钑龙全文阅读 第8分节

第71章 一招

    “怨军的装备太差,战马武器在这两年的战斗中损失太大,但是现在国内的战马铁器都紧张,想要弥补十分困难;就算解决了粮食问题,把握依旧不大。”杨志很是惋惜,若是辽军能让怨军的战斗力上一个档次,或许是能有所作为;但是怨军现在在上层的眼里印象并不好,要不然哪轮到天心大师与自己来掌握军队。

    法泓大师微笑着说:“天心大师还没到,你和耶律内刺将军可以谈谈。”

    杨志明白耶律内刺的困难,他也是刚刚到怨军,很多部队其实是调不动的,所以让杨志单独立寨,杨志苦笑下说:“辽国现在的情况我真的看不透,完颜阿骨打随时都会出兵攻打,有些人怎么还放不下。”

    法泓大师没有答话,青岩寺的香客包括山东五路的高官权贵,他当然清楚状况,但是清楚不代表青岩寺就必须出手,佛门本就与国争无关,只要完颜阿骨打接受佛教,金人来了也一样。杨志没指望青岩寺为了辽国做什么,接着说:“大师,这次恐怕还要请您帮帮忙了。”

    法泓大师笑容不减,示意杨志继续;杨志装作发愁地说:“归义州是佛门信徒汇集之地,现在尸横遍野,血战连连,对百姓是一个打击。可是怨军要做反击,必须从归义州开始。”

    法泓大师的笑容有些僵硬,归义州,是显州下面的三州之一,就是古代的广阳城,唐朝为了纳抚新罗和奚族李诗琐高部落所置,从一开始就有大批的佛教信徒,人口比显州还多,青岩寺的香火有一半来自归义州。但是现在归义州是前线,两年的厮杀,让归义州成了一个地域,但是辽国或怨军要反击,还是要从归义州开始。

    法泓大师猜到杨志要说什么,淡淡的说:“你那点心思我明白的,可佛门是清净之地,有空来喝喝茶,其他的事就不需要再谈。”

    智音和尚和沙净就像两尊泥菩萨,站在边上一言不发,杨志恶作剧地拍拍手问:“青岩寺对大辽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是诛心之问,现在显州还在辽国手中,青岩寺还是辽国的寺庙,法泓大师要是说没有,耶律马哥明天就能杀到寺里来;法泓大师停住了手中转动的念珠,缓缓地说:“杨志,辽军打不过金军,现在休战不是挺好,圣贤讲过,欲速不达,你为什么这么急?”

    法泓大师是在找杨志麻烦,杨志很委屈地说:“天地良心!大师,躲避不是办法,你难道没看见休战是金国的手段,要不然这一年显州的战事是与谁在打仗?马贼不过是双方遮面的幌子,实际上战斗一直没有停止。金国没有大军出动,是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慢慢消耗辽人的信心与物资,当年唐朝攻打高句丽就是这样,等双方决战的时候,高句丽已经没有一战的能力,那种状况与今日的显州是何等的相似。”

    法泓大师终于叹了一口气,重新转动佛珠,闭上眼睛开始念经;智音和尚满面含笑地说:“杨大侠,师父到了念经的时候,还望不要打扰。”

    杨志平静地说:“佛门,也是人间,躲是躲不过的。”

    杨志朝法泓大师深施一礼,掉头就走,在院子里高声吟诵:“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沙净没有跟着杨志出去,既然奉了师父的命前来,总还是想找机会说上两句;杨志的词曲清晰地传来,法泓大师睁开上眼睛,对智音和尚吩咐:“请杨大侠回来。”

    智音和尚疾走几步,就把杨志喊了回来,法泓大师问杨志:“你是宋人,图的是什么?”

    “安身。”杨志毫不犹豫地说:“我避难而来,原来想着在幽州做做生意,四处云游。耶律大石害了我,让我被皇上召见,只能来怨军帮忙;现在的处境是,要还天心大师的人情,只有辽国稳定了,我才能过安全的日子,”

    屋内的三个和尚都不相信,杨志要是这样,就不会殚精竭虑为辽国着想;但是杨志的真实想法,恐怕没有人猜得到。法泓大师含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按武林的规矩,杨志,只要你能在我手中走过一招,我就答应帮你。”

    “请。”法泓大师开出了筹码,杨志只有接住,不过看到沙净的脸上表情,杨志也知道这一招肯定是不好接。穿越前杨志看过不少的武侠小说,常常说什么万流归宗,穿越后附体在一个高手身上才知道,不怕千招会,只怕一招熟,所谓绝技,都是多少年沉淀与苦练的结果。

    杨家破虏刀虽然只有七式,每一招都是简简单单,但是从杨信开始到杨文广,四代高手写的评注和体会,足足有一本书那么厚,而原来的青面兽杨志自幼苦练,才有今日的成就,那些回忆时刻能记起。杨志既然爽快,法泓大师大师就没有多说话,四个人来到禅院内,太阳正在当空,照得人懒洋洋的,黄叶已经开始飘落,到处是星星点点的金色。

    法泓大师与杨志在场中站好,杨志明白,既然只有一招,法泓大师绝不会给自己喘息的机会,胜负很可能在出手的一霎那就分出来,但是每一次与高手较量,都是磨砺的机会,杨志朝法泓大师深施一礼,抢先抽出龙雀刀,在两丈外做了一个起手式,恭敬以待。法泓大师颔首,募地全身袍袖无风自动,一拳击在空中,没有任何的玄妙变化。

    法泓大师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没有招式的变化,三丈内可以伤人;杨志就感觉排山倒海的气浪冲击而来,掌中刀轻轻一晃,化出一张无形的气网,随着气网的层层破裂,一点点消除迎面的罡气。就在法泓大师最后的真气爆发的时候,杨志触电般一步,似退实进,龙雀刀颤抖着推进罡气中。

第72章 因果

    沙净和智音武功不在杨志之下,虽然在一旁作壁上观,都明白杨志手中宝刀的颤抖是因为功力上与法泓大师还是有一定差距,但是杨志的刀正因为抖动,才大巧若拙,赋予变化在后面。两人都忘了这一招的可怕后果,看得如痴如醉,只想着自己出手,站在任何一方,又该如何。

    法泓大师招数已老,但是奇迹般地拳头一顿,停在空处,正撞在杨志的刀锋上,身体借力悬浮在空中,僧袍如翼;杨志宝刀一挫,踉跄着退出六七步才站稳,一声长啸,恢复先前的起手式。法泓大师落地后,一抖僧袍,撤掉了内力说:“这是是少林寺百步神拳中的气煞,没想到杨大侠竟然接下了,逍遥门真应该为你庆幸。”

    杨志迟了一分钟,抑制住翻腾的气血,才收刀说:“我不是逍遥门的弟子,只是跟着一个道士学了化鹏功。能挡住大师这一拳,是我投机取巧,我看过福居大师写的《华山实录》,知道气煞大概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法泓大师恍然大悟:“百步神拳就是出自十八高手之一的崔连之,他当时与杨衮动手的时候,施展的就是气煞,福居祖师说那种煞气坚硬如罡墙,悍不可破,杨衮施展的枪法是火焰穿云,刺穿中心最薄弱的一点,你的这一招叫什么?”

