没有怒气;杜万彻轻松地说:“我就是怕这个,杨志的年纪不大,万一哪天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可没把握以一敌二。”

    盛余一活生生给气笑了,晓得杜万彻早上去了一趟皇宫是大有收获,杨志和自己这些人哪怕再猜测,由于获得的信息不对称,恐怕费九牛二虎之力,不如杜万彻的一次问话获得的进展大。裴古意拍手说:“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我去了。”

    杜万彻扫兴地摇摇头说:“范大人说了,杨志离开的时候,案子全部交给你和盛余一负责,皇上认为,最关键的是要查那个李瓶儿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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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喜欢读书

    潘楼闹中取静,是汴梁最早的几处酒楼之一,比樊楼要老五六十年,后周太祖郭威在这里用过餐,所以老板特地保持着老式的风格,前来吃饭的人也多了一份怀古的情调;隔间都是简单的那种,连门帘都没有,花饰还是唐朝的那种大约气度,古色古香容易使人想起昔日的优雅,给心情一份安静。

    走廊上路过的人不用伸头也能看见部分客人,真的是一半包间一半大厅的味道。好在隔间里的桌椅都是最流行的款式,烛台是波斯的铜器,两根粗蜡烛把隔间照得雪亮;桌上的器皿都是高仿的钧窑,红色与青色搭配,釉质乳光晶莹,肥厚玉润,看上去像玛瑙。杨雪芙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打扮得体,文文静静的,见到杨志好奇地说:“坊间把总捕头说成三头六臂,看上去还好嘛。”

    杨雪芙不是那种把话聊死的人,杨志晓得话中有话,收回环顾四周的眼光说:“我曾经是潘楼的熟客,原来在汴梁的名声就不好,青面兽,知道吗?从不给人面子的狂徒。”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丝毫不顾及走廊上的人来人往,辛朴感慨地说:“那时候的杨志,和刘郃、牛二都是汴梁打架出名的货色,只要想动手,根本不在乎场合和对手是谁。杨志,刘郃死了,牛二现在就在码头到州桥那一带收保护费,和你这个总捕头算是彻彻底底的死对头。”

    杨志目光闪动:“他遇到名师了?”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的汴梁,牛二哪怕有贵人相助,也要自己一点一点打下地盘,武功不高是万万不行;原来牛二什么身手,没喝龙血前的杨志三拳两脚就能摆平。辛朴颔首说:“他拜了一个师傅,百日便神功大成,禁军中退下来的陈恩问陈师傅和太极镖局的总镖头太极手商三,都不到三十招被他废了武功,商三回到家中吐血一夜而亡,太极镖局到现在都是关门的。”

    陈恩问和商三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牛二现在真的不简单,杨志微微一笑说:“辛哥,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令狐荣,你点菜。”

    令狐荣清楚杨志不在乎钱,喊伙计过来,先点了鹅梨、蒸枣两样水果和一壶香茗,然后是三脆羹、酱汁羊舌、脱骨鸭掌、鸳鸯炸肚、南炒鳝、五珍脍等十个菜,两坛王驸马家的琼腴酒。杨志喊住伙计,添了雕花笋和青梅荷叶儿两件蜜饯,让杨雪芙很满意;沈冲等伙计送茶上来,问杨志:“你能做止血的手术?”

    杨志点点头问:“张八百说的吧,那只是小伎俩。”

    沈冲夸张地笑道:“杨志,有时候你真的欠扁,和张八百一样,整天吹得云山雾海,活人命的这种手艺都是小伎俩,你让其他医生怎么活。杨忤作可说了,她想学这门手艺,开个价吧?”