    “风舞。”杨志如实相告,杨衮的枪法当时中原和辽国都是第一,功力远胜现在的自己,龙雀刀再是宝刀,冲击力与长枪还是不能相比,凤舞的妙处就是抢入对手近前,能够靠近煞气的漩涡里,才能一刀生效。杨志要不是内力大涨,就算知道这个道理,也无法突破煞气强大的外围。

    法泓大师微笑颔首:“施主果然是福泽深厚的人,食龙不亡,重现化鹏功与破虏刀的威名,想必这次对大辽也是有想法的。”

    法泓大师这么说,言下之意就是同意给杨志帮助了,杨志点头说:“杨某一人之力,改变不了三国的局面,但是必定会全力与金国抗衡。只是事情有因才有果,万一到了轮回之时,怨军只能尽力。”

    法泓大师含笑说:“杨大侠原来对佛法也有精通,不妨说来听听。”

    杨志对佛法哪有了解,反倒是青面兽原来的记忆里有不少与和尚接触听来的故事,只是

    凌乱的很;杨志想起的穿越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段佛家因果的对话:“一日,佛陀问目连尊者说:‘如果你的敌人怒目冲冠,来势汹汹,情势已迫在眉梢,你会如何自处?’

    尊者回答说:‘我有广大神通,即使是高耸的须弥山都能超越,所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需担忧。如果敌人从东方来,我就往西方去;若是从北方来,我便往南方飞。如此一来,敌人怎奈何得了我?’

    佛陀告诉尊者:‘不论是罪或福,业力因缘是无法逃避的,善恶到头终有报!纵使拥有神通,依然逃不出因缘果报的轨则。’”

    杨志说完,想起当时自己坐在单身租屋的椅子上,看着电脑里电视上一个和尚自杀后留给大哥的一封信,似乎身边还有一杯刚刚冲开的速溶咖啡,电视里的读信声言犹在耳,满屋咖啡香气四溢,一时恍然。

    法泓大师三人却以为杨志说到此刻,另有感悟,因为杨志说的这段佛经故事还有下文。目连尊者后来因长久飞行,体力不支掉落山中,车辐老公以为是怪物出现,便举起车轴击打目连尊者,尊者懊恼羞愧,因疼痛失去意识。尊者百思不解自己为何会遭此灾殃?佛陀解释个中因缘,车辐老公是尊者前世的父亲,尊者起了一个恶念,想打自己的父亲,未付诸行动,但仍获此罪报。

    法泓大师叹了口气说:“杨大侠,看样子你已经想到了老衲的担心之处,无论辽金谁胜,掉过头来都会窥视中原,有时候做了与不做是一样的。”

    杨志被从沉思中唤醒,摇头说:“不一样,辽国已经是礼仪之邦,但是金国刚刚开化,就算是处在同样的位置,金国对中原的危害性更大,非达目的不会罢休。”

    有些话杨志不能明说,现在的大辽与大宋没什么差别,都是权臣当道,纵然有几个良臣名将,但是总体上的进取心不是那么大;但是金国不同,和任何一个朝代开始的时候一样,猛将如云,从上到下有那么一股子狠劲。在历史上,从现在开始,不到十年的时间,就灭了辽宋,即使南宋有岳飞那样不世的名将,总体上依旧是金国占优;耶律大石创建的西辽就更不用说了,从开始到结束,与金国交手几乎没打过一次胜仗。

    法泓大师愣了愣,立刻明白了杨志的意思,沉默片刻说:“既然杨大侠决心已定,老衲遵守承诺,有事请讲。”

    杨志没有犹豫地说:“听说归义州有许多青岩寺的信徒,还望大师发话,让他们支持大辽。”

    法泓大师问杨志:“你想怎么做?”

    杨志说:“我想先发制人,听说金国的骑兵经常去归义州,把那里当做自己的地盘,征收粮食物资,而怨军在显州筹集困难,不如以战养战,如果可能的话,在归义州补充一点兵源。”

    法泓大师点头说:“这方面青岩寺可以帮你一点忙,今日寺庙中就有几位来自归义州的香客,但是你能否说服他们,就看你与这些人有没有缘分。至于粮食,不管你能不能从归义州抢到,青岩寺送你四百头牛羊,让怨军过冬。智音,等会你准备一个静室,让他们都来见见杨大侠。”

    青岩寺能做的,其实也就是这么多,这个时候能来青岩寺上香的,除了那些十足的信徒,不是有钱有闲的人,就是别有用心的人,不管是心属大辽,还是金国的奸细,都值得一见。至于发动归义州的百姓,杨志从来没想过,怨军在显州都吃不饱,凭什么要归义州的百姓相信,辽国能给他们带来温饱。

第73章 知道

    智音和尚一下子带进来五个人,向他们介绍杨志是怨军的统制官,想了解归义州的情况;智音和尚代表了青岩寺的态度,只是服从于官府,不是帮助杨志。杨志很理解这种心情,毕竟显州相当于前线,金人的铁骑随时会来到,青岩寺为了寺庙、僧人、信徒,做出一种姿态是必要的,怪也只能怪辽国的军队太软弱。

    五个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人年纪与杨志相仿,一身武士的打扮,比杨志还高半个头,魁梧强健,散发披肩,宽敞的额头,鹰钩鼻高挺,双目深凹,如鹰隼般锐利,令人望之生畏。听完智音和尚的话,来人上前自我介绍,他叫乌长峣,是女真水纥石烈部的人,由于酋长长阿疏逃到上京,全部落成为完颜阿骨打惩罚的对象,族人全部变成了奴隶,乌长峣逃出来成为游侠。

    第二个人是奚族人,叫李饶乐,智音和尚特地介绍,李饶乐是归义州的大户,奚王李大酺的后人,家族在辽国属于世袭的贵族,金兵打到归义州后,李饶乐为了表示自己忠于大辽,寄居在青岩寺,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李饶乐体型瘦长,光头,留着灰色的短髯,脸色冷冰冰的,对杨志不理不睬,似乎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

    跟在李饶乐后面的是一对夫妻,都在三十多岁,原来是采参客,男的叫朴期卢,长着一张马脸,一般人的身高,但是手脚却比一般人长,看上去狡猾多智朴;女的叫乔三珍,相貌平常,看上去就是居家过日子的人。两人面对杨志与智音和尚最为客气,笑容谦卑。

    最后是一个素衣的女人萧燕,在汴梁也能算上中等姿色,在辽国绝对是美女,二十多岁,见过杨志缓缓作揖,神色平静,一双眼睛迎上杨志锐利的目光,没有半点畏惧之色。智音和尚对这个女人很尊重,说是归义州属国军中千夫长萧吕兆的遗孀,萧吕兆战死后,就逃到青岩寺,整日念经拜佛。

    杨志含笑的面容立即转为严肃:“夫人节哀,杨某奉耶律将军之命,调查归义州情况,就是想夺回归义州,让辽国的百姓安居乐业。”

    乌长峣和李饶乐立即露出一种不屑的目光,辽军屡战屡败,显州周围四周,如果不是金人不想要,早就不属于辽国,一个汉人,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智音和尚微微一笑说:“杨大侠胸中自有锦绣,刚才在禅院,接下了家师的气煞,绝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乌长峣、李饶乐都流露出惊讶之色,他们是辽国武林中人,又是青岩寺的常客,自然晓得法泓大师的气煞意味着什么,上一次接下这一招的人,是十年前的天心大师;杨志没在意乌长峣,杨志关注的是朴期卢与萧燕,朴期卢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被杨志瞧得清清楚楚,萧燕纹丝未动,但是杨志能察觉到这个女人在霎那间全身有一种戒备的反应。

    杨志摆摆手说:“智音师父抬举我了,那是法泓大师手下留情。五位,我也不说空话,请诸位来,有三件事相求,一个是帮我描绘归义州的地图,第二介绍归义州的情况,第三件事就是给我说说女真人,我们语言或许有些障碍,你们和沙净师父说就是了。”

    智音和尚忍不住看了杨志一眼,这三件事根本就不算事,杨志在怨军的几千人当中绝对能问出来,何必来青岩寺绕这么大个弯。乌长峣点点头说:“杨志,现在我有点相信你是真的准备对归义州动手;你是看到我们五个人,在瞬间做的决定,其实并不在乎我们说什么,只是为了不让我们反感,产生抗拒的心理。”

    杨志没有辩解,也没有赞同,淡淡地说:“我是军人,你们是老百姓,能给我帮助就足够了。”

    萧燕微微蹙眉问:“杨大人,我们随意说出来,你相信吗?”

    杨志颔首说:“我会安排人验证的,目前只是集思广益,所以等会五位会到不同的房间,各自标注地图。”

    李饶乐正要说什么,看见智音和尚投来的目光,悻悻地闭上嘴;沙净露出一副和善的笑脸,把五个人分别请入不同的房间,每间房子里早已准备好了笔墨砚台和地图。屋内只剩下杨志和智音,智音苦笑一声说:“杨统制,高明,你到青岩寺,哪是来寻求帮助的,你是怀疑金国的探子就在青岩寺,既然如此,你何不封锁山门,把所有的人都过一遍。”

    “智音师父,你多心了。”杨志淡淡地说:“金军出入显州等地,如入无人之境,哪需要什么探子,我只是对这几个人好奇。实际上,你的心里也在好奇,要不然怎么把这五个人挑出来。”

    智音不置可否,试探着问:“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杨志没有说话,走出了禅房,茫然地看着远处的茫茫天地;智音和尚跟了出来,另外一间禅房里的乌长峣也走了过来。杨志感受着山风,对走近的两人说:“辽金血战数年,无数生灵涂炭,就像每一次国家兴起一样,民族与民族之间,国与国之间,殊死搏斗。历史上的往事宛如就在眼前,匈奴、鲜卑、突厥,辽东大地并不比中原平静;目前金国扩张,不会管百姓的死活,对于大辽,钢刀在头顶旋舞,只是不晓得何时能听到钢铁与自己头骨的铿然撞击声。”

    乌长峣摇头说:“人死万事休,不死就有希望,金国现在的势力还是荒原为主,对于攻打中京,他们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要不然怎么会退兵,应该就地休整。”

    杨志低声说:“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完颜阿骨打知道,时间在他的一边,他若是想灭掉大辽,就必须有一个学习的过程,所以他对地盘并不是最看重的。阿骨打现在看重的是,培养合适的将领与官员,在大辽、大宋制造对自己有利的局面与机会,一旦时机成熟,金军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第74章 指点

    乌长峣听懂了,依旧抱着些许怀疑:“你想不给金人这个机会,可惜你的官职太小,在怨军中只掌握了护卫队,面对金人的一支百人队,恐怕就会折戟沉沙。”

    杨志笑笑说:“所以我需要你们提供地图这些帮助,乌兄,有空的时候,到军营里来玩,我另外一个身份是商人,可以谈谈有什么生意可以合作。”

    乌长峣笑着回屋说:“那你应该跟李饶乐、朴期卢说,他们才是商人,有的是钱,我只是一个江湖浪子。”

    不过一个多时辰,沙净就和李饶乐五人完成了工作,杨志得知法泓大师不再见自己,便和沙净向智音和尚告辞,出了寺门,和留在树林里的薛李豹等三十骑赶回军营。回到军营,章怒也带着二十几张标注的地图回来,杨志立即要求护卫队中去过归义州的官兵补充标注,一定要做出一张详细的地图。

    过了两天的时间,章怒、耶律珍才绘制好一份比较详细的地图,杨志看了很满意,让章怒带着士兵熟悉地图上的情况,另外派快马送信给天心大师,说物资可以开始转运了,让加入商团的商人可以来显州。百夫长耶律珍跟进杨志的帐篷问:“大人是否发现了异常?”

    耶律珍是耶律马哥的侄子,到护卫队还带着耶律马哥安排的一个任务,就是查出金国与马贼在显州的细作,去年秋收以后到冬天,从中京运往显州的物资被打劫三分之二,只不过耶律马哥刚刚上任,耶律淳不好多说。今年要是还是出现这种情况,耶律马哥是真的不好交代,所以耶律马哥让杨志、耶律珍想办法调查,青岩寺其实是耶律马哥提供的一个线索。

    杨志肯定地说:“青岩寺本身没有问题,但是他的香客太多,州里说得不假,住在上面的人太多,今天我拿归义州说事,就见到了五个不一般的香客,青岩寺恐怕也有所怀疑,只是他们是出家人,很多事做不得说不得。我感觉乌长峣和李饶乐的问题不大,他们都是在难以取舍的时候,青岩寺只是一个暂时躲避的地方,反而朴期卢与萧燕,有些可疑。”

    乌长峣是女真人,法泓大师的记名弟子,作为游侠,一个月总会离开青岩寺几次;李饶乐是归义州的大豪,人躲在显州,家业在归义州并没有受多少影响,族人与金人有来往。所以两人都在耶律马哥注意的名单上,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耶律马哥不敢大开杀戒,一定要有证据才敢动手,可是长期的调查一直没有结果。

    耶律珍和沙净都是一怔,耶律珍拱手说:“还望大人指点。”

    杨志摆出手中朴期卢的地图说:“沙净问了朴期卢,他因为做人参生意,经常来往于长

    白山、显州之间,如今在青岩寺已经避祸快一年。我看他们夫妻俩面色红润,衣服九成新,应该日子还可以;你们说,他是一个商人,逃出来的时候应该带着钱,难道不能去幽州避祸,改行做点其他生意,非要在青岩寺坐吃山空。你们再看看他标注的这幅地图,是他常年来往于归义州与显州的途径,为什么要绕过黄沙岗?”

    耶律珍仔细看了一遍,恍然大悟说:“是为了躲开黄沙岗上的驿站,我们大辽并没有过路关税,朴期卢另有目的。”

    沙净谨慎地问:“会不会是担心军队抢劫?”

    辽军的军纪并不好,驿站的那帮家伙经常会找各种理由洗劫过路商人,朴期卢的做法也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杨志摇头说:“不是这个原因,绕开黄沙岗,更容易被马贼袭击,朴期卢不是武功高强、保镖成群的人;另外你们发现没有,在二十几张地图中,朴期卢标注的路线,与金军进攻显州的路线最为相似。”

    “那么萧燕呢?”杨志说得有道理,沙净只能问另外一个问题;杨志冷冷地说:“不正常的地方就是归义州只打了一仗就破城了,萧吕兆战死,萧燕一个弱女子,长得不错,是如何从金军手中逃出来的,并且能带着金银首饰逃出来。如果不是萧燕本人有问题,就是她被人控制了;如果是后者,控制他的人应该就在青岩寺。”

    耶律珍问:“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杨志从回来的路上就在考虑这件事,断然地说:“青岩寺不能明着调查,那会打草惊蛇,你们暗地里找归义州的人,打听朴期卢、萧吕兆的情况,看有没有线索。耶律珍,你去向节度使报告,最好能找到参加过归义州之战的士兵,和与朴期卢做过生意的同行;沙净,你写一封信给青岩寺的智音,问青岩寺、李饶乐、朴期卢有没有兴趣加入怨军的商团。”