    开个价是纯粹的玩笑话,只不过是沈冲说话留有余地的技巧,毕竟沈冲与杨志以前不熟;杨志望着杨雪芙投过来的殷切目光说:“没问题,我什么都不要,哪天杨仵作师傅来了,安排我们见一面。其实在监狱见到杨介大夫的时候,我就想和他好好聊聊。”

    这个对杨雪芙来说绝对没问题,很爽快地答应了;沈冲笑着说:“杨忤作,怎么样,被我说中了。杨志,你也不在意我把这门手艺记载到书中吧?”

    “当然不介意,”杨志没有丝毫的犹豫,诚心地说:“这些救人的东西,越多的人知道越好,我想和杨介谈的就是劝杨介编写一本医书,我有一些关于这方面的心得跟他分享,好歹赚点钱贴补一下家用。”

    要是换做以前,杨志这么说肯定让人笑掉大牙,但是杨志现在能做止血的手术,这么说就变得理所当然。不过杨志把一件好事说得市侩,杨雪芙只好笑笑换个话题:“总捕头,那本西游记你是怎么想到的,一只石猴,被你描绘得活灵活现。”

    杨志记得看过一段博客,讲的是孙悟空的原型,解释说:“天竺佛教中本来就有一个猴子的形象,我只是拿来用一下,那只神猴是风神的儿子,出生的时候就得到了始祖梵天的真传,武器是一根虎头如意金棍,他得到了各路神仙的教导和帮助,最后杀掉了十头魔王罗波那。猴子的长相就是《山海经》里面的无支祁,被大禹锁于军山之下,其形若猿猴,金目雪牙。”

    原来如此,几个人恍然大悟,沈冲心中的疑问反而更重,一个人突然开窍变聪明有可能,但是杨志显示出来的渊博知识与沈冲在杨志档案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沈冲自幼是读书的苗子,记忆力更是超过了一般人的许多倍,暗暗揣测杨志在哪里看的书。杨雪芙抿嘴一笑说:“总捕头对佛门很熟悉啊!”

    杨志只能一本正经地说:“我小时候很喜欢读书。”

    辛朴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去,他和杨志家是世交,比杨志大五岁,太知道杨志小时候是什么样子,虽然说杨志读书不算差,但也没到好学的地步,尤其杨志十岁的时候还得了一场病,在城外的枯竹寺住了差不多一年。在辛朴的印象里,杨志是很喜欢打架,杨志十岁的时候,十五岁的辛朴已经打不过杨志了。

    辛朴强行把喉咙里的茶水咽进肚里,心里琢磨着,枯竹寺后来被禁军征用了,寺里的和尚不是去了外地,就是到了大相国寺,难道杨志在枯竹寺有奇遇。辛朴小心翼翼地问杨志:“枯竹寺的寄尘师傅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次我的记忆出现问题,寄尘师傅照顾了我好几个月,后来寄尘师傅到相国寺,我还经常去听他念经,后来我躲祸扬州的时候,寄尘师傅因病去世。”杨志声音低沉地说:“辛哥,我的记忆在一年内恢复了三次,现在能记起以前的大部分事情了。”

    众人全部是一愣,难道杨志以前是丧失记忆的人,辛朴也从来没有听杨志说过,愕然问道:“你从杨志回来,有很多事都浑浑噩噩,就是这个原因?”

    杨志得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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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置身事外

    杨雪芙是学医的,自然晓得有这样的病人,握着自己纤手轻声说:“相必你喝的怪蛇血,就是治那个病的良方,总捕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总捕头那时候能瞒过所有人,真的是毅力坚韧。”

    杨志笑着说:“多谢夸奖,男人嘛,在这些事上好处理一点,每日醉生梦死,也不知道是庄生化蝶,还是蝶化庄生。我想在大相国寺开一座医院,专门给穷人做外科手术,等你师傅来了,我和他商量一下细节。”

    “外科手术。”杨雪芙点头说:“这个名字很贴切,总捕头,我看行。”

    潘楼的酒菜色香味俱全,沈冲和令狐荣又擅长说话,桌上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几个人喝到半酣,杨志又喊来伙计添了四个炒菜,沈冲拍着杨志的肩膀说:“听说你在幽州开酒楼建酒坊,回来想不想做这行当?”