    外地人都到显州来捞钱,本地人要是不参与,难免让人说闲话,现在显州城的生意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杨志向青岩寺开口,是一个正常的询问;青岩寺的回话隔天就到了,法泓大师不出意料地拒绝了,出家人对生意没兴趣,李饶乐、朴期卢已经进了显州城,约杨志在城内商量。

    商人都是不拒绝机会的,尤其是辽国的商人,机会更少,除了五京十六州,就是榨场的贸易,要是想和大宋走私,李饶乐这样的地方大豪根本插不上手,更不用说朴期卢这样的小商人。但是商人都知道就地还价,姿态还是要摆的,两人进入显州城,就是为了给杨志心理压力,便于后面的谈判。

    只是李饶乐和朴期卢都没想到,杨志挑选了二十名精干的人,在耿掸吉的率领下,每天在显州周围五十里的地带搜索消息,青岩寺方向是主要的三条道路之一,两人的车辆从下山开始,就在怨军的监视中。得知两人在显州城的东北角搭起帐篷,杨志让沙净跑了一趟,请他们晚上在显州唯一的酒楼闾山酒楼赴宴。

第75章 耳目

    等帐内无人的时候,杨志坐在椅子上喘了一口气,穿越过来以后,其实两边的记忆都没有完全恢复,对于穿越前,杨志只记起了自己是奶奶带大的,读的是一个不起眼的大学,学的是商贸,毕业后也是到处打工糊口。对于生活中的很多细节,杨志其实大多遗忘,记忆最深刻的反而是屌丝的生活,有时候面对大场面,多少有些心慌。

    好在青面兽杨志的这具身体确实强壮,到目前为止遇到的事情还没有让杨志特别为难的,只不过面对战场上的尔虞我诈,杨志作为一个菜鸟,确实有些吃不准。天心大师与耶律马哥都给杨志提示过,显州的抢劫军用物资很不寻常,要不然朝廷也不会把耶律马哥从渤海的前线调来,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当地的权贵不可信。

    杨志经过调查,汇集了耶律马哥的资料,除了金人是实实在在的,去年与开春来抢劫的马贼其实都很可以,一个是每次抢劫后都不留活口,而是怨军与属国军、京州军就在附近,连续五次在抢劫以后放出铁骑搜捕,对方都带着大量的物资,跑得无影无踪。耶律马哥怀疑的有三个方向,青岩寺、采石场、怨军,杨志奉命而来,每一步其实都是对这三方面的调查。

    采石场上没有古怪,但是采石场在山里面还有一个金矿场,是皇家所有,据说都是俘虏与奴隶在干活,杨志无法涉及;同样青岩寺的三处牧场也是禁忌之地,到目前只有怨军一分为三,留在显州的驻军在监视之中。今天,杨志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就是似乎到了掀开帷幕的时候,杨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受,所以靠在椅子上慢慢思考。

    杨志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金矿,那是辽国皇族自己的敛财之地,所安排的一定是心腹之人,就像满清的江南织造局一样,看上去是负责物资的,其实是皇帝的耳目。这样的人在显州,如果节度使想做什么事,也一定会打招呼,免得做得多错的多,最后吃力不讨好;自己到显州这么多天,一直没去关注那个人,杨志立即让人找来章怒询问。

    章怒原本在晋王府就是处理情报的人,要不然耶律敖卢斡也不会派他来,章怒笑着说:“负责的人叫萧鲲鹏,是萧奉先的堂弟。”

    又是萧家的人,天祚帝对萧奉先一家还真是没话说,杨志淡淡地问:“萧鲲鹏是怎样的一个人?”

    章怒与杨志相处了这段时间,晓得杨志是性情中人,做事极其认真仔细,肃容说:“萧鲲鹏人不坏,但是贪财,这几年金矿的产量下降,晋王怀疑是萧家做了手脚,但是被萧奉先以显州战事影响为理由,在皇上面前搪塞过去。事实上,不管战事如何激烈,都没有打到显州,金矿上奴隶与俘虏的人数只有增加,没有减少。”

    杨志沉吟问:“在显州主事的人还是通判曹勇义?”

    杨志问得很含糊,但是章怒听懂了,点头说:“萧鲲鹏虽然带着家将上任,但是开采、运输这些事,还是要依靠显州,况且萧鲲鹏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矿上,负责的人就是曹勇义。统制大人莫非怀疑这个姓曹的?”

    杨志站起来说:“采矿是个技术活,尤其是金矿,手续繁多,看管与工作都有大量的人涉及,如果没有显州的官员相助,萧鲲鹏再有本身也做不了这些事。他们既然有了相助的可能,有些事不得不防,我晚上会带着沙净、薛李豹去赴宴,让耶律珍和寇黑炳埋伏在采石场来我们护卫队的半路上,你和洪日荣在营寨里挖好陷马坑,各自带着部下在东西两侧埋伏,防止有人劫营,你去把他们三个叫来。”

    “劫营?”章怒立即明白了杨志的意思,摧毁护卫队最好的做法,莫过于杨志死了或者撤职查办,这样一来,自己与耶律珍等人就算不被连累,也会被调回原来的地方,有人就能顺利地拿到商团的指挥权,那么杨志从各处筹集的物资就一下子落入他们的手。杨志未雨绸缪,没人来更好,来了就会给对方一个教训。

    章怒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喊人;杨志清楚章怒的身份,说白了,就是晋王耶律敖卢斡放在自己身边的一枚棋子,杨志只能寄希望于晋王还有后手,比如在显州埋伏着一支千人队什么的,萧鲲鹏既然是萧奉先的爪牙,就意味着什么事都会发生。辽国说穿了,还是一个部落为主的国家,军队往往只听上面的,杨志宁愿自己考虑得过分一点。

    但是面对耶律珍等人下命令,杨志只是说为了以后着想,晚上练练兵;章怒、耶律珍心里有数,一口答应下来。寇黑炳、洪日荣都是纯粹的军人,接到命令就去安排,上司既然有兴趣玩玩,不久一个晚上的事情吗,明天白天睡觉就是。杨志把一切安排妥当,自己带着薛李豹和十名挑选出来的亲兵就往城里赶,同时命令耿掸吉继续监视青岩寺一路的动静,随时汇报。

    在路上,杨志叮嘱薛李豹与亲兵,只要看自己放声大笑,就要准备动手,薛李豹跟随耶律大石多年,自然懂得这些安排,一口答应下来。杨志一行赶到闾山酒楼,沙净与朴期卢夫妇已经到了,一起上了二楼;酒店是木结构,外形看上去很像中原的酒店,飞檐雕窗,门楼讲究,但是走进大厅,就是帐篷里的感觉,客人们只能坐在铺着毛皮的地上,酒菜摆在矮餐桌上。

    二楼总算有几张桌子,摆在有栏杆的一侧,包厢里依旧是坐在木板地上;杨志笑笑,选了一个最外面的桌子,直接喊店家点菜。闾山酒楼的菜单给人的感觉就是大荤,杨志点了烤驼峰、白切羊肉、红烧牛肉、红烧驴肉等十个菜,酒是幽州的烧酒;朴期卢有些不安地说:“杨大人,李老爷还没来,这样不好吧?”

第76章 抓人

    杨志拣起一块驴肉说:“我请客,客人不来,是我没面子,我总不能不吃饭吧,沙净,你通知到了李饶乐?”

    “那是当然。”沙净毫不客气地拿着馒头在吃,本来就是武僧,沙净不戒荤,只不过跟在天心大师身后有些收敛,但是和杨志在一起并不在乎,更何况今夜要是有事,也需要储备能量。

    “大人英明,李老爷也可能有事耽误了。”朴期卢满脸堆笑,奉承了杨志一句,立即让自己的老婆去对面的客栈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来,乔三珍下楼去了客栈,不一会就带着两个伙计回来,伙计抬着一只大木箱子;杨志在楼上看得清楚,笑着说:“朴老板,这也太破费了,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朴期卢一愣,杨志是收礼的人,怎么能问得这么直接,让人感觉杨志有些迫不及待;朴期卢转念一想,杨志或许是有些担心,所以问清楚再决定收还是不收,朴期卢低声说道:“没什么,就是一些人参兽皮,能给怨军弟兄们,也代表小人的一片诚心。”

    杨志点点头说:“朴老板确实是大辽的良民,一切都是为了大辽,我一定会向天心大师与晋王禀告。”

    两人说着话,乔三珍三人已经上了楼来,杨志一眼扫过去,顿时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抬箱子的两个伙计,其中一个竟然是王伯龙的师弟张迪。杨志晓得自己的猜测大体没错,只是在细节上失误了,朴期卢是金国的人,现在在酒楼上就准备给自己一个惊喜;杨志悠悠地站起来,走到箱子前在张迪身后站好,大笑着吩咐说:“把箱子打开,让我看看货,朴老板这么隆重,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张迪与另外一个伙计虽然很想立即动手,但是位置不好,就想着糊弄一下再说,就在两人弯腰打开箱子,直起身板的一霎那,杨志的双掌突然击出,正中两人后心;张迪察觉风声,晓得不妙,身体往前一冲,怎奈地上的箱子碍事,还是被杨志打得鲜血狂飙,负了重伤。但是相对于同伴,张迪是幸运的,另一个伙计直接瘫倒在地,被杨志一掌击毙。

    乔三珍的反应也不慢,但是被薛李豹一拳打伤;朴期卢情知坏了事,故作慌张地站起来问杨志:“杨大人,你在干什么?”

    杨志冷冷地说:“你这两个伙计是双龙会的人,金国的探子。”

    朴期卢脸色阴沉地说:“杨大人,你可不能诬陷好人。”

    杨志冷笑一声,指着靠在墙边的张迪说:“他叫张迪,和他师兄王伯龙都是双龙会的人,

    朴老板,或许你是无辜的,但是出了这种事,是需要慢慢审查的,你如果束手就擒,我调查清楚就放了你,假如你准备反抗,那就是他们的同谋,同样杀无赦。”

    朴期卢摇头,想往外走说:“你是宋人,可能故意扰乱我们的军心,恕难从命。我要到节度使衙门去告你。”

    杨志示意沙净拦住朴期卢说:“这样吧,为了防止你逃走,我要捆着你去节度使衙门,你不放心我,沙净可是天心大师的弟子,你总可以相信他吧。”

    “一丘之貉。”朴期卢心下大急,乔三珍受了伤,张迪失去了战斗的能力,现在的情况是危机万分,偏偏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杨志岂能给朴期卢逃走的机会,大喝一声“动手”,沙净和薛李豹带着亲卫就冲了上去。可是朴期卢夫妇的武功还是真不错,朴期卢一身短打的功夫,与沙净打得难分难解;乔三珍虽然带伤,拼命之下施展的是连环腿,薛李豹恐怕没有三十招还是拿不下来。

    杨志不愿多耽搁时间,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瞅准时机一扬手,一根筷子落空,一根筷子插在了乔三珍的小腿上,乔三珍身体一晃,被薛李豹抢入空隙一拳打翻,两名亲兵立即把刀架在了乔三珍的颈子上。朴期卢见势不妙,一掌逼开沙净,准备跳下二楼,却被沙净的佛珠链一勾,倒拉进酒楼;杨志龙雀刀一闪,砍下了朴期卢返身劈来的左手,朴期卢强行调整姿势时,沙净一拳打在朴期卢胸前,就听得一阵阵骨裂声,朴期卢七窍流血毙命。

    张迪、乔三珍都被捆了起来,杨志走到乔三珍面前问:“今晚你们还有什么行动?”

    乔三珍倔强地摇摇头,杨志对薛李豹一摆手说:“赏给你们了。”

    薛李豹露出会意的笑容说:“多谢大人,这女人的身子骨不错,来,弟兄们,去那边的包间。”

    两个亲兵立即拉着乔三珍就走,乔三珍不是没有见识的小姑娘,那还不知道薛李豹等人要做什么,一直骂着杨志,可是到了包间门口,乔三珍突然间就崩溃了,喊着:“我说,我说,你让他们住手。”

    杨志挥挥手,让薛李豹把人带回来,冷酷地说:“乔三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吧,

    你们是受谁指使,在显州还有那些同党。”

    乔三珍喘息着说:“我们是受完颜娄室指派,在显州刺探情报的,今天他安排了两个高

    手,想刺杀你,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都是朴期卢负责联系的。”

    杨志冷哼一声说:“朴期卢已经死去,你自然想怎么编就怎么编。我不相信,这么长的时间,朴期卢一次都没有带你去过,看样子你是不死心啊。”

    “不,不。”乔三珍自然晓得契丹人的野蛮与兽性,急忙申辩说:“我真的没有骗你,朴期卢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有时候让我送信到青岩寺的山脚下,那都是骑兵来接信,根本不让我知道秘密。”

    杨志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几乎直穿乔三珍的眼睛,就是薛李豹等人在侧面看了也是不敢吭声,杨志慢慢地说:“金兵有几个识字的,如果是地图还差不多,既然喊你送信,总要说上几句话,一个字不许漏地说出来。”

第77章 怨军的兄弟还在

    乔三珍见隐瞒不过,连续说了四个见面的情况,都是不同的人,称呼都不一样,相同的就是,都是骑着马,带着烙印的战马;杨志放过了乔三珍,时间紧迫,哪怕还能再榨出一些东西,对于今晚不会有多大帮助。杨志转向张迪,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是蜃楼府的人,如果你不能说出有用的东西,我只能杀人灭口。”

    张迪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没什么可说的。”

    “是吗?”杨志扫了他一样说:“王伯龙、高托山现在在哪里?”

    张迪没有答复,脸色越发苍白,杨志在张迪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紧张,晓得自己没说错,

    悠然地说:“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也在显州,既然不是刺杀我,那么就是对护卫队下手,夜袭。”

    张迪一惊,这次连沙净都看出来了,晓得杨志没猜错;杨志不敢怠慢,立即押着人和尸体去了节度使司,向耶律马哥汇报,耶律马哥是知道一些机密的,双龙会在渤海闹得更为嚣张,于是亲自点了一千骑,与杨志出了显州城。就在大军出城的时候,城楼上的士兵忽然惊呼,杨志与耶律马哥回头一看,只见城中放起了两颗烟花,在空中火花四溅,分外耀眼。

    “不好,有人报信。”耶律马哥立刻催动大军加速,千骑狂奔,离护卫队的营寨还有五里地,就看见营寨里火光冲天,杀声震耳,沿途的斥候看见杨志飞报,大约三百骑冲进了营寨,很多掉进了陷马坑,又被射死了几十人。章怒等人虽然从两侧掩杀,依旧不占优势,但是看见显州的烟花,对方就开始图为撤退。