    杨志摇摇头说:“沈兄,契丹人不讲究,所以幽州的酒店竞争不激烈,可是汴梁不行,很难推陈出新;不过在汴梁我有更赚钱的生意,等我不在官府以后再说。沈兄,你大哥要是来汴梁做生意,我倒可以出出主意。”

    沈冲要的就是这句话,沈冲晓得杨志肯定知道自己是沈括小儿子的事,也清楚沈家现在的窘迫,要不然自己的大哥也不会放下读书人的做派,做一个到处奔波的商人。杨志在汴梁做生意只能说稳当,但是在辽国创造出马奶酒称得上惊艳,辽国地寒,就是平民百姓也需要喝酒取暖,马奶酒让辽国节省了无数粮食,那位与杨志合伙的公主赚得盆满钵满。所以听说杨志逃离辽国,在驿馆常驻的辽国使臣耶律山公开表示惋惜。

    沈冲对杨志在生意方面有信心,认为最起码比一直在亏钱的自家大哥强,沈冲敬了杨志一杯酒说:“我就不客套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皇城司的一间议事房外,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就连茶水都不许送;房间里,黄金打造的卧虎灯架上,三支雕花的蜡烛在徐徐燃烧,李彦、蔡攸、谢石、吕注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李彦斟酌着问:“蔡相会不会另有布局?”

    李彦问的是蔡攸,怎么说蔡攸也是蔡京的大儿子,未来蔡家的家主,现在正得到皇上的赏识;就算蔡攸现在与蔡京不和,蔡家的人暗地里还是有很多人向蔡攸通报消息;蔡攸苦涩地摇摇头,低声说:“老爷子准备到泗州停船,顺便让杨介给他检查一下身体,到了这个时候,最担心的是死。”

    李彦呵呵一笑说:“蔡大人想简单了,蔡相硬是等到方腊起兵,杭州告破才走,最起码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要不然大可以向皇上阐明原因,留在汴梁。我有一个不好的感觉,要出大事。”

    方腊都快占据整个江南,童贯的十五万大军正在从各地赶往金陵府,这还不是大事吗?谢石明白,李彦和其他人一样,在蔡京的积威面前,没有半点自信,一想事情就会把事情想偏;哪怕蔡京现在已经是一个视力衰退的老人,在官场是一个边缘人,李彦等人依旧不敢正视。

    不过李彦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梁寻是蔡京的女婿,文伯虎、杨志都是蔡京的门生,竟然在短时间内都先后用不同的方式回京,梁寻这次陪着辽国使团回汴梁,实际上就是皇上做了一个让步,很可能给梁寻在汴梁安排一个职位。谁知道蔡京有没有暗地里布置一套人马,蔡京的优势就是在于宦海几十年积累的人脉,在官场上不得意的学生旧部不知道多少,有的是想换个活法的人。

    而那些还在位置上的官员,也不是想把蔡京扔一边就能扔一边的,有的人有把柄在蔡京的手里,有的人会被蔡家的钱压垮。蔡京要想做点事,还真的有很大的机会。李彦看谢石在沉思,晓得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谢石真的在动脑筋,就给添了一把火说:“蔡攸大人,听说梁寻在一个月内五次派人回蔡府。”

    皇城司还真不是吃干饭的,连这种小事也查到了,蔡攸自然问了,都是书信来往,那种加了秘写的书信,封口都有特殊的标记,连蔡攸都不清楚的标记;可是蔡攸不愿当众说出丢脸的话,笑了笑说:“那是关于生意上的事情。”

    谢石看出来蔡攸不清楚,蔡家在大名府的生意是蔡随天负责,梁寻根本不插手,那种标记是一个蔡京自己掌握的玩意;梁寻这些年默默无闻,其实还是有底蕴的,在大名府任劳任怨,做事是滴水不漏,就连梁子美那个老油条也挑不出毛病。