    耶律马哥一声令下,一千骑在营寨外分路包抄,杨志带着沙净等人冲进营寨,火光下,看见王伯龙骑在一匹马上,摆脱了洪日荣、章怒的厮杀,拖着长矛朝营寨外冲去。杨志纵马上前,紧跟不舍,大笑道:“王兄,汴梁一别,没想到在这里重逢。”

    王伯龙厮杀已久,自然晓得杨志是生力军,也不答话,放马奔驰;王伯龙逃逸的方向正是采石场,杨志心中暗喜,王伯龙骑的虽然是一匹白龙驹,速度明显比自己这些人的坐骑要快,但是耶律珍和寇黑炳的骑兵正在那里,只要稍作狙击,就可以等到大军合围。

    可惜追到跟前,还是让杨志失望了,耶律珍两人是堵住了逃跑的骑兵,但是采石场方向突然出现了一队骑兵,冲垮了两百辽军,把人救了出去。耶律马哥和杨志追到的时候,虽然还是斩杀俘获了一百三十七人,但是王伯龙等人随着那支骑兵逃得无影无踪;让耶律马哥和杨志更无语的是,俘虏竟然全部是怨军的人。

    一个被俘的大汉狞笑着对杨志说:“杨统制,你知道为什么叫怨军吗?天祚帝荒诞无道,当官的不管黎民百姓死活,辽军乱杀抢掠,老百姓才会埋怨。武大哥虽然死了,但是我们兄弟还在,我们这些人就算今天被你杀了,怨军的兄弟还在。”

    杨志知道大汉说的武大哥就是武朝彦,天庆七年八月,耶律淳率领怨军讨伐金国,辽东已近寒冬时节,朝廷却迟迟不给怨军发放冬装,以致怨军情绪骚动,最终武朝彦率领部分怨军暴动,冲进耶律淳的营帐,中了埋伏,武朝彦兵败后,逃往大宋途中被捕遇害。当时形势紧急,还有一些人来不及起事,依旧隐藏在军中,耶律淳在这种情况下,率领怨军进攻沈州城,惨遭重创。

    耶律马哥、天心大师、杨志等人先后调到显州,正是因为一部分的辽国上层根据怨军一年多来的战绩,怀疑怨军中隐藏着奸细。耶律马哥心情大好,就冲今天的事,已经证实了先前的猜测,并且捕获了一部分叛乱分子,直接下令将所有俘虏全部斩杀,另外派人通知耶律内刺在怨军营中搜捕。

    努也仁、萧柏皋各自带着手下前去兴安岭、燕山打猎,留守的将领是铁英,杨志与耶律马哥各自暗中布置了眼线,没有发现外面骑兵有回来的迹象,十有八九是铁英的部下。只需要按照花名册查一下人员,便可以知道这批怨军是不是留守的人员;倘若是留守的人员,这么多人离开军营,要说军中将领一个个都不知情,那是根本说不过去的。

    耶律马哥带着大军到达怨军大营的时候,一切已经水落石出,护卫队的营寨一出事,耶律内刺就下令全营警戒,不得进出,所有紧要的位置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当时已经发现人员缺少,只是怨军纪律松懈,经常有夜不归宿的,耶律内刺引而不发,等耶律马哥的信使一到,耶律内刺立马开始排查,很快就发现与统制铁英有关系。

    参与这件事的人正是铁英,耶律内刺的隐忍让铁英以为还有机会脱身,想带着营中接应的二十多人一起走,结果错过了机会,只能强行闯营,最后寡不敌众,力战而死。耶律马哥与杨志进帐后,耶律内刺是满腹惆怅,怨军缩编的时候,将领比士兵多,八营的统制还有七人活着,铁英是耶律内刺亲自挑选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原形,想必中京与枢密院的那些人又会乱嚼舌头。

    耶律马哥是官场老手,哪会不知道耶律内刺的担心,笑着对耶律内刺说:“你恐怕当时就是怀疑铁英,才让他到军中任职的吧?”

    耶律内刺一听,如释重负,是啊,按照耶律马哥的说法,自己也可以这么说,自己不仅没过错,而且还有功劳,只是这一切都是杨志所为,上面还有天心大师,耶律内刺忍不住抬头看着杨志。杨志拱手说:“属下只负责护卫队的商团,对营中事务不了解,自会谨言慎行。”

    杨志表明了不会乱说,不在乎功劳;耶律内刺大喜,赶紧表态说:“天心大师这两天就会到,杨统制放心,商团是为怨军服务的,以后有任何事,但说无妨。”

第78章 大风客栈

    辽军总共杀死三百七十七人,逃走四十一人,相当于铁英一营的四分之一人数,让显州震动不小;大队骑兵进出的马蹄印与痕迹是无法销毁的,耶律珍一路追查到采石场,只是那伙人从岔道进山,直奔金矿方向,最后是在矿区附近失去了踪迹。矿区与采石场也成为耶律马哥与杨志的怀疑重点,只是金矿是皇家的,两人没权力去检查,只能轻轻翻过。

    杨志倒没有特别在意,金矿里就算藏着一支队伍,对于商团来说也没有什么,远比不上努也仁、萧柏皋两营中是否有叛军重要。另外张迪、乔三珍在手上,那也是线索,乔三珍早被一帮契丹凶徒整得什么都说了出来,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沙净、薛李豹去了一趟青岩寺,把朴期卢夫妇的东西都拿了回来,除了价值两百两银子的钱财货物,也没有发现线索。

    杨志并不感到奇怪,青岩寺要是有朴期卢的同伙,肯定第一时间处理了朴期卢的东西,只有两百两银子的钱物本身就是线索,杨志请人评估过朴期卢送自己的那箱人参皮毛,价值都在百两银子以上,没有人会拿三分之一的钱来送礼,还是做局,杨志断定,青岩寺必定有朴期卢的同伙,所以很多事情朴期卢才能瞒过乔三珍。

    杨志让州里的画师画了王伯龙、张迪、高托山和被自己杀死的赵寻仇的画像,让沙净、耿掸吉带着人在显州城内外打听,看有没有人见过四人。王伯龙四人当时有些托大,从幽州来,在显州城内和郊外都住过客栈,王伯龙甚至进了怨军的大营与铁英见面,众人这才明白铁英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隐藏身份,因为暴露只是迟早的事情。

    杨志查到王伯龙在城内大风客栈的客房未退,特地去看了一遍,该带走的东西一点都没留下,但是杨志在墙角看见了一双扔下来的破靴子,杨志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找老板伙计问清楚是王伯龙一伙丢下的,杨志颔首说:“靴子我要带走,你们回忆一下,他们几个人住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人来找过他们?”

    “没有。”伙计很干脆地说,老板也是摇头,杨志望着窗外对面的闾山酒楼,走到外面的柜台前,拿起柜台上的登记册慢慢翻看,李饶乐、朴期卢都住在这个客栈,难道真的这么巧,朴期卢是为了安排张迪两人伪装成伙计方便,李饶乐是为了什么。李饶乐是真正的富豪,在显州城里有宅子,住在客栈有些画蛇添足,根据记录,李饶乐在大风客栈的房间应该是包房。

    杨志合上本子问:“李饶乐在客栈养了外室?”

    掌柜的吓了一跳,低声说:“大人,这可不能乱说,李大户是个好爽的人,如果有这种事,也是另外安排住所;李大户之所以在这里开房间,是因为他常年在青岩寺居住,城里的宅子全是女眷,所以手下人来显州办事就住在小店。”

    杨志点点头说:“那我们去他房间里看看?”

    杨志混迹汴梁,看惯了大户人家的做派,李饶乐不可能有这种想法,手下人从外地来显州,不就是见他李饶乐吗,应该直接到闾山去,怎么可能在显州城停留。内眷的事更是明显的托词,再是女眷,总有管家之类的人,再说住两个人,不就是门卫一间房的是,何必在外面折腾。

    房间里表面上看,除了店里的床桌椅等家具,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但是杨志在墙上还是看见了记号抹去的痕迹,并且不止一处,说明这间屋子就是用来传递消息的。杨志不动声色地问伙计:“对面酒楼抓人的那天,这间房有没有人?”

    伙计心里话你不是看过登记册了吗,嘴里可是一点不敢反驳,反而挤出笑容说:“上午来了两个人,说是从归义州回来的,带着几箱的货物,马车就留在小店后面的院子里;傍晚的时候走的,到现在一直没回来。”

    杨志放低声音问:“知不知道是什么货?”

    伙计为难地看看掌柜,掌柜顿时就急眼了,训斥道:“大人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许隐瞒。”

    掌柜的经验丰富,看出来杨志这个汉人与众不同,不就是一个住店的客人吗?哪怕是富商李饶乐,也不值得自己为他承担任何风险。杨志递过一两纹银,伙计脸上顿时有了光彩,低声下气地说:“因为五个箱子特地从马车上搬进房间,小人怕客人的财物出意外,所以关注了一下,应该是金银与铜钱。”

    杨志问清楚两人长相与马车的样子,谢了一声出了客栈,吩咐跟在身边的耿掸吉说:“从归义州运来黄金白银,恐怕还是采购为主,查那辆马车的去向,另外查李饶乐是否在显州和中京采购过物资。”

    耿掸吉答应一声,立即带人行动,杨志自己则去了节度使司的监狱,杨志一直关心着张迪的治伤情况,昨天听沙净说可以交谈了,便想着亲自去探望,再摸摸底。杨志见到张迪的时候,张迪正坐在地上喝水,几天的治疗,用了不少好药,张迪现在已经没有生命之忧,只是还不能动手,但是狱卒为了谨慎起见,给张迪上了手铐脚镣。

    杨志支走狱卒,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问张迪:“身体好些没有?”

    面对杨志,张迪心中在犯嘀咕,这几天张迪一直在琢磨,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让杨志看出了破绽;听到杨志的问话,张迪就知道对方没安好心,冷冷地说:“死不了,杨统制果然是辽人的一条好狗。”

    杨志不以为怪地说:“你是汉人,作为蜃楼府的高手,帮助金人,又为了什么?”

    张迪分辨说:“我们不是为了金人,是为了燕云十六州回到汉人的手里。”

    “哦,是吗?”杨志在张迪对面坐下说:“双龙会,一条龙是大宋,那另一条龙是谁?”

    自然是金国,张迪一霎那,才感觉自己的信仰有些问题,睁大眼睛看着杨志。

第79章 一条狗

    显州的监狱明显简陋,昏暗的房间里,照明的只有一根小火把,两名狱卒站在旁边,杨志心平气和地喝着粗碗里的凉水,不屑地看了张迪一眼问:“如果宋国不同意你们的方案,你们准备怎么做?造反,还是杀掉反对的官员?不要告诉我你们会罢手,就算王伯龙愿意,恐怕他也做不了主。另外,我们都是武林中人,如果中原武林不愿意参与杀戮,是不是在你们眼中就是懦夫;如果中原武林加入,蜃楼府会让出主导权吗?”

    张迪听见了自己心脏滴血的声音,身负重伤,被捕入狱,哪怕最后被砍了头,张迪并不在乎,大丈夫生当轰轰烈烈,生命不过是过眼云烟;可是听杨志解说,与金国的联盟最后必定会摧毁辽国,威胁大宋,张迪不同意,也不甘心。张迪抖了抖手中的铁链,讥笑着说:“杨志,你现在就是辽人的一条狗,自然会这么说。”

    杨志的悲悯凝固在脸上,放下碗,喘了口气问:“张迪,你算哪国人,金人、辽人、宋人,还是高丽、回鹘、西夏?这些年,你在中原生活了多长时间,为中原的百姓做过什么,哪怕是再小的一件事,也无所谓对错。”

    张迪一下子傻了眼,他自幼在蜃楼府长大,对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概念极为淡薄,只不过老家在河北,一直自认为是宋人,可是除了蜃楼府的安排,张迪根本就没有在中原生活过。张迪能成为蜃楼府的弟子,智商并不差,想着想着,就感觉过去的信念支离破碎,却仍勉强回答:“我是宋人。”

    “那么如果宋朝要取消双龙会,你会怎么想?”杨志站起来,走到狱室唯一的小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天空暮色淡入,现在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不过是四点钟左右,天就开始黑了,苍穹的尽头似乎小小的几个点,大概是星辰的影子。杨志过来不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而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隔壁是否有人。

    杨志在与张迪的谈话中,听到了隔壁的轻微动作,走近窗口,几乎就是一墙之隔,杨志静心聆听,听到了一个人的心跳声,很弱,但是就是心跳声;躲在隔壁的人应该是个内功高手,可惜还没有到天心大师那种级别,屏住了呼吸,但是无法完全掩饰心跳。铁链躁动,张迪重复着杨志的问题,涣散的眼睛里激荡着火花,愣是说不出一个答案,因为答案是唯一的,他张迪听从的就是蜃楼府的安排,根本不关大宋、大辽、大金的事情。

    杨志回过头说:“你不强词夺理,说明还有药可救。你其实和我一样,都不再为宋朝做事,为的只是自己的利益。我看过你的伤势,就算好了,也不可能恢复原先的武功,蜃楼府和双龙会未必会再看重你,你应该重新考虑人生,你如果说出你进入辽国的三个联络点,只要抓到人,我就放了你,做官要钱都可以。”

    杨志说着,走回张迪的身边,目光紧紧锁住张迪,因为杨志换一个角度才发觉,张迪的伤好得如此快,不一定是监狱的郎中照顾得好,或许另有蹊跷。张迪有些慌乱,还是没有说话;杨志伸出手,掀开张迪的衣服说:“外伤不能化脓,一旦中了锈毒被感染了,武功再好也没有用。”

    张迪猝不及防,杨志看得清清楚楚,张迪没有受过刑,辽军的狱卒什么时候这么文明,看看乔三珍那生不如死的场面,杨志不相信耶律马哥会对张迪另眼看待。出现这种情况,说明有一个大人物来了,让张迪开了口,哪怕张迪没有投降,至少做了一笔交易,出卖了一些东西换自己的活命。

    耿掸吉在耶律马哥的后院里,把杨志的所有安排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晋王耶律敖卢斡感慨说:“杨志还真是个人才,我们一直没有头绪的事情,被他理出了一根线头,无论是金矿,还是李饶乐的线索都要继续盯下去。章怒、耿掸吉,你们跟了杨志不少天了,有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没有。”章怒一口否定,耿掸吉也跟着说没有;耶律马哥苦笑着说:“我也看不出来,可是耶律淳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杨家世代忠于大宋,冤死的不止一起,杨志本身又是如此能干,不至于走投无路到这个地步。”

    天心大师微笑道:“晋王与耶律将军无须担忧,杨志说穿了只是一个商人,统制一职是为了便于他组建商团给的职务,只要他把物资粮草供应上,其他的可以全部忽略。郭药师这次和我一起过来,就是接替铁英的位置,我们只需不让杨志掌握兵权就可以了。”