    谢石抬头说:“杨志喝了怪蛇血后,完全变了一个人,在此之前的杨志,说穿了就是寻常的武功高手,脸皮比林冲厚一点;但是杨志后来的表现可谓惊艳,辽金宋三国高手如云,杨志东去南下如入无人之境,他一路上杀了寺公大师、殷天鉴等人,在江湖上的声望达到一个恐怖的高度。梁寻、文伯虎的线索应该来自杨志,他们虽然以保护线人为名不说实情,但是原因并不难猜,怕的就是让人以为是蔡相布局。”

    李彦听懂了,要想扳回局面,就是要证明这些人都是蔡京的爪牙,就能触动宋徽宗心里那根是不是还在隐隐作痛的刺;可是蔡攸毕竟是蔡京的儿子,官职也比自己高出许多,这个决定只能是蔡攸做。

    吕注是四个人中最轻松的一个,他是蔡攸的搭档,来汴梁也好,做官也好,只是因为蔡攸是他的朋友;吕注喝了一口茶说:“谢大人,就算你的猜测是真的,能被蔡相选上的人,恐怕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吧。你和杨志是生死之交的好友,能不能从那边套套话。”

    谢石微笑着说:“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蜀中出了事,皇上已经准了我的辞呈,明日回成都;蔡相明日走后,杨志也会去关中,寻找法门寺失踪的那枚佛祖舍利。”

    佛祖舍利,蔡攸明白了,只要舍利出世,就意味着佛门的胜利,那么现在在汴梁横着走的道教众人,就会受到影响,谢石的离开是为了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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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一个案子

    一更天的时候,潘楼还有三分之一的客人,杨志结完账,看辛朴还在石阶上等他,只好让沈冲等人先离开。月亮被乌云遮住大半,星星黯淡无光,两人顺着潘楼街往东走去,道路南面的鹰店里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鹰鹞叫声,道路北面的几家香料铺灯火通明,可以看见伙计进进出出。

    杨志明显地感觉到辛朴有一种复杂的心情,似乎想与自己分享什么,又因为某种原因说不出口;好在只有复杂,辛朴的神情里没有焦急和忧虑,两人在前面的路边走进了一个茶馆,外观很陈旧,杨志晓得,这个茶馆很早就是辛朴罩着的一个点,老板原来被人冤枉,是辛朴破了那个案子救了老板。

    茶馆里已经没有客人,真正要喝茶的人是去天仙茶馆那样的地方,消磨时间的人在州桥那边还可以看看种种美女,这里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地方。老板迎了出来,把两人让到最里面的包间,送上一壶碧螺春,老板给两人各斟了一杯就出去了。辛朴问杨志:“你回来后还没和谢石见面吧?”

    杨志喝了一口茶说:“还没有,有些事我还没有想明白。他现在通过李彦接近了皇上,我不知道是福是祸,反正我已经回来了,时间有的是。”

    辛朴低声问:“你不打算拿回牙行和马行?”

    杨志诚恳地说:“当时我逃走了,就没打算再要这些东西,辛哥,我们是自小的关系,在汴梁难道还有我们做不起来的生意吗?”

    辛朴看看杨志说:“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激动,也不想表现什么急公好义,甚至不打算说自己是对的,按照书本上说的说法,不是心哀如死,就是脱胎换骨。我想和你说的是,谢石今天去辞官了,把一切变更的手续都送到了官府,说变更给你。”

    杨志笑着说:“哥哥,别开玩笑了,要是这样,谢石肯定要给我送个消息。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哪怕我帮不了你忙,但是或许能替你出出主意。”

    辛朴忍了忍说:“我想要你去见一个人。”

    杨志被勾起了兴趣,辛朴和自己的关系再疏远,也不至于介绍一个朋友都这么为难,除非那个人是个绝大的麻烦。杨志含笑问:“是哪一位?”