    佛难陀低声说:“师父,这会让军中的将士感觉上面赏罚不明,一旦怨军再吃败仗,很可能有人拿杨志说事。”

    天心大师笑道:“那你希望杨志怎么办?希望我怎么办?中京的有些人实际上是看不惯这件事,在里面挑刺,杨志在商团,他们会认为杨志在赚钱,伤了他们的利益;但是杨志如果领兵打仗,不出战就是消耗辽金两国的实力,打到归义州就是挑起辽金的战争。其实这些年投奔大辽的人多了去,杨志不过是得罪了两个人罢了。”

    耶律敖卢斡和耶律马哥都笑了起来,天心大师说得是实情,杨志得罪的就是萧奉先与寺公大师,萧家接二连三地派人出面,都是铩羽而归;寺公大师明里什么都没说,但是在皇亲贵族面前,几次说杨志把陈抟的手迹送回大宋,就是心存故国。但是换粮食棉衣的事情,是经过天心大师同意的,耶律敖卢斡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那我就回去了,这里的事全部交给大师处理。”

    佛难陀从外面走进来,向耶律敖卢斡等人施礼说:“回禀王爷,杨志离开监狱了,他想收买张迪,张迪按照我们吩咐的,没有睬他,杨志灰溜溜地走了。”

    天心大师眼光一黯,原以为佛难陀是最适合接手自己衣钵的人,现在看,在天雄寺与萧家之间,佛难陀看重的还是萧家。

第80章 如芒在背

    张迪在熬了六天后,终于开了口,说出了一路到显州的经过,由于出面联系各地人物的是王伯龙,张迪虽然写了六处住过的地方,杨志估计用处不会太大,但还是把口供给了耶律马哥。杨志其实关注的是张迪到显州以后的描述,王伯龙去青岩寺,在山脚下和朴期卢联系上以后,还单独出去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才是关键;按照张迪讲的王伯龙来回时间,只可能是住在青岩寺或寺周围村庄里的人。

    对于张迪的未来,杨志一开始想安排在自己的商团,但是耶律马哥拿出了晋王耶律敖卢斡的手谕,要调张迪去晋王府,杨志很明智地闭上了嘴。很明显,耶律敖卢斡认为张迪是座金矿,想挖出其中的资源,杨志要是再说什么,那就是在找事干;作为一个下属,应该比上司低调。

    不过在张迪走之前,杨志还是抓紧时间与张迪谈了两次,得知军营方面的联络不是朴期卢,而是显州另外有人,杨志便有了主意。杨志去找耶律内刺商议的时候,正好遇到新任统制郭药师,郭药师身材高大,高鼻深目,一身银色的盔甲与白袍,显得英气勃发;但是杨志不喜欢这个人,总感觉郭药师眼神如刀似剑,太过锋锐,语声铿锵有力有点假。

    杨志与两人寒暄半天,又一起去参加了一次酒宴,硬是忍住没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在杨志的印象中,郭药师虽然是一员骁将,但是与吕布相仿,身为辽将降金,后来又根据行事降宋,再投靠金国,被称为“辽之余孽,宋之厉阶,金之功臣”。正因为郭药师投奔宋朝以后,熟知宋朝的详实,完颜宗望才能以悬军深入,驻兵汴城下,约质纳币,割地全胜以归者。

    这样的人说穿了,没有本性;而天心大师可能已经到了显州,却没有出来与自己见一面,杨志只觉得如芒在背,所以在经过十来天侦查后,杨志暗地里见了耶律内刺一面,说了自己想去附近剿匪的打算。耶律内刺立即同意了杨志的计划,反正是要和这些马贼交锋的,先下手为强,考虑到怨军里可能还有细作,耶律内刺答应对任何人都不说。

    杨志则在一个晴天,带着一百骑出去打猎,实际上去捕捉战机;杨志只是在外面绕了一个圈子,实际上目的很明确,就是牛河堡,沿途遇到两小股土匪,都被杨志顺手消灭了,因此藏住了队伍的踪迹。

    牛河堡在蛤蟆沟南,牛河梁上,坐落在绵延二十里的山梁中,方圆百里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岗,沟壑纵横。杨志站在牛河堡的城墙上,心中暗骂,说什么辽太祖俘汉民数百户,创城安置,这座城堡分明就是长城的一部分,应该是战国时期燕长城的一个兵所,附近长城的残缺依旧存在,只是长城内外都已经是辽国的地盘,不远处的东边,就是金军的出没之地。

    这片山脉是牛河与大凌河的分水岭,将显州分成东西两部分,归义州在东,显州城在西;牛河堡是附近百姓叫起的头,在辽国叫慧和县。牛河堡现在根本就算不上辽国的土地,原住民早被吓跑了,金军、马贼等肆意出入,明刀明枪,将这一片山梁变成了咽喉要道;但是对商人来说,无人看守的牛河堡成了香饽饽,可以歇脚和躲避风雨。

    一阵马蹄声从山谷中传出来,由远及近;杨志看着那一小队的二十多骑,忍不住笑了起来,领头的是个一脸凶悍的高个子,举着一支长矛,身后的人散开行进,大刀长斧都有。或许是一位附近没人,不需要伪装,一个个高声叫嚣,章怒脸色一变说:“女真人。”

    杨志微笑着说:“那是马贼,查清楚后面有没有大队人马,准备动手。”

    杨志、洪日荣、章怒带着一百骑,以打猎的名义到了牛河堡,不就是为了打击一些小股的马贼,至于女真人的身份,杨志根本不认同,契丹人有做马贼的,女真人同样会有人做马贼。章怒看远处斥候的手势,低声说:“后面没有人,估计是分离出来的小队。”

    杨志冷冷地说:“全歼他们。”

    章怒一声令下,薛李豹一箭射中为首的头领,五十张强弓一阵乱射,对面的骑兵纷纷倒地,只有四骑慌乱中调转马头,朝谷中跑去,被埋伏在那一侧的洪日荣带人一一射死。章怒一声呼哨,带着二十名骑兵冲下去,牵了十九匹马,拣了武器,搜了每个死人的身体,值钱的金银财物、身上好一点的盔甲衣服,全部被扒了下来,然后迅速地回到山梁上。

    章怒递给杨志一封信和一筒烟花说:“将军,有收获,是铁骊部酋长铁七门给曹勇义的信,铁英就是铁七门的族人。铁七门在信中要求曹勇义提供商人出发的消息,完成上次的交易,可惜这群人死了,不知道到哪里交信,只剩下烟花联络的方式。”

    杨志摇头说:“同名同姓的人太多,没有其他的佐证,根本不能确定是哪一个曹勇义,回去把信交给天心大师,让他们去伤透脑筋,我们只管打猎,撤退。”

    杨志明白,如果是显州通判曹勇义,他绝不会亲自出面接头,就算自己费尽心力抓到人,很可能被反咬一口;如果天心大师与耶律马哥出手,那自然是另外一回事。章怒等洪日荣带人回来,立即把搜刮来的那些首饰金银分了,至于战马武器,自然充公;可惜这伙人身上干货不多,一百名士兵每人就分到大约三两银子的钱物,杨志忍不住摇摇头说:“我们后面要做一票大的。”

    洪日荣笑着说:“将军,够了,这次出来杀了八十多名马贼,得到六十匹马,每个弟兄最起码挣了十来两银子,无一损伤。真要是遇到带着货物的马贼,我们一百人恐怕还是不够瞧得。”