    辛朴为难地说:“一个被别人坑了的读书人,现在还在开封府的监狱里。”

    杨志是总捕头,有权力进入大宋任何一间监狱,杨志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把这个案子跟我说说。”

    辛朴明显轻松了许多说:“李进义和金大坚、马麟、乐和、郑嘉正、秦桧是朋友,他们六个人在四个月前借住在郑国丈的梅花园,准备参加大考。郑国丈是看在玉臂匠金大坚的面子上,借出了梅花园,那其实就是一个有十来座座草屋的小院子,因为园子里长了上百株梅花而得名;五个人各自准备考试的内容,但是就在大考的前三天,李进义因为调戏妇女被抓进了开封府。”

    杨志听到这里,就晓得其中有猫腻,大考是读书人的一个鲤鱼跳龙门的机会,连金大坚这样名满天下的工匠都要来博取功名,李进义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去调戏妇女;并且这件事有一个叫秦桧的人在里面,看时间差不多就是历史上那个被人骂了千年的人。杨志问辛朴:“这个李进义平时为人怎样?调戏的又是哪家闺秀?”

    辛朴叹了口气说:“李进义是游酢的学生,满腹才华,在这一年的科举中,与秦桧是最为士子看好的两个人,李进义因为在狱中,秦桧没有对手金榜题名。他调戏的是童贯的侄孙女童娇秀,被虞侯董大朗抓住,童贯曾经托人传话,可以将童娇秀许给李进义,但是李进义不肯答应。”

    杨志有些无奈,童贯真的是好眼力,也打得好算盘,可是李进义是游酢的学生,答应这门亲事,游酢能从棺材里坐起来。游酢学于程颢,同杨时、吕大临、谢良佐并称程门四大弟子,游酢和杨时南归,程颢目送他们,深有感触地说:“吾道南矣!”

    童贯哪怕再位高权重,不过是一个太监,并且为世人所不齿;杨志摇头说:“童贯操之过急了,他让他弟弟童武出面也好啊,多少有个赐进士出身。就算调戏了,按照大宋法律也只不过是杖责二十。”

    辛朴一拍桌子说:“你和王时说得一模一样,难怪他和赵鼎说要找你。杨志,最关键的是李进义是被冤枉的,他没有调戏童娇秀。”

    杨志敲击着桌面说:“如果没有调戏,是谁冤枉他的,是童家看上李进义了?”

    辛朴郁闷地说:“童娇秀很可能真被人调戏了,只是对方的身手快,和李进义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窦鉴分析过,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志喝了一口茶说:“你花了这么大精力,应该看过案子的卷宗,把经过向我说说。”

    辛朴同样喝了一口茶,回忆着说:“童娇秀是去木莲庵游玩,李进义是接到一封信去赴约,童娇秀在偏殿独自上香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抱住乱摸一气,哭叫喊人后那个男人仓皇逃走,童家随行的人搜遍全庵,只抓到李进义一个外人。庵里的尼姑也咬定那天进庵的人只有李进义和童娇秀,所以是死扣。”

    杨志问:“李进义没说赴谁的约?”

    辛朴无奈地摇头说:“李进义是拿出一封信,是一个女人写的信,约李进义见面,但是没找到这个女人;问李进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竟然根本不知道对方底细,说是一个下雨天在学方池遇到的一位姑娘。李进义也是一个糊涂蛋,要不是孙定死扛着不妨,案子早就被敲定了。”

    杨志明白窦鉴的意思了,如果李进义是被设计的,那针对李进义的人可不是一般的角色,能预先知道童娇秀的行程,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最起码在童家有眼线;而约李进义的手法那么巧妙,肯定熟悉李进义的每一件事,晓得李进义在学方池的偶遇。

    杨志给了辛朴一个承诺:“这个案子我会去查的,但是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不要太着急。”

    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